“为什么练前辈不见了,就一定是我们藏的啊。”面瘫掌门忍不住了,这两只脑残鹤能不能适可而止,脑残也要有个限度,他们能藏得了练红尘吗?
    “因为你们是大逍遥派。”
    “大逍遥派都是觊觎昆仑的坏人。”
    “……”
    不就是几万年前逍遥散人差点把你们俩的祖爷爷给烤了吃,那不是没吃嘛,至于记恨到子孙后代吗?这份传承记忆,你们这一支鹤族是不是打算世世代代都不忘记啊。
    葛无缺默默吐槽。
    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座驾,坐在上面的修士们窃窃私语。
    “什么大逍遥派,没听过啊?”
    “会不会是什么隐世宗门,很强大,却不出世的那种,敢觊觎昆仑,这胆儿够肥啊。”
    “不会吧,我看那几个人……修为都不高啊……”
    “是门中底层弟子出来看热闹的吧,我看那几只灵兽,品级都不低,一只五级两只七级,普通宗门可养不起啊……”
    “那两只八品灵鹤看上去脑子有点不灵光,真是昆仑的?”
    “白痴,你没看到它们脖子上挂着昆仑玉啊,那可是昆仑独一无二的标志。”
    虽然这些人声音不高,但葛无缺还是隐约听到几句,脸上又黑了一层,跟这两只脑残鹤一起被围观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
    “请问,练道友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林莫南很理解年轻掌门的心情,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快三天了……”
    “他说要参观一下万仙山……”
    参观万仙山?林莫南也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以万仙山的广阔,这会儿练红尘不知道在哪个山坳里打转呢。
    “我陪你们去找吧。”
    “诶?真的?”
    “说话算话,你到云车上来。”
    两只仙鹤高兴起来,在它们眼里,扣住林莫南就跟扣了个人质一样。
    “师叔?”大逍遥派诸人自然反对,齐声叫道。
    “没事,你们先去玉清宫。”林莫南挥挥手,不打发了这两只鹤,大逍遥派谁都别想去观礼道贺。
    “师叔,你瞪它们一眼就解决问题了。”葛无缺不情愿道。
    林莫南失笑,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给昆仑留面子的。
    “上来上来。”
    鹤小仙一翅膀把林莫南卷上了云车,然后两只仙鹤一转身,拉着云车就跑了个无影无踪,让还想叮嘱几句的葛无缺恨得牙都痒了。
    “师叔不会一去不回吧?”葛笑笑再次陷入极度悲观的情绪中,全身都透出一股忧伤的气息。
    葛无缺和申不害齐齐一个哆嗦,实在受不了她这个样子,各自拧过头去,假装没听见。就连大虎和黑白毛团都忍不住悄悄移开一点。
    没有了两只脑残鹤的压制,拉着座驾的无影鹤总算恢复了正常,抖抖身体,继续往前飞,那名仆修也悄悄擦了一把冷汗,有种魂魄归窍的错觉,忍不住就回头看了看座驾中的大逍遥派诸人。
    葛无缺也没在意,就想着师叔这一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等到了没人的地方,随便一眼就能让两只脑残鹤乖乖地把师叔送回来,虽然脑残鹤的传承记忆让它们至今记恨大逍遥派,但是同时也将对逍遥道的恐惧一起传承下来,师叔是逍遥道的继承者,天然克制它们。
    大、小仙脑残归脑残,毕竟是八品灵兽,飞起来的速度当真可谓是瞬息百里,林莫南被卷上云车后重心有些不稳,待他伸手在车壁上一撑,坐稳后才发现周围已是空旷如野,那些遮天蔽日的座驾早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
    “你们这样漫无头绪地找,怎么找得到。”
    逍遥道意释出,强逼两只仙鹤放慢速度,林莫南才缓缓道。他不急着让这两只仙鹤把他送回去,练红尘那迷路的属性确实令人担心,虽然他的修为够高,但在万仙山,散仙扎堆的地方,他那点渡劫修为就不够看了,还是早点把人寻回来为好。
    “你说怎么找?”
    “你说得有理就听你的。”
    两只脑残鹤这会儿挺有自知之明,当然,这全是因为逍遥道意压制的缘故。
    林莫南寻思片刻,道:“练道友走时,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东面。”两鹤齐声道,然后鹤小仙又道,“我们已经往东面去找过了,没找见。”
    林莫南微微一笑,道:“那是你们找错方向了,他既是往东去的,那么你们就该往西去寻。”
    黑白毛团曾经陪练红尘迷过路,据它们后来交代,练红尘迷路的最大特点就是不辨方向,走不出多远就开始绕圈子,往往绕到最后,就会走向出发时相反的方向。
    所以他既然是往东而去,那么这会儿多半已经绕到了万仙山的西面,就算不是正西方向,也是西南或西北方向,反正绝对不会在东面。
    两鹤还想问他有什么证据,不想逍遥道意压下来,顿时全身一个哆嗦,不由自主地就掉头往西面飞去。
    ☆、80·望山崖此处风景独好
    万仙山层峦叠嶂,大半的山峰都高耸入云,山下雾蔼重重,在这种环境中,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反正林莫南是没那个本事,两鹤虽然是八品灵兽,耳灵目锐,但也很难看清山中的情形,不过它们脖子上的戴的昆仑玉,练红尘身上同样有一块,上面刻着同气连枝符,在一定的距离内,可以互相感应。
    林莫南盯着那两块昆仑玉看了一会儿,心中琢磨:昆仑玉坚硬无比,昆仑在上面刻画阵符,想必也费了不少劲,而且这同气连枝符,明显是专门用来找人的,大概是早就料到练红尘的迷路属性有多麻烦。
    想到这里,他不由失笑。昆仑对练红尘,就像爱护孩子一样爱护着。只有崇尚无为的昆仑,才能做出这么自然而然的事情,不是宠溺,不是保护,这份爱护并非刻意,而是本能的存在,就像一呼一吸,与生俱来。
    真好。
    这一刻,对无为道,林莫南似乎有了一层浅浅的理解,正欲沉下心神,细细思量时,忽听后方传来一个声音。
    “前面可是昆仑门下?”
    林莫南一呆,回首望去,却见一人正坐在一只黑驴背上,那黑驴也不知是什么灵兽,竟能四蹄踏空而行,速度飞快,竟追上了两只脑残鹤。
    以速度而论,两只仙鹤在八品灵兽中已算拔尖,能在速度上追上它们的,只有九品灵兽,这只外表看上去很普通毛驴几乎没有丝毫区别的黑驴,着实有些深藏不露。
    这样的念头在林莫南的脑海中一晃而过,而后他起身,站在云车边缘,向坐在黑驴背上的人施礼。
    “无门无派,晚辈林莫南,拜见前辈。”
    可不是前辈,那人也如黑驴一样,全身气息含而不露,与凡人无易,然而逍遥道洞悉之下,却是看得出,那人身不染凡尘,体态轻盈无肉身之累,分明是散仙之身。
    可惜两只脑残鹤就没有这份眼力。
    “哇,好黑的一头驴……”
    “能飞的驴耶,好稀罕!喂,老头儿,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一头跟你一样丑的驴……”
    黑驴像没听到一样,保持速度,不紧不慢地跟在云车旁边,连眼都没抬一下,所谓的不用正眼儿瞧人,不对,是不用正眼儿瞧鹤,就是这副模样。
    “可恶,撞它。”
    “对,撞它。”
    正在两鹤要发飙的时候,林莫南瞪了它们一眼,瞬间气焰全消,耷头耷脑、老老实实地继续往前飞。
    “咦?”那骑驴散仙却是看出端倪,“原来是逍遥道传人。”再一看林莫南的身体,一声“可惜”紧随而至。
    林莫南知道他在可惜什么,每个清楚他的状况的人,都会觉得可惜,就连练红尘初见他时,也是直道可惜。
    微微欠身,保持着对一位散仙应有的尊敬之情,他从容道:“有得必有失,晚辈不可惜。”
    散仙目光一闪,大笑道:“好好好,如此通透心境,怪不得能领悟逍遥道。老夫磨中仙,素来不拘小节,你也别一口一个前辈,叫一声磨老就行。”
    林莫南从善如流,马上就改口称了一声“磨老”。这位骑驴散仙不拘小节早就看出来了,不然怎么也得在驴身上挂一副座驾,哪能直接就骑在驴背上。
    磨中仙果然高兴,又问道:“玉清宫不在这个方向,小友可是走错了?”
    林莫南连忙把找人的事说了一通。
    磨中仙听完大笑,道:“当代昆仑首席真传,竟是个路痴,哈哈哈,我要找矮老儿好好说道说道去……”
    林莫南一呆,不知那矮老儿是谁,多半应是磨中仙的好友,应也是一位散仙吧,不过练红尘是路痴的事,怎么让他这么高兴,还要跟矮老儿说道,难道说,这位矮老儿,跟昆仑有渊源?
    果然,磨中仙接着就道:“看在矮老儿的面子上,老夫就帮你一把。”
    语毕,双眼四下一扫,一股深不可测的意念如同狂风般顷刻间横扫了整个万仙山。
    “哈,你们找的方向不错,那小子就在前方第一千零六十八个山头上转悠,嘿,腰上挂着昆仑玉呢,真是好认。快去吧,嘿嘿,老夫再送你们一程,免得依你们这慢吞吞的速度,赶到那里那小子又溜达到别处去了。”
    没等林莫南反应过来,磨中仙就又随手一挥大袖,一股狂风就将云车刮出不知多远,两只仙鹤反而被云车拖着,一路翻着跟头打着滚儿,当云车停落在一处平坦的山崖上时,它们还晕乎乎的,满眼冒金星。
    “好厉害,小仙,我们这次好像踢到铁板了。”
    “呜呜呜,丑老头儿,他一定是故意报复,大仙你看我的毛都掉了……”
    鹤小仙到底是母鹤,对外表的重视比鹤大仙强多了,稳住身体的第一件事,就是梳理在狂风中被吹乱的羽毛,结果发现好几根漂亮的大羽都不见了。
    “啊啊啊,我的毛也掉了……”
    两只仙鹤顿时气得哇哇乱叫,哪里还注意得到,脖子上的昆仑玉正一闪一闪地发光。
    林莫南懒得理会它们,跳下云车,径直去找练红尘。昆仑玉有了反应,练红尘肯定就在附近了。
    这座山不如何名,整个山体十分陡峭,寸草不生,岩壁终年被风吹雨淋,打磨得极为光滑,遇到陡峭处,连立足都难,以林莫南现在的身体,在山上走不多久,就觉得有些吃力了。
    索性,一屁股坐下来歇歇脚,顺带还看一看周围的风景。脚下这座山虽然陡峭,却是一峰独秀,周围大大小小五六座山峰,竟都要比它矮上几截,云雾就在下方的山崖间流动,如一道倾泄而下的白练,阳光斜斜地映照在云海间,映射出一片绚烂光芒。
    这边风景独好,可惜无人共赏。
    林莫南想起了葛欢,若葛欢还在,世间那么多的美景,便可一一共赏,那该多好?
    云海中,突然跃出一个人影,黑发黑袍,与林莫南身上的打扮倒是有些类似,不过意义显然不一样。
    那人大概也没有料到居然会有人坐在山崖上观赏云海,一个照面打个正着,彼此都愣了一下。
    林莫南发愣,并非因为云海中突然跃出个人影,而是那人影怀中,正抱着一个婴孩,婴孩一双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他,说不出的灵动可爱。但并不仅仅只是灵动可爱,婴孩的眼底,还闪动着一层奇异的光彩,像是能看透人心,直入心底,他的目光与那层奇异光彩一接触,就觉得心中一动,平静的心湖泛起了涟漪,那条名为葛欢的游鱼,在水中摇头摆尾,溅起水花无数。
    这种感觉……按住心口,林莫南怔怔失神。
    “你是何人?”黑衣人开口,透着一股浓浓的威严。
    林莫南被惊醒,倏地回神,看清那人时,心中不免大讶,连忙行礼,道:“晚辈林莫南,寻人路过此地,不知前辈在此,多有打扰。”
    他试图看清那人的脸,却惊诧地发现,以逍遥道洞悉之能,居然也无法看清那人的面容,仿佛有一层薄雾,笼罩其上,不过倒是能看出此人亦如磨中仙一样,体态轻盈不染凡尘,是位散仙。
    想想也觉有趣,他在盘龙峰小住月余,也无缘得见那位盘龙仙,结果今日倒一下子撞上两位。也是,今日是仙胎周岁礼,散仙们都出动观礼,遇上几位再正常不过了。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迷雾之后,目光如刀,隐隐有摄魂之意,紧接着又问道:“哪个门派的?”
    林莫南被看得背心隐隐发毛,忙又应道:“晚辈无门无派。”
    话音还没落下,便见黑衣人突兀地伸出一指,点在了他的眉心上,林莫南顿时只觉得神智一阵模糊,迷茫不知所处,待他再清醒过来,眼前云海依旧绚烂。
    刚才发生了什么?
    按着眉头,他苦苦思索,总觉得刚才似乎发生了点什么事,但脑海里却似乎空白了一片,完全记不起了。只是心口犹存阵阵悸动,似欢愉,似惆怅,惘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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