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学校浑浑噩噩混到第二节课,唐柊忽然想到昨天给尹谌发的问他请假去哪里的短信没收到回复,便撕了张纸给他写小纸条:昨天去哪了?
    一个在第一组一个在第四组,纸条没从前那么方便传递,就算有苏文韫、贺嘉勋在中间帮忙周转,也花了十来分钟才传回来。
    尹谌给的答复只有三个字:没去哪。
    他向来懒得多写字,唐柊对他的敷衍没太在意,又写:昨天晚上风好大,我梦到妈妈了。
    这回干脆把纸条传没了,下课后问尹谌,他说没收到,唐柊到处找了一圈无果,颓然失落地走到第四组最后一排,趴在桌上不吭声。
    尹谌的视线落在书上,在翻页的间隙问:“纸条上写了什么?”
    “没写什么。”唐柊闷声道。
    “到底写了什么?”尹谌追问。
    唐柊换了个方向趴着,脸埋进臂弯里:“真没什么。”
    他的倾诉欲望刚冒了个头就被按了回去,况且书面对话和当面说是两回事,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描述这个梦给他带来的无力感。
    不知是否与意外碰到那个女人并听说了她的事迹有些许关系,唐柊心里空荡荡的,仿佛被抽干了所有赖以生存的氧气。
    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在水中浮沉的漂流瓶,拼命想往有亮光的地方游,却被翻涌的巨浪往相反的方向推,最终偏离航线,背道而驰。
    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而他却没有扭转的能力。
    若是面前的人给唐柊一句安慰或者一个拥抱,说不定他很快就能从这种情绪中剥离出来,脑热之下将埋藏多年的秘密和盘托出也不一定。
    然而此刻的尹谌并不想给。
    或者说没办法给。
    他也有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也有因为无法理解产生的犹豫和怀疑,找不到宣泄口的杂念在心中乱作一团。
    可他连问“为什么要瞒着我”的立场都没有,因为他也从未对唐柊坦白过。
    唐柊的一再拒绝瞬间戳中了尹谌脑中最敏感的那根弦——背井离乡的无奈,被轻易否定、信手抛弃的不甘,还有掩藏身份的艰难尽数涌上心头,令他额角狂跳,下颚绷紧,唯有逃避才能按捺住体内蠢蠢欲动的暴躁因子。
    “既然不想说,以后别写了。”
    把手中的竞赛书扔在桌上,尹谌站起来,踢开椅子走了出去。
    唐柊抬起头的时候,只看到大步离去的一道颀长背影。
    没有人起头,他们一个困囿于短暂爆发的刺痛,一个孤守着沉积已久的痛楚,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对彼此缄口。
    而那些深埋心底的苦衷,在之后的许多年里,谁都没能有机会说给对方听。
    第40章
    “你和尹哥怎么回事啊,吵架了?”
    贺嘉勋第三次发问的时候,唐柊正在帮班长核对运动会参赛名单,闻言头都没抬:“没有啊。”
    “那最近怎么没见你们一起回家?”贺嘉勋扭头往四组后方张望,“刚才叫他来玩他也没搭理。”
    悬在纸面上的笔尖停顿了下,唐柊划掉一个写错的字:“他困嘛,让他睡好了。”
    “可是他没睡觉,在百~万\小!说呢。”
    “那就让他看呗,都高三了,是该用功了。”
    贺嘉勋挠挠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高三生学习紧张,运动会只是走个形式,上操升旗也减少为两周一次。这天大课间,被分到隔壁班的前同桌蔡晓晴跑来找唐柊,让坐在窗口的他帮忙递个东西。
    唐柊看了一眼手上的粉红信封:“给尹谌?”
    “对啊,除了他还能有谁。”蔡晓晴塞了根棒棒糖给他作为贿赂,“麻烦一定要送到他手上哈,别让你们班其他女生给截了去。”
    以前唐柊坐四组,这种东西一般到不了他手上。不过他曾经想过,如果谁这么不长眼真让他帮忙送情书,他一定会威胁尹谌,让他保证不会拆开看。
    可是现在不能理直气壮地这么做了,虽然那事连吵架都算不上,而且事后谁也没放狠话,更遑论提分手,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就这样冷却了下来。
    微妙的,毫无征兆的,一堵看不见摸不着的墙悄然横在了两人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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