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错暗暗有些心惊。难道龙星是被大哥打成这样的?而且看起来很温和的大哥难道竟也罚人跪碎瓷片?
    龙错忽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龙星在跪碎瓷片,龙悔、龙错当然也要跪。
    龙璧轻点头,龙晴无奈,只得在院子里的回廊下,拿了一件八宝瓶过来。
    廊下总有四五个半人高的钧瓷的青釉八宝瓶,平素看着赏心悦目,可以随时拿过来摔碎用作罚跪。
    八宝瓶碎在地上的声音,很清脆,也令人心颤。
    “龙悔、龙错跪过去。”龙璧轻声吩咐。
    “今日倒是跪齐全了。”龙错心里嘟囔,按捺住对疼痛本能的恐惧,随着龙悔,一起褪去长袍,卷起裤腿,对着那冷硬的碎瓷片,生生跪了上去。
    堂上极静。龙晴将视线落在八宝桌上的一盆翠绿的植物上。龙晴也跪过碎瓷片,虽然次数不多,但是那疼痛,丝丝印进心底,想忘也忘不掉。
    龙星微垂着头未动。不知道龙悔和龙错做错了什么事,竟也会被罚来静思堂,龙错那小子,不知挺不挺得过。
    无可名状的痛楚让龙错抿了唇。膝盖上本还印刻着荆棘的痛楚,如今被扎进肉中的碎瓷片切割着,锐痛和钝痛混合在一起,也不知谁会比谁更痛。
    龙悔的额头亦是见了冷汗,划过头上被荆棘划破的伤口,丝丝拉拉地疼。明明膝盖和腿上钻心的痛已让龙悔觉得难以忍受,怎么还会觉出额头上的痛来。
    龙城走进来时,看起来也没有生气。但是龙壁、龙晴已是跪下行了大礼:“见过大哥。”
    龙星、龙悔和龙错也同时道:“大哥。”
    龙城走到黄花梨木的太师椅前落座:“龙壁、龙晴起来吧。”
    龙壁、龙晴立起,站过一边。
    “龙星思过了吗?”龙城问。
    “龙星知错。龙星不该仗技轻狂,不该不敬先贤,不该罔顾大哥教诲。”龙星应错,诚惶诚恐。
    “起来吧。”龙城示意龙壁,取过龙星手上的戒尺。
    “谢大哥宽责。”龙星暗中缓了气,缓缓立起,走到三哥龙晴身侧。
    龙城的目光落在龙悔身上,又看龙错:“你们是三叔的儿子,是傅家骨血,按傅家的规矩,便是龙城的亲兄弟。喜不喜欢愿不愿意的,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所以,傅家也是你们的家,傅家的规矩也是你们的规矩。只要犯了规矩,或是惹了哥哥们生气,错与没错的,都会被打。”
    “是,悔儿愿意恭领兄长训责。”龙悔态度端正。
    龙错也应道:“错儿也愿意。”
    虽然龙错应得勉强,龙城也不在意,继续道:“家规族训,今儿在祠堂,已是听过了。我这里也不多重复,必是要牢记在心的。”
    “被打的规矩,三叔也是该教过的,我也不多说。今儿都犯了什么错,自己说吧。”
    “龙悔没有看好龙错,请大哥教训。”龙悔先请责。
    “伸手。”龙城命龙壁:“三十下戒尺。”
    龙壁欠身应命,走到龙悔身前。龙悔将手平伸到胸前。
    龙壁挥了戒尺打下去,“啪”地一声,龙悔忍不住一颤。这戒尺打人好痛。
    “不许动,不许躲,更不许哭泣求饶,否则,数目都要加倍。”龙壁一下下责打,讲解着受罚的规矩。
    “是,龙悔知错。”龙悔辛苦挨过这三十下,向龙城谢罚:“谢大哥赐罚,劳二哥训责。”
    “龙悔也站过一边。”龙城本来也没想打龙悔,只是龙悔毕竟是哥哥,总不能一下不罚。
    “傅龙错,你知错吗?”龙城问龙错。
    “错儿知错了。”龙错立刻恭谨应错:“请大哥顾念龙错刚回傅家,不懂规矩,从轻发落吧。”
    龙城不由笑,果真是个爱取巧的性子。
    “敢饰过求饶,按家里的规矩该如何?”龙城淡淡地问。
    “该罚掌嘴。一字一下。”龙壁欠身道。
    其实何止是一字一下,一字十下的时候也是有的。
    龙城淡淡地道:“自己掌嘴,二十五下。”
    龙错不由错愕。
    龙城蹙眉:“五十下。龙壁、龙晴打。”
    龙壁、龙晴欠身应命,站到龙错身前。
    龙错正想说话,龙壁已经挥手打了过来,“啪”地一声,龙错的头被打得一偏,龙晴的手也挥了过来,将龙错的头再打回去。
    龙错跪直身体,硬挨。他的头被龙壁、龙晴的手带得左右摇摆,如风中小船,毫无抵抗之力。
    随着啪啪地响声,龙错的脸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紫,渐渐夸张地肿胀起来,唇角撕裂,鲜血淋漓。
    龙悔站在龙星身侧,满手心都是冷汗。他怕龙错不肯熬刑,会躲避或是妄想逃走,又担心龙错熬不过这痛楚,会被打伤。
    龙悔几经犹豫,总觉大哥既然敢罚下这刑责,必定知道龙错是熬得过的。他没来由地就相信龙城,既然是自己和龙错的大哥,打是打,罚是罚,却绝不会真伤了自己的兄弟。
    五十下抽过,龙错俊逸的脸已经彻底没了模样。
    龙错的视线有些模糊,他勉力将身体跪得笔直。
    “自己掌嘴,二十五下。”龙城的声音还是很淡。
    可是龙错听来,已是有些惊心动魄了。
    ☆、第146章 傅家规矩(下)
    “大哥是要打死错儿吗?”龙错不服:“大哥还说要视龙错为亲兄弟,错儿就不相信大哥也会如此对二哥、三哥或是他!”
    龙错所说的他,当然是指龙星。他还没想好要叫龙星为哥呢。
    龙星只是冷冷地看了龙错一眼。在林中初见龙错时,就觉得他是分分钟欠扁的样子,果真还真是如此。不叫哥是吗?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除了你,傅家还没有谁敢如此放肆。”龙城淡淡地道:“傅家规矩对傅家弟子都是一样,况且,他们挨过的打,也未必就比你今天要挨的轻。”
    龙错无语。他知道大哥一定是不会说谎相欺。其实自己早该猜到的。大哥年纪轻轻,威震天下,能掌管如此大的傅家,弟弟和徒弟们又各个是人中之龙,大哥若是没有些手段,这家里岂非早都翻了天?
    龙错微迟疑,龙城的责罚已经又涨上去了:“掌嘴,五十下,你自己打或是让哥哥们帮你?”
    还要再打五十下?龙错差点叫出声来:“大哥言而无信,明是免了错儿杖毙中庭之责,却是想用这个法子打死错儿。”
    龙城也不怒:“龙晴,你告诉他。”
    “是。”龙晴欠身:“只是这种程度的掌嘴,绝对打不死你。你四哥龙羽被罚掌过三百下,性命完全无虞。”
    提起惨痛的历史,龙晴不由苦笑:“便是我,也曾被大哥罚过掌嘴二百下,如今也是完全无碍了。”
    龙错惊了。便是性命无虞,只是那疼痛不知是怎样的,又是用怎样的毅力忍耐过去的。
    “不动手吗?”龙城有些蹙眉。
    “错儿知错了,错儿愿意领责。”龙错暗吸了口气,抬手掌嘴,啪啪地,绝不敢太轻。
    龙错知道这只是才开始,今儿大哥明显是要给自己立规矩了。就是自己有命出得这静思堂的大门,也绝不会是直着出去的。
    五十下打过,龙错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脸还在不在了。便是视线里也是一片血红,手掌上火辣辣地痛,感觉鼻子和嘴里都是咸腥的液体,耳朵也一直嗡嗡作响,头好痛。
    “错儿不该不敬兄长,不该口出妄言,不该抗刑逃走。”错儿的话语模糊,每说一个字,都感觉脸上的肉和皮又被撕裂了一分,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裤子褪了。”龙城饶过他的脸,准备打他的屁股。
    龙错有点没听明白。手放到小袄上,又觉得不对。
    傅青峰打人总是要褪尽衣衫的,龙错已是习惯,如今只让褪了裤子,似小孩子那般只露出屁股来打,龙错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龙壁不用大哥吩咐,过来帮龙错。
    他一脚踢在龙错膝盖,手已麻利地褪下龙错的裤子来。
    龙错惊叫:“不要。”便想去提裤子。
    “手也不想要了?”龙壁低声斥道。
    龙错立刻猫咬似的缩回了手。
    龙壁已将龙错的裤子扯到腿弯,按低了他的头:“跪好。”
    龙错膝盖上、腿上和手上,如今连头上都是碎瓷片划出的伤痕,可是龙错已是想不起来痛,只是觉得身后分外的凉。
    傅家规矩,长辈可命弟子褫衣受责。
    龙错还是忍不住想要挣扎。
    龙壁已按住了他的腰:“杖臀的规矩还用重教你一遍吗?”
    杖臀的规矩,龙错自小是熟悉的,只是很久没有演练,尤其是还要当着这许多新见面的哥哥。
    可是罚自己如此的,不就是刚见面的大哥吗?敢反抗吗?要反抗吗?
    龙错实在无力反抗,只得把头埋在胳膊中道:“龙错恭请大哥责罚。”
    “去请藤杖过来。”龙城并没有一丝宽免。
    龙错只得又跪起来。目光落在墙边的藤杖上,一根紫藤棍,柔韧结实,浸泡在荷叶桶内的寒泉水中。
    进来静思堂时,他已是飞快地扫了一遍这里的环境。他听龙壁介绍时,知道这里是大哥责罚弟子的地方,以为刑具应该不少,可是却意外地发现,所谓的刑具竟只有一柄戒尺和一根藤棍。
    所以龙错还有些不以为意。以为这两件东西能打人多疼?一定不如先生的鞭子打人更疼了。
    可是如今,便是戒尺也不用挨,自己已是疼得七晕八素了。
    龙错跪行到藤杖旁,地上一溜血迹。
    取了藤杖,奉过头顶,龙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龙错恭请大哥降责。”
    龙城接了藤杖,龙错已经又跪伏了下去。
    龙城很少亲自提点弟子受罚的规矩的,今日却是例外。
    藤杖轻轻点在龙错的臀上:“再抬高些。”
    龙错已经认命,再耸了耸臀,将腰伏得更低。
    然后,随着一阵风声,藤杖“啪”地一声打在龙错翘起的臀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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