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的两只三角形耳朵直愣愣地竖着,眼睛圆睁,双双盯着月娥,不停舔动舌头,似是垂涎之状。原来冬天天冷,野兽都眠了,这两只豹子一公一母,出来觅食,循着人的气味而来,便找到月娥。
    月娥双腿发麻,几乎就瘫倒在地,无法动弹,背靠在山石上,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个豹子,满心满脑都是“我命休矣”!手摸在冰冷的山石上,右手的匕首几乎也握不住,月娥哆嗦着双腿,恨不得一刀插死自己也罢了,远胜如今这番活活惊恐欲死……
    那两个豹子盯着她,远远地望着,不急着动作,不知如何。月娥靠在山石上,一颗心几乎喘的要爆炸开来,眼泪毫无意识地流出来,自来古代之后的种种,皆在眼前闪现,王四鹄的虐待,王婆子的刻薄,苏青的宽厚温柔,姚良的体贴懂事,谢敬安的无耻霸道……月娥摇了摇头,头在山石上撞了两下,流着泪蓦地大叫:“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厉声对自己吼着。
    两只豹子听了这声,便只盯着人看。
    月娥来不及多想,几乎是双腿带着自己,便重新向前跑去。心头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你们想要逼我去死,我偏偏不能死!”
    月娥发了狠,努力向前狂奔。那两头豹子见状,才彼此呼啸一声,相互呼应,便追了上去。豹子跑起来,快逾闪电,哪里是人能够比得过的?月娥本已经跑得极快,但是跟豹子相比,就宛如一个小孩儿在蹒跚前行相似。
    月娥跑了许久,眼前山石林立,嶙峋扭曲,景物都分辨不清。身后那两头豹子已经近在身后,其中一头大吼一声,纵身就扑了过来,月娥急忙收住步子,矮身下去就地一滚,恰恰避过了那豹子的攻击,月娥伸手在地上抓了一块石头,用力向着豹子的头扔过去,一边厉声骂道:“滚!滚!给我滚!畜生!”她站定了脚,握着匕首,瞪大了眼睛,同那两头豹子对峙。
    两头豹子见如此,竟不向前,只是在面前甩尾舔嘴,月娥紧紧握着匕首,两只眼睛凶狠地瞪着那两头豹子,一边骂道:“禽兽!一帮禽兽!你们都想要我死,没那么容易!敢过来,我一刀戳死你们!”虽然人跟野兽的搏斗,人毫无疑问属于下风,但月娥被逼急了,骨子里的狠劲涌上来,便将死那个字给踩得稀烂,心想就算真的没了路,我自跟你们拼了就是了!
    月娥一边骂一边后退,那两头豹子步步紧逼,三个对峙了一会,月娥额头的汗把领口都湿了,背后的汗也湿透,风吹过来,如沐身冰水中一般,那两个豹子似不耐烦,低低吼了几声,似乎在商量,一头转开,向着月娥左身侧去,另一头却轻巧迈步,向着月娥右边去。
    这两头禽兽好似通人性,竟要用夹击之术,月娥哈哈大笑,声音凄厉,骂道:“不过是区区禽兽而已,竟也跟人玩心机,你们凭什么?不过就是多了利爪利齿,就耀武扬威起来了,老娘在现代的时候,看到你们的后代都在笼子里关着呢!禽兽,畜生!”恨意迷了眼也迷了脑,大声地只是狠骂。
    那两头豹子摆好了姿势,其中一头便大叫一声,作出攻击之态,月娥已经退无可退,反倒不怕了,脸上尽是惨烈笑容,只等待豹子扑过来的时候,就用手中匕首插入这畜生的胸口便是了,只是今生今世,再难救小郎了。
    彼此正在对峙,生死一刹,忽地听到远远有人大声叫道:“姚月娘!”月娥一怔,好似听到从云端传来的救赎的声响,眼光一转瞬间,那薄泪氤氲之中,却见有个人,乘马飞奔而来,马背上他身影起伏不定,大声叫道:“月娘,伏身,伏身啊!”与此同时,眼前一阵腥风扑来,月娥回头一看,却只看到一张血盆大口,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为救主虎头立奇功
    要问这飞马而来之人是谁,又怎知月娥人在此处,此事却要回头来说。只因月娥逃出侯府,敬安大怒之下,派人四处搜查,又在各方路口关卡设人守着。另一方则命周大派人手盯着苏青跟姚良,倘若月娥去寻他们的话,便立刻捉回!
    不料,一直到了半夜,都没有丝毫消息传回。敬安自己骑马在县上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人。此时已经夜深,敬安丝毫归意都无,胸口那团火毫无熄灭迹象,反而越着越是旺盛。
    敬安驻马,眼望着眼前夜色深沉,虽说心底极怒,很想将人找到,狠狠出气……但脑中却也有隐隐担忧,到此都找不到人,难道她会出什么事?正在胡思乱想,周大说道:“侯爷,夜深又冷,风也大了些,不如先回府中,让属下等再寻。”敬安只是不理,恍若未闻,心头却又想:“她一个女子,又能跑到哪里去?早知就……”心头气恼之余,略觉懊悔,只是却是枉然。
    周大见敬安不答,便识趣不做声。敬安驻马望了半晌,忽地听到遥遥远处传来野兽嘶嚎之声,黑夜里听来,甚是渗人。敬安起初不在意,片刻想到一事,顿觉得脊梁发麻,问道:“那野兽嚎叫的地方,距离这边多远?”周大见他长久不语,开口却问这个,顿时明白敬安心头担忧什么,便说道:“侯爷放心,那是十里开外的狗头山,寻常人都不会去,山石狰狞,遍地猛兽。有时候那些野兽冬日饿极了,还会出来掠夺牲畜果腹。”
    敬安想了想,说道:“这么短的时间,人不会跑到那里去罢?”周大急忙说道:“侯爷多虑了,绝对不会。”敬安望着那边,眼神闪烁,当下说道:“让人守紧了路口关卡……”正在此时,却见有个小兵匆匆跑来,跪地说道:“将军,天水镇的王家村那里一片骚乱,像是某户人家起火,大家伙儿都在忙着救火。”敬安回头一看,果然见不远处火光熊熊,冲天而起,敬安默念道:“王家村……难道……”当下便不再多想,打马向着起火之地而去。
    敬安飞马前去,到了现场,果然见好大火,已经有不少的乡亲百姓出来救火,也围了若干兵丁,眼见那宅子是救不下了。敬安拉着马看那熊熊火光,问道:“这是谁家?”周大忙问,回来说道:“回侯爷,是王四鹄的家宅。”敬安战栗,问道:“那王家人呢?”周大说道:“根据街坊四邻说,那王老头日前死了,只剩下王四鹄同王婆,自火烧着,那两人就不见踪影。”敬安翻身下马,向着火场走前两步,周大见状不好,将他拦住,说道:“侯爷,危险,不能靠前。”
    敬安眼望火场,心想:“怎地会突然起火……正巧她就逃了,难道说……”心慌意乱,推开周大,便向着门口奔去,周大跟几个近身见状不好,齐齐冲过去,敬安说道:“闪开!”周大说道:“侯爷,请勿要轻举妄动!那姚娘子不会在此。”敬安默然说道:“你怎知道?”周大无语,敬安疾步向前,周大情急,只得伸手将他拦住,敬安大怒,说道:“你敢拦本侯?”转眼之间,两人已经过了几招。
    周大到底不及敬安,被敬安一拳当胸,趔趄退开,便对其他人叫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拦着!”其他近身才一拥而上,将敬安拦了,敬安暴跳如雷,眼前火光更胜,忽然间只听得轰然一声,王家的屋宇已经被烧得倒塌下来,现场观看的众人急急后退。
    敬安呆呆望着王家毁损的宅子,一瞬间不知心底想些什么。周大起身,同几个侍卫一起将他护着,风吹着火向着这边刮过来,燎的人的脸皮生疼。
    周大见敬安始终站着不动,心想该想个法儿将人拉走才是,却不料正在这时,有个侍卫越过人众来到敬安跟前,跪地说道:“将军,大事不好了,那姚良被人劫走了!”
    这一句话,却比什么都好使,敬安顿时反应过来,问道:“你说什么?”那人说道:“回将军话,方才有几个蒙面人,打了我们几个兄弟,冲入姚家,将那姚良给劫走了。”
    敬安大惊,转身问道:“可见到姚娘子了?”小兵说道:“姚娘子倒是没有见。”敬安想了想,问道:“人往哪里去了?”小兵说道:“他们一路向西北,奔着镇外而去,将军恕罪,实在是他们的动作实在太过快,等我们的人察觉,他们也已经冲过关卡,我们追也不及。”
    敬安方才关心情切,失了方寸,如今脑中迅速一转,顿时有些了悟,说道:“蒙面之人……糟糕,莫非是有人故意调虎离山?”当下快步出了人群,翻身上马,敬安一路返回西北边关卡,果然见守关的士兵三两受伤,其他人向前追了几里,不料那些人行踪如电,武功又高,反而又重伤了个士兵,兵丁们胆寒,又因夜黑,终究也失了踪迹,只的怏怏返回。
    敬安哪里管这些,当即催马向前便追,周大等无法,只好跟着追上,敬安追出了十里,已经到了分叉路口,望西北,就是狗头山,望东北,却是荒漠,哪里都不是好去处,敬安焦躁,忽地听到狗头山中狼嚎阵阵,敬安把心一横,问道:“这狗头山多少里?”周大打了个寒颤,说道:“侯爷。”敬安回头再问:“怎不说?”周大只好说道:“五里左右。但是……”敬安说道:“本侯要望内一探,倘若无不妥,便自会退回,再整肃军队,去荒漠之地。”说罢就要望内,周大见状,急忙打马而出,拦在敬安马前,说道:“侯爷,你纵然要入内,也要等天明再说,这狗头山中危机重重,野兽出没,倘若有个不妥……”敬安说道:“本侯还怕什么野兽么?闪开!”周大只是不从,敬安怒的将刀拔出,说道:“再敢啰嗦,你知晓我的脾气!”
    周大却仍旧不动,只说道:“侯爷,请侯爷以自身为重,勿要轻涉险地,更何况,姚娘子或许仍在镇上。”
    敬安略微一怔,周大说道:“侯爷只觉得那王家的一把火是调虎离山,但那些贼人只是将姚良带走,却没有人见到姚娘子,倘若这又是贼人的一次调虎离山,又该如何?”敬安不语。正在这时侯,忽地听到有嗷嗷叫声,从狗头山中传来,接着有个小兵惊叫起来,说道:“有狼!”
    敬安回头一看,果然见狗头山中,绿光点点,都是一双一双出现,在山石上隐隐出现,起初少,继而多起来。头顶上月光稀微,逐渐地看清楚,那一双双的绿光,竟是狼眼睛。
    周大见状急忙说道:“侯爷,此地如此险要,那些贼人必然是不敢擅入的。侯爷莫要中了贼人奸计。”
    这一刻,狼群已经蠢蠢欲动,嚎叫之声连连。敬安见状,只好说道:“罢了,暂时回去!”一行人转头而回,幸喜队伍之中点着火把,那些狼群虽然垂涎,却不敢就出了狗头山追人。
    敬安带兵回到镇上,正停了马,又见有人来报,说道:“先前王家那宅子的火已经灭了下去,里面只见一具尸首。”敬安忙问:“是何人?”士兵回答说道:“是在那王家婆子的房间内,想必是婆子。”敬安松了口气,忽然问道:“既然如此,那王四鹄呢?”却无人看到。敬安想了想,便说道:“加紧各处盘查,如有可疑之人,立刻拿下!”
    敬安这边下了令,那边士兵们又是一番奔波。那白日取笑过王四鹄的些人就有人认得他,见他家里出了事,便私下里说道:“那王四鹄我们白日是撞见过的,当时他在一幢废宅外头,形迹可疑,我们问他,他只说自己腿累了,如今王家火起,他却不在,莫非事有蹊跷?”
    只因敬安逼得急,于是一干人等不敢怠慢,便又重回原地,在那宅子外转了转,隐约间灯光,试探着撞了撞门,门竟是开着的,众人一拥而入,大叫:“王四鹄!”直奔厅上而去,进了厅内,却见桌子上碗筷仍在,王四鹄倒在地上,颈子已断,流了一地血,早就气绝多时。
    众人大惊,发一声喊退出来,有人说道:“速回去报之侯爷。”便有人去通知敬安,敬安正也没心安睡,听了消息,急急忙忙便来查看,见王四鹄果然已死,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碗筷,问了士兵傍晚之经过,一时隐隐猜到些端倪。
    敬安正在思想,忽地见王四鹄手中紧握着一物,敬安心一动,低头看去,将那物拉出来,一看,却是一方手帕,敬安抖开看了看,手帕子极大,不似女子所用……然而敬安却不由浑身一震,他自是认得,当日他误打误撞去姚家,见月娥肚痛,为她下厨弄得一身狼狈,她便是送着帕子给他用……昨日他抱她上床,轻薄之际将帕子从她怀中翻出,还笑了声老旧,扔在地上,不料她竟巴巴地收藏了。怎地又落在王四鹄手里。
    敬安起身,眸色一沉,心想:“定然是月娘被这王四鹄撞到,他便自作主张要留她在此,只不过……为何他却死了,难道又是那些蒙面人所为……月娘最终又落入他们手中,然而,他们又是何方神圣?为何同月娘跟小郎过不去?到底想要如何!”敬安焦躁,踱步到了桌子边上,望着桌上的酒菜,看看地上的王四鹄,猛地心头一动,伸手夹了一筷子菜拨拉了一下,送到鼻端闻了闻,顿时大怒,将筷子往地上一摔,箭步到王四鹄尸身旁边,伸脚踢过去,将那尸体踢出老远。
    周围士兵见他忽然冲着尸体发火,都觉莫名,敬安怒道:“贱人,死不足惜!便宜了你!”
    敬安吩咐士兵将王四鹄尸体拖出,随意扔在乱葬岗。自己回了侯府,此刻已早过了丑时,堪堪要天亮,敬安吩咐人打水,将脸洗了一番。心神不宁地出外,眼睁睁看着东方既白,佳人芳踪渺茫,心如油煎。
    天蒙蒙亮,敬安出了门,骑马在镇上行走,心中难过,无法开脱。周大跟众人怕他轻举妄动,早也跟在身边,敬安走了一会,看看周大,说道:“昨儿伤了你了?”周大见问,急忙说道:“不曾。”敬安说道:“本侯一时失态……以后你见我如此,就躲开便是了。”周大说道:“若在那时躲开,属下也不配为侯爷的侍从了。”敬安笑着摇摇头,此刻东方微光,敬安一抬头,却望见前方有物风中招摇,敬安眯了眯眼睛,看清楚那是一个“良”字,心头刹那刺痛,便欲转头而回,正在此时,耳畔忽地想起一声清脆叫声,却是犬吠。
    敬安停住马,却见路口尽头,一只黑黑胖胖的小狗跑了出来,跑尽了看,却见身上黄蒙蒙的,好似蒙了尘,敬安看了一会,顿时认出这是月娥养的虎头,敬安当时翻身下马,向着虎头疾走过去,虎头不动,望着他,仰头汪汪叫了几声,后退两步。
    敬安见虎头而怀人,满心感触,伸手,说道:“虎头,你过来,过来。”虎头却只盯着他,向前一步,敬安伸手去抱,虎头又跳后几步,不停后退,亦不停汪汪大叫。
    敬安一怔,便上前几步,说道:“虎头,我不会伤你,你过来。”虎头叫着,看了敬安一眼,忽然转头向着路口跑去,敬安一惊,拔腿欲去追。周大牵马上前,说道:“侯爷,不如骑马。”敬安见那小狗快转弯了,便翻身上马,打马向前。
    虎头四爪飞快向前跑,一口气竟跑出了镇子,敬安追上前,叫道:“虎头!”虎头停下,昂首向前,汪汪又叫了几声。敬安望了它一会,此刻周大说道:“侯爷,姚家姐弟都不在,这狗儿怎么乱跑?”敬安沉吟片刻,说道:“本侯觉得……虎头却像是在给我们带路。”话音刚落,虎头嗖地又向前跑去,敬安急忙打马跟上,一队人马,跟着一只小小狗儿向前疾驰。
    虎头四爪不停,跑的舌头都耷拉出来,一口气跑了几里,敬安见它慢慢放慢,十分心疼,虎头却始终向前,又跑了三四里,已经见脱力,趴在路边,只是气喘,敬安翻身下马,虎头不动,敬安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虎头看他一眼,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过了片刻,虎头重爬起来,再向前跑,敬安望着那黑色的小东西,只好翻身上马,跟在它的后头,虎头跑了许久,终于停了脚,冲着眼前之路,拼命汪汪大叫,十分激烈。敬安眼睛看着那处,双眉微皱,旁边的周大见状,心头暗叫不好。
    原来虎头带人所来之处,正是狗头山外。昨夜里敬安来到之处。
    敬安望着面前怪石嶙峋,杂树重生所在,那一条路,全是枯草遍布,显然人不常走,虎头叫了几声,回头看敬安,似殷殷期盼,敬安摸了摸马背上的长刀跟弓箭,心头意已决,便说道:“虎头,我知道了,你的主人就在此处,你放心,我定会将人救出。”
    周大说道:“侯爷。”敬安淡淡说道:“周大,倘若你拦阻不成,会如何?”周大想了想,终于低头说道:“属下自当跟侯爷同进退。”敬安一笑,说道:“说得好,这才是本侯心腹。本侯千军万马亦不怕,怎会怕区区野兽?”当下吩咐两个士兵带着虎头在外等候,敬安打马带着周大等几个侍卫兵十数个士兵进入狗头山。
    这狗头山中山石嶙峋,道路曲折,一不小心便会迷路,且不时又有野兽挡路,不一会,士兵们就杀了一头狼,但也有一士兵不慎受伤。敬安带人曲折走了许久,也不知何处是尽头,那条是正路。正在迷惘,忽然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吼。不似寻常野兽。
    士兵们尽数胆寒,敬安侧耳倾听,问道:“那是什么声音?”士兵中有当地的土兵,便说道:“侯爷,那好似是豹子的声。”说着,又响起一声嘶吼,士兵大惊,说道:“侯爷,这似乎是两头豹子。”敬安怔了怔,士兵说道:“这豹子是最凶狠的,而且走路无声,捕捉猎物是一等一,单独的一头豹子已经难以对付,两头……恐怕是一公一母,所以才会一起出行。”敬安问道:“他们为何在叫?”这士兵想了想,说道:“一般都是发现了猎物,才互相呼应。”正说着,那便的豹子吼声越发急了,士兵急忙说道:“这好似是豹子行动了。”士兵们听了,都极为不安,紧紧地握着刀防范,敬安的心噗噗乱跳,问道:“这叫声在何方?多远?”士兵说道:“不远,前方二三里,侯爷小心,这豹子最厉害的……”
    话未说完,只听得周大急叫了一声:“侯爷!”那边上白马一拍,敬安已经入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一干士兵见状,没奈何,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冲去,然而敬安马快,动作又抢了先机,他们追了一会,竟不见敬安踪迹,周大只好叫那土兵带路,幸而那豹子仍在叫,众人就只冲着豹子叫声而去就可。
    且说月娥见那豹子到跟前,已经惊得木了,动也动不得,却只听得远远那人叫道:“月娘,伏身,伏身啊!”声嘶裂肺。月娥打了个哆嗦,急忙滚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喊叫之时已经张弓搭箭,话音未落,三支箭“嗖”地并行射出,破空而去,分上中下三路。
    那豹子正搭爪扑人,月娥正伏身,顿时之间,敬安三支箭,几声闷响,一支中那豹子颈子,一支中胸口,一支在腰腹之上,三支箭破腔而出,去势不歇,竟然一直撞到山石上去,深深入里,那豹子垂死嘶吼一声,竟被三支箭给紧紧地钉在了山石上!
    那边白马被豹子吼叫声所震,四蹄发软,长嘶一声刹住去势。敬安正全身望着那边情形,一时不察,顿时便从马上滚落下来,跌在地上,不知轻重。
    敬安从地上爬起来,命不顾地向着月娥方向跑去,月娥惊魂未定,在地上回头看那豹子,偌大一头豹被钉在山石上,长尾兀自蛇一般在摇摆,嘶声惨叫,旁边那一只见状,仰头嘶吼一声,状甚暴怒,便向着月娥扑过来。敬安见状,似疯了一般,然还差几步到月娥身边,情急之下一个箭步飞身过去,猛地抱住月娥,就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避过那豹子凶猛一击。
    博一笑敬安身浴血
    敬安射了那三箭,情急之下几乎用尽全身气力,如今奋不顾身飞身过去,将月娥抱住,顺势在地上滚了两滚,才避开那豹子的雷霆威怒一扑。月娥被他拥在怀中,连滚几滚,已经是头晕脑胀,只听得敬安问道:“有无伤到?”月娥未及开口,忽地觉得有什么滴滴答答落在自己脸上,定睛一看,却见敬安在上,肩头的衣裳被撕裂开,锁子甲的带子亦断了,几道深深血痕,好似被铁笊篱犁过了相似,血喷涌而出。
    月娥大惊,不由地尖叫一声,敬安将她抱起来,说道:“别怕,我在此。”将月娥一抱,放在旁边岩石边上,说道:“别动。”自己疾步闪身向前,将月娥挡在身后。月娥本是惊他受了重伤,他却以为是受惊过度所致。踏前两步,将腰间长刀拔了出来。
    那被敬安钉在岩石上已经垂死的,乃是一头公豹子,这一头母豹子见公豹如此,动了怒性,兽界中母豹比公豹更性恶数倍,极是记仇难缠的,这母豹见公的受伤,自己又一击不中,两只眼睛瞪得滴流圆,爪子在地上不停刨来刨去,蛇一样的尾巴摆来摆去,终于仰头一声长啸,冲着敬安又扑过来。
    敬安见它来势凶猛,本是要避开锋芒的,怎奈月娥在身后,敬安皱眉咬牙,说道:“好畜生!”挥刀而上,那长刀虽利,怎奈豹子皮骨如铁,敬安用力,却只在它颈间划了一道血痕,豹子性起,认得敬安就是伤了她同伴之人,势必要敬安死,就势一扑,将敬安扑倒在地,敬安肩头又受伤,握不住那刀,被豹子一爪子拨拉旁边去,豹子长吼一声,低头向着敬安头上就咬过去。
    月娥在边上看着这一幕,惊得浑身发抖,大叫一声:“谢敬安!”几乎就把头转开去不忍相看,敬安用尽毕生气力,抬腿用力向着那豹子腹部一踢,手臂向前一挡,豹子一嘴咬在敬安手臂上,然而身子却被敬安踢开。
    豹子脱嘴,滚地又立刻起来,敬安撑着身子飞快起身,重握了刀。月娥胆寒,盯着他的手臂,却见他手臂上套着的是铁护甲,幸而如此!然而那豹子一咬何其厉害,那护甲已经扁了,紧紧卡在手臂上。
    敬安满脸血,用未受伤的肩头蹭了蹭脸颊边上血迹,仍盯着那豹子,那母豹回头一看,钉在岩石上的公豹已经僵硬死去,母豹见状,仰头长嘶,声音凄厉之极,再度便向着敬安扑过来,敬安紧紧握着长刀,就在母豹冲过来瞬间,敬安见她起身一扑,自己反倒不后退,直直撞入那母豹腹下,长刀侧身,斜斜地直刺入那母豹的腹中。
    母豹从空中落地,敬安长刀一拖,母豹腹中血喷溅如涌,敬安后退两步,月娥已经起身,从后将他扶住。敬安眼睁睁望着那母豹,在地上兀自向着这边冲了两步,终于停住脚步,又看那公豹一眼,蓦地仰头叫了一声,声音凄厉如嚎,跑到公豹跟前去,叫了两声,终于调头走了。
    敬安同月娥看着这一幕,各自震颤,那母豹腹部受伤非轻,肠子都拖出来,竟还能离开。敬安却管不得那么多,身子一抖,双腿全没了力气,向后便倒。月娥用力抱着他,叫道:“侯爷!”
    敬安眼睛闭了闭,又睁开,说道:“你……伤了没?”月娥说道:“我……没。”敬安撑了撑身子,说道:“还好。”慢慢地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肩头,笑了一声,说道:“好个畜生。”月娥看着他的肩,心情复杂,说道:“侯爷,你受伤了。”敬安不答,说道:“你……怎在此?”月娥忽地想到小郎,便说道:“是有些蒙面人,掳了我跟小良。”敬安说道:“别急,他们人在何方?”
    月娥望着他,问道:“你……你能帮我救小良么?”敬安望着她,本是极恼恨她的,不知为何,此刻却全无恼恨之意,便点头,说道:“你要我救,我便救。”月娥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半身是血,忍不住心头一酸,低下头,说道:“我……你伤了,怎么止血才好?”敬安说道:“一会人便来了,不慌。先说说——你要我救么?”
    月娥忍不住掉了泪,轻声说道:“嗯。”敬安笑了笑,伸手握了她的手,状甚欣慰。
    片刻果然周大他们尽数赶到,望见岩石上钉着一头豹子,都吃惊战栗,又看敬安如此,急忙拿了药来给他包扎。敬安始终手握着月娥的手,不肯放开,一会儿包扎好了伤口。周大说道:“侯爷,你受伤颇重,姚娘子也找到,不如先回去。”月娥心头一跳。敬安却说道:“暂不能回。”周大说道:“侯爷!”敬安说道:“小郎还在那些人手上,须向内再探。”周大说道:“侯爷你的伤不能耽搁。”敬安这才慢慢起了身,说道:“休息了一会,好的多了,走罢!”说着,不由分说,牵着月娥的手向前,士兵将那白马牵了来,敬安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全不似受伤状,上了马,便向月娥伸手,月娥的手握了握拳,始终有些心结,敬安一笑,不由分说手上用力,将她拉起来,另一只手抱了抱,便将她抱上了马。
    月娥本想挣扎下马,一眼看到他手臂上扁了的铁护甲,顿时怔了怔,暗暗叹气低了头。
    敬安便抱着月娥,两人同乘一骑,向前而行,身后的士兵将那豹子取下,一路抬着,似因为杀豹之威,一路再也没有其他野兽前来骚扰,敬安带着士兵,走了不久,月娥说道:“我就是从前面那个山洞出来的。”敬安怔了怔,忽地说道:“那山顶有人在。”
    月娥闻言抬头,果然影影绰绰,似看到有个人站在山顶上,却看不清。敬安看了一会,说道:“似是个高手。”停了停,又说,“人下去了。咦,想做什么?”
    正要带兵向前,忽然面色一变,说道:“低头。”月娥不知为何,转眼之间,却见一支箭破空而来,月娥大骇,惊得一动不能动。敬安静静地,伸手向前一抄,那箭硬生生地在月娥面门之前停住,月娥目瞪口呆,眼睛瞪得大大的,只顾呆看。
    敬安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又抱了抱月娥,微笑说道:“以后叫你低头,可要快些,虽然这些只是小伎俩,不过若是遇到高手,可是难办了。”月娥皱了皱眉,不言语,敬安说道:“嗳,这箭上有书信。”
    月娥急忙抬头,敬安将箭上随附的书信取下,打开来看了看,双眉微皱,却是不语。月娥问道:“写什么?”
    敬安收了信,说道:“没什么。”月娥疑惑看他,敬安眼望前方,忽然说道:“周大。”周大打马上前,说道:“侯爷。”敬安说道:“你同众人,护着姚娘子,就在此处,不用向前。”周大身子一震,说道:“侯爷呢?”敬安说道:“本侯去探一探。”周大断然说道:“侯爷,不可!”
    月娥也问道:“究竟怎样?你一个人去做什么?”敬安看了她一会,说道:“我自有道理。”月娥说道:“听说他们人很多,你一人怎可使得?”敬安笑道:“你是关心我么?”月娥将头转开,说道:“我……我只怕去的晚了,小良……”敬安眸色沉了沉,说道:“我既应了你,自会将人救出来。”说着,便抱了抱月娥,说道:“下马。”月娥迟疑,敬安说道:“怎么了?”月娥说道:“那信上到底说什么?”
    敬安望着她,说道:“你以为我瞒你不成?”说着,便将先前那信给月娥看,月娥展开看了了一会,见上面写道:谢敬安一人前来,多一人,姚良危矣。
    月娥看罢,默默无言,周大将信取了过了,看了片刻,说道:“侯爷,这贼人明明是有备而来,这是诱敌之计,侯爷千万莫中了别人奸计。”
    此刻月娥心中也隐隐有所察觉,这贼人不光是冲着她跟小良而来,恐怕最终目的却是为了敬安,蓦地想到前几日黑风堡之事,那两个贼人掳自己到祖帝庙,不也是为着引谢敬安前去?
    敬安说道:“难道就怕了他们,本侯自有道理。”周大说道:“侯爷你已经受伤,万万不可如此!”敬安怒道:“用你多话,让路!”周大望着敬安,说道:“侯爷,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值得如此么?”月娥一惊。敬安喝道:“周大!”
    不料周大却并不退让,反看着敬安,说道:“侯爷,为何你一遇到这女子就失了分寸,全然不似平日冷静,何况侯爷你万金之躯,非亲非故,为了他们姐弟冒险,又算什么?倘若侯爷有个三长两短,我等都要以死谢罪,此事分明是那些贼人设谋,侯爷不听劝,属下只有死谏!”
    他这话说的有理。月娥也知,就算有内情在其中,敬安的确也不必为他们甘冒奇险的,何况他为了相救她,已受了伤。然而此刻除了他,又有谁能救姚良?月娥心底难受,只是低头默默流泪。
    敬安只觉得月娥的身子微微发抖,便按了怒气,说道:“谁说本侯会死?本侯命大的很,那些区区阴谋阳谋,本侯还不放在眼里,难道在尔等眼中,本侯如此不堪一击?”
    周大却并不听他的,只说道:“侯爷,今日断然不能让侯爷孤身前去的。”敬安怒道:“你想如何?!”周大望着敬安,又看了月娥一眼,说道:“属下怎么也不会叫侯爷涉险!”说着,也不听敬安再说什么,便拨转马头,打马向前狂奔而去。敬安一怔,继而明白他的用意,怒吼叫道:“周大,给我回来!”周大只是不停,敬安无法,只好打马狂奔跟上。
    敬安策马奔了许久,远远见前方周大驻马停下,不再前行,敬安心知有疑,便冲过去,先骂一声,说道:“再不听命乱动,你就回京城去罢!我不用你!”却见周大眼睛望着前方,仍停着马,怀中月娥也惊叫了一声,伸手捂住嘴。敬安转头一看,却也惊了一跳,急忙伸手,将身后追随而上的人马给喝止住了。
    却见前方,一字儿排开有六七个人,各都骑着马,此刻其中一个翻身下马,自马背后扯过一个被捆绑着的人来,看样貌正是姚良,月娥大叫一声:“小良!”姚良叫道:“姐姐!”那人将姚良横拖竖拽,拉到马前,手上露出一把尖刀来,月娥尖叫一声,挣扎着下马,敬安死死将她抱住。
    那蒙面人手起刀落,在姚良的身上刺了一刀,血顿时就飚出来,姚良痛的惨叫。月娥亦大叫:“小良!”声音都变了,眼前发黑,恨不得替了姚良。
    周大等亦看的呆了,不敢轻举妄动,独敬安叫道:“住手!”
    这一刻,对方马上,有人才说道:“小侯爷,不是叫你一人前来么?怎地没胆,带了这许多人来壮胆么?”周围人听了,均都哈哈大笑。
    敬安说道:“是我一时未曾管束手下,并非有意为之!”
    那头领的人便说道:“刚刚一刀,不过是小施惩戒,如今,小侯爷请命你的人撤退到三里开外。不然的话,就活剐了这小子。”敬安说道:“你们想如何?”那人说道:“只不过有事,想同小侯爷单独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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