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这个眼泪汪汪的男人长的很美,阴柔的那种,是她最不喜欢的种类。
    看着他,她开始头疼,整张脸皱巴成了树皮,一些残片在脑海里闪现。
    三月,大地回春,碧草复苏,百花盛开,他们的车队在一个村落停了下来,夜晚,夯土而成的坪上面聚集了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有个头戴羽毛,戴恶鬼面具,手拿牛尾,四肢抹了血的人在一个祭台前舞动,舞姿凌乱,有些像蛇,有些像虎,每一个动作都在模仿山林野兽。
    舞罢,三个老人端着三个血粼粼的家畜头颅奉上了祭台,而后其余人都嗷呜跳动了起来,欢呼声,嬉笑声,男男女女蹦着跳着拥抱在了一起。
    当篝火熄灭的时候,这些男女相互搂抱着便钻进了树丛,很快便传来了女人的呻,吟,男人的低吼。
    崖下的风猎猎作响,崖上站着穷鬼和长的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孩,对面是“兄”和他的一众跨刀武士,女孩和兄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然后,她就突然掉下了悬崖。
    很突兀的掉了下去,因为女孩的话还没有说完。
    吕娇猛的晃了几下头,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抬头看着眼前的“穷鬼”轻轻的试探的叫:“长鱼桥?”这个“穷鬼”的名字叫做长鱼桥,是个游侠,原本是要和吕姣私奔的。
    “姣,何事?”长鱼桥关切的询问。
    吕娇没有理会他,转眼又看向对面的男人,试探着道:“兄?”
    此时他已有些不耐烦,又冷声问道:“吕姣,你是否要放弃贵族身份?”
    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早该想到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除了背部有些疼之外,竟然没有任何严重的损伤。
    “穿越”那个词在嗓子眼里打转,可她死也不想承认。看小说是一回事,可当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之后又是另一回事。
    只身在陌生的时空,她只觉恐慌。
    没有回答兄的逼问,她蓦地爬了起来,胡乱冲向一个方向就使劲的奔跑,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胸腔里积聚着濒临迸溅的酸涩,她想呐喊可又害怕的喊不出口。
    “姣!”
    长鱼桥没有追上来,追上来的是兄。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眼角眉梢都是冰冷的嘲弄,“怎么,又不想放弃贵族身份了?你不是吵着闹着要与那个穷鬼淫奔吗?”
    “兄?”这是她的哥哥,她也有哥哥了。
    眼泪无声无息落了下来。
    许是看着自己可怜,他张了张嘴,把恶意讽刺的话吞了回去,此时长鱼桥和妍也追了上来,妍道:“兄,不要为难姣,放了姣吧。”
    “姣,你很勇敢,我很佩服你。”她用鼓励支持的眼神看着我。
    “公孙暇,请成全我们。”长鱼桥跪下,给兄行了个礼。
    这个礼节和刚才的又不同,这一次似乎比刚才的更卑微和郑重。
    兄沉默了片刻,冷冷道:“你们走吧。”
    “不,等等。”吕娇一直在掉泪,尽管如此,她却已经开始想法子把自己从此时的一团乱麻里拯救出来。
    心里在恐慌,可脑子已经开始在运转。
    因为,她还想活着。从姣的记忆里她大概猜出了这是历史上的什么时期。
    这里应该是春秋战国那几百年里,或者更早。
    但这也足够她知道,自己身处在怎样的环境中。
    这是一个,如果不能群居生活,就会被大自然吞没的时代。
    这里战乱频发,随时随地都会死人。
    第2章 男女相好在三月
    “姣兴起与人私奔的念头已是不对,若就此跟着长鱼桥跑了,那便是不顾父母,背弃祖神,是大罪。姣,生不能还父母生养大恩,还祖神庇护之恩,日后必定会寝食不安,我知道我离死亦不远矣。死在外面亦是死,还不如死在兄的面前,还望兄看在往日兄妹情分上,能带着姣的尸首埋葬在宗族墓地的门口,姣愿做守门之犬,日夜为祖神警戒。”
    她始终在流泪,可说出的话却很流畅。急中生智,她从姣的记忆里知道,这时代的人很敬畏鬼神,鬼指的是自家死去的祖宗,她拿鬼神说事,兄必定会信以为真。
    这个时代的人,轻生死,重节气,兄又是贵族,更重君子风范,姣一心求死,兄必定会为了成全姣的孝心而同意,说不定会亲手杀了她。
    果然,她赌对了。
    兄拔出腰间的青铜剑,剑锋雪亮,抵上了吕娇的脖颈,“姣此时才有了作为贵族应有的风范,兄敬佩你。”
    娇嫩的脖子,冰冷的剑锋,吕娇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害怕的抖如筛糠的,可是她没有,她很平静,看着兄,眸光坚定,像个英勇赴死的武士,这更迎来了兄的肯定,反而缓缓收起了剑。
    寻着记忆里的礼节,吕娇双膝跪地,两手贴向地面,头贴在膝盖之前双手之后的地面上,维持这个姿势,道:“兄,姣与长鱼桥一见如故,倾心相付,如今姣就要去侍奉祖神,很舍不得,兄,能满足姣临死的愿望吗?”
    “姣!”长鱼桥看着姣,失口大叫。
    “长鱼桥,没能和你一起跳崖是我的不对,但我已明白你对我的心是真诚的,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你又能和我一起赴死了。”吕娇的嘴巴距离地面只有一寸,当她说话时,地上的尘土有一部分就弹到了里面,她尝到了尘土的味道,此时她却感觉不到脏。
    心脏跳动的很均匀,呼吸亦不急不慢,可她眼中的泪却始终没有停止过。她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负责恐慌的落泪,一个人负责理智的求生。
    “我、我。”长鱼桥看看地上跪着的姣又看看拿着剑逼近的公孙暇,他才是抖若筛糠的那个人。
    公孙暇很唾弃他,举剑悬过他的头顶,用轻蔑的口吻道:“你不配做士,只配做奴隶。但姣喜欢你,你应该去陪伴姣,这是我作为兄长一定要为她做的。”
    吕娇缓缓抬起头,低头拜谢。
    “不是这样的,我是受人……”长鱼桥急忙澄清,可已经来不及,只听“扑哧”一声,从他的腰腹处就钻出了一寸长的血刀,有一股血顷刻溅到了吕娇的脸上,这液体是温热的,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分布了五滴血。
    “姣,你不能死!”妍从长鱼桥身后走了出来,满脸气愤,此时她的手上还沾染着长鱼桥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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