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晚了。”一身红衣如火的优施含笑而来,长袍一甩,便跪坐在一片青草野花之中,虽他长相貌美,但此时的优施身上却不见一丝一毫的女气,反倒像是一个贵公子一般。
    “不晚,不晚。”梁五赔笑道。
    东关五道:“我们也才刚到。”
    这私宅是个无人看守,无下人伺候的所在,此时便无人奉酒,当无人说话时气氛便有些凝滞,但二五此来也不是为了喝酒的,东关五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道:“公子重、公子夷与世子申情谊深厚,我担心当这二位公子得知了世子申的死讯之后,会率兵来朝,并且,即便和世子申没有交情,唇亡齿寒,为了名义那二位公子也会要求追查真相,世子申毕竟和他们流的是一样的血脉,优施,你难道就不怕吗?”
    明人眼里不说暗话,这三人都各自知道彼此的德性,故此东关五才这般没有顾忌。
    “怕,怎么不怕。”优施弯了弯唇角,“但也得他公子重有那个命在才行。我尤记得五年前那公子重给我的屈辱。二位放心,世子申去后,便该轮到公子重了。你二人难道只是为了此事来的?”
    二五连忙点头。
    优施放松下挺直的腰杆,笑道:“那我便知道了,你们回去吧,静待消息便可。”
    见优施如此胸有成竹,二五也笑起来,东关五道:“可惜此地无酒无美人,要不然当可庆贺一番。”
    优施起身道:“此处不可暴露,你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东关五一听便收起玩笑之意,二五携手,拜而离去。
    世子申死后,明着无人敢言,可暗地里朝野上下谁不议论,献公之恶已开始在诸大夫之间流传。
    大司空府,士妫的府邸,此时士妫正与食客们聚而论证。
    “骊姬野心不小啊。”士妫感叹道。
    一个食客道:“以在下看,那骊姬成不了大事,不过又一个褒姒,此时主上该关心的是谁能成为下一个王子宜臼,能成为晋国的下一任国君。”
    另一个食客道:“我看不然,献公此时虽小有荒唐,但壮年时期毕竟是一位贤明的君主,若君上能再活十年以上,难保君位不是公子奚的。”
    诸人议论纷纷。
    正待此时,府上家宰持一卷竹简进殿,到得士妫面前,跪下呈上道:“柏城急报。”
    士妫忙展开竹简一看,登时大怒,拍案而起,“好一个公子重!”
    食客们纷纷追问公子重做了什么,士妫便道:“他竟敢抓了我的嫡长子,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真是欺人太甚!”
    食客们便道:“何故将您的大子抓了去?”
    士妫以自己的儿子为耻,没有回答,而是道:“那公子重恃强凌弱,他是不把我看在眼里啊。我必让他后悔今日所为。”
    食客们便道:“您也是有两处封地的大封主了,怎能被人瞧不起,要攻打。”
    一个食客语气很弱的道:“可那毕竟是公之子,现在世子申已死,论资排辈也该轮到公子重了。”
    士妫一怔,紧握着竹简急躁的来回走动,片刻,驻足,双眸精湛泛光,“我心中已有打算,就先让荣儿受几日的罪,来日我必当十倍为他报复回来。”
    却说骊姬,当夜晚来临,她将献公服侍的满面红光之后,从锦被之底爬上来,偎依在献公身畔,白嫩的手指勾画着献公苍老的容颜,心中犯恶心,面上眼里却是浓浓的不舍之情,片刻落下清泪,道:“君上,妾不能服侍您了。”
    献公大惊,忙问道:“爱妾何出此言?”
    骊姬哭的莺声呖呖,美不胜收,先把献公迷的魂魄乱飞,之后才道:“妾听闻世子申之谋,公子重公子夷都参与了,此番世子申之死,那二位公子必然怪罪于妾,妾的死期不远矣。”
    话落,伏在献公怀里就大哭起来。
    献公心痛极了,哄道:“那你想如何,寡人都依你。”
    骊姬捶打献公一记粉拳,哭道:“并非是妾想如何,而是妾在为您担忧。妾听闻,二位公子不仅和世子申一般在封地之处广传贤名,而且终日治兵,他们想做什么,君上难道您心里不知道吗,不过是因为那二位是您的孩子,您不忍猜忌于他们罢了。君上,您还是赐死妾吧,否则妾迟早也会成为那二位公子逼宫夺权的借口的。”
    献公本就对公子重多有忌惮,此番再被骊姬一挑拨,心中便又有了计较,心想,死一个儿子是死,死两个也是死,反正他还有最孝顺听话的奚和骏,不怕将来无人继承君位,便道:“这一次你不必多做什么,只需呆在王宫里,仔细养育奚和骏便可。”
    这对老少夫妻,真可谓狼狈为奸,却又都不挑破那层皮,骊姬便笑着点点头,娇声软软道:“君上,妾觉得已不能再爱您了,您真的是妾的心头肉啊。”
    献公听的心里舒服,将骊姬搂在怀里便是一通摸刮,闹的那骊姬眸泛春|光,体软如蛇,痒不可耐,便去用手去锦被下掏弄献公的那处,奈何献公有心无力,骊姬只觉败兴,心里烦躁的想把献公踢下床去,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忙又钻到锦被下头去讨好献公,献公一时觉得再也没有女人能如骊姬这般得他的欢心了,便扯着骊姬的发髻儿啊肉啊的乱叫,真好不快活。
    优施在门外听了半响,直到那种声音传出来才离去,他却不知道,他前脚才走,后脚便有一个面白无须的内侍也悄莫声息的消失在黑暗里。
    翌日,在王宫大门打开的时候,正是天亮之前最黑暗的时候,南门外负责往宫里运送新鲜蔬菜的小胥吏已等候多时,那内侍便趁机将消息递了出去。
    鸡叫三声,狐突老大夫已坐在走廊上开始喂鸟了,当第一缕晨光照在桃树枝头,府上家宰便匆匆跑了来,递上一根竹简又退了下去,狐突一看,当即命人去寻儿子狐偃。
    知道是自己父亲相找,狐偃不敢耽搁,发髻未梳整齐便匆匆赶来,叩拜道:“父亲。”
    “起来。”狐突便将竹简给狐偃看,狐偃一瞧,眉头蹙起,转而看向狐突。
    狐突便道:“祸事又至了。”
    “妖姬!”狐偃咬牙怒骂。
    狐突道:“为人正,则风邪不侵,为人不正,则鬼怪环伺。”
    狐偃还想说什么,狐突便道:“不要多说了,你且听我说。”
    狐偃便立身倾听。
    “三位公子都有贤行,但贤有不同,我观世子申,他乃是君子,待人仁慈宽厚,这为他赢来了不少人的好感,但却有极少人尊重他,对君上虽孝,但却过于畏惧君上,在君上跟前往往抬不起头,性情软弱,又太过好名,害怕人言,所以他自刎而死。
    我观公子夷,他心胸狭隘,生性多疑,心黑手狠,对他有用的人,他以礼相待,对他无用的人,他弃若敝屣,他的贤行是不长久的,有朝一日若他登上君位,野心得以昭然,他怕就不会那么愿意亲近贤臣义士了。
    只有公子重,他的慷慨义气是天性,是真的有心招揽那些能人贤士,同时他的勇毅果决也是我们晋国国君需要的品质,公子重也有野心,他将自己的智慧隐藏在豪爽粗犷的性情下便是最好的证明。偃儿,此时你该知道为父想要你做什么了吧。”
    狐偃道:“儿子愚钝,请父亲明示。”
    狐突挺直背脊,召狐偃近前,便在他耳边低声道:“他日,公子重必能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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