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爱,也许就是爱与恨交融,彼此战斗,而后纠缠一生。
    “姣,我已觉得这一生也难以将你忘记,你在我心里太鲜明了。”
    又是一声叹息,无尽的怅然,紧紧相拥。
    “重,也请你原谅我……”原谅我的乍然尝爱,不知怎样去爱,更不知怎样爱的轻松自在,淡定从容。
    他,晋国公子,又何尝懂爱,只是粗糙的知道,他心里要她,不能割舍罢了。
    乌放下车帘,唇瓣一弯,便是释然一笑。
    对面正执棋子玩的公孙雪便笑道:“乌妈妈,我知道你在笑什么?”
    “哦,公孙果然知道奴在笑什么,那您说说?”乌落下黑子,轻松的道。
    “自然是因为他们和好了。”公孙雪淡淡道。
    “咦?”乌讶然,“您怎知道?”
    公孙雪不语,落下白子,捡出几枚黑子,道:“追兵旦夕将至,心里还想着我娘,亲自来接,我娘岂不感动,聪明如她,顺势而行是必然。”
    这话说的小大人一般。
    伺候久了公孙雪的乌却已习以为常,笑的合不拢嘴,附和道:“正是,正是。”
    此番,一路欢喜,待回到府邸,公子重即刻命吕姣去收拾行囊,他则去与谋士们会和。
    前殿中,其余人等已各去准备,唯有赵衰与狐偃还在,见公子重回来,二人便起身恭迎。
    “不必拘礼。”公子重坐下便道:“稍等片刻,我们马上出发。”
    赵衰狐偃二人相视一眼,遂即赵衰往公子重跟前走了几步,与此同时,狐偃往公子重右后方靠近,赵衰便试探道:“君上是打算带着夫人与公孙一起走?”
    公子重理所当然道:“当然。”
    赵衰却道:“主上好狠的心,亡途茫茫,必艰苦卓绝,公孙幼龄,夫人娇弱,路途中必然会有伤亡,主上怎舍得呢?倒不如把夫人与公孙留在蒲城,君上只是来抓主上的,若追兵抓不到主上也就撤退了,公孙毕竟是公孙,臣不以为追兵敢对公孙不敬。主上,公孙可是君上嫡亲的孙子。”
    公子重站起来,蓦然冷冷睨着赵衰,“心思玲珑如你,真的以为公孙能在追兵手上无恙吗?这五年,临近封国是怎般觊觎我蒲国工坊的,你真不知?我若一走,不说旁人,只士氏那一族就能吃了他们母子,留他们在蒲城,唯有一死。赵衰,我知你是一心为我着想,但我要警告你,姣与雪在我心中的重要不亚于宏图霸业!”
    “主上!”赵衰伏地一哭。
    “竖子!”公子重的舅父狐偃一听,顿时气恨,手上不知何时拿了一粗棒,照着公子重的后脑勺就是重重一击。
    “轰隆”一声,公子重来不及转身去看凶手便推金碎玉一般倒了下去。
    赵衰慌忙起身,望着不省人事的公子重,惊骇道:“您下手是否太狠?”
    狐偃也慌了,忙去抱公子重,往他脑后一摸,只觉手心一黏,再一看,血色明艳,二人骇的顿时失语,片刻,狐偃一狠心,“来不及,走!先逃了再说!”
    赵衰猛一点头,使劲撕裂裙裾胡乱往公子重头上一缠,“为今之计,管不了那么多了。”
    第56章 沉香珠(三)
    月,已爬上柳树梢。天色,朦胧着黑。
    事情来的太突然了,吕姣正忙的脚不沾地,此时此刻她已没有时间去思考和公子重之间已造成的裂痕究竟能不能修补。
    她唯一知道的是,在这个命如草芥的时代里,她还太过弱小,她怀着孕,还有一个只有五岁的儿子,她不能离开公子重。
    说她委曲求全也好,说她贪生怕死没出息也罢,她只是要保全自己,即便生如蝼蚁也渴望活着,每天醒来的时候还能够呼吸。
    马车上的原谅,多少妥协,又多少做戏,她心痛如针扎,懂得这爱已不纯粹。
    午夜梦回,独坐床畔,抛开自己最黑暗的一面,自我厌弃着承认,这爱从一开始就不是纯粹的。
    是,她是对他怦然心动,芳心暗许,但如若不是他足够强大的为她撑起一片宁静天空,她也不会对他那般死心塌地。
    她从小就羡慕那些天真无邪不知人间疾苦的女孩们,那样的女孩,爱一个人就爱的简简单单,清晰透明,那样的女孩,心里没有一丁点的黑暗,不像她,从尘埃里爬出来,鲜红的心脏里裹着缕缕黑气,那是猜忌、是警惕、是不信任任何人、是恶意、是衡量、是市侩、是斤斤计较、是偏执,是各种各样负面的情绪。
    公子重,他宠幸了别的女人又如何,只要他心里最爱的最疼惜的女人还是她,她就没有输,在现代,男人出轨还是如此普遍,更遑论在这个一切以子嗣为重的时代,只要、只要……吕姣长吸一口气,苦笑,终归是意难平,心不甘。
    但她还是要感谢他的,感谢他让她有了这五年无忧无虑的幸福,有了这份记忆,是能够她怀想一生,并且压制住内心的那些不甘和偏执的吧。
    想到此处,吕姣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腕上戴着的的沉香珠串,这些日子以来,每当她情绪即将崩溃的时候,她就要摸一摸这些她亲手凿刻出来的珠子,念一声阿弥陀佛。
    如此,方可短暂的静心安神。
    “夫人,这些大毛衣裳还带吗?”兰草抱着一摞狐裘类衣物走来询问。
    吕姣看了一眼,想了想道:“白日到还好,夜晚冷些,又在路上,多带上几件以防万一。”
    “喏。”
    “夫人,这香炉还带吗?”静女捧着吕姣常用的那顶青玉螭纹三足小鼎来问。
    “轻车简从,这些易碎的,笨重的,用不上的都不带了。”
    “喏。”
    正待此时,殿外走廊上传来一道男声,音色带着少年人变声时特有的沙哑,这是静女的儿子,名唤戈。
    “夫人在此,你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还不快给夫人磕头。”静女忙走来呵斥。
    戈不知从哪里急跑过来的,脸上脖子上都是汗水,这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把挥开静女要给他擦汗的手,焦虑道:“夫人,不好了,主上抛开咱们先跑了。”
    正收拾自己首饰金银匣子的吕姣蓦地僵住,“咣当”一声,一支凤头羊脂白玉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面色惨白的吕姣“呼”的一下子窜过来,抓住戈的前襟厉声喝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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