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眼睛来的太突然,吕姣一点心理准备也无,顿时就“啊——”的一声惨叫,浑身冷汗涔涔,却原来巫童堵在门口的桌椅已倒塌了下来,门被外头那不知什么东西撞击的“咣当”“咣当”作响,门栓颤颤。
    吕姣吓的拿兽皮被子蒙住头,心里想着,巫竹不是说了吗,不管外头发生什么事,只管呆在屋里不准出去,对,只要她乖乖呆在屋里就会没事的。
    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她这样劝慰着自己。
    “咔嚓!”
    吕姣心口一跳,扒开被子一条缝往门上看就见那门又被劈开了一条缝。
    “咔嚓!咔嚓!”
    每听一次这响动,吕姣就害怕一分,心里祈祷着巫竹快来,快来救命。
    许是她的祈祷有某路神明听见了,那绿眼睛的怪物“哒哒”的好似走开了,紧接着她又听见了吱吱声,像是老鼠掉在滚开的水里,挣命的惨叫,惨叫的瘆人,她只觉浑身毛骨悚然。
    想是巫竹临去时洒在门外的那一圈药粉起了作用?
    正在心里庆幸躲过一劫,吕姣猛的抬头看向屋顶,两只耳朵在此时竟是别样灵敏,不知怎的她就听到上面有东西,还不是一只,而是成片成片的,这响动和她进入此地时巫竹让她闭上眼睛的那段路上听到的响动一般无二。
    吕姣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使劲将自己压趴在褥子里,还屏住了呼吸,仿佛这样就能迷惑住外面那些怪物一般。
    但她真是太天真了。
    屋顶上的东西许是太多了的缘故,压的整幢竹楼都摇晃起来。
    而这些东西就像有自己的主脑一般,当发现竹楼的弱点,这些鬼东西吱吱桀桀叫唤起来,仿佛在召唤同伴,片刻头上的屋顶就给吕姣一种黑压压下降的感觉。
    而她也明显觉得屋顶上的东西增多了十多倍。
    要塌了吗?
    吕姣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血丝蔓延,浑身紧绷,恶露倏忽翻涌,她有一瞬的窒息,而后头脑乍然疼痛。
    这感觉真想死。但她紧咬牙关死死撑住,心中执念怨恨已深重,不把那毁灭蒲城的罪魁祸首亲手杀死,她誓不罢休。
    人的意志有超乎想象的强大,病魔虽恶,但只心中存有一念,也终究是抵过了这一遭。
    “轰隆——”
    紫电飞窜,巨雷劈下,顿时屋顶上那些东西便如潮水散去,一下子屋顶好似就回升了,她以为自己是幸运的,但老天总是会在她每一次的庆幸里再度给她重击。
    “哗——”
    飓风卷着落叶和雨水冲进了屋檐,四面之窗全被吹开,连同那一扇被劈出了许多条缝隙的门也开了,一霎她就闻到了湿润的土腥气,雨滴被风甩了进来,溅在她的面颊上,冰凉。
    狂风骤雨,倏忽鬼哭狼嚎,她僵硬的蜷缩着,面上的惊惧之色已像是被冰冻住了,眼睛圆铮铮望着,望着一队枯骨打从她的床前走过,手里竟还握着戈与矛。
    “让老四消停会儿,把这风雨停了,啊,我才穿上的新衣裙。”
    “老六,管好你的阴兵,踩着我的鞋了。老八,赶紧让你那群恶心人的八脚怪给我让路,不然我让小乖直接碾过去,你们快都滚的远远的,可别吓着咱们小竹子的美娇娘。”听声音,这说话的女人就像是正悬挂在天上,不知来者是人是鬼,然吕姣已惊惧到了极致,若非死过一次,对性命无从留恋太多,她此时大抵要失禁出丑了吧。
    片刻,风停雨歇,乌云散去,月光照了进来,一地银光。
    “嘿,那个谁,你往这儿看。”
    吕姣猛的转头,看向南面被风吹开的窗户,入目便见两只紫红的大灯笼,待定睛细观,那哪是什么灯笼分明是这蛇的两只眼,而那说话的女子正站在蛇的头顶,手扶着这蛇的一只角,这蛇竟、竟然长了四只角。
    “知道我是谁吗?不知道也没关系,我现在只给你两条路,一是离开我的小竹子,二是让我的小乖一口吞了,你赶紧选一样吧。”这女子双臂抱胸,一副恃强凌弱的姿态,嚣张之极。
    吕姣此人,遇强则强,此番知道弄出今晚异常的乃是人为,心里的恐惧就去了一般,现在又听到这女子要她离开巫竹,心里便猜测出了大概的故事,便道:“我与巫竹并无私情,我只是他的……药人。你若喜欢他就去向他说明,不必特意来警告我。另外,来者是客,想来是我坏了你们族的规矩吗,要劳动的你们这些长老们来亲自送客。”
    那女子娇滴滴笑了,也不知她在与谁说话,便听她道:“你们听听,这女人已到了如此境地,那小嘴还硬的铁盘一般,这都到了咱们的地盘了,竟还不知道怕,我得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什么是孝顺。”
    正待这女子指挥着这条青黄赤黑的大蛇要来吞吕姣时,门外就传来一声暴喝:“巫真!”
    遂即巫竹便如一阵疾风刮了进来,挡在吕姣身前。
    “臭小子,你这才当上大长老呢,这就敢直呼我的名姓了,胆子真肥了,我连你一同教训,小乖,给我上!”
    “巫真,别惹恼了他,他若跑了,你来做这大长老如何?”一道苍老的男声加入了进来。
    巫竹紧绷的身躯倏忽放松下来,转身望着吕姣,平淡道:“没事了。”
    “嗯。”吕姣拢了拢自己被风雨吹乱的发丝,重新摆弄了几下被她抓皱了被褥,盖在自己身上,抚弄了一番上面的褶子,她提着的心和绷紧的精神这才舒缓下来,这才抬眼看着巫竹,情不自禁微微笑了一下,看着他的脸,突然发现,他除却有一双令人惧怕的眼睛外,其实他长的不错,鼻梁挺直,唇形美好,不薄也不厚,恰到好处。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知道他名字的时候,他说,“吾名,巫竹。”那语气竟带着一种魔力,仿佛他的名字就是一种力量。
    后来她才知道,他的名字真的是一种力量。所以,在每一次向旁人报上姓名的时候才那样郑重。
    “夜深了,躺下睡觉吧。”巫竹走过来,服侍着吕姣躺下,全然不管此时的吊脚楼已被毁的七七八八了。
    “你还有事吗?”临睡前她问,突然又惊惧的一把握住巫竹的手。她是真的怕了这里的人。
    “今夜无事了,我就坐在这里,你睡觉吧。”还拍拍她,像拍孩子一般。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笑了笑,“这回能一夜睡到大天亮吧。”
    “嗯。”
    “你保证吗?”
    “我保证。”
    “睡觉吧。”这是一路行来,他对她说的最频繁的话。
    “明天见。”吕姣闭上眼,轻轻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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