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大公主还罢,这一提起来,吴侧妃便冷笑道:“大公主想要,还能没有?人家不过是看不上罢了,说起来这事儿,今儿我还气的肝疼呢,上回太子爷赏我些海外来的玫瑰油茉莉油,我瞧着稀罕,又是女孩子都爱的,巴巴的分了一半,打发人给大公主送去,这也是因着她是太子爷的妹妹,我这不是孝敬她的一片心不是?偏她不要,还叫人给我送回来,说这是太子爷给我的,她不要,她想要,自然自己找太子爷要去。真真气的我!收了我的东西就玷污了她还是怎么的?一点儿小东西,就算不想要也罢了,犯得着这么说我么?说起来,以前我在外头就听人说大公主脾气孤拐,最是难伺候的,还想着,这样一个小姑娘,又是从小儿宫里的教养嬷嬷养起来的,总有章法,能孤拐到什么地方去呢?想必是有人不忿人家尊贵,妒忌起来,故意这样说的,其实信不得,我还在人跟前替她分辨过两回呢,如今看起来,人家倒是没说错。”
    说着,又拉着三公主的手笑道:“一样的姐妹,怎么三公主就这样温柔和气呢?竟比她强十倍!”
    三公主抿嘴笑道:“这我哪里敢当,吴姐姐可别再这样说了,叫大姐姐听到,又有一场气生,我又不得安生了。”
    吴侧妃还是颇为忿忿的样子,三公主心中暗自冷笑:不过是大哥哥一时宠爱罢了,就当自己多高贵似的,公主不睬你,那也是常理。
    嘴上却笑道:“大姐姐惯例那样的脾气,别说是因你,如今新进宫来,就得大哥哥这样看重,样样都这般出色,把她比了下去,她自然不欢喜,要给你脸色瞧。就是咱们姐妹,略有一点半点比她强了,也没个好脸子呢。”
    吴侧妃点头笑道:“你说的是,你哥哥也是这般说,那日他瞧我没精打采也没什么胃口,便问起来,我也不好说的,倒是他急了,逼着丫鬟说了,才跟我说,大公主向来就这样,叫我不用理会就好。”
    简直是又甜蜜又炫耀,几乎就要闪瞎人的眼睛。
    三公主真是受不了这个志得意满,趾高气昂,半点儿不懂得收敛的蠢货,忙笑道:“今儿我过来,其实想要瞧瞧你,我们虽以前没怎么结交过,可如今在一块儿说话,竟是再想不到的投契,心里是想着要常来坐坐的,偏因着大姐姐,我又不好常过来看你的,今儿我母亲给我们那边送了些缎子来挑,我就想起你来,特特的挑了几匹给你,又想着趁送缎子来,名正言顺过来坐坐,也免得大姐姐不喜欢。只是大姐姐瞧了缎子,说:她哪里用的着这么多,又不配用红的,把红的都捡出来,只把那匹霉绿的给她就是了。我也是没法子,唉,真是不好来见你的。”
    墨香忙打开盒子双手奉过来,吴侧妃只探头往里瞧了瞧,果然只是一匹绿茵茵的缎子,脸就拉下来了,咬牙道:“与你有什么相干,你待我的一片心,我哪里不知道呢?我进宫这些日子,除了太子爷,也就是你待我最好,她……哼!她!”
    三公主见她两只手拉着手里的丝帕子,拉的格格响,尖尖的手指甲几乎就要搅烂了那帕子似的,显然是心中恼怒的狠了,便只是低着头,把微微翘起的嘴角遮掩下来。
    果然母亲说的有道理,要挑动吴侧妃,身份问题显然是她心中最大的不足,如今看来,真是一点儿也不差。
    既然有不足,那自然就能做文章。
    好一会儿,三公主总算把脸上表情调整好了,拉了吴侧妃的手安慰道:“你既知道大姐姐是那样的人,也就不用与她生气,再怎么说,她也是太子爷嫡亲的妹子,比咱们都强,你惹恼了她,也没什么好处,且别理她,横竖还有一个月,她就出去了,也碍不着什么了。”
    吴侧妃这才勉强按捺:“要不是你劝我,我就要她知道我的厉害!如今且忍她一忍。”一时又叫丫鬟:“绛红,你把咱们带进宫里来的那盒仕女图锦绸手绢子找出来。”
    对三公主笑道:“你有心想着我,我知道你待的那份儿情,我这里虽有些东西,可都是太子爷赏的,表不了我的心,只有这个,是我从江南带来的,一直没舍得给人的,直带进宫来,如今你待我的这番情谊,说句逾越的话,我瞧着你,竟比我亲妹妹还亲呢,只我知道我没这个福分能有这样的妹子,只是心里喜欢你罢了,今儿把这个给你,也是我的一片心。”
    三公主忙双手接了,拿出来看看,帕子是双面绣的,两面的仕女动作姿势都不同,一共十二件,不由便啧啧称奇:“我也见过不少好东西了,这样精致的刺绣,只怕是拿着银子也找不出来的。吴姐姐这样疼我,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唉,正经姐姐还不能这样对我呢。”
    两人说的越发投契,*辣的都丢不下,差点儿就要义结金兰了,吴侧妃再三说:“你得闲了,多来和我说说话才好。”
    三公主笑道:“这缘分的事果然是再奇妙不过了,我竟没想到,偏我们两就能这样投契,比亲姐妹还强呢。”
    她小心的,不动声色的试探道:“唉,要是你是我家正经嫂嫂,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欢喜呢。”
    吴侧妃眉梢一动,嘴角微微一撇,嘴里却说:“我哪有那样的福气呢!”
    三公主心满意足的笑一笑,再没提这个话题,就好像真的只是个随口的感叹罢了,只是笑道:“我也来了有一会子了,该回去了,不然回的晚了,大姐姐又该拿我作伐了。”
    吴侧妃颇为不舍:“不能再坐一会子吗?那你往后也多来瞧瞧我,我跟你说话,心里头就说不出的亲近,你要是太子爷的嫡亲妹子,那才好呢。”
    虽然说的亲近,可她心里头的不忿依然要刺三公主一句,三公主听在耳里,偏一点儿不生气,越发欢喜,这样没城府,才越发好拿住呢。
    吴侧妃的架子端的足,只把三公主送到了门口,她就倚着门框瞧着三公主坐上小轿子,她嘴角含笑,嘴里淡淡的两个字:“蠢货!”
    三公主坐上小轿,抬出玉和园去,跨过门槛的时候,她也轻轻的说了一句:“蠢货!”
    ☆、第88章 公主大婚
    八十八
    四月十八,大公主大婚的大喜日子,一早就有宫里的车马来接周宝璐,说是大公主吩咐下来,她的几个交好的姐妹,都要去宫里给她发嫁,是娘家姐妹的意思。
    竟然这么周到?周宝璐倒是已经换好了衣服了,便带了丫鬟,走到门口来,竟见进来她院子的居然是三皇子萧弘清。
    这萧家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帅的闪闪发光,他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那小孩儿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只是不知道小多少号的皇子服饰,配饰整齐,也戴了个小小的金冠。
    萧弘清如平常般是一张冷峻的俊脸,身条挺直,小男孩也照样儿板着一张胖脸,却又扭着小身子,两只手都抱着萧弘清的脖子,好奇的打量周宝璐。
    这样大小号的萧弘清同时出现,周宝璐眼睛顿时发亮,哎哟,看起来好有趣!
    她记得萧弘澄跟她说过,三殿下虽然看起来是最不好亲近的一个,又硬又直,可不知为何,宫里这一群小小胖胖的金枝玉叶都特别爱亲近他,他的院子里头,还又是猫又是狗,偶尔见萧弘清坐在院子里头喝茶,雪团似的猫跳进他怀里,长毛的大狗趴在他脚下,偶尔抬起头来把头放在他的膝盖上。
    原来,铁血的三爷对这种胖团生物特别有吸引力吗?
    这时候,一团毛球仿佛滚一般跑过来,在萧弘清脚边蹭来蹭去。周宝璐更不由的一脸:真是有趣!的神情,对了,她们家福侍卫就是三爷给的。
    萧弘清只是低头瞟了一眼福侍卫,便对周宝璐点头致意:“大嫂。”
    小家伙也跟着有样学样,严肃的点点头,奶声奶气的称呼:“大嫂。”
    多少话都被噎在喉咙里,这样两个字顿时就把周宝璐给窘住了,脸都红起来。哎哟,肯定是刚才看萧弘清的眼神太有趣了点儿,他伺机报复。
    萧弘澄说他睚眦必报,原来真没冤枉他!
    周宝璐心中嘀咕,可面儿上还不得不正经的纠正:“殿下说错了,您叫我表妹就好,这样的玩笑可不能乱开。”
    萧弘清脸上没表情,眼睛里的意思却明显,点头道:“表妹。”又介绍说:“这是我四弟。”
    周宝璐垫着脚要去摸那小胖手:“原来是四殿下。”
    四殿下害羞,把他哥越发抱的紧,扭着身子不给摸,周宝璐只得悻悻的算了,还是小樱有眼色,去屋子里拿出来一个红漆描樱桃八宝桔瓣攒盒,周宝璐抓一大把松子糖给四皇子萧弘澜,笑道:“难得四殿下亲临,仓促之间也没预备东西,吃点糖好不好?”
    萧弘澜眼睁睁的看着他哥。
    萧弘清严肃的说:“他烂牙,母亲不许他多吃糖,只许吃两块。”
    周宝璐不管,一大把都塞给萧弘澜,笑道:“不告诉娘娘,你悄悄吃。吃完了,你就来找我,要是想吃别的,也来找我。我什么都弄得到!”
    萧弘清并不管教,反正是大嫂给的,管不了。而萧弘澜被糖收买,点点头,小胖手纡尊降贵的伸出来,摸摸周宝璐的脸。
    她居然被这个小家伙调戏了!
    周宝璐好笑的拉住他的手捏一捏,小孩子掌心肉乎乎的手感特别的软乎,尤其是萧弘澜还有点腼腆的样子,更是可爱的要命。
    萧弘清这才说:“太子打发我亲自往各府接几位小姐,表妹请跟我来。”
    周宝璐奇道:“这是为什么?”
    萧弘清说:“前儿外祖父进京,父皇特别开恩,允了澜儿出宫到外祖父府里住几日,横竖我今日要出宫接澜儿,太子便说,姐姐请了几位姐妹到宫中观礼,我既然出门了,就绕两圈,接一接。我亲自来,自然安稳些。”
    哪有这样顺便的?虽说大公主亲自请的客,自然是帝都最尊贵的人家的小姐,可是也当不起三皇子亲自来接的。
    周宝璐大眼睛中明晃晃的疑问,虽然不说话,萧弘清也觉得,这简直跟萧弘澜是一个级别的叫人投降的本事,便道:“姐姐请的小姐,也有我将来的二嫂,泰昌县主。”
    “喔~~~~~”周宝璐拉长了声音答应一声,表示明白了!萧弘清细长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温暖的笑意,哥哥说嫂子灵透无比,果然名不虚传。
    单一个名字,她就能闻弦歌而知雅意,顿时明白了大哥的意思。
    周宝璐说:“前儿泰昌姐姐差点儿出事,确实惊人,我现在出门还吓的了不得,再三查人,生怕也出这样的事。”
    泰昌县主一案,并没有闹的帝都沸沸扬扬,皇上有意放过,自然有无数的法子压下去,所以那几人送进顺天府,没多久就在牢里毙命,顺天府以贼人想要绑架县主讹诈金银为结论结案,因贼人已死,便没有后续处理,就此再无风波。
    如今看来,对父皇如此轻轻放下此事,萧弘澄还不大高兴呢。
    趁今日大公主的大婚喜日子,一来表示对妹妹的看重,二来,有皇子亲自押车往各高门大户走一走,这件原本压下来,并没有宣扬的事情自然就有了悄悄的议论。
    这些府邸,没有多少蠢货,谁看不懂呢?众口铄金,这种私下的议论犹如暗流,比明面上的处置更为难以压制。
    太子爷态度强硬,再掀波澜,显然就是不满父皇对这件事的态度。
    他如今是太子,是皇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跟以前是不一样的了,就是兄弟之间,那也是有着君臣分别。
    如今,兄弟明晃晃的想要换个娘家强有力的媳妇,目的为何,自然是昭然若揭,这等摆明了车马想要□□的动作,他就是要表示不满。
    父皇不处置他,那么他就要给二皇子一耳光,当然,他也表现的很克制。
    皇帝当然希望有个听话的,能叫他放心的太子,但是也绝对不会喜欢一个软弱的,连兄弟摆明了觊觎太子位都不敢吭声的太子。
    所以说,皇帝的态度是一回事,太子的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
    过于揣摩上意,唯皇帝之意为瞻,作为一个臣子大约是可以的,但作为太子,这个分寸就需要更加精心的掌握了。
    不听话不行,太听话更不行!
    周宝璐一路上都在琢磨萧弘澄的这个表态,这个角度真是非常的巧妙,压根不需要皇帝的表态,但又确实掀起了波澜。
    整个帝都很快都会知道,太子爷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并且十分不满。
    二皇子既然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自然就更会知道了。
    宫里很热闹,先要于前殿后宫开宴,然后再送公主离宫,选王妃、国公夫人等高品级外命妇中的有福人等送亲,所以公主自己请的姐妹,都只是先进宫来观礼,再随长辈前往公主府等。
    泰昌县主,王锦绣这两位准皇子妃已经到场,两人的婚期都已经定了,分别是今年下半年和明年年头上。
    周宝璐拿眼一瞧,三公主对泰昌县主并不热络,神情冷淡,看来庆妃一脉都看不上这位泰昌县主。
    不过泰昌县主从小儿就是受的刚直的教导,倒也并没有在意的样子,神情自然,坐的很端正,也并不怎么与人多话,只是微微皱眉,看着殿中穿花般走来走去的吴侧妃。
    吴侧妃今日打扮的自然格外隆重,东宫还没有正妃,作为东宫管事的侧妃,太子爷的亲妹子出嫁,她自然是要来的,不过这会子一副总管事的模样儿,却有些特别显眼了些。
    一时又打发人:“小姐们坐了半日了,也该换热茶了,怎么就没人想着?这样怠慢!这样的日子,竟还敢偷懒,别以为喜日子,就没人计较,回头闲了,一个个不揭了你们的皮!”
    就有两个小宫女吓的跑出来,忙忙的给小姐们换茶,泰昌县主的眉头就更皱的紧了,说:“这一位夫人是谁?怎么在这玉泉宫这样儿说话?”
    她左边王锦绣,右边周宝璐,两个人其实跟她都不熟,不过这屋里她似乎跟谁都不熟,这样一问,两个人还都不好答话。
    周宝璐给王锦绣使眼色,那意思:你嫂子,你还不趁机亲近一下?也结点儿交情。
    王锦绣回她一个:说你们家侧妃呢,该你管。
    周宝璐超想翻白眼的,所以说这是两口子呢,都不是好人!
    王锦绣稳坐不动,周宝璐没法再拖,人家说了这句话,你们两个都不开口,这也太尴尬了,故意给人难堪呢?
    周宝璐只得笑道:“这位是东宫的吴侧妃,今儿是大公主的好日子,太子爷是嫡亲的哥哥,吴侧妃来伺候,也是应该的。”
    吴侧妃的东宫宠妃之名,如今帝都显然无人不晓,泰昌县主正色道:“这殿里外头都是各府诰命,里面是咱们闺阁小姐,她一个侧妃,原不该进来伺候才是,便是如今掌东宫事,或许有事须得提调,外头哪里伺候不得?不成体统!”
    周宝璐觉得自己真不好说什么,便笑道:“这原是宫里的事,咱们只是做客罢了,与咱们并不怎么相干,泰昌姐姐息息怒。”
    王锦绣掩嘴低笑。
    泰昌县主大约到底是闺阁女儿,虽然看不惯,但到底不是自己家的事,也就并没有怎么样,可她还有一个比她还方正的娘在外头坐着呢。
    田夫人寡妇身份,按理本来不该参与这样的喜事,不过因泰昌县主被赐婚二皇子,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皇室媳妇,田夫人与皇帝做了亲家,这亲戚近了,也就请了来坐一坐,左右不去送亲也就罢了。
    吴侧妃花蝴蝶般在屋里穿梭,事事都要过问,都要伸手沾一沾,一会儿又大声呵斥下人,一时又亲自去搀扶敦敏郡王府的老太妃,十分引人注目的活跃。
    田夫人大约忍了一盏茶的时辰,就忍不住了:“今儿原是大公主下降的好日子,侧妃娘娘原应在后头伺候才是。”
    要说她板直,也的确如此,别人家的事不合规矩,她也要说话,但说她不懂变通,她又知道捎带着平宁长公主,问道:“公主以为是不是这个规矩?”
    平宁长公主是如今最有脸面的公主,尊贵了一辈子,自然是不将一个新得宠的太子侧妃放在眼里的,只不过是并没有当回事,这会儿听田夫人问了,便颔首道:“这屋里都是王妃公主,诰命贵妇,确是不合适,吴侧妃既来伺候公主,便在外头提调,孝心是一样的。”
    吴侧妃愕然,简直是正在春风得意的头上兜头一耳光,顿时一张脸涨的通红,不由就眼中含泪,泫然欲泣:“我,我……”
    田夫人正色道:“侧妃娘娘能进宫里伺候,规矩礼法自然是明白的,既如此,自然该照着做才是,太子爷既是储君,又是众位皇子的兄长,不管在外在内,都是皇子的典范,侧妃娘娘不仅为太子爷今后的侧妃,也要为众位皇子的侧妃做表率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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