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就看见水玲月尽管正襟危坐,眼底却闪过一丝渴望,而水玲清干脆毫不掩饰一脸馋相,口水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宫女们觉着好笑,又不敢笑,只低头忍着。
    谭嬷嬷、小德子给玉妃和水玲珑布了筷子,另有两名模样清秀的宫女给水玲月和水玲清摆好餐具。
    欣女官递过湿帕子,玉妃净了手,笑道:“尚不熟悉你们的口味,第一顿就随了御膳房,待会儿你们把各自的喜好与谭嬷嬷说,谭嬷嬷明日再吩咐小厨房做。”
    众人也用宫女递过来的帕子净了手,又起身道了谢,还没开吃,便已行了两轮礼,宫里的规矩之大令人咋舌。
    在宫里吃饭,通常是嬷嬷给你夹什么吃什么,便是皇子公主亦是如此,伺候用膳的嬷嬷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吃什么、吃多少心里有个衡量标准,当嬷嬷放下筷子时,就是告诉主子们该撤桌了,哪怕其实意犹未尽。别看玉妃怀了孕,也别看皇上给弄了个小厨房,真要随心所欲地吃东西,那是天方夜谭。玉妃想吃螃蟹,谭嬷嬷言,螃蟹性凉,于孕妇不宜;玉妃想吃辣子鸡丁,谭嬷嬷又言,辣椒于胎儿不妥。渐渐的,小厨房的功效只剩随时饿了随时能做膳,可内容却是由谭嬷嬷定,这是规矩,也是中宫皇后彰显权威的一种手段。
    当然,水家千金们无需遵守这样的规则,她们想吃哪样菜,用眼瞟一下,宫女立马呈上,没有禁忌。只一点,玉妃停筷,她们便也不能再吃。
    为了让几个侄女儿多吃一些,玉妃用餐的速度比往常慢了很多,她大概胃口不好,嚼得虽慢,其实并未吃进多少。
    水玲清渐渐变得有些不自在,要不是被金尚宫打得长了记性,好几回看见可口的菜她都差点儿站起来自己夹了。
    水玲月倒是挺享受这种尊贵奢华的生活,很新奇、很刺激,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品味和人生轨迹瞬间提高到了一种有别于常人的档次。
    水玲珑默默地用膳,前世她就是嫌宫里规矩大,动手改革,六局联名造反,她一怒之下杀了三个尚宫、十五名女官,以雷霆手段镇住了那些负隅顽抗的宫人,但随之而来的负面影响是,当她被打入冷宫后,曾经受她压迫的宫人纷纷对她展开了一系列的报复,乃至于水玲溪轻轻松松便买通宫人,纵火烧了清儿。
    用完膳,有宫女端来薄荷水让主子们漱了口,玉妃带众人去往了怡兰轩小坐。此时华灯煌煌,树影绰绰,室外略有三分冷意,小德子笑呵呵地道:“奴才想着四小姐和五小姐尚在好(第四声)玩的年纪,下午便在前院扎了个秋千,四小姐和五小姐有没有兴趣去耍耍?”
    秋千?水玲清兴奋得两眼放光:“我喜欢打秋千。”
    水玲月瘪了瘪嘴,没眼力劲儿的死丫头,玉妃根本是想支开她们两个,一个十四、一个十三,哪里尚在好玩的年纪?更遑论外边儿冷得紧!
    玉妃进屋后先去耳房孕吐了一遭,此时回来看水玲清喜不自胜的表情,脸色稍霁,再看向水玲月,柔声道:“难得玲清喜欢,玲月,你呢?”
    她能说不喜欢?她可不是水玲清这种没脑子、不懂察言观色的丫头!水玲月扬起一个天真烂漫的笑:“我也很喜欢,德公公考虑得真周到。”
    玉妃笑着看向小德子:“讨了小姐们欢心,记你一功,回头在欣女官那儿领赏吧!”
    小德子仿佛很是受宠若惊:“谢娘娘赏!”
    “让宫女太监都跟仔细了,切莫摔了小姐们,不然,我饶不了你!”奖励过后不忘上个紧箍咒,端的是含糊自家侄女儿。
    小德子郑重其事地应下,带水玲月和水玲清去前院打秋千,水玲珑陪着玉妃在种满铃兰的院子里来回散步,并未让宫人们跟着:“有大小姐陪本宫就好,你们且各自忙去。”
    说是这样说,穿堂内仍站了四名宫女。
    玉妃习以为常,美眸一转不再纠结,而是拉着水玲珑走远了些。
    水玲珑暗叹,再受宠也只得个妃位,还不是处处受皇后的掣肘?现在她仿佛可以明白为何荣宠无度的水玲溪费尽心思要当皇后了。
    玉妃摸了摸肚子,幽幽一叹,水玲珑眼神微闪道:“娘娘方才吃的不多,可是饭菜不可胃口?”
    玉妃的眼底不经意露出一抹赞许,摘了片桃树叶子,惹得枝叶一颤,花骨朵儿掉了些下来,玉妃躬身打算去捡,水玲珑替了她:“我来。”
    水玲珑拾起一个花骨朵儿递到玉妃手中,玉妃微微皱眉道:“倒也不算不合胃口,只是怀孕后嘴刁了些,想吃的往往不是自己看见的。”
    水玲珑顺着玉妃的话问道:“娘娘想吃什么呢?”
    玉妃摸着花骨朵儿,若有所思道:“最近特别想吃嫂嫂做的孜然牛肉和羊肉,但御膳房做的和小厨房做的,没那种味儿,我自个儿下厨吧,又闻不得油烟!”
    话儿说到这份儿上,水玲珑不好太过矫情,浅浅一笑,道:“娘娘若真想吃,我待会儿去做一份,我的手艺不如我娘,可也学了三、四分。”
    玉妃愣了愣:“这……怎么好意思让你下厨房?”眼底,分明闪动起憧憬的光芒。
    水玲珑看在眼里,只觉一下午对这个姑姑建立起来的好感顷刻间消失了一半,却仍笑得柔和:“我这就去给娘娘做。”
    玉妃突然拉住水玲珑的手,眸子轻轻垂下,眨了眨,道:“我们散会儿步吧,我暂时不饿。谭嬷嬷一般不允许我吃,说这些东西上火,对胎儿不好。其实吃个一次、两次哪里会出问题?我又不想以身份压她,毕竟她早年服侍过皇上,皇上能把她指派给我,一来是信任她的能力,二来,未尝不是对我的一种极大的恩宠。”
    谭嬷嬷待玉妃没有坏心思,这点水玲珑看得出来,但谭嬷嬷终究听命的对象是皇上,这点毋庸置疑。水玲珑的心底泛起一丝异样,总觉得玉妃待她有些刻意亲近了,比如把谭嬷嬷这种错综复杂的事儿都说与了她听。如果玉妃和董佳雪的关系真好到惺惺相惜的地步,为何她从没听董佳雪提过玉妃的只言片语?
    入夜,弦月高挂,夜风微凉。
    三公主一脸惊喜地扑进郭焱的怀里,笑得花枝乱颤:“郭焱,你终于来看我了!”
    郭焱的双手高高举起,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就那么僵在半空,他对三公主原本谈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只是皇帝莫名其妙地给他们指了婚,他便和她有了斩不断的联系,上回他喝醉,醒来发现她躺在他怀里,而他的手不知怎地居然伸进了她的上衣……
    这是件十分尴尬的事!好在她当时睡得沉,并未发现。只是再面对她,他难免心虚:“三公主,你……你先放开我,好好说话。”
    三公主却是抱得更紧了:“我放了,你还跑不跑了?”
    郭焱深吸一口气:“不跑。”今天真不跑。
    三公主这才笑着松手,她穿一件淡粉色素雪宫裙,腰坠紫色丝绦,条条绵延,在风里像梦撑开了翅膀,煞是迷幻美丽,她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回心髻,簪两支凤凰钗,也就她是嫡公主,敢戴这种首饰,她歪头一笑,钗上的流苏在月夜下晃出璀璨色泽,与她潋滟眸光交相辉映,直直亮花了郭焱的眼:“你怎么会想到来看我?郭焱你喜欢上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天底下矜持女子众多,率真、奔放如她实在少见,虽然郭焱觉得她其实想多了。郭焱又想到待会儿有事求她,巴结她一下倒也无妨:“公主美丽大方、温柔善良,人见人爱。”
    “呵呵……”三公主乐开了花。
    郭焱岔开话题:“对了,公主,我听说水家千金入宫探望玉妃娘娘了,来的都是谁呀?”
    “水玲珑、水家四小姐和水家五小姐。”回答完毕,三公主警惕性大起,“你问这个做什么?”
    郭焱一时口快:“我想见她。”
    三公主顿时炸毛:“啊?郭焱!你怎么能见别的女人?”
    有了水玲溪上辈子对水玲珑的迫害,郭焱深谙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他想了想,脸色一沉,凑近三公主耳边,低声道:“是这样的,上回我祖母六十大寿,她不是前去赴宴了吗?”
    “是啊,怎么了?某不是你看上她了?”
    “哪儿能啊?”郭焱装腔作势地斜睨着三公主,诚然一副“我是你未婚夫你却不信我,我脆弱的小心脏经受不住打击和质疑”的愠怒样子,三公主立马放低了姿态,笑嘻嘻地道,“那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见她?”
    郭焱把从郭蓉那儿撬来的信息模糊地讲了一遍:“实不相瞒,郭蓉得罪过她,一直想跟她道歉来着,奈何给她发了好几个帖子也不见她回,这不,我一跟郭蓉说我要来宫里看你,她便拜托我一定寻个机会向水小姐转达她的歉意。”
    三公主瞧他神色坦荡不似撒谎,如释重负地道:“那好,我帮你。”
    关雎宫的小厨房内,水玲珑叫上水玲清打下手,一起给玉妃做孜然牛肉,既然是亲手做,就没有让丫鬟们帮忙的道理,水玲珑让枝繁和巧儿房里歇息,枝繁不放心,愣是把牛肉去筋切好,才离开了小厨房。
    水玲珑把牛肉用盐、料酒、姜、葱腌了一刻钟,尔后把油倒进锅里,烧到五分热时放入牛肉片,炸至酥香再捞出。
    水玲清按照水玲珑的吩咐拿来一碟子干辣椒和花椒:“大姐,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个?”
    水玲珑看了碟子一眼,把多余的油舀起来撞进碗里,只留了锅底一层:“讨好玉妃啊!把干辣椒和花椒放进去。”
    “啊?”水玲清依言把东西倒入锅内,却诧异得合不拢嘴。
    水玲珑目不斜视,翻炒着锅里的花椒和干辣椒:“你呀,真是后知后觉,姐姐们的亲事差不多都定下来了,只剩你一人,眼下来了个稳妥妥的巴结玉妃娘娘的机会,你得好生把握,回头玉妃娘娘在祖母和父亲面前夸赞你几句,祖母和父亲听了高兴,对你的亲事才会更上心。”
    水玲清疑惑地砸了砸嘴:“都定了?怎么会?就你和二姐的定了呀!”
    花椒和干辣椒的香味儿全部炒出,水玲珑又把牛肉倒了进去:“三妹和四妹的已经在说,只是尚未宣布。”
    “哦。”大姐在福寿院走得勤,知道她不知道的消息很正常,“可是我还小啊,没那么早议亲的吧!”
    你是不想那么早议亲,万一水玲月不想嫁,把推上江总督的花轿怎么办?周姨娘能为了阻挠这门亲事跟秦芳仪彻底撕破脸,那么,还有什么事是周姨娘做不出来的?想起前世嫁给江总督的人的确是水玲清,水玲珑就觉得不能掉以轻心,加上水玲月从一进入关雎殿便使劲儿地讨好玉妃,难保她不是动了让玉妃出面改换定亲人选的年头,总之,马虎不得。
    翻炒得差不多,水玲珑把用高汤、五香粉、孜然、糖炒出的调味料放入锅里:“你把煮好的胡萝卜切成一朵朵小花的形状,像这样。”
    水玲珑转身,无比迅速地用小刀切了个无片花瓣的形状,既简单又美观,“这个会吗?”
    水玲清点头,跟水玲语学做了一段时间的胭脂,她的手腕较之从前灵活了许多,水玲珑去炒菜,水玲清便切起了萝卜。
    不多时,小德子哈着腰走了过来,手里拧着两壶奶酒,他看见水玲清时顿时一愣,尔后眼神闪了闪,笑道:“奴婢是来厨房暖一壶酒的,五小姐也在呢!玉妃娘娘刚刚还问起五小姐,怕五小姐初来乍到,会睡得不踏实。”
    水玲清羞涩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小德子把开水倒进盆里,将酒壶放入其中暖着,并揭了酒壶的盖子,霎时,一股浓郁的奶香和酒香在屋子里弥漫开来。水玲珑挑了挑眉,隐约觉着有点儿怪,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只继续翻炒着锅里的牛肉。
    小德子恬着笑脸道:“闻着真香!奴才肚子里的馋虫全都给勾了起来,求大小姐千万得多做点儿,待会儿娘娘吃不完,兴许能赏了奴才解解馋!”
    水玲珑浅浅地笑了:“我多做一盘,给德公公煨在锅里,德公公晚些时候记得来吃便是。”
    小德子的笑容僵了僵,很快,笑得比先前更加灿烂:“大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言罢,又看向水玲清,“奴才想起来了,娘娘吩咐奴才给五小姐拿一盒新的金疮药,五小姐可有空随奴才去领?奴才偷个懒,给娘娘送完东西便不再过来了。”
    水玲清自然没有意见,乖乖地跟小德子走了,小德子拿走了一壶奶酒,留下一壶,说是给水玲珑尝尝的。
    当二人完全消失不见时,水玲珑才终于意识到哪儿不对劲了!玉妃怀了孕,应该不能饮酒才是,那么这酒又是给谁准备的?且小德子不似个懈懒之人,却说懒得多跑一趟……水玲珑越想越觉得小德子其实是想支开水玲清。水玲珑又想起一整天玉妃都有些怪怪的,倒不是玉妃表现得不自然,而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水玲珑觉着玉妃有事儿瞒着她。
    水玲珑思付了片刻,这盘菜,还是让别人给玉妃送去的好。
    打定了主意,水玲珑把菜盛入盘子,熄了灶里的火,转身欲要离开小厨房。
    就在此时,一道爽朗的男子笑声自门外传来:“真香!是玉妃在里边儿?”
    旁边有太监附和道:“娘娘怀着身孕,可是不能下厨,兴许是个厨子,万岁爷您等等,奴才前去看看。”
    “朕每天都在这个时辰来,必是她让人准备给朕的惊喜,她最懂朕的口味,朕进去瞧瞧,是谁做得这样一手好菜!”
    水玲珑心中大骇,自称“朕”的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水玲珑的第一反应是:玉妃想借她的厨艺讨好皇帝!可玉妃之前明明这样说:“玲珑啊,待会儿你做完了便端过来和我一起吃,有人陪我,我胃口才好些。”
    皇帝每天都这这个时辰来,显然,玉妃希望她端着皇帝爱吃的菜在皇帝跟前……露脸!
    水玲珑的第二反应是:玉妃想给她一个巴结皇帝的机会。但她已和诸葛钰定了亲,这等身份,若非碍于玉妃盛情,她连闺门都不该出的,更遑论见陌生男子?玉妃知书达理,不该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
    或者,玉妃的本意就是如此?
    小德子带着水玲清去库房拿药,他随意挑了一盒金疮药递到水玲溪的手上,水玲溪笑着谢过,准备回往小厨房给水玲珑帮忙,小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笑眯眯地问:“五小姐,回厢房的路在右边呢!”
    水玲清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回厢房啊!我要去小厨房!大姐在给玉妃娘娘做好吃的!我要给大姐帮忙的!”
    小德子意味深长地睃了她一眼,笑意不变:“这样啊,你现在过去保不准大小姐已经做完给玉妃娘娘送过去了呢,何必白跑一趟?”
    水玲清摇头:“不会的!大姐一定会等我一起给娘娘送去的!她说这样,娘娘能高看我一眼!”
    小德子见劝不动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原来如此,那您请吧!”
    语毕,侧身让路。
    水玲清迈步朝小厨房的方向走去,和小德子错身而过时,小德子突然伸出脚踩住了水玲清的裙裾!
    水玲清的身子一个趔趄,超前直直扑去!
    小德子赶紧松脚,一手拽住她胳膊,一手拉住她后领,咝啦一声,她的袄子后背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哎呀!我的衣服!”
    小德子忙扇了自己几个耳刮子,无比愧疚地道:“都是奴才不好!不小心踩着您,还拉坏了您的衣服!您等等,奴婢这就去向娘娘请罪!”
    她是穷人,大夫人赏的缎子没做两件衣服便用完了,要不是大姐陆陆续续送了些料子过来,她可是没几套能上得了台面的衣衫,说不肉痛是假的。可宫里的规矩她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奴才们做错了事都是要狠狠挨板子的,小德子想必不是故意为之,她还是别让小德子难堪了。水玲清忙开口道:“算了,我回去用线缝一缝,应该还能穿。”
    “多谢五小姐恩典!弄坏了五小姐的衣衫奴才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五小姐不计较是五小姐大度,奴才却断不敢这般不负责任,这样,您先回房,奴才立马去向谭嬷嬷讨些顶好的针线来。”小德子凑过去看了看,“金线、银线和鹅黄色的线,正好这些谭嬷嬷都有。”
    “你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想要用什么线了!多谢你了,德公公!”水玲清笑着说完,回往了自己房间。
    小德子不禁唏嘘,宫外长大的孩子就是单纯啊。待水玲清走远,他身形一闪,去往了东次间。
    垂花门后,水玲月和丫鬟司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二人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色,水玲清那个迷糊蛋后知后觉,她们俩却看得真切,小德子就是故意踩水玲清,水玲清才摔跤的,至于水玲清衣衫上的口子也是小德子故意扯出来的。
    司喜疑惑不解地问:“四小姐,您有没有觉得德公公很古怪?他最后不是说找谭嬷嬷拿线的么?可谭嬷嬷的院子在西边儿,他去的是东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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