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蔡婆子拉了脸来霸陵侯府时,方妈妈便把她安排在了外灶间,虽然是粗使婆子的营生,但是她的月钱那可不输给夫人房里的一等丫鬟,就是因为她暗地里还有个工作,那就是为内灶间挑选可靠的丫鬟。
    霸陵侯府不像京城里那些积年的簪缨世族,进入京城不过四十多年的时间,不少仆妇杂役还得从外面买,家生子到底不够使。
    “那就这么定了,夫人也等不及了,这几日你就找了卢大有,把那丫头带进来吧。”方妈妈沉吟着点了头,有嘱咐道,“这次,你可得看好了她,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那边方妈妈与赵婆子在一起说着曲莲,而在外厨房这里,蔡婆子则拉着曲莲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跟她说着内院的事情。
    蔡婆子先把她推荐曲莲进内厨房的事情告诉了曲莲,在看到曲莲一向平板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后,她叹了口气道:“我这一年来仔细瞧着你,知道你是个安分的丫头,从没什么不应该的念头。但是曲莲啊,你总得为自己以后的日子打算,你这辈子,才刚开始呢。虽说都是让人使唤的奴才,可你瞧瞧,就连那雀儿都知道捡着高枝去落,何况是人。你也十八了,总得为自己将来的日子早做打算。你已经卖身进了府,婚配便由了主子,难道你就愿意被随便配一个像丁癞子那样的腌臜泼皮?”
    丁癞子是门房丁老福的儿子,满头疤瘌,今年都二十五六了,还没个正当营生每天就知道喝酒赌钱,时不时还发个酒疯。他娘丁婆子同样是在外厨房的粗使婆子,托了外院管事卢大有给丁癞子找了个看马房的活计,算是了了那两口子的一桩心事。现在丁婆子满心想的就是在外院的丫头中给她儿子挑个媳妇。前几日她仿佛看中了木香,寻了个由头把木香叫道一处,刚试探着开口,就被木香骂了个狗血喷头。
    那日曲莲恰巧去倒污水,正听到木香骂道:“……我呸你个痴心妄想的老癞蛤蟆,也不看看你那儿子的模样,配头母猪都寒颤了那头猪。以后少打姑奶奶的主意,没的腌臜了我的耳朵。”
    木香的声音大的厉害,不一会旁边就聚满了外厨房的丫头婆子。一时间,众人一通哄笑,把个丁婆子直臊了个没脸,她捂着脸跳着脚向人群外窜,一边走着一边回骂,“……你才是个痴心妄想的小娼妇,打量老娘我不知道你的打算,这外厨房就你整天上蹿下跳的,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就老实留在外院当个粗使丫头吧你。看不上我儿子,你看的上谁?想爬少爷们的床么,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贱命也想攀高枝!笑话!”
    想到这一段,曲莲低垂着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惯会察言观色的蔡婆子明白她这是害怕了,对进入内院也动了心。
    其实蔡婆子也有些想不明白,像曲莲这样的,明明有机会进内院却犹豫着的丫头那还真是一百个里也挑不出一个来。这人吧,生来就有往高处走的本性,这丫头不过十七八岁,怎么就能跟个老僧一般竟似看透红尘俗世一般。此时待看到曲莲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怯意,蔡婆子才松了口气。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对于自己的婚配还是有些在意的。
    想到这里,她伸手握了曲莲放在身前的手,轻拍着安抚,然后压低了声音道,“进了内院,就像在外院一样,安分守己的干活,待在内院站住了脚得了重用,就算是为了留住你的忠心,主子也会给你指个上进本分的男人。”
    蔡婆子没有看到的是,曲莲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攥了起来,手背上都露出了青筋。
    “是。”曲莲开口道,过了一瞬又道,“多谢妈妈推荐我,若有了出息,曲莲定报答妈妈。”
    “你能想通就好。”蔡婆子点了点头,又道,“我给你说说内院的事情,你得心里有数才好。”
    霸陵候府至裴湛这一代已经两代单传,所以跟京城里那些动不动七八房住在一起的公侯伯卿家不同,霸陵候府的人口十分简单。太夫人姚氏于两年前过世,现今候府就只有霸陵候裴湛和夫人徐氏一房人。夫人徐氏有三个子女,大少爷裴劭竑今年十八岁,跟着裴湛现在在北地大营。去年冬天,北戎再次犯境,即位两年的延德帝无可用之人,将仍在孝期的裴湛夺情复职挂帅出征。裴邵竑当时已经十七岁了,裴湛就将他带身边去了北地。为此事,徐氏差点又大闹候府。
    除了大少爷裴邵竑,徐氏还有一子一女,大小姐裴玉华,今年十三岁。三少爷裴邵靖今年刚刚五岁。
    除了夫人徐氏,裴湛还有三房妾室。这其中,住在听涛院的周氏育有十五岁的二少爷裴邵翊;住在观澜阁的钟氏育有七岁的二小姐裴丽华;还有一个未有子女的妾室李氏,跟着夫人徐氏住在紫竹院正房后的小跨院里。李氏本是夫人徐氏身边的丫鬟,在徐氏怀有大小姐裴玉华时开脸抬了姨娘。
    再来,就是住在馨香院的那位了。
    关于那一位,蔡婆子并未多说,只是告诫曲莲不要跟那院子扯上任何关系。还有一点就是,虽然那一位至今没有名分也未有子女,但是在霸陵候裴湛心里,未必就比夫人徐氏差上分毫。
    但是,那位毕竟没有子女,所以在霸陵候上下的仆妇心中,这候府里的女主子们,除了夫人徐氏,那就是生了二少爷的周氏。
    而这一次,之所以要从外厨房调派人手,是因为不久前出了一件事。
    紫竹堂专门给三少爷做饭的小厨房里发现了不干净的东西。
    入冬不久,三少爷裴邵靖便开始小病不断。本以为是因为今年特别冷,小孩子着了凉的关系,所以只是请了京城有名的慈济堂大夫来诊治。几幅药下去,烧退了看着见好,可是没几日便又烧了起来。接连几次,病情反反复复,看遍了京城有名的小儿大夫,也没有治好。
    裴邵靖越来越虚弱,徐氏急了,发了霸陵侯的帖子请了专治小儿病症的成太医来看。太医院的御医还是有些见识。看了裴邵靖的状况后,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私下里让徐氏检查孩子的饮食。徐氏大惊,命方妈妈彻查小厨房。查了几日却没有发现异状。
    还是成太医亲自去内厨房查看,这一看就发现了问题。
    时值冬日,新鲜蔬菜来之不易,外院采买也是每隔两日日往内厨房运送一批。这些新鲜蔬果便放置在专门的储箱之中。而这几个储箱底部,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被人换了一种木材,这种木材与储箱整体木质十分相似,如果不是散发着极难分辨的若有似无的味道,一般人根本辨别不出。
    成太医将储箱底部拆解下来,在上面刮下一层木屑,命医徒拿去查验,立刻便查出了问题。这种木质来自南地蛮夷之乡,本身有毒,当地土著用提取出来的汁液涂抹箭矢。
    成太医将这件事告诉了徐氏,徐氏大怒。将小厨房所有的人都拘了起来,挨个拷问。整个小厨房除了管事赵婆子几乎一个不落的被送到了庄子里。罪魁祸首更是被徐氏关押了起来,等着霸陵侯回来发落。
    小厨房几乎被撸了个干净,徐氏着方妈妈挑选可靠的丫鬟补充人数。可一时间,实在是难以找到数十个可用之人。勉强挑了几个,便被赵婆子发现那个嚼舌根的丫头。方妈妈这才起了在外院寻人的心思。
    ☆、005诊脉
    待走过抄手游廊,便进到一个三进的院子。院子里铺着青石板,中央立着一个汉白玉的石桌并四个圆墩。斜刺里种了一棵海棠树,只不过这个季节只剩下了枝桠。
    曲莲跟着小丫鬟走进了院子,春莺带着另外一个小丫鬟早就等在了门口,见到两人进来便笑着招了招手。
    “今日夫人心情挺好,你别怕。”春莺亲切的挽了曲莲的胳膊,朝着堂屋走去,小丫鬟在一边打着帘子。
    曲莲心里奇怪,面上却不显,只是低声道,“多谢姐姐提点。”
    春莺闻言并不与她客气,只是抿嘴一笑。
    西次间门外另站着一个丫鬟,穿着件鹦哥绿的杭绸褙子,看见两人走来只淡淡的笑了笑。她身材高挑,面相上本有些显得端凝,几丝笑容上脸立刻便多了几分清亮温和。曲莲并不认得她,只是看她的装扮也应是夫人房里的大丫鬟。于是她只是上前福了福,并未开口。
    那丫鬟伸手朝她摆摆手,示意不必如此,然后朝着门内轻轻道。
    “夫人,人已经过来了。”
    屋内一片寂静,足足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里面才又走出一个穿着蜜合色褙子的丫鬟,冲着她们点了点头。
    曲莲知道夫人房里有四个一等的大丫鬟,但是除了春莺,却不知道这两个是谁。着蜜合色褙子的丫鬟打了帘子,春莺带着曲莲走了进去。
    曲莲低头站在屋中央,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春莺推了她一把,她才跪在了地上。
    “抬头我看看。”有些暗哑的声音自临窗的大炕上传来,还带着点不耐烦。
    曲莲抬头,便看到了霸陵候夫人徐氏。
    她穿着件宝蓝色缂丝瓜蝶纹通袖袄,乌压压的头发梳了个坠马髻,插着根青金石寿字簪,恹恹的靠在素色的大迎枕上,一双眼晴挑剔的打量着曲莲。待看到曲莲的脸后,她蹙了蹙眉头,看向站在一边的方妈妈。这时曲莲这才发现,方妈妈也在这室内。
    曲莲冷眼看着,方妈妈走上前在徐氏的耳旁轻轻说了些什么,徐氏脸色略缓的点了点头,再开口时声音也和缓了些,“你起来吧,叫什么名字,进府前姓什么?”
    曲莲道了声谢从地上站了起来,“进府前奴婢姓陈,进府后卢管事给起名曲莲。”
    “这个卢大有,真是怠惰惯了。外院每每进来人,他都拿本《本草》给起名字,不过曲莲这名字听着到挺素雅。”听到曲莲的回答,徐氏倒露出了笑脸。“这名字还行,你就继续叫曲莲吧。名字什么的都是些不足道的小事。”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问道,“可知晓了自己的差事?”
    “方妈妈已经交代了,奴婢定竭力不负夫人信任。”
    “既然你知晓了,那我把话说在前头。这三少爷从今日往后,但凡有什么饮食上的病痛,我可饶不了你。”这番话,徐氏说的慢条斯理,一双厉目却紧盯着曲莲
    “是。”曲莲仍旧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应是。
    徐氏点了点头,又道,“我听说你有个六岁弟弟,这几日我就让卢大有把他接到府里来吧。让他给你弟弟安排个差事,将来说不得还能做三少爷的小厮。”
    曲莲心里一顿,便没有立刻回话。
    “怎么?你不愿意?”徐氏坐起身子,将手里的茶盅重重的顿在手边的炕桌上。
    “禀夫人,奴婢爹娘虽是庄户人家,却是良籍。临终前句句嘱托奴婢将弟弟照顾好。奴婢弟弟现今跟着叔叔一家,已经跟着衢县一家武官学艺,以后不管是运镖护院,总能安身立命,确不愿弟弟入奴籍。”
    徐氏本有些生气,但看到曲莲如此坦率,心里倒舒坦了一些。她扭头看向方妈妈,方妈妈闻弦知雅,立刻道,“那便更好了!咱们府里的护院武卫教头们那不是应有尽有,你弟弟进来府里跟着他们学武,日后别说运镖护院,便是那武举人也是能考一考的。”
    方妈妈如此说,曲莲再也无法,只能跪下应是。
    看着曲莲跟着春莺走了出去,徐氏方点了点头,对方妈妈道,“看着倒是个谨慎的。”
    “正是。”方妈妈笑道,“若不是这样,也不敢带到夫人面前。”
    “不过……”说到这里,徐氏又迟疑起来,“我看这丫头面色发黄,明明是十七八的姑娘,怎么那张脸就那么枯涩。可别是身体有什么毛病。”
    方妈妈闻言点头,“夫人说的是。不过,咱们府里自来采买仆妇都会让石馆的大夫来一一检查,若是身有疾病那定然是不能要的。夫人既然还不放心,那我立刻让人从慈济堂请大夫来,再给她好好把把脉。”
    徐氏点头,“还是谨慎点好,你现在就去办吧。”
    方妈妈得了命令躬身退了出去。
    进来内院之前,方妈妈亲自找了曲莲,跟她详详细细的说了今后的差事。也不用她做别的事情,就是看顾三少爷裴劭靖的饮食。从食材进入到内厨房,到喂到三少爷嘴里,这段过程,决不能错眼。
    曲莲本对自己在哪里当差没什么所谓,但是如今把弟弟扯了进来,她微微的有些后悔。夫人这明摆着是拿她的弟弟为人质,要挟她。
    可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办法,一个灶下婢而已,这府里多的是人能致她于死地。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赵婆子给曲莲安排了住处,与她同住的正是那日多嘴被罚的丫鬟。待知道曲莲是从外厨房进来的,这丫鬟立刻变了脸色,对曲莲爱搭不理的,却对跟着进来的赵婆子一脸谄媚。
    看来这内厨房跟外厨房也没什么不一样,曲莲看着那丫鬟和赵婆子便想到了木香和蔡婆子。
    “你以后便与小玉一屋,有什么不清楚的你问她,她要说不清楚你就来找我。”赵婆子瞥了一眼小玉,把这姑娘瞥的打了个寒颤。小玉看了赵婆子的眼色不情不愿的避了出去。赵婆子这才继续说道,“方妈妈让你今日先歇歇,从明日开始当值。灶上寅时三刻开始给三少爷准备早膳,你必须在寅正前进到灶间。三少爷的饮食的时刻单子我一会让人给你送过来,你仔细的几下……”
    说话间,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方妈妈推门走了进来,一个系着纶巾身着梭布直裰的年轻男子背着一个小巧的药箱,也跟着走了进来。
    “夫人吩咐,让谭大夫给曲莲把把脉。”一边说着,方妈妈走到了曲莲身边,携了她的手。她感觉到曲莲一闪而过的震动,却不动声色的笑着安抚道,“夫人心善,看你气色不好,特特让我请了慈济堂的大夫来给你把把脉。”
    曲莲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僵硬,被方妈妈携着手,缓缓的朝着那屋内的八仙桌走去。
    那年轻的大夫已经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脉枕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便垂头静静的等着坐在对面的曲莲将手腕放上脉枕。等了片刻,却不见对面的动静,他有些诧异的抬头。
    对面坐着个姑娘,面色苍黄,皮肤粗糙,却意外的有一双灿若星子的美目。他愣愣神,刚要开口询问,那姑娘却已经将手腕放在了脉枕上。
    定定神,年轻大夫伸出了右手。
    曲莲盯着那只看起来白皙修长的手指,三指平齐,中指定关,食指定寸,无名指定尺,手法十分的娴熟也相当的精准。她的心跳不由的又加快了几分。
    那搭在腕上的有些凉意的手指在搭脉不久后便动了动,曲莲低着头,余光里却看到那年轻大夫抬起了头看着她的脸。她微微的抬起眼帘,便看到那大夫目光中的惊诧。
    此时,曲莲心中已经完全镇静了下来。
    她早就该死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了,如今若是被这大夫戳破,顶多不过被撵出侯府。再落魄的日子她都经历过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换一只手。”年轻大夫的语气很是温和。
    想通了的曲莲没有迟疑,立即便换了一只手搭在了脉枕上。过了一会,便又听到那个年轻的大夫开口道,“姑娘可是衢县人氏。”
    曲莲抬头看向那年轻大夫,迟疑着点了点头,回答道:“正是。”
    然后便见那大夫吁了口气。他真是很年轻,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却已经能自慈济堂出师出堂看诊。虽然只是给侯府的仆妇看诊,那也十分了得。从他那发亮的眸子中,曲莲直觉到他已经知晓了她面色苍黄的秘密。
    “谭大夫怎就知道曲莲是衢县人?”站在一边的方妈妈奇道,她方才见曲莲神色有些异样,心中不免有些惊疑。在听到谭大夫的话后,心中的不安到一下子消减不少。至少这丫头的籍贯那是真的。
    “是这样的。”听到方妈妈的疑问,那年轻大夫笑了起来,白皙的脸庞上一对晶亮的眸子完成了月牙,那笑容仿佛扑面袭来的春风。“去年冬天,不少衢县难民逃至京城郊外。迫于饥寒,他们不少人身上都带着病。慈济堂为此特意开义诊,我也是义诊大夫。这些难民大多面色苍黄,皮肤粗粝。我一开始以为这是饥饿所致,后来却发现不是这么简单。他们的面色与饥饿所致的枯黄还是有些差别的,这也是师父的功劳。他发现衢县地区有一种特殊的观音土,可以偶尔为食,却会在身体里留下沉积,导致面色苍黄皮肤粗粝。即便是停止服用,短期内这种沉积也不会消散。”
    “原来如此。”方妈妈说道。只是她刚松了口气,却又立刻担心起来,“那这病会不会……”
    没等方妈妈说完,那年轻大夫便笑着摇手,“这病并不过人,对旁人也不会有半分关碍。这样吧,我开个方子给姑娘调和一下,十日内便能将这余毒拔除。”
    一边说着,他自药箱内拿出一方小小的砚台,取了纸笔,写下了药方。
    那大夫已经跟着方妈妈走出很远,赵婆子也已经离开房间,曲莲依旧有些不能回神。她已经做好被遣出府的准备,没想到峰回路转只是一场虚惊。
    可这是为什么呢?她确实来自衢县,但是却从未吃过那观音土,即便是最艰难的时日,那对夫妇在活着的时候也未曾让她受饿。她现在这副面貌明明是因为一副药剂,而她几乎可以确定那个大夫也看出她的状况并非源自那观音土。可是他为什么要替她隐瞒呢?
    这一夜,曲莲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006第一日当差
    第二日寅正,听过梆子声响,曲莲就立刻坐了起来。对面小玉睡得正香,还微微的打着呼噜。来不及多想,曲莲收拾了一下,换上了昨日傍晚送来的衣裳,便走出了屋子。
    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内厨房已经开始灯火通明。与外厨房不同,内厨房几乎所有的灶口都不熄火。曲莲进入到灶间后,正赶上外院将刚从丰台暖棚运来的新鲜瓜果送来。这个时节能在饭桌上见到这些东西的,那都是非富即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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