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凰悄悄的抬头看他的表情,却只能看到他的侧颜,看到他精致优美的轮廓。看不见他面上的神态……
    这一沉默,就是很久。
    澹台凰忽然开始哼唧:“哎呀,肩膀好痛!”
    这一叫,他微微偏过头,淡淡扫向她。狭长魅眸挑起,一字一顿道:“你就该受点痛!”
    话是这样在说,但已经将她一把扯过来,解开绷带,预备重新上药。
    澹台凰的头枕在他的腿上,听着他不豫的言语,看着他面色冷寂的给自己的换药,一时间说不准心里是得意还是什么。这货虽然生气,但却还是没丢下她不管。
    “喂,你生气了?”小心翼翼的探索式询问。
    他根本不看她,凉凉应了一声:“没有!”
    “也是,我也觉得你不应该这么小气才是!”澹台凰这是在成心刺激他。
    他手下动作一顿,狭长魅眸跳跃着诡异的波光,深海如晦,泛着十分危险的寒芒,冷睇着她一字一顿道:“你觉着,你为人挡箭,与人海誓山盟,爷若是生气了,是小气?”
    呃……“你不是都很大度的让我去逛青楼了吗?还能在乎这个?”澹台凰懒懒挑眉,和明确的告诉他,这生气的除了你一个人,还有我呢!
    她到现下都还记得这货是如何毫不在意的让她去青楼看小倌!
    “女人,爷真想掐死你!”他森冷的眸光扫着她,语中警告意味十足。
    澹台凰倒也还上了脾气,高高扬起脖子,开口道:“你掐呗!你掐死我呗!”
    她这样一说,他当即不说话了。
    低下头,十分耐心而专注的给她换药,这次撒上了止痛的药粉。处理好了之后,缠上新的绷带,过程沉默的可怕。
    处理完之后,他冷睇了她一眼:“让你去青楼,是因为事先已经交代好子风,将所有的小倌都撤走。但是他非但没听,还亲自上阵,爷已经收拾他了!”缓声开口,算作解释。
    说完之后,起身,往门外走。
    澹台凰听着这话,便是信了,因为那个头牌确实是不简单。而这种做事的风格,也确实就是这妖孽的一贯处事手法。看着他问都不问楚长歌的事儿,就往外走,她其实心里也开始没底:“喂,君惊澜。你干嘛去?”
    “吩咐下人准备午膳!”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
    这种相处模式和气温,在他们之间是从来没有过的。澹台凰忽然觉得,比起他今日这阴森恐怖的样子,他从前那总是犯贱的模样,看起来要温和安全多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望着床顶,第一次觉着心里有点没底。
    比起他这种冷暴力,她反而希望他责问自己一通。她静静的躺在床上,而他吩咐完下人之后,坐在不远处的桌旁,翻看小苗子送来的奏折。
    就这样诡异的沉默了半晌之后,下人们送了午膳进来,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没什么胃口。然后躺着没动。
    下人们把东西放下之后,全部退了出去。
    屋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见他这样一言不发,她心中有点烦躁,也有点上火,扬声开口:“君惊澜,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和楚长歌……”
    “不好奇!”懒懒应了一声,偏头看向她,狭长魅眸含笑,似乎已然恢复常态。
    看这样子,是已经消气了。但,澹台凰却看见了他深藏在眼底的那抹受伤的情愫……
    这下,她所有的怒气都哽在了喉间。他其实很在意,他其实很生气,甚至已经被她伤到,但却什么都不问。而这样诡异的沉默了半天,不是在跟她玩冷暴力,而是将他自己心中的火气都压下去,终而含笑面对她,是这样吗?
    而就在她想着,他的火气是好似是真的已经全部压下去了。整个人和寻常无异,走到她床边,看了一眼那些菜,双手环胸,懒洋洋的问:“没胃口,可是要爷亲自喂你?”
    话是表示询问,但是澹台凰还没回答,他已经坐下,端起碗,看样子是准备喂了。
    澹台凰总感觉有点怪怪的,看着他冷艳慑人的容颜,郁闷开口:“君惊澜,你为啥问都不问我?最少也该问问是怎么回事儿,问问我心里是怎么想的,问问……”
    他沉默,没开口。
    眼底的笑意微微敛下,如玉长指伸出,轻轻揉了揉眉心,看起来有些疲惫。
    这下,澹台凰越发觉得不能就此搁置,当成什么事儿都没有。这样子容易出事儿:“说话!”
    “一定要知道?”他微微挑眉,慵懒的声线也压低了几度,整个屋内的气温也下降到了冰点。
    澹台凰也清晰的看见他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火气,也慢慢的腾了起来。但她依旧十分坚决,有了矛盾不解决,最终只会激化,留下隔阂。不说清楚,反而才是大患!点头开口:“一定要知道!你问都不问,算是什么意思?不在乎?”
    看她坚决,他魅眸幽闪,冷睇了她半晌。终于将碗放下,选择了妥协。
    定定的看着她的眼,凉凉开口:“怕问了,答案不是爷想要的,爷会伤到你!”
    他自己的脾性,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倘若她的答案,是她喜欢楚长歌,一直以来,他们之间的点点温情,都不过是她在戏耍自己,他怕他会发疯。然后……狠狠的要她,囚禁她,甚至不顾一切的把楚长歌的命留在北冥,最终,让她恨自己一辈子?
    这是他能想到的,自己最有可能做出的事。偏执,疯狂,极度完美,或者极度破碎。
    所以,他不敢,不敢去问,甚至不敢释放自己的情绪。只能压抑着,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因为他疯狂的后果,她承担不起。她的恨意,他也承担不起!
    澹台凰愣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他:“那你就不担心……”
    “爷只问你,选他,还是选爷?”他问,神态沉寂,眉间朱砂缓缓变色。
    澹台凰赏了他一个大白眼:“我选他做什么?我脑子又没病!”楚长歌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对所有的人都能说喜欢,但是绝对没有爱。而他的真心,能有几分是真,怕是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对他没那方面的想法,怎么可能选他!
    他闻言,微微勾唇,心情已然好了不少。端起饭,喂给她,闲闲开口:“选爷就成了,之前的事儿,爷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你心里就一点都不膈应?”澹台凰皱眉看他,这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了?
    还是,他是装的?
    果然,她这话一问出来,他表情又冷凝了一瞬。稍纵即逝,也顿了片刻没说话……
    澹台凰终于看出了点什么,开口调笑:“爷,装什么大度啊!”
    这话一出,等于点燃了炸弹的引线……
    “砰!”的一声,他手上的碗摔落在地!如同他克制了半天的情绪,终于彻底崩塌!
    伸手一把将她从抓起来,就像是抓小鸡一般,狠狠的压到墙上,充满怒气的一吻就袭了上去,长腿顶开她的腿,将作为男人的怒火和意图很直观的转达给她!
    澹台凰吓得脸都白了一下,原本是想捉弄他一下,为毛会有一种不小心捅了马蜂窝的赶脚!不会真的把他气疯吧?
    也就在这会儿,他一吻作罢,呼吸灼热,而她气喘吁吁,几近窒息。
    两人对视,他狭长魅眸冷冷凝注着她,语气森冷厚重如同冰刃:“爷告诉你,从听说你给楚长歌挡箭起,爷就想把你按在墙上狠狠的做,让你清清楚楚的知道你是谁的女人!装什么大度,是啊,我他妈的装什么大度!”
    “……”都爆粗口了!看样子是气疯了的节奏。澹台凰终于开始为自己的不理智后悔,以后果断不能随便激怒他!
    咳嗽了一声,开口劝解道:“那个啥,你好歹是个男人不是,你淡定一点,做男人不能太小气……”
    “砰!”话没说完,他扬手一挥!
    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被这一挥扫落在地,金钗,玉簪,珍珠,胭脂,梳子,玛瑙,血珊瑚,种种珠宝散落了一地。
    她被他带到镜子跟前,双手被他从身后重重的压在梳妆台上,整个人直面着镜子,根本动弹不得。
    镜子里面,是她,和他。
    而只透过镜子,她便能看见他眸中冲天的烈焰,和难以形容的怒意与醋意……
    终而,他魅眸挑起,表情倨傲邪肆如同地狱花,看着镜中的她,一字一顿的开口:“你记住了!爷就是小气,爷不知道什么叫风度!爷只知道,如果下次你又为谁挡箭,爷就在这里,让你透过这面镜子清清楚楚的看着,爷是如何占有你的!让你搞清楚,谁才是你的男人!你记好了吗?”
    澹台凰感觉小心肝很有点发颤,一直就知道这妖孽不好惹,却不知道真的惹怒了之后,能有这么吓人!这不是恐吓吗?“呃,那个啥,你稍微淡定一点,我……”
    “不是你让爷别装大度么?”低下头,狠狠的一口咬上她的耳垂,火气十足。
    而门口,原是南宫锦听说自己的儿媳妇儿貌似中箭了,要来看望,一路上被百里惊鸿百般阻挠,让她烦不胜烦,真想一脚将他给飞走!
    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历尽千辛万苦到了门口,忽然听见自家宝贝干儿子的一顿咆哮!而且……恐吓?咽了一下口水,登时站着就不敢动了!
    偏头看了百里惊鸿一眼,艰难问:“你说这小子这是跟谁学的?他真的是君临渊的儿子吗?君临渊当年虽然狠辣,但也没这么疯狂霸道过啊!”
    南宫锦说着,十分认真的端起了下巴,开始认真的回忆当初君临渊的种种,寻找相似之处。但是很快的,她知道了君惊澜的疯狂霸道,是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受了谁的影响!
    耳畔,忽然传来百里惊鸿清冷孤傲的声线:“在想君临渊?”
    “嗯!是啊,啊,不是……”很快的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飞快摆手。
    然后,南宫锦童鞋被人扛走,空中是百里惊鸿清冷的声线:“看来我也很需要让你知道一下,谁才是你的男人。”
    “喂,不要这个样子啊!我知道了,都是你没事儿这样,还带坏了小孩子,对了,为什么我觉着惊澜媳妇儿的声音有点耳熟?”南宫锦纳闷,总觉得这声音似乎是哪里听过。
    百里惊鸿没理会她,淡淡道:“我们回去练习点耳熟的声音。”
    “哎呀,放开,我还有正事儿,我……”
    澹台凰听着门口的吵闹之声,偏头看了君惊澜一眼,奇怪道:“为什么我觉得刚刚那个人的声音有点耳熟?”
    太子爷一顿,一把揽起她的腰,往床上一坐,将她放到自己腿上,端起碗示意她吃饭。状若无事的开口:“你听错了!”
    澹台凰很听话的吃了一口饭,但是依旧狐疑:“没有听错吧,刚才那声音好像就是上次在街上坑我钱的那个人的声音!唔,你一次塞那么多饭干啥?”
    “不是,爷府中不会有那个人!”太子爷的语气十分肯定。
    澹台凰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子,不然您老人家的太子府,我还真的不敢再来了!”
    “……放心,不会!”太子爷很郁闷,见她表情不对,好像还要说什么,他当即开口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好好的给爷解释一下,你和楚长歌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很大度不介意吗?”澹台凰转过头吐舌头,似乎很得意。
    他懒洋洋的笑,十分温和道:“你可以选择老实交代,或者继续挑战爷的耐心,然后我们现在就在镜子前头做!”
    澹台凰面色一僵,开始老实交代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将事情的经过说清楚了之后。太子爷的心情才好了一些,澹台凰也把刚才那熟悉声音的事儿忘到了九霄云外。
    而太子爷却想起来一个事儿,不豫道:“楚长歌问你痛不痛,你说不痛。爷没问,你就说痛。你这是怕他担心?”
    嘴角一抽,无语道:“我让你别装大度,也没让你小肚鸡肠啊!你也太能想了吧?我跟楚长歌又不太熟,对着他哼唧我很痛,我脑残吧我?”
    这样一说,太子爷终于心情大好。这话,不就是亲疏有别,所以不与楚长歌说实话的意思么?想着,愉悦的在她的脖子上啃了一口,又接着喂饭……
    澹台凰嫌弃挥爪:“别瞎啃!男女授受不亲!”
    “呵……”他笑,不以为意,忽然闲闲道,“忘了告诉你,娜琪雅和你二王兄已经成婚了。因为不太光彩,所以漠北皇没有大办,也没有发请柬到各国!”
    “我二王兄就没反对?”情绪上是应该反对的,但是……理智上却应该不会反对。
    果然。他勾唇,嘲讽一笑:“你二王兄,并不蠢!不会反对……”
    ……
    是夜,南宫锦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那会儿的声音和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翻滚了很多下之后,脑中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了!对了,是那个臭丫头!
    难道惊澜这小子看上的是跟她在街上对峙的那个臭丫头?!
    这样一想,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而此刻,百里惊鸿正好被百里瑾宸叫出去了,没人干涉她的行动。
    起身,穿好了衣服,蹑手蹑脚的翻窗户出门,去看看到底是不是那个臭丫头,要真是,哼哼,她的这杯婆婆茶,可以免了。她南宫锦消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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