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澹台灭嘴角一抽,低下头开始签订这对于他来说十分丧权辱国的条约!这东西,要是真的被发出去了,自己又食言而肥的话,自己在百姓心目中的威信就完全没有了!即便自己最后夺取了胜利,当上了皇帝,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自己也会是个被世人病垢的皇帝!
    这样一想,他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于是下手的动作也更重了,指纹也更加清晰了!赫连镇在一旁深深扶额,他原本以为二王子殿下但凡长了一点脑袋,也该想着在指纹上动一下手脚,他倒好,不好好想办法就算了,还这么用力的按!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那厚厚的一沓纸,终于是被印完了!最终,他铁青着脸开口:“本殿下可以走了吧?”
    “二王弟虽然是将这些都签订完毕了,但是总得留下一件东西,方能让王兄放心吧?”澹台凰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话音一落,忽然白色的波光一闪,速度快到了极致!
    随之,翠花童鞋叼着几块令牌到了她的跟前,澹台灭当即站起身,极为愤怒道:“你——”
    澹台凰接过,在那些虎符里面挑了一个出来:“这个虎符好看些,王兄暂时为你保管!待到尉迟风的人走了,王兄自然会还给你,我们再光明正大的一战!”
    这个虎符,是控制了祁连山一代兵力的虎符,那边一共有三万士兵,若是尉迟风的兵马来了,定然都会全力抵抗!并且那个地方离连云十八骑的所在的地方极近,是最有可能突袭他们的兵马!
    现下把虎符控制在他们手中,澹台灭没有东西去调动他们,就等于是剪掉了他的一只围困他们的手!以后真的和尉迟风打起来,一切都会方便很多。最少是不用防范澹台灭忽然反戈一击!
    他这话一出,澹台灭或者是下想起来澹台戟一贯的声名而后作风,并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所以既然说了这东西最后会还给他,便是一定会还!便冷冷哼了一声,答应了!“既然大王兄的目的都达到了,是不是要放臣弟走了?”
    澹台凰听罢,轻笑了声:“不着急,二王弟可以先喝一杯茶!待会儿王兄有礼物送上,你拿到了之后,再走不迟!”
    澹台灭听罢,十分狐疑的坐下,接着喝茶,没喝几口,连峰就急匆匆的策马过来了,他笑得春光满面,好似是刚刚被人表白了一般,到了这跟前,便将自己手上的一个包袱丢给澹台凰:“殿下!这是北冥太子让属下送来的,北冥太子就要到了。但是怕您等不及,所以提前让属下送来!”
    “嗯!”澹台凰满意点头,然后把自己手上的包袱递给澹台灭,“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二王弟笑纳!”
    澹台灭一看她的笑,心中就顿生了不祥的预感,狐疑的将面前的包袱接过来,打开一看,白花花的一片,不知道是何物,于是两只手又拿起来仔细的端详了一番,等他看清楚也终于知道是何物之后。整个人都在风中凋残了……
    然后,澹台凰十分亲热而又热情的解释道:“这是北冥太子送来的,你手下那个谁……”
    “耶律倍!”连峰赶紧憋着笑借口。
    “哦!是耶律倍今日穿着的亵裤,刚刚在战场上缴获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王弟收下!”澹台凰笑意融融,眼神却很冷。她给君惊澜任务,除了是堵截敌军之外,还有一个就是把耶律倍的身上的亵裤给扯下来,给澹台灭好好看看!
    让他从心底里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对手,最终从心底里产生惧怕!
    果然,澹台灭听了这话之后,不仅仅脸色有些铁青,整个人的表情也无比难看!眸中闪过愤怒不甘,等各种情愫,还有一丝几乎完全无法遮掩的挫败!终于,一把将那亵裤甩了老远,冷哼了一声,道:“走!”
    旋而,便是澹台凰低低的笑声在他身后传来。
    等到他们走得不见踪影,连峰方才憋着笑问:“殿下,您让北冥太子下令叫人扯了耶律倍的亵裤做什么?您真是不知道,耶律倍都气疯了!”
    “我要澹台灭输!”澹台凰说着,拿着手上的虎符,和那一沓纸张,将他们尽数交给韦凤,旋而开口,“让一个人输,除了在战场上打败他,还要一点一点碾碎他的意志,让他从心底里就觉得自己不是你的对手,那么,他就失去了强大再生力量,只要一输就会认命!一败涂地之后,他便不会再有卷土重来的信心!”
    要一个人输,不仅仅是要他输的彻底,还要从根本上,从内心中,要他没有半分再回旋的余地!
    她话一说完,便听得一阵慵懒小声自她身后传来,正是太子爷带着兵马回来了,他坐在最前方,永远那样耀眼,仿若神祗临世。却忽然用了密室传音,让那些话只叫她一个人听到:“太子妃这一点是不是也是跟爷学的?因为爷叫你从心底中认输,彻底消磨掉你顽固不化的意志,你才终于认输,乖乖的到爷的情网里来……”
    什么叫一阵见血,这就是!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就是!
    澹台凰赏了他一个大白眼,终于是不欲再理会,带着人转身便走。和谈已经结束,漠北的内政,现下算是稳住了!
    见她如此无情,太子爷也不以为意,只懒懒笑了笑,跟在她后头。
    刚刚回到军营,便听说有一个自称公子宸的人,拿了北冥太子的印信,在帐篷里面等着君惊澜。两人对视一眼,抬步入了帐篷……
    ——
    而今日,也正是南宫锦将澹台戟的事情,都跟陈轩画交代了一个七七八八,告诉她应该用那何种药,用多久之后,便留下一封信,说是等到一个月之后,再让澹台戟拆开,便收拾了包袱走了。
    陈轩画千恩万谢的将她送了老远,方才回来,而南宫锦出了竹屋没多久,就看见百里惊鸿在路上等着她。她一笑,当即屁颠屁颠的冲了上去:“亲爱的小鸿鸿,你的事情处理完了?”
    虽然她并不知道他是有什么事情,但是上次自己要来,他没跟着,只说了有事儿,她也没多问。
    百里惊鸿淡淡的点了点头,接过她手上的包袱,很顺理成章的帮她拿着。
    南宫锦早就习惯了这货清冷孤傲的脾性,便也只是乐颠颠的跟在他身侧,他忽然道:“锦儿,以后小辈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这次让瑾宸送钱去帮惊澜,那小子竟然不要!看样子我们也帮不了他们什么了,以后就随他们去吧,之前便说了游南海,我们去给惊澜道个别,就走人!”南宫锦也笑了笑,终于是一副无事一身轻的状态。
    百里惊鸿点头,没再开口。到了军营的附近,南宫锦忽然突发奇想,对着百里惊鸿道:“我们偷偷潜伏进去,给惊澜一个惊喜!顺便看看他现下在做什么!如果,嘿嘿……”如果正在和媳妇儿亲热,他们偷看一下没关系吧?
    百里惊鸿嘴角一抽,早就喜欢了她的脾性,是以也没有反对,两人便悄悄的潜伏了进去,都是绝顶的高手,有心潜伏,就连君惊澜也发现不了。
    一路猥琐着,终于到了他们的帐篷门口,石头一抛,门口的卫兵被点了穴道。
    南宫锦正准备伸手掀开帘子,忽然听见一道清冷孤傲的声线传出:“为什么不要?”这语气,有些冷,是她儿子的声音,她自然听得出来。
    百里惊鸿一听,心中便暗道不好,正想出声,却见她猛然回过头。示意他闭嘴!这眼神太认真,百里惊鸿动了动唇,终于没吱声。
    罢了,早晚会知道的。
    “因为没有必要,爷也已经跟干娘说过了,北冥国库充盈,并不需如此!”君惊澜慵懒的声线传了出来。
    百里瑾宸沉默了片刻,却忽然定定的看着他的眼,淡淡道:“你以为,你不要,便不欠我的了?”
    “我从来没有这样以为过,只是希望能够少欠你一些!”君惊澜的声线,已然多了些惆然。
    澹台凰终于忍不住插嘴:“昨天晚上……”
    她话没说完,百里瑾宸便忽然偏头看向她,眸色很冷,比雪山上的冰雪还要令人发寒。这眼神一扫,澹台凰当即噤声了!
    君惊澜却握了她的手,轻轻笑了笑:“昨夜的事情爷知道,爷和楚玉璃都看见了!”
    这话一出,百里瑾宸好看的眉梢一挑,美如清辉的眸中不知道是闪过尴尬还是纠结,却还是冷声傲然道:“你不要以为你不要夜幕山庄的财产,我便会放过你,前两次没能杀了你,以后还有机会,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君惊澜看着他那别扭的眼神,心中隐隐有些想笑,微微挑了挑眉,看着他戏谑道:“小孩子脾气闹了快十年了,还不够么?”
    他这话一出,百里瑾宸面色一冷,又想起昨夜澹台凰的那一句话,什么傲娇闷骚闹别扭的,登时面上都忍不住有点烧了起来,看着君惊澜那似乎是看着一个闹脾气的孩子的眼神,也没来由的觉得心中一暖,像是一团小小的火焰烧了起来。但,他毕竟是极为骄傲的人,尴尬之下便想讽刺一句,还没开口,门口的帘帐却猛然被人掀开了!
    几人俱是一惊,偏头看向门口!一瞬之间,三个人的脸色都有点发白。
    南宫锦的脸色十分难看,几个大步走到百里瑾宸的跟前:“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君惊澜当即便故作无事的轻笑着开口:“干娘,我们不过是开个玩笑,你……”
    “你闭嘴!”南宫锦狠狠的瞪了过去!她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前段时间就一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今日话都听到了这个份上,她怎么可能还相信这是个狗屁玩笑!
    她这一吼,君惊澜也噤声了。
    百里瑾宸淡淡看着她的脸,袖袍下的手有点微微颤动,却仍旧十分倔强的开口:“就是你听到在意思,望天崖,北冥山道上的事情,包括澹台戟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他这话一出,澹台凰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王兄事情啊虽然早就知道他参与了,但现下听他这样说出来,也确实是搅得心绪复杂的紧。
    他这话一出,南宫锦瞳孔瞪大,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咬牙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望天崖,北冥山道上的事情,还有澹台戟……”
    “啪——!”一声清脆到刺耳的响声,打断了他的话!
    那张淡薄如月,清冷如仙的面容上,印上了一个极为清晰的五指印!然而,南宫锦这样一巴掌打过去之后,自己也傻了,儿子长这么大,她从来都没有动过手,可是今日……
    不仅仅是她傻了,其他几人全部都呆住了。
    “瑾宸,我,娘,娘不是有意的,瑾宸!”南宫锦说着,便想触上他的脸。
    他却忽然一把挥开:“够了。”
    他的眸色忽然变得很冷,比任何时候都要冷,已经冷得找不到丝毫温度。所有对于母爱的期盼,也忽然被这一巴掌全部都打散了,他仿佛是一个人到了冰天雪地里,环绕在身侧的,只有刺骨的寒风。心中那因为君惊澜和澹台凰的话,也慢慢生出的火苗和暖意,也在这一瞬间全部熄灭!
    他看着面前之人的眼,一字一顿的开口:“从今日起,百里瑾宸没有母亲,你,不再是我的母亲。”本来,一直也等于是没有,今日也不过是断干净罢了!
    他话一说完,转身便走,南宫锦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痛,竟晕了过去……
    ☆、【023】当年往事,误会开解!
    “锦儿!”百里惊鸿一声惊呼,很快的将她扶住。
    而走到门口的百里瑾宸听着这声音,脚步停滞了一瞬,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狠狠的攥紧了拳头,一狠心,掀开帐帘步了出去。
    生命中所有的真挚而坚不可摧的情感,都来源于彼此的互相珍惜。从来,他就没有被她珍惜过,既然如此,又何必留下自取其辱?
    纤尘不染的靴子,踏出了帘帐的门,百里惊鸿淡薄的声线带着些怒气:“站住!”
    这也是他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跟儿子讲话,然而,他这般一吼,百里瑾宸的脚步还是未有丝毫的停顿。
    君惊澜当即大步跟了出去,并对着澹台凰道:“爷去留住那臭小子,帮爷照顾干娘!”
    “嗯!”澹台凰默然点头,吩咐人去准备营帐,一出门,便见着一紫银,一雪白的身影,在茫茫草原之上打得不可开交。看样子君惊澜要留住百里瑾宸,对方不愿意,便直接动手阻拦了。
    两人之间,剑光散射的很快,几乎都看不清彼此是如何出手,已然临近黄昏,天幕渐渐拉下,然而他们交手之间,又有无数光晕在半空炸响,竟如同烟花绽放一般美丽。很多不怕死的士兵,都伸长了脖子翘首盼望,拓跋旭云起等人,出来之后瞧见了,也不由得呼吸一滞。
    独独楚玉璃,看了一眼在半空中交战的那两人,已经百里瑾宸那快的几乎叫人看不清的剑,便大抵猜到了他的身份,见澹台凰那边也是一阵骚乱,带着个晕倒人进了营帐,素有七窍琉璃心的他,很快的就明白了大概。
    一阵疾风吹来,他捂唇咳嗽了几声,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纳兰止上前来,看了一眼那两人打得天光四射的壮景,对着楚玉璃轻声开口道:“主上,您还是进去吧,外面风大!南宫神医说了您的身子还很弱,一个月之类不得见风,以后才能好些!”
    他这话一出,楚玉璃又咳嗽了几声,艳红的血线沿着手上的脉络滑下,纳兰止当即便急了:“殿下!”
    “不急。”他淡淡笑了声,温雅精致的面容上绽出江南烟雨般令人迷醉的浅笑,浅淡的朗眸看向半空中那两人,轻声道,“若是君惊澜拦不住,本宫在,也可以帮她一把!”
    此她非彼他,纳兰止自然明白。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竟然十分没有分寸,又大逆不道的道了一句:“您若是真的嫌命长,您就用内功吧!您便一直不当自己的身子当回事,早些死了也好,臣下可以赶紧去投奔即墨离!”
    说完,也不怕楚玉璃责备他,一甩袖转身就走!从认了这样一个冠盖京华,胸中万千丘壑的男子开始,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楚国王权的巅峰,将一个已经腐朽不堪的国家扶起来,又和南齐联手,一起压制东晋。那时候他便对自己说,纳兰止,这个人是你唯一的主子!一生不弃,一生不背叛!
    但是今日,是真的忍不住自己心中的不忿。
    楚玉璃岂会不知道他说的是气话,只看着他的背影,浅浅笑了笑。无奈了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纳兰啊……”
    这天下,若是纳兰都会背叛他,他便不再有亲近的人了。他也该庆幸,即便天下人背弃,独独纳兰不会。
    那一边,还在内力相撞,剑光四散。将已经快完全黑下来的夜幕,拉开半边天,明亮到扎眼。
    而这一边,营帐之中,百里惊鸿掐了南宫锦的人中,她方才幽幽转醒,而醒了之后,脑袋还尚且有些发懵,慢慢清明了,想起来,却又是一阵晕眩,躺了下去。
    “小心。”百里惊鸿扶住她,声线仍旧十分淡漠,但月色般醉人的眸中潜藏的关切,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澹台凰命人打来了水,拧了帕子,递给百里惊鸿,让他敷在南宫锦的头上,然后就开始十分恶趣味的想,自己还真的蛮有做好媳妇儿伺候婆婆潜质!这想法一出,她又打了个寒颤,然后……然后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南宫锦这一靠在床上,两眼茫然了一会儿,方才看向澹台凰问:“他们两个人在哪儿?”
    “百里瑾宸要走,君惊澜在外头拦着他!”澹台凰很快的回答。
    旋而,南宫锦整个人就像是苍老了十岁,萎靡了不少,偏头看向百里惊鸿道:“你说,瑾宸这是怎么了?”这一问,眸中便有泪掉了出来,都是她的儿子,一个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一个是她在产房外等得心神惧烈,方才等出来的孩子,她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反目成仇。
    尤其,自己极怒之下,打了他一巴掌,他竟然能说出母亲情断的话来,那便说明,他心中一直有怨,而这怨,并不仅仅是对着惊澜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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