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琛子看着他那样子,终于木然着表情伸出了四根手指,然后一眨不眨的看着太子,道:“爷,生了三子一女!”
    “爷,撑住!”说完之后,飞快伸手,扶住那一脸空白的太子殿下。
    ……
    其实太子爷虽然很震惊,但也没什么撑不住的。这会儿便也起了身,下人们拿了衣物来,他自己穿,素来有洁癖,并不习惯下人伺候穿衣。
    紫衣玉带,银色流光在锦缎上幽闪,尊贵不可言说。银冠束发,几缕发丝划过脸颊,如玉轮廓,更是冷艳慑人。这样一个似能劈开薄雾天光,耀眼胜过烈日之辉的美男子,谁都不可能想到,他此刻竟然已经……
    ——是四个孩子的父亲?
    君惊澜其实也很难从这里面适应过来,毕竟一下子就当爹了,这种感觉的确是……令人不好转换。
    整理好了仪容,他便已经决定去修理那几个孩子了,当初记下的帐,他一笔都不会忘记!首先要做的,自然是先去澹台凰那里,慰问爱妻的状况,接着要做的,就是把那几个小兔崽子狠狠的揍一顿!
    太子爷往澹台凰的寝殿走,紫银色的衣袍,在空中带出氤氲的痕迹,如一道迤逦春光,但凡所过之处,几乎能融了冬日初雪。
    而在半路上,遇见了一袭白衣的百里瑾宸,此刻看他过来,寡薄的唇畔为扯,淡薄道:“恭喜。”
    即便道贺,他的语气还是不冷不热,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君惊澜闲闲挑眉,自然也清楚从他口中得出这句话,已经极为不易,却还是笑着问道:“那不知你是准备给孩子们做叔叔,还是做干爹?”
    做叔叔么,便是承袭了南宫锦的关系,但这叔叔也就是干叔叔,终将是一代一代淡下去,若是做干爹么,就是他们这一代再重新确立的关系,那自然是比叔叔要亲上许多。
    百里瑾宸眉心一蹙,微微偏过头,看着满园的雪,终而淡薄道:“干爹吧。”
    这般一说,便是愿意和君惊澜保持更亲近的关系了。
    太子爷却来了兴致,看着他那一句话说出,还要别扭得偏过头的模样,可以调笑道:“嗯?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百里瑾宸登时怒了,面上却看不出丝毫怒色,偏过头,转身便走:“我什么都没说,我并不希望和你的孩子有任何关系。”
    “嗯!他们会尊敬你这干爹的!”太子爷自说自话,从他身边侧了过去。
    百里瑾宸月色般醉人的眸闪了闪,最终扯唇笑了笑,极为淡薄的笑,如同初融的雪……
    捉弄完了弟弟,君惊澜便将到澹台凰的寝殿门口,一路上太子爷都在思索一个问题,三子一女,从前他说如果生了龙凤胎,就将儿子揍两顿,因为绝对不能碰女儿。这下,三子一女,那原本应该揍女儿的那一顿,应该揍在哪个儿子身上呢?
    作为皇孙们父君的太子殿下,一路上就想着这种残忍、不靠谱、没有父爱的问题,一直前行。
    到了门口,刚要进去,却听到屋内一声小孩子的声音传出来:“哇哇!”
    他脚步一滞,站在门口,听着那声,似心弦被波动了一根,强大的冲击之下,竟让他有些呆愣。
    接着,因着内力极为深厚,耳间竟能听到小孩子吐泡泡的声音,一下子他从呆愣开始变得有点无措。
    抬出去要进门的脚,也顿住,最终局促的收了回来,更为离谱的是,竟然生出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不太敢就这样莽撞的进去面对那几个孩子,不太敢就这样轻率的去面对她为他生下的孩子。
    站在门口,隔着屏风和珠帘,看不见屋内的情景,他却仿佛被定格。不知该进还是退?
    ☆、【053】险些尿了太子爷一脸!
    太子爷站在门口,一副不知是进是退,举步维艰的模样。
    小琛子古怪的抬起头偷瞄了一眼,爷这是什么节奏,不会是害怕,不,害羞了吧?
    门口的侍婢们也从他出现起,就一直保持着弯腰,半屈膝的姿势,等着他进去了之后,她们就能站起来。但是他就是堵在门口不进去,这让她们心情甚悲痛。爷,奴婢们快闪腰了……
    澹台凰虽然是在做月子,但是那武功功底还是在的,虽然没出门去,但大抵也明白外面是发生了点事儿,听脚步声就知道是有人到了,但是这个人为什么不进来,澹台凰想了一会儿,还没太明白。
    正在她想着是不是出声的时候,那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和睡的三儿子,忽然“哇”的大哭了起来。
    这小子寻常是不哭的,这样哭也就只有一个理由,八成是尿裤子了还是咋了!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啼哭,让门外的太子殿下心中猛然揪紧,顿生了几分慌乱来,于是就提步进去了。
    然而进去之后,绕过屏风,他却没看任何一个孩子一眼,径自看向澹台凰。
    孩子出生之后,她原本因为怀孕而削尖的脸,红润了一些,眉眼之中除了以往的刚硬,倒多了几分柔和,只是在柔和都表现在看孩子们的眼神之中。
    她从来不会用如此柔软的眼神看他,这样一个认知出来之后,他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难道他就比不上那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么?太子爷的心情产生了一种颇严重的幼稚情感,但到底还是没出声。
    澹台凰正准备看那老三是在哭什么,刚刚将襁褓扯过来,便闻到一阵淡淡的君子兰香,从屏风之外铺鼻而来。她抬起头,然后便看见了他。
    算算日子,又快半个月没见了,他因为失血过多,容色苍白,却并不掩一身风华。永远尊贵,夺目,叫人不敢逼视。
    澹台凰其实也是个不太负责任的母亲,准确的说因为还没当几天妈,所以也还没有特别强烈的做娘的自觉,所以看见君惊澜进来了,她就把那倒霉孩子抛诸脑后了!
    她凤眸看向他,没问任何废话,只是轻声道“我让干娘去拦着你,不让你回来,你可怪我?”
    “怪!”他毫不犹豫的回了这句话,随后大步进了房间,坐在她床边。这女人,真是让他哭笑不得,欲恨不能。
    的确是怪,尽管胸口已经被自己的刀子划到鲜血淋漓,尽管他可以陪着她一起痛,但这自责和歉疚,必将伴他一生!
    澹台凰听完,满意的点头,见他还是一副极为自责的模样,忽然伸手,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嗯,知道怪我就好,虽然是我不让你回来,但是责任你负。下半辈子你要对我非常好,如同侍奉姑奶奶一般,看见我的时候,要如同老鼠见了猫!”
    这恐怕是太子爷生平第一次被人揪耳朵,就是干娘也从来没干过这种事,他面部有些微僵,似是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随后十分干脆的对澹台凰点头:“好!”
    对贱人难得的听话不顶嘴,澹台凰表示很满意。
    她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一低头,发现四个孩子嘴角都瞪大了一双小眼睛,似兴奋的看着澹台凰的那只手。
    尤其那刚刚哭得很凄惨的三儿子,这会儿连哭泣都忘记了,一双软绵绵肉嘟嘟的小手,快乐的打拍,还没长牙的小嘴巴长得老大,似乎笑得很是开心。
    显然这四个孩子,都天生的有一种习性,叫做幸灾乐祸!看见老爹倒霉,格外高兴。但也不排除他们还在娘亲肚子里头的时候,因为总是听见老爹意图威胁他们的生命健康,所以同样小小的记仇,这会儿看见“仇人”被揪耳朵,当然是乐不可支!
    澹台凰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四个小兔崽子,胆子倒是不小!连君惊澜的热闹都敢看……
    太子爷也很快的眯了眼,危险的看向自己那四个还没见过面的孩子,看起来肉嘟嘟的,小脑袋还没有他一个巴掌大。这一看,很快的愣了一下,竟也觉得心中似软了一块,这样小的孩子,以后……能长大吗?
    澹台凰抬眼一看,就见他一脸呆愣,抿了嘴有点想笑,这家伙之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要揍孩子来着,这么小的孩子,看他怎么揍得下手!
    太子殿下也的确是揍不下手,不仅仅如此,他还很想摸一下那几个小家伙,但是看着他们那么小,于是他又变得局促起来,会不会随便一伸手,就弄坏了?
    但,当他狭长魅眸扫到这几个小肉球,那幸灾乐祸、得意洋洋,尤其还抚掌相庆的几个小兔崽子之后,眸色忽然冷了下来,眉间朱砂也恍然间艳丽了几分,唇角有笑,三分温和七分冷冽。
    很显然,太子殿下从来是万人仰望的存在,怕是除了澹台凰,任何人或活物,都不敢这样看他的热闹和笑话,这几个孩子似乎有点……欠揍!
    澹台凰对这妖孽何其了解,一看他眼神不对,赶紧伸手扯他,转移话题:“你胸口的伤怎么样了,给我看看!”
    他们还是不要闹起来的好,因为君惊澜一巴掌就能把这几个倒霉孩子拍扁。
    她这样一扯,虽转移话题的意图很明显,但也的确是真的担心他的伤,他抓住她在自己衣襟口上的手,偏过头,懒懒笑道:“太子妃饥渴了?但是你如今在坐月子,真的行吗?”
    “饥渴你妹!”澹台凰黑着脸吐槽,这家伙!就是不想让人担心,也永远不会好好说话,想激得人不看。但已然认识这么久,她对他何其了解,怎么可能一辈子周而复始的上同一种当?
    伸手便去扯他的衣物,虽然是冬天,但澹台凰的力气何其大,若是实在凶残,用内力震碎了他一身衣物也是可以的。
    然而他很快挡住,攥着她手的力道又紧了几分,狭长魅眸含笑,不太在意而又懒洋洋的笑道:“别看,很丑!”
    这不太在意,是因为有了瑾宸的药,最终疤痕能消。但现下却不能给她看,他在她眼前,永远都该是最好的样子,而且这伤痕她看见了也会心疼,不如不看。
    两个人都很坚持,澹台凰坚持要看,他坚持不给。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那老三又哭了起来,应该是看了老爹半天笑话之后,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尿布还是湿的,不舒服了,于是又开始哭了!这几天澹台凰闲着没事儿,所以对孩子们的事情,一直都是亲力亲为,这会儿也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个挺不负责任的母亲,见着男人就把孩子忘了!
    赶紧把三儿子的襁褓拉过来,便开始解开系带。
    太子爷没照顾过孩子,只觉得这孩子哭得甚是烦人,所以也不明白澹台凰解开系带是想做什么,更加不懂这孩子是为什么哭。于是他也问了:“他怎么了?你这是……”
    “八成是尿了,你在正好,帮我一起换尿布!”澹台凰头也不抬的开口。
    只是她说完这句话,太子殿下的表情似扭曲了一下,换尿布!?他?澹台凰见他半晌没动,抬头一看,正准备教训两句,却忽然想起这货似乎是有洁癖的,于是她嘴角一抽。嫌弃的挥手:“行了,行了,你滚到一边去!让人进来帮我!”
    说着,她已经将襁褓解开,正要扯掉尿布,手腕却忽然被人抓住。
    她一愣,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这一看,便吓了一跳,他眉间朱砂似血,似极为生气,冷然看着她,魅眸中的幽光似乎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野兽,随时要冲杀出去,将眼前的人撕碎!
    慵懒的语调,也极为阴沉,凉凉道:“这是儿子还是女儿?”
    “儿子啊,怎么了?”不会现在要揍孩子吧?这小子一屁股的尿水,他洁癖这么严重的一个人,下得去手吗?
    她这一答,他面色更冷了几分,让澹台凰觉得自己身边的气温,已经开始接近南齐,她大抵就是那只可怜的企鹅,抖了一下,看他还是不说话,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问:“你还好吗?”
    不是发烧了吧?
    他勃然一怒,身后仿佛千万朵彼岸花怒绽,叫人看见一身黑气,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去几个字,恨恨道:“其他男人的下身,你也敢看?”
    “轰!”
    “轰!”
    澹台凰只感觉两个天雷劈到了自己的身上,让她成功的里焦外嫩!而且因为已经完全烧焦,她已经觉得自己的头顶,还隐隐有点正在冒烟的迹象……
    不单单是她,门口的小琛子和暗处的东篱,早已各自挂着一脸奔腾的泪水,重重扶额,找个地方哭泣去了。心中只剩下一句话:爷,您还有救不?
    所有人都表示严重懵了,唯独太子爷认为自己生气是很正常的。这该死的女人,是当他死了么?竟敢乱看!就是儿子也不行……
    澹台凰收回放在他额头试温度的手,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颇为不可思议的伸出一只手,指着自己的三儿子,都有点神志不清的询问:“他也能被称为‘其他男人’?”
    就说是男孩,都有点抬举这小子了,结果这货牛逼,直接给定位成了……其他男人?!
    “哇……”老三不服气挥舞还握不太紧的小拳头,用力的蹬腿,颇想把尿布蹬掉,然后用事实说话,认真的证明给澹台凰看,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男人!
    澹台凰又被雷了一下,这一对父子,真是……这算不算上梁不正下梁歪?
    老三这样认真的想证明自己,让太子爷更加阴冷的眼神看了过去,小家伙似乎抖了一下,随后那用力挥舞的小拳头,窝囊的收回来,往自己的小嘴里面塞去,标准的一脸惊恐。
    澹台凰这会儿也是发现了,最调皮捣蛋,表情丰富的就是这个逗逼的老三!真不知道这么小就这么机灵,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
    看这小子识相,太子爷方才收回了威胁的目光,随后对门口的侍婢吩咐:“进来给皇孙换尿布!”
    “是!”侍婢们这才战战兢兢的进来,赶紧抱着他们的三皇孙,到一旁换尿布去了!
    但是这孩子也是个有个性的,虽然这会儿屈服于父亲的淫威,但他并不打算就此认输,被抱走了之后,小脑袋扭着,两只小手对着澹台凰挥舞,一阵伤心哭泣。
    这种事儿一般都是小女儿才会做的,这三个儿子极少如此,就是因为太少了,所以才更让人怜惜。
    澹台凰看得一阵心疼,于是很不客气的拍了君惊澜一下,随后对着侍婢吩咐:“孩子抱回来,我来换!”
    “这,太子妃……”侍婢愣着,左右为难的看着夫妻两个。
    太子爷就这样因为这个小兔崽子,被她赏了一巴掌,虽然用力不大,但已经严重刺伤了太子爷敏感的心。他一下子表情比那三儿子还委屈,指着澹台凰控诉:“太子妃,你居然打爷!”
    “呃……”澹台凰看了一眼他的表情,难后滑下一滴庞大的汗水。
    看了一眼丈夫,又看了一眼儿子,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侍婢见此,便赶紧把老三抱走,飞快的换尿布去了。
    第一局,太子vs儿子,太子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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