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徐墨衍安顿好,都已经快接近凌晨了。
    卫青城走到站在监护室的玻璃窗前,安慰的拍了拍徐妈妈一天之间就有些佝偻的背,“徐婶儿,重症监护室这边没有陪护的床位,我让人给您在离这儿最近的酒店准备了房间,您先去休息一下,墨衍这边有我守着,有一消息我马上通知您,您看行么?”
    徐妈妈抹了抹眼角,转过身来,眼角还有没擦干的湿意,有些勉强的想要笑一笑,但是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她哭了一整天,一张嘴,嗓子都有些嘶哑了,“不用了,我就在这里守着就行,已经够麻烦你了。”
    大概是卫青城这忙前跑后的缘故,徐妈妈的态度亲厚了不少,那点些微的局促感都消失了不少。
    “您别这么见外。”这人也是我的命根子。
    卫青城侧过眼看向监护室床上躺着的徐墨衍,心有些钝钝的疼。
    “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徐妈妈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
    刚刚把儿子送进来的时候,那几个医生查看了情况之后连连点头,说幸好送医院手术得及时,又当机立断的转了过来,否则以他的伤情和那三级医院的医疗水平,很可能就会出大事,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她只要一想到那医生说的话,她的脖子和后背都刷刷的泛凉!她真的不敢想象,如果儿子出了事……
    “您别这么说……”卫青城的眼眶刷的一下就红了。
    徐妈妈看到他的样子,微微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这个沉稳的男人,怎么突然就红了眼眶。
    卫青城有些狼狈的侧过了头,清了清嗓子,他再转过头来的时候,情绪平复了些许,“墨衍这边有医生和护士,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他的伤不轻,等从监护室出来还会在医院住上一段时间,还得要您照顾,您别现在就把身体累垮了,今晚您就先将就一下,等他转回病房到时候有陪护病床就方便了。”
    最终,徐妈妈还是没有拧过卫青城的好意,去了酒店休息。
    送走了徐妈妈,卫青城的神色一下就冷了。
    “马上去查这个车牌号,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给我挖出来。”卫青城把手里的写着他匆忙间扫了一眼的车牌号的小便签递给老三。
    老三接过,“是,老板。”
    老三颌首之后转身就离开了,方劲同静候在旁等着卫青城的命令。
    “小方。”
    “老板。”
    “你马上去南兴市,协助徐家先把孩子找到。”卫青城揉揉眉间,小家伙出事都是因为那个孩子,先把孩子找到也算是安他的心。
    “是!”
    老扳让老三去找那辆肇事车辆,以老三的能力兼顾去帮着徐家找个孩子绝对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老板还让他单独走一趟,看来那个不知死活的肇事者是触到老板这久未动弹的底线了。
    看着卫青城身上的衣服,方劲同离开之后,吩咐了人给他送来了换洗的衣物。
    卫青城换掉身上的衣服,就在监护室外面坐了一整晚。
    徐妈妈被人送到酒店,心里惦记着儿子和孙女,压根儿就睡不着,儿子的情况暂时算稳定了,她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但是一想到还没消息的小孙女,一颗落下一半的心瞬间又给吊了起来,她摸出临走之前,丈夫塞给她的手机打了家里的电话。
    第九十二章  转眼子都疼!
    已经是晚上十二点过了,打过去的电话却半天都没有人接。
    连着打了三次,徐妈妈心都凉了,她哆嗦着手在电话里面翻了半天总算是翻到了大儿子的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
    “喂,妈,你们到了么?那边怎么说?老三的情况怎么样?”徐冬平一接起来电话,张嘴就急忙询问弟弟的情况。
    “医生说转院转得及时,虽然伤严重,但是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徐冬平听到母亲的话,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倩倩呢?倩倩找到了没有?”徐妈妈简单的说完了小儿子的情况,就追问起孙女的消息来。
    徐冬平颓然的抹了抹脸,声音中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绝望,“没有,我和爸把周围附近都找遍了,谁也没有看到过孩子,警察那边也没有消息……”
    本来就已经有准备会是这样的消息,但是从儿子嘴里听到这确切的消息,徐妈妈还是崩溃了,“那怎么办?!那怎么办……真的找不到了吗!?”
    “妈……”徐冬平听到母亲的哭号,眼泪珠子压都压不住。
    在深夜的街头,他孤独的一个人,孩子丢了,弟弟因为帮着找孩子差点把命都给丢了,那种自责而绝望的情绪,几乎将这个生活得并不顺遂的男人生生给碾压成碎沫。
    他蹲在路边,无声的哭着,一股一股喷涌上来的情绪让他站起身,几度欲将迈脚走到马路中间,让自己就这样找辆车子撞上去,一了百了。
    可是他始终没有迈出脚去,挂断母亲的电话之后,他矗立在那里良久,一抹脸,他抬起脚迈出去了一步,却因为看见马路对面背脊有些佝偻的父亲而生生顿住。
    天上还下着雨,父亲没有打伞,手里夹着一根烟,一向挺直的背脊因为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而佝偻了,路灯下,他那么清晰的看见,父亲一向乐呵的脸上布满的是层层的颓丧,仿佛一天就苍老了十岁……
    徐冬平咬着牙,眼泪滚落得停不下来!
    他有什么资格去找死!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弟弟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失踪的女儿也没消息,父母一天之内连受两桩打击,如果他再懦弱的去找死,他就是想要逼死父母!活生生的把这个家给拆散!
    他是一个男人!他是一个正该在这种时候扛起家庭重担的男人!
    他胡乱的摸了一把脸,把脸上的眼泪抹干,咬牙正了正色,“爸!”
    徐爸爸听到大儿子的声音,他抬眼望过来,看见站在路边的儿子,他快步走过来,“怎么样?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徐冬平勉强笑了笑,“妈呀刚打电话过来说,三儿的情况稳定了,说转院转得及时,伤虽然严重,但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徐爸爸听到这个消息,猛然松了一口气,脚一软,生生退了一步才勉强稳住自己没有摔倒下去。
    徐冬平赶忙一把捞住父亲,“爸?!您没事儿吧?!”
    徐爸爸摆摆手,“我没事!三儿没事儿就好!这就好!”
    “谢天谢地。”
    “倩丫头呢?!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悬在心上的事情放下了一件,另外一件马上又哽上喉头,即使知道没什么希望,但是徐爸爸还是忍不住问。
    说起女儿的消息,徐冬平那点勉强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住,他颓然的摇了摇头,“没有……”
    父子俩颓然的对视了一眼,再也没有言语。
    他们都清楚,已经过了这么久孩子还是没有消息,结果已经显而易见,可是谁也不愿意接受这个显而易见的结果!
    “……她妈哪儿呢?电话还是没打通么?”徐爸爸心下抱着一丝侥幸道。
    徐冬平摇头,“我去过了,问过周围的街坊邻居,说她人根本就不在南兴市,最近也没有回来过,林家人也否认来找过孩子,警察也去过了,什么都没问出来。”
    徐爸爸,……
    父子俩相对无言,什么消息都没有,什么消息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五点过一点,徐妈妈早早的就来了医院,时间还太早,她本来想给卫青城带些早点的,但是太早了外面根本就没人出摊。
    她刚出电梯,就看到站在玻璃窗的卫青城,她心下一暖,这倒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跑前跑后的帮忙,又守着儿子一整夜。
    “卫先生。”
    卫青城听到徐妈妈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向她,“徐婶儿,您这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睡也睡不着,你在这里守到现在?”
    “我怕他醒过来身边没个熟悉的人在。”卫青城淡淡的道。
    徐妈妈有些哽咽,“谢谢……”
    “您别这么见外。”卫青城淡淡的轻笑了一下,褪去了昨日的沉重,他看上去沉稳而厚重,给人足以安心信任的踏实。
    “要不是有你帮忙,我们家三儿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样……”徐妈妈抽泣着,泣不成声的后怕,她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昨天这人没有当机立断的帮着儿子转院,今天迎接他们的会是怎样的一场噩梦。
    卫青城听着她的话,紧紧的抿了抿唇角,对于这个问题,他拒绝去想!他也拒绝回答,那个如果的‘怎么样’他十二分的抵触。
    他清醒理智,任何问题都能守住作为那份被磨练出来的清明镇静,可是这一次,他失守了,分寸大乱!什么清醒和理智都因为那差点命丧车轮下的那个人而崩散了,那一刻,他满脑子充斥的都是杀意!
    如果这个人有个好歹,即使是犯法!即使拼掉那身他为之奋斗半身的荣誉和军装,他也会把那个畜生挖出来给千刀万剐了!
    他遗忘了很多,父母、家人、过去,除了这张脸皮,他被完全的改头换面,可是卫家人根子里的东西,一直都烙印在他的骨头血脉里。
    媳妇儿就这么一个,一旦认定,一辈子不离不弃!
    护短护媳妇儿,这是卫家男人的传统,不管这个‘护’需要付出什么代阶,都是再所不惜的。
    徐墨衍一直昏迷了二十几个小时之后才清醒,醒的时候人还在监护室,浑身都插着管子,眼睛都没睁开,先一步清醒过来的身体就已经严重抗议,痛得他死去活来的。
    好不容易睁开眼,看见眼前这白皑皑的一片白,他哭丧的垮了脸,他还以为出车祸这茬儿是他在做梦呢,没想到是他想多了。
    浑身的骨头好像要木了一样,他想动动,可是一动手指头都疼,嘶嘶的扯气着,他以为自己发出的声响很大,其实那低低的声音连他身边正在给他量体温的护士都没听到。
    身边没个熟悉的人,也没声熟悉的声音,他脑袋跟身体齐平,大手术后,一般都不能睡枕头,他转转眼珠子都觉得肉痛,哪里还有力气去望对面窗子外站着的人。
    自然也不知道,看着他终于睁开眼,站在外面守了他二十多个小时的母亲和爱人有多高兴,高兴得那个刚毅的男人眼眶赤红,高兴得母亲痛哭失声。
    他清醒后,除了最开始那阵清明,之后断断续续的在昏迷清醒中反复徘徊,身边有医生护士进进出出他也模糊的知道,痛得狠了,又糊糊迷迷的昏睡过去。
    真正摆脱这种浑浑噩噩的反复他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后了,睁开眼的时候,屋内的光线有些刺眼,身上的感觉有些麻木了,痛感有些矛盾,既清晰又麻木,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反正这辈子到现在为止,他就体验了一回,滋味儿?糟透了!
    “墨衍……墨衍……
    耳边的声音由远及近,徐墨衍眨了眨眼,反应有些慢,抬起眼时,正好对上那双微微赤红的眸子。
    看着他,徐墨衍缓缓的笑起来,动作很轻,他是真的痛怕了,转眼珠子都痛得感觉太恐怖了,他不想对着这男人笑一下,他就落得个痛死的下场。
    第九十三章 真的不想再挨一次刀了!
    “墨衍!?”
    “老三你醒了?!”
    “老三……”
    他这刚一笑,耳朵边就吵吵嚷嚷的。
    刚刚从手术昏迷后醒过来的时候,完全平躺的身体,头重脚轻得仿佛血都流到脑子里去了,这感觉忒难受,想也没想,一张嘴,低低的叫了一声,“二哥……”
    徐墨衍的声音很低,病床边围着人,闹闹嚷嚷的声音直接就把他那声二哥给压下去了,除了站在床边的卫青城,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张嘴叫的是他。
    卫青城听到那冲口出来的二哥,心下一震,差点就伸手过去抱住他,抱住这个他差点就失去的小东西,看到扑在床边哭得失态的徐妈妈,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满心的情绪一压再压,最终化成一声轻声微微黯哑的慰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
    耳边的哭声说话声嘀嘀咕咕的交织成一片,徐墨衍本来就难受,一睁眼还享受这样的待遇,差点没再度晕过去。
    没等他先晕过去,耳边就传来夹杂着哭声的数落声,“你个臭小子,你到底在干什么,走个路都能被车撞,你都几十岁了?还这么没谱……”
    徐墨衍一转头,看到站在母亲身后两眼眶红肿红肿的年轻女人,他张了张嘴,“二姐……你怎么回来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回来么?”徐翎英抹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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