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君挑挑眉,嘴角翘了起来。他远远看着,便知道这孩子粘人,幸而他早早想出了对策。
    方才他在庄园外转了一圈,正好碰上苏家小少爷在四处寻温仪城,于是,他毫不犹豫将苏家小少爷带过来拿人。眼看孩子终于被带走,他好不容易寻来和良辰的会面的机会,也好落得个清静。
    见弟弟终于懂事离开,温良辰点点头,忍笑道:“你赶紧跟着苏小公子去罢。赵信,你好生看着仪城。”
    “是的,姑娘。”赵信朝温良辰一抱拳,扭头跟着温仪城走了。
    巨阙瞥见赵信离开,脸上顿时露出一股不自然。
    秦元君急忙撇过头,故意去瞧那林中美景,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倒是温良辰发觉不对劲,转头挑衅地道:“怎么,你们倒忘记以前做的事儿了?”
    巨阙闷闷地闭着嘴巴,保持一贯的不言不语的姿势。
    眼看理亏的事情又被挖了出来,秦元君不得不回头解决。
    他淡淡一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良辰,温声道:“可不是良辰的探子厉害,好不容易才擒住他,后来又死活撬不开他的嘴,若他愿意开口说是你的人,我们哪里敢对他下手,怕早就奉他为上宾。”
    温良辰白他一眼,没想到三年不见,秦元君不仅本事见长,连人脸皮也变得厚了起来。
    “你杵在这处,我稍后还怎么走?”兴许是他的眼神太迫人,温良辰感觉到周身不适。温仪城离开之后,凉亭中就站着她一个姑娘家,再这般下去,是个人都会发现出不对劲出来。
    此处来往人,人数较多,的确不方便二人会面,秦元君心中明了。
    不过,他向来便是个懂得抓住机会之人,故意将她的意思引到另外一处去了,意有所指地说道:“良辰你说的极是,我现下去寻季兄,好方便你单独离开,和我相约会面。三个时辰后,我在西面暖湖上游的山涧等你。”
    温良辰越琢磨,越觉得他话中味道的不对劲,当下撇了撇嘴,瞪着他道:“你这是何意?什么是相约……”
    秦元君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云淡风轻地往前走了一步,特地压低声音道:“因为,我好想你。”
    “……你。”温良辰何时听过他说这般情话,顿时大惊失色,往后退了三步才停下来,纯钧伸手将她扶住了,也臊得满脸通红,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纯钧顿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元君。他心道,表少爷出去三年回来,怎的突然变得如此肉麻,巨阙该不会也成这样了罢。
    接着,纯钧又拿眼睛扫了扫巨阙,巨阙回她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温良辰被秦元君此言麻得头皮都要炸了,连句话都不敢再与他说,直接转身便走,连桌上的点心和茶水都不要了。
    温良辰自小便调皮任性,胆大妄为,她居然也有落荒而逃的一天,简直是破天荒头一遭的幸事,秦元君站在原地,摸着下巴笑得直抽抽。
    季云卿等了好半天,终于捱到温良辰走了,这才捂着暖炉子过来,他停在凉亭栏杆外,见秦元君一个人站在亭子里傻笑,顿时愣住了,惊讶地叫道:“你这笑容,若是被老师瞧见了,还以为你被鬼迷住了呢。”
    秦元君摸了摸嘴角,立即端正了神色,道:“季兄,你是故意开我玩笑罢?”
    “我与你开玩笑作甚,你向来不苟言笑,如此神色,本少爷简直是头一次得见……啧啧,估计那位女鬼还长相貌美,姓温名良辰罢。”季云卿耸了耸肩,出言调笑道。
    “我可是百毒不侵,那些邪魔外道遇上我,都被我打成了飞灰,你倒要小心自己家中的‘女鬼’。”秦元君挑了挑眉毛道,女鬼也敢来惹他?海盗的脑袋他都砍过了,还怕什么鬼不鬼。
    一提到家中的那人,季云卿便被气得个半死,登时横眉竖目道:“你小子就嚣张罢,总有一天你会被治住。”
    季大少爷所说的治,非彼治。
    自从薛扬被调入锦衣卫之后,他和英娘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连人影都见不着了。
    作为季大奶奶的温良春没了薛扬的消息,三天两头便往外跑,就差将绿油油的帽子当众扣他头顶上了。温良春这般大逆不道,偏生季云卿又发作不得,他和温良春之所以成婚,本就是互相交易的结果,二人相处了三年,都没有半点夫妻情分。温良春的胡作非为,季云卿完全是看在她和季二太太斗得你死我活,最后还将季二太太气得半死生了个女儿的份上。
    季云卿对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宽容,没想到将她的心养得越来越大了,直言找到薛扬就与他和离。
    放眼整个越国,似他这般和媳妇相处的,估计还是头一遭。
    可怜的季大公子,直到现在连女人都没碰过,更遑论抱儿带女了。偏生此事又不足对外人道也,季大太太脑袋急得都冒烟了,成天胁.迫他和温良春同房。他硬着头皮闯进房间,温良春却只让他睡在榻上,季云卿养尊处优惯了,睡榻又小又窄,还不如回书房睡觉来得清静。
    三年以来,他被母亲和媳妇折腾得要死要活,听闻秦元君四处游学,他简直羡慕得要疯了。幸亏明年春即将赴考春闱,季大太太为了让他放松心情,终于首肯放他出门和秦元君兜风。
    “听说西边梅花开得正好,咱们一道过去罢。”秦元君道。
    秦元君和季云卿二人携几名公子,从山庄内离开,往西面梅林而去,一路上谈诗论文,好不惬意,期间又行至西面小山的观景台,在台上作诗两首,秦元君又引得诸人一片喝彩声。
    越国读书人身体普遍不佳,在外吹了会儿风,便有几人感觉不行了,季云卿身子最弱,连个招呼都不打,头一个钻进观景台旁的小楼中休息去了,将秦元君一人晾在外边。
    季云卿的离开,恰好如了秦元君之意,他借故外出赏梅,独自一人带着巨阙离开。
    暖湖上的山涧距离观景台不远,不过需要步行一段距离,平缓的路面早已被清扫得干干净净,还可供马车行驶,在太清山那段时间,秦元君经常在雪地中行走,不觉得如何劳累。
    他绕至观景台下,忽地见到不远处梅林中有一大块阴影,再走近了去看,发现那块阴影居然是一辆高大马车的一角。
    马车边有将近二十名侍卫,这些黑衣侍卫们以马车为中心笔挺地分阵列开,腰上悬大刀,神情严谨而肃穆,远远瞧着,都能发现其武功之高深,绝不隶属于普通人家。
    这辆高大的马车车身遍布华贵的暗纹,帘角处悬挂着名贵的青海玉扣,以明黄色的穗子系着,即便它十分低调地停在暖湖旁,努力将自己的身体藏在林中,以掩盖那庞大的身躯,却让人忽略不掉那股气势。
    秦元君脑子“嗡”的一声炸了,他往后退了一步,恰好撞在巨阙肩膀上,巨阙声音发颤,唤了一声:“少爷。”
    “他们都是你们的人?”秦元君回过神来,面露震惊之色。
    巨阙僵直着身体站在原地,听见秦元君的文化,他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地道:“是。”
    巨阙来自于暗卫组织暗使御司,这个暗使御司独立于任何的府衙之外,是皇帝私养的一批顶级高手,无人知道他们在何方,坊间也从未流传过他们的传闻。
    巨阙便是暗使御司出来的高手,而在此时,眼前竟然出现了将近二十位。
    马车上之人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秦元君才看了一眼,胸口便觉得发闷,腿脚好似不听使唤似的,怎么努力,都没法继续向前。
    即便已经猜到真相,他依然没有准备好见到他。
    “少爷,您想要过去吗?”那边已有侍卫注意到秦元君,正在向马车内汇报。
    秦元君性子果断,几乎是顷刻间便做好了决定,他直接转过身,道:“咱们走罢。”
    如今他尚不够完美,如何震慑住群臣,如何让人相信他能够与一众皇子争夺?
    在这个此时撕开真相,并不是有利的时机,至少他认为不是。这个决定的作出,不仅仅是建立在感情上,更在眼前这复杂的时局之上。
    眼看春闱将至,不消半年,他便能向全天下证明自己,他秦元君不是人人鄙夷、见不得光的庶子,他血统身份尊贵,更是唯一一位有能耐,坐稳那位置的继承人。
    秦元君从原地离开之后,脚步飞快,转眼间没入白茫茫的林中,不见身影。
    而在此时,那帘后的一双眼睛,忽地微微弯了起来,似带着一股考量后的满意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十一点半等会还有一更,下一章会按时替换掉哈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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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郎情切
    温良辰站在山涧中的小亭中等候许久,感觉周围的环境冻得人心发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在原地绕圈全,一边跺脚一边抱怨道:“秦元君和我说三个时辰,他自己竟然迟到一刻钟,莫非他是在故意诓我?”
    纯钧愁眉苦脸地道:“姑娘,您先坐罢,奴婢传他们再添些炭火。”
    温良辰被炉子烧得脸颊滚烫,额头上都滴下汗来了,她急忙摆摆手道:“不必再添了,亭中已经够热了。”
    梅园为了方便各家公子小姐玩耍,特地一景一岗哨,岗哨里备有伺候的下人和足够储备,温良辰占的这处虽然人烟稀少,但下人们却十分殷勤,先是升好炉子,再用大半透的细纱将亭子里里外外围了起来,防止冷风吹进去冻伤姑娘家。
    “我站不住了,先出去走走。”温良辰本身就不是个耐住性子的人,平时处事沉稳,是处于自身安危考虑,真正的温良辰个性十分跳脱,尤其这人是秦元君,她几乎本能地、从不加刻意掩饰。
    她稍稍扯松自己披风的绳子,不住地抱怨道:“早知我便和四姐姐一道去赏景了,最后害得她一个人走了,不知她明儿会如何怪罪于我。”
    纯钧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姑娘,那卫大公子可劲儿朝您使眼色呢,就差没将眼珠子给凸出来……”
    一提起卫定放,温良辰便忍不住来气,说不要温良冬就算了,如今又想倒追回来,这是个什么道理?温良辰气呼呼地说道:“这小子活该,谁让她作弄我四姐。”
    温良冬原本是一位开朗豁达的姑娘,平时最爱寻人叽叽喳喳,自从经历过卫定放一事之后,闹得如今都不像她了,越看越像是个小媳妇。更过分的是,这卫定放自己娶不成温良冬,居然还拦着她不让嫁人。
    也不知这一对天生的活冤家,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希望这一次让他们二人彻底做个了断,四姐若再耽搁下去,可真得被熬成老姑娘。”温良辰咬了咬唇瓣,一脸的郁闷之色。
    正在此时,不远处忽地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良辰你放心,即便你变成老姑娘,也有我在。”
    世上能说这话还有谁?
    温良辰顿时脸一红,羞赧地往林间望去,只见秦元君披着披风,慢悠悠地从梅林深处走来,在距离凉亭不远处,他抖落肩上的披风,将它塞至巨阙的手上。
    温良辰正想开口反驳于他,猛地看见他靴上沾的白雪之时,登时露出惊讶之色,原来他是走过来的,难怪会晚了些时候!
    “你怎会如此不爱惜自己。”她三步做两步奔过去,横眉竖目,对着秦元君劈头盖脸一顿说:“庄园内有马车通行,为何你是自个儿走过来的?就不怕将自己冻死了么?”
    温良辰站在雪地里念念叨叨的,整个脸都涨红了,秦元君却极为享受地听她说,脸上还挂着喜悦的笑容,温良辰说着说着,便猛地琢磨出不对劲来。
    秦元君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古怪,她往后退上一步,警惕地说道:“你可有听进去?下次不可再这般糟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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