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沈骞答应了吗?”
    “什么意思?”
    严肃塞了根薯条在方针嘴里:“我是说,你拒绝了沈骞的表白,那他答应从此不再追求你了?”
    这个问题令方针很心塞。沈骞的意思很明确,显然是不会放过她的。虽然他嘴上说两人只做朋友,但显然他还执着着不肯放手。方针说服不了他,也做不到跟人翻脸,只能鸵鸟似的不去想这个事情。
    她没有回答严肃的问题,但对方一看她的表情就全明白了:“看来他是没同意。”
    他说着从台阶上站起来,双手插裤子口袋里转身去看方针。灯光从他的头顶罩下,一片阴影笼罩在了方针头顶上。她本能地就觉得不妙。
    就听严肃又说:“连沈骞都不同意,我又怎么可能会同意。”
    “严肃,你听说我……”
    “忙完了吗,忙完了就走吧。”
    严肃说着迈步朝门口走去,走出几步又回头招呼方针:“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还得换衣服。”
    “我等你。”
    “我有电瓶车,你先回去吧。”
    “那天晚上沈骞有送你吗?”
    方针一愣,就见严肃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很显然他又看破了问题的答案。方针几乎能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她双肩一沉颇显无奈,安静片刻后妥协道:“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
    回家的路上方针坐在严肃车里,一句话也没说。严肃似乎也不打算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听着轻音乐吹着暖气,静静地陪着彼此。
    方针干了一天的活累得很,那音乐又特别舒缓,有催眠的效果。她听着听着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不知不觉竟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等车开到她家楼下的时候,方针已经完全睡熟了。
    严肃把车停在路边,安静地望着方针的睡颜。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怎么会被这个女人给迷住呢?他一边想一边伸手去摸腹部那个地方,隔着衬衣摸着微微凸起的伤疤,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李默有一次酒后颇有感慨地说:“爱情是什么?爱情是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还债来了。”
    严肃心想,他上辈子一定欠了方针很多很多债,这辈子才要不停地向她还债。五年前那一刀是笔债,现在爱上她又是另一笔债。不知道接下来他是不是还要用更激烈的方式去还欠下的债。
    方针睡着的样子像个孩子,五官在车内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不如白天看到的那么立体,但也因此少了一丝尖锐。她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苦恼。
    是因为沈骞还是因为自己,抑或两者都有?
    她的头上还夹着那个黑色的小夹子,水钻一闪一闪显出几分稚气。严肃看着看着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轻轻拿下了那个夹子。
    留海一下子垂了下来,遮住了方针小半边脸。这样看起来她更显女人味了,紧抿的薄唇充满了诱惑,似乎在勾引人不自觉地凑近亲吻上去。
    严肃的身体慢慢靠近,最后停在了离方针的脸大概十公分距离的地方。但他并没有趁机亲下去,而是认真地端详着方针的五官。
    真的算不上太出色,可就是让他看了心里喜欢。
    方针睡了一会儿,隐隐感觉似乎有人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吓得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然后她就看见严肃清俊的脸在她面前放大,吓得她“啊”地一声叫,本能地坐直了身子。
    严肃立刻抽回身子,避免了一场碰撞。然后他熄了车子,下车去给方针开车门。
    方针脸烫得跟火烧似的,坐在车里尴尬得都忘了要下车。一直到严肃把车门打开了她才抚着脸匆匆下来,连话都不说就往楼上走。
    严肃也不说话,却并不离开,而是紧跟着方针上楼。方针心思恍惚都没留意到严肃有跟来,一直到走到家门口准备伸手掏钥匙了,才注意到跟在后面的这条尾巴。
    “你、你还不回家?”
    “就回,看你进去我就走。”
    方针赶紧掏出钥匙,微颤着手去开门。等门一开她就推开一条小缝,快速钻了进去。然后她反手想要去关门,却被严肃一把伸手顶住,门非但没关上,反而开得更大了。
    方针心想,他不会耍无赖要进来“坐坐”吧。
    她一脸紧张地望着严肃,那模样真心有点搞笑。严肃看着她的脸忍不住笑了出来,一手支着门另一手随意摆了几下:“你放心,我不进来。”
    “那你干嘛还顶着门?”
    “有话要跟你说,你别这么急着关门,我又不是洪水猛兽。”
    方针心想你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她站在那里不说话,嘴唇紧抿克制着内心的情绪。
    严肃一看她这样又想逗她,索性上前一步凑近了一些。方针一见他靠近眼睛立马睁得大大的,手里的力道也加重了一些,可就是没办法把门关上。
    “别紧张,今天我不亲你额头。”
    这话一出方针的举动更加有意思。她非但没松口气,反倒立马抬手捂住了嘴。
    看到她这样严肃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他聪明方针也不笨嘛,弦外之音听得清清楚楚。
    他边笑边伸手,拍了拍方针的肩膀:“行了,早点睡,别太累着。我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走下两级台阶后听到身后巨大的关门声,忍不住站定回头看看。方针家大门紧闭,显然他刚才的举动有点吓到她了。
    想到方针紧捂嘴巴的样子,严肃不由想笑。他边走边回味着这一刻,走进夜色中的时候深深吸了口凉气。
    抬手一看表已经过十二点了。新一年的第一天,他觉得过得还算不错。
    相比于严肃的轻松,方针显然压力很大。关上门后她整个靠在门背后,眼神空洞地望着面前的地板。
    她突然觉得自己在深蓝可能也干不久了。
    那天晚上方针靠在门背后出神了很久,到最后她忍不住把罗世留给她的戒指翻了出来,拿在手里默默看了许久,然后才平心静气下来,洗澡换衣服睡觉。
    结果一躺到床上她就发现自己了无睡意,睁着眼睛盯着黑夜里的天花板,眼前乱糟糟的总浮现一些过往的景象。
    像是从前她和罗世的点点滴滴。罗世是她大学学长,她念大一的时候罗世念大四。后来大学毕业罗世问家里要了笔钱出去创业,居然还真创成功了。巨华生意好的时候,罗世一年能挣一百来万,也算不错的收入了。
    只可惜后来摊子越铺越大,资金链却出了问题。巨华在上升期突然卡壳,然后就像质量不过关才建到一半的大厦那样,顷刻间倾泻一地。
    那段时间是罗世人生最失意也是最后的时光。从原先人人羡慕的青年老板,一下子变成穷困潦倒负债累累的生意失败者。方针见证了他从平凡走向辉煌,却也亲眼看着他一路溃败无力回天。
    除了罗世外,她脑子里还有严肃的身影。第一回在发布会现场见他时的情景,她穿过人群挤在前面假装采访,却拿刀杀他的画面,全都一一呈现在眼前。
    她甚至还记得严肃当时的表情。当刀子捅进他身体时,他并未显得非常失态,而是略带震惊地望着自己。他紧抿着双唇强忍痛意,整个人半支撑在她身上,凑在她耳边咬牙道:“为……什么?”
    方针只回了他两个字:“罗世。”
    她跟严肃的孽缘就是从那时候结下的吧,本以为两人要相看两厌一辈子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一天能坐在一起吃东西,甚至紧紧相拥紧密地几乎没有距离。
    方针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一辆失控的火车,凭她一人的力量已经再没办法拉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吸血姬薇薇妹子扔的地雷,亲一个。
    话说昨天是我们男配沈医生倾情表白,今天就轮到老严同志依葫芦画瓢了。大家觉得他的表现怎么样,能打几分啊?
    大苏:老严同志你今天的表白还不赖嘛,跟谁学的?印象中你好像没恋爱过呀。
    严肃:哼,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沈骞:你什么意思……
    ☆、第32章 严太太
    元旦过后,方针就慢慢地准备起年货来了。
    她也没想好这年要上哪里去过,总觉得去哪里都不合适。自打上次弟弟被严肃揍了一顿后,家里人跟她冷战了很久。
    虽然方针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跟她冷战?明明动手打人的不是她,她是被抢劫的那个。可在父母特别是妈妈还有弟弟的心里,她的钱就是他们的钱。她有钱不拿出来就是罪大恶极。
    而且弟弟得了那枚钻戒后应该发了一笔小财,后来有一次爸爸终于忍不住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无意中透露了出来。他们好像把那枚戒指卖了,加上家里攒的一点钱,给弟弟在比较偏僻的小区里买了套小二居。
    方针就打听珍妮的事情:“方法准备跟珍妮结婚吗?”
    “他们分手了。”方父在电话里头沉默了几许,劝方针道,“你弟弟最近心情不大好,你先别去理他。他头一回谈恋爱分了手心里不好受。”
    方针知道,这件事情肯定又被他们算在自己头上了。
    好在她现在也想通了,得不到的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是得不到的。她以前太天真,以为自己无私的付出可以换来家人真诚的相待。现在她明白了,如果父母不喜欢你,就算你搬座金山在他们面前,他们依旧不会喜欢你。即使他们对着你笑,为的也是你的钱而不是你的人。
    以前的方针多少有点不甘心,总希望得是到父母更多的注视。现在想通了死心了反倒轻松了许多,不用再记挂着给家里攒钱,她可以一心一意为自己的将来筹划了。
    方针想给自己买套房子。她仔细算了算自己的收入。清洁工工资不如当保姆来得多,她还算不错的,各项补贴加起来一个月拿到手大概三千五。每个月她所有的开销加一起再怎么节省也得有一千五,所以她大概还能存下两千块。
    她将原先的存款和这几个月攒下来的放到一起,大概有五万出头的样子。方针就很想买一套像现在住的这样的小房子。
    她去中介所打听过了,像她现在住的这种一居室市场上的报价大概在三十几万左右。但这种房子并不太多,所以也很抢手。
    方针算了一下自己的收入,琢磨着能不能贷款买房。她才出来工作,银行可能不会这么快就批她贷款,但她还是想尽量多攒点钱。目前的工资实在有点少,开销却比前几个月来得大,方针就想找一个钟点工的工作。每天中午给人做几个小时,一个月至少也能赚一千多。
    如今临近新年,很多阿姨都选择回老家过年,方针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出手。她现在也算是熟练工了,半年工打下来积攒了不少经验,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害怕别人歧视她的牢教身份了。
    简历发出去后方针就一边继续工作一边等电话了。结果等了一天工作的电话没等来,倒在某天早上等来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那是王子打给她的。当时大概早上九点,方针刚睡醒起床,连牙都没刷。王子在电话里一本正经和她说:“你能不能来我幼儿园一趟。”
    这话说得相当正式,乍一听你绝对想不到是一个五岁孩童在同你说话。
    方针呵欠打到一半:“怎么了,有事吗?”
    “今天学校有文艺汇演,家长要来参观。”
    方针吞下那半个呵欠:“那你怎么打给我?你爸呢?”
    “电话打不通。昨晚通知他要来的,可他没来。”
    “那你……”方针想了想还是不提那个“妈”字了。王子的妈妈显然不和他生活在一起,他要真能找到他妈,也不会给她打电话了。
    “可是,我不是你的家长。”
    “没关系,只要有人就行。你来充个门面,做做样子就行。”
    方针挺犹豫:“我,我一会儿还得上班。”
    “九点了你才刚起来,你肯定不会那么早上班。他说了你现在上晚班。”
    这孩子说话条理分明口齿清晰,方针居然完全说不过他。她拿着电话忍不住笑笑,故意逗王子:“他是谁?”
    电话那头静默了片刻,王子识相地回答:“是我爸。”
    说完这话他又接了一句:“你到底来不来?”
    “行,我去,把幼儿园地址给我。”
    方针心里多少有点同情王子,这么小的孩子,哪怕再衣食无忧,看到别的小朋友父母陪在身边一家和乐融融的样子,他也会伤心难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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