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那日告诉我……”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不安。
    “我想我在这里呆够了,走之前告诉你也没什么不好。”她说着站起来,一身素色衣衫被夜风吹得飘然若仙,“最近这两日,我便打算离开了。”
    咚的一声,心沉到了谷底。
    薄半夜突然就想起了那日,他纠结了许久换回一身男装,然后来到流烟阁寻她。
    店门紧锁,连关门告示都没有一张。
    他这才发现,她本就是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神秘女子,就算有一天她要静悄悄的消失,也没有任何人会发现。他能发现,可是他却再也找不到她。
    看到刘璋同其他人相拥他感到难受,但看到她紧锁的店门他却是感到心痛。
    这代表什么?
    像是一夜春风吹来,将心中某些沉寂已久的的花全数吹开。
    “言柳!”
    自己都没有预料到,自己就这样开了口。
    “嗯?”衣衫被吹得飘舞飞扬的她回眸,明明是像以前一样神色平静无波,他却从里面生生看出了一丝期待。她望着他,简单簪着木簪的黑发上落了几片粉色的花瓣。
    薄半夜觉得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他伸出手,凑近她,将她头上的花瓣拨下来。
    “我……”
    “少爷!言老板!刘家二少爷来了。”
    薄半夜眸光一闪,张开的唇缓缓闭上。
    “不见。”
    “可他跪在府门口,说要见到您才走啊!”
    “……那便放他进来,让他到大厅等我。”
    薄半夜说着闭了闭眼再睁开,只看到眼前女子的神色骤冷。她慢慢的从他的面前退开去。
    素衣女子站在桃花树下神色疏离,桃花瓣落了她一身。
    ☆、第30章 拯救二十岁杯具伪娘(五)·完
    “离那么远做什么?”
    薄半夜抓住她的手。这是他第一次抓她的手,今日他似乎做了许多以前从未做过的事。
    “你这是做什么?”
    “你跟我一起去。”
    “我想先回去了。”言伤试图退开去,然而他却沉默下来,抓着她的手往大厅走去。
    走进大厅,一眼便能看到直直站在大堂中央的刘璋。身着男装的女子身材纤细面容清秀,一双盛满沧桑的眼眸悲哀的看着薄半夜。
    “阿璋,你来了。”
    他依旧是用那种不阴不阳的语调说话,拉着言伤在一旁坐下来。偏了偏头,似乎是感到有些疑惑,“你怎的一个人来的,你的情郎呢,为何不一并带来见我?”
    言伤清楚的看到,当他说出情郎二字的时候,刘璋的身体一抖,脸色也在一瞬间白了下来。
    “你也不用露出这幅样子,你知道我不会怪你的。”
    刘璋抬眸看着薄半夜,方才的神色已然缓缓沉淀下去。她张了几次嘴,终于开口道:“那么我家的生意……”
    “哦,是我干的。”
    “你为什么那么做?我已经如你所说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了!”
    “哦?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那我若是我在桃花会那天叫你来,你还来得了么?”
    刘璋的脸色更白了。
    “……对不起。”她呐呐的似犯了错的小孩,“我一直都努力抗拒他的,我知道我答应了给你机会,答应了跟你在一起。可是,如果答应了的事一定能做到,那么世界上便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所以?”
    薄半夜的声音嗖地冷下来,他恢复了自己本来的低沉嗓音。只说了两个字,刘璋已然惊讶得张大了眼。
    “薄公子,你的声音……”
    薄半夜撇眉不语,言伤见她望着他神色悲戚,便轻轻开口道:“你以为,他天生声音便是那样不男不女的么?”
    薄半夜斜瞥言伤一眼,似乎是对她对他声音的评价不大满意。
    然而不待他说些什么来反驳,刘璋却站不住似的向后退了两步:“……我一直以为,你的声音是天生的。”
    薄半夜张开的嘴缓缓闭上,半天才冷哼了一声,将脸转向一边。
    “然而你也不能怪我。”
    薄半夜身体一僵,握着言伤手的手指也是一紧。言伤皱了眉看向刘璋,并不说话,但目光里的意思很明显:不怪你,那么该怪谁呢?
    “我本来一个人活得好好的,虽然支撑着家族很累但我从来没有怨过谁。偏偏遇到你,第一次见面便对着我看了半天,第二次见面便拉住我的手要轻薄我,第三次见面更是直接换上女装要同我断袖。”
    “……”
    言伤咳了两声,明明刘璋是严肃的在说话,但她不知怎的突然就觉得很诙谐。
    想到薄半夜最初的浓妆艳抹,与其说是男子扮女装,不如说是鬼魂穿了人的衣服。面对着那样一张涂了厚厚胭脂的脸,正常人谁又喜欢的起来?也难怪刘璋会吓得为了躲他逃到梓城来。
    “我不答应你便要毁我家生意,对我家中亲人动手,我只能答应你。然而我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过你,所以自然不会去关注你的声音。”
    听到这句话,言伤扭头去看薄半夜的脸。
    他却是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如遭雷击,甚至表现得很平静。
    “我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一再苦苦相逼?我不抱怨自己命苦,不代表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我每日待在你身旁,都觉得是种煎熬。”
    薄半夜依旧冷静:“既然煎熬,你便走吧。你家生意是我毁的,我现在放过你。你对我没有情动,我便收回我对你的心思。”
    一刹那,整个大厅都寂静下来。
    言伤看着他,想看他是以怎样的眼神望着他爱过的人,却正对上他的眼睛。他没有看着刘璋,反而是目光深沉看着她,像是丢掉了些什么东西般迷茫,又像是得到了些什么东西般专注。
    刘璋终于转身离去,走之前回眸冷冷看了薄半夜一眼。
    “薄半夜,你今日毁我家里生意,他日我必加倍奉还。”
    刘璋走了。薄半夜没动,言伤便也不动,两人坐在大厅许久,言伤终于轻轻开口。
    “你怎的不告诉她,他的兄长不会做生意,她家生意早在半年前就该赔光了。前些时候都是你赔本在往她家砸钱?”
    “若是说了就可以让他多看我一眼,放在以前我必定会说的。”
    “……那么现在呢?”
    “现在……”
    薄半夜看着她,明明是像以前的一样冷着一张脸,却莫名让她觉得很温柔:“现在不需要说了……”
    “……你不要这样看我,我觉得后背发凉。”
    “……”薄半夜冷哼一声,忽然就站起身抓住她的手往后花园走去。他将她带到桃林下,手指指向树下一个小小的土堆。
    “言柳,你看,这里葬着我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猫。”
    言伤自然是知道这只猫的故事的,心中有灵光闪过。她回来时听到的传闻,他对待刘璋的态度忽然就串成了一条线。
    薄半夜拿起方才未喝完的酒,仰头大口喝起来,喉结不停的上下滚动教言伤离不开双眼,不觉间已伸出手去碰了碰他喉结。
    “咳!”薄半夜被她惊得剧烈咳嗽起来,她轻咳两声收回手。
    “我觉得,你做一个男子很好,实在没必要变成一个女子,你觉得呢?”
    他盯她半晌,终于轻笑一声点点头:“现在我也这么觉得。”
    “那就好,我可以自在的游山玩水,不必替你专门去寻师父了。我今日过来,正是来向你辞行。”
    她叹口气,话语刚出口便被他一把拉了过去,正撞在他的胸膛上,鼻尖发疼。
    “你还是要走?”他的言语里隐含怒气。
    “你先放手。”言伤好脾气的推了推他,却被他更用力的按在胸膛上。在后花园待了太久,他身上也染了淡淡桃花香。
    “你再不放手,我便咬你。”
    “你是怎么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耍赖的话来的?”他咬牙。
    “总之我是认真的,你快放开。”
    薄半夜却是不肯理她,双臂紧得她快要被他身上的热度烤化。
    “我养过一只猫!”他沉下声音说道,“我养它时对它很好,不养它时便绝不会再惦念它。言柳,你知道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你不再爱慕刘璋,换成爱慕我了?”
    虽然他想表达的的确是这个意思,她大言不惭的说出来却还是让他面色一赧。幸好她被按在他的怀中,看不到他的脸色。
    “不是换成爱慕你,也许从许久之前,我早就……咳。”
    他不善言辞,只能这样迂回的告诉她。然而这句话一出口,他忽然感觉到她沉默了。
    “薄公子。”
    久久的,她终于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拿出一个香囊拉开口递到他的面前。
    里面是他的几根头发。他曾以为她是为了替他想办法而拿走的几根头发,原来她随身带在身上。
    “你知道我爱慕于你,所以你要利用我是很容易的。我对你一片真心,也相信你此刻说的话是真的,你能保证,你不是骗我的么?”
    他一僵,重新将她抱回怀里,随后他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嗯。”
    言柳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是怎样发现自己的感情的。
    发现流烟阁关门了的那一天,他本来是有一肚子的话要向她抱怨的,他甚至准备质问她,突然向自己表明心意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他要问她,为什么耍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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