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李亚萍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马老三找来改锥和钳子,开始动手撬门。随着锁头一点一点被撬开,李亚萍的心也一点一点地紧张起来,她不知道房门打开后,会看到什么样的可怕景象。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李亚萍跟在马老三身后走进了屋里。奇怪的是,屋内收拾得很齐整,除了地板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外,看不到丝毫凌乱的景象,就连卧室床上的破棉絮也码得整整齐齐。
    不过,屋里也有一点异常,凡是属于杜芬芳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包括她的旅行包、衣服,以及她到城里后购置的被褥及生活用品——空荡荡的房屋似乎在向李亚萍说明一个事实:杜芬芳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早就离开了这里。
    “看吧,她已经悄悄走了。”马老三喘着粗气说,“她欠下的房租和水电费,我只能找你要了。”
    李亚萍还没回过神来,她不相信杜芬芳会不辞而别,在她的印象中,杜芬芳不是这种人,不过,想到一个人,她心里的自信便不禁动摇起来。
    这个人就是杜芬芳的父亲!在李亚萍的印象中,那个小学时教过她和杜芬芳、永远板着一张黑脸的男人十分可怕,很多时候,杜芬芳只要一看到他,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从小到大,杜芬芳都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即使是到城里打工了,李亚萍也觉得杜芬芳没有逃脱她父亲的掌控。
    会不会是那个老头进城来找杜芬芳,逼着她回了老家呢?李亚萍决定给老家打个电话,证实一下事情的真伪。
    “喂,这房租和水电费你到底交不交?”看李亚萍半天没有说话,马老三急了,“我全靠这些租金过日子,你们不能这样坑人吧?”
    “谁坑你了?哪个租你的房子,你找哪个去要呀!”李亚萍的泼辣劲上来了,她脖子一扬,“我朋友无缘无故失踪,我没找你要人,你倒要起几个臭钱来了?告诉你吧,如果她人找不到,我这就到公安局去报案,说你有重大嫌疑。”
    “天地良心,我可是什么也没干过,刚才你也看到了,锁头是才打开的……”马老三慌张了,他的语气一下软了下来,“好啦好啦,算我自个倒霉,你也不要到处乱讲,否则我这屋子以后不好出租。”
    虽然打击了马老三的嚣张气焰,李亚萍心里还是憋了一肚子气,走出马老三的出租楼后,她突然决定不给老家打电话了,如果杜芬芳是被她父亲逼回去的,那就由她自生自灭吧,反正自己已经尽力帮助过她了。
    那天从光明村回来后,李亚萍很快回归了自己的生活轨道,她忘掉了杜芬芳不辞而别带来的不快,和男友一起投入到婚礼的筹备之中。一个月后,他们在同事们的祝福声中举行了简易婚礼。
    直到马老三的出租楼发生裸体女尸,李亚萍才想了杜芬芳……
    “这么说,在裸尸案发现前三个月,你一直都以为杜芬芳回了老家?”小黎问道。
    “是的,我根本没想到她会被人杀害……”李亚萍泣不成声,“我觉得凶手很可能就是马老三,说实话,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我怀疑是他图谋不轨,想对芳芳下手,芳芳不从,他于是杀害了她……”
    “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他呢?”
    “不瞒你们说,那次我去他出租楼,他有意无意地盯着我的敏感部位看,让我觉得很讨厌。你们想啊,芳芳那么俊的一个女人单独住在他的出租房里,他肯定会想入非非,我怀疑他当时并没有把钥匙全部交给芳芳,而是自己留了一把,趁夜深人静时开门进去……”
    “可是经过我们的调查,马老三已经基本被排除了嫌疑。”老毕突然打断了李亚萍的话,“我能不能问你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李亚萍愣了一下。
    “第一个问题,在杜芬芳遇害的这几个月里,你有没有给她父母寄过钱?”老毕吸了口烟,两眼微微眯了起来。
    “没有,我怎么可能给她父母寄钱呢?”李亚萍坚决否认。
    “第二个问题,你男友,不,你老公知道杜芬芳住的地方吗?”
    “知道,到光明村看房子的时候,就是他陪我们去的。”李亚萍突然意识到什么,她一下瞪大了眼睛,“你们怀疑是他?这怎么可能……”
    四
    在调查李亚萍的同时,专案组其他人员专程到杜芬芳工作过的清心茶坊进行了调查。
    清心茶坊位于海云大酒楼的三楼,里面装修古朴典雅,茶香浓郁,琴音缭绕,置身其间,有一种忘却凡尘、清新脱俗之感。
    “杜芬芳在茶楼前后只干了一个月零八天。”茶坊经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告诉专案人员,“因为她自身形象佳,服务态度好,深得客人喜欢,所以我们很多时候都安排她去负责贵宾间的服务工作。”
    “杜芬芳的性格和为人如何?”江涛问道。
    “她为人朴实、本分,可能是刚到城里工作的缘故吧,不太喜欢说话。”经理说,“平时上下班,她几乎都是独来独往,性格有点内向。”
    “那她和同事之间的关系呢?”
    “还不错吧,她在这里上班一个多月,没和谁发生过争执,也没和谁吵过架,总体来说,我觉得她和同事们相处得还算融洽。”
    “那她和客人之间,有没有发生过矛盾?”
    “顾客就是上帝,从原则上说,我们这里不允许工作人员和客人发生矛盾,所以这种情况在我们茶坊不可能出现。”
    “那如果客人骚扰工作人员呢?”
    “这个——”经理沉吟了一下说,“我们一般也是采取息事宁人的原则,以劝说工作人员、不伤害客人为最大前提,因为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茶坊的声誉会受到很大影响。”
    “你们只顾及茶坊声誉可能不好吧?”江涛说,“如果客人太过分了,直接威胁到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你们报不报警呢?”
    “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们这里没有发生过。”经理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江涛又在茶坊询问了几位工作人员,大家对杜芬芳生前的印象普遍反映较好,对她被害一事也表示惋惜和愤慨。
    “那么一个美丽温柔的人也被杀了,凶手真是没人性。”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说,“如果抓到凶手,我一定要去吐他一口唾沫。”
    “是呀,真是丧尽天良,惨无人道……”
    江涛他们回到局里,走进会议室,只见老毕正和马山县局的大刘、西郊派出所的赵所长等人在一起讨论案情。
    “经过dna鉴定,周德阳基本可以排除嫌疑了。”大刘手里拿着一份鉴定报告说,“另外,这两天我们县局出动了大量警力,终于在邻县找到了黄狗剩。”
    “是吗,他如何说?”小黎迫切地问。
    “老家伙承认自己骚扰过杜芬芳,但对杀害杜芬芳一事死活不肯承认。”大刘摇了摇头,“经过我们深入调查,他确实不具备作案的条件——从老家出来后,他一直在邻县的一个工地上打工,工头和工友们都证明他没有离开过那里。”
    “这和我当时的分析差不多。”小陈脸上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得意,“这个案子应该是智商较高的人所为,黄狗剩一个农村小老头,我谅他也不可能干出这样高智商的疑案来。”
    “黄狗剩智商是低,不过周德阳那样智商高的人也被排除在外了。”大刘哈哈一笑,“陈大所长,我看咱俩也就是半斤八两,两相扯平了吧?哈哈。”
    “是啊,你我都输了。”小陈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周德阳确实给了我一个错觉,看来高智商的人有时也靠不住。”
    “这么说,最大的赢家就是毕老了?”大刘看着老毕,心悦诚服地说,“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了:如果凶手在马山县,你怎么会连夜赶回来呢?唉,不怨我们县局的人脑子笨,只怪你毕老太老谋深算了。”
    “只要凶手还逍遥法外,就没有谁是真正的赢家。”老毕吸了口烟,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案子进展到目前,咱们只弄清了死者的身份,凶手是谁,那个房里的哭声又是怎么回事,可以说还一无所获,所以大家都不要盲目乐观。我看今天大刘也在,干脆讨论一下案情如何?一旦明确了方向,顺坡下驴,案子就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我觉得目前最大的嫌疑人应该是李亚萍的老公。杜芬芳住在他家里的时候,他可能便对杜起了打猫心肠,虽然李亚萍也长得有几分姿色,但也不能排除他想多吃多占,将杜芬芳据为己有的念头。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知道杜芬芳的住处,并且可以利用熟人关系轻易敲开房门,在杜芬芳不从的情况下将其强奸并将其杀害。”小陈率先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按照毕老之前的分析,现场应该有女性存在,那这个女性又会是谁呢?”江涛提出异议。
    “很简单,这个女性就是李亚萍。”小陈一言既出,小黎和大刘、江涛他们都吃了一惊,只有老毕不动声色地继续吞云吐雾。
    “你能讲得明白一点吗?”小黎说。
    “作案的那天晚上,当老公(那时应该还是男友)出门后,李亚萍悄悄尾随在他身后来到了光明村,并亲眼看到他进了杜芬芳的门。在门关上的一瞬间,李亚萍心里的怒火开始熊熊燃烧起来,她肯定以为是杜芬芳勾引了她的老公。门一打开,她便扑进房内,不分青红皂白对着床上的杜芬芳一顿暴打,杜芬芳出于自卫进行反击,并渐渐占据上风,这时男友看情势不对,从后面紧紧扼住了杜芬芳的脖子,导致杜芬芳窒息而死。之后,两人冷静下来,想出了一个埋尸墙内的办法。”小陈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李亚萍的老公究竟是不是凶手,等他出差回来自然会见分晓。”老毕吐出一个烟圈说,“不过,案情可能不会如此简单,在这里我想提醒大家的是,目前有几个神秘人物一直隐藏在暗处:一是那个留下奇怪脚印的人,二是李落泪所说的那个瘦条脸,三是给杜芬芳父母汇钱的人,特别是这个汇钱的人,咱们要赶紧到邮局去查找他汇钱时的原始单据。”
    “对,原始单据上一定有他留下的字迹!”大家齐声赞同。
    五
    “我也谈点自己的看法。”小黎清了清嗓子说,“自从和毕老、陈所一起到马山县去了一趟,回来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说到这里,小黎停了下来,拿笔在纸上唰唰写了起来。
    “你思考了什么问题?姑奶奶,拜托你快点说,不要制造悬念好不好?”小陈说。
    “着什么急呀?”小黎翻开笔记本说,“我思考的问题是:杜芬芳到城里打工后,会不会遇到了她的前夫曹正明,换句话说,曹正明是否就在本市,他会不会就是杀害杜芬芳的凶手呢?”
    “嗯,曹正明正是咱们下一个要摸排的嫌疑对象,既然你有深入思考,不妨给大家谈谈。”老毕看着小黎,轻轻点了点头。
    “在我看来,杜芬芳和曹正明婚后的感情很好,这点从杜芬芳父母及周德阳的讲述中已经得到证实,他们离婚并不是感情破裂,而是由于杜父的蛮横无理和强加干涉造成的。从内心来说,杜芬芳甚至觉得亏欠了前夫。我们可以大胆假设,杜芬芳到城里打工后,无意中遇到了前夫曹正明,两人的感情死灰复燃,有了重新结合的愿望,但由于这时曹已不再是自由之身,他已经重新结婚或有了新的女友,于是,一段畸形的三角恋形成了。某一天,曹的妻子(或女友)追踪到马老三的出租楼,与杜芬芳发生抓扯,曹在妻子(或女友)不敌的情况下,选择了帮助妻子(或女友),并在无意识中掐死了杜。”小黎说完,静静地等待着大家的反应。
    “小黎的分析有几分道理。”赵所长赞许地说,“既然毕老大仁大义,把我也纳入了专案组名单,那我这个专案组的临时工也发表一下意见吧。我觉得小黎的这个说法,可以解释之前那个摘菜老妇和卖菜夫妻所描述的事实,即他们都曾看到杜芬芳伤感和哭泣。试想,杜芬芳刚到城里打工,和同事之间相处还算融洽,有什么事情能让她伤心落泪呢?所以,我也认为她一定是在城里遇到了前夫曹正明,后来她被害一事,曹正明肯定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不这样认为。”小陈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也同意杜芬芳在城里遇见曹正明这一推测,不过,曹不应该是凶手。从很多大案要案的经验来看,凶手往往隐藏在深处,不可能让人一眼识破。小黎的分析有一个违背常理的地方:既然曹选择了与杜重新发展,他就不可能在杜与妻子(或女友)发生抓扯的情况下与杜为敌,并置杜于死命。”
    “凶手如果不是曹正明,有没有可能是其他人呢?”江涛提出了另一个观点,“我们今天到杜芬芳曾经工作的茶坊调查时,发现茶坊女服务员有遭受性骚扰的嫌疑,据此我分析认为,杜芬芳在茶楼工作期间,肯定遭受过顾客的性骚扰,凶手有可能就是其中的骚扰者。摘菜老妇和卖菜夫妻那段时间看到杜芬芳伤感、哭泣,有可能便是杜受到骚扰后情绪波动所致。”
    “小江的这一观点很新颖,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有调查才有发言权。”老毕眯缝着眼睛说,“当然,小陈和小黎的分析,也是基于前期摸排、调查基础上作出的判断。对专案组来说,任何一个可疑的线索都不能放过,李亚萍的老公和杜芬芳的前夫曹正明,这两人是专案组接下来要调查的重点对象,现在曹正明还没有找到,所以咱们都不能有一丝松懈。”
    老毕吸了口烟,继续说:“刚才听了大家的讨论,我之所以比较赞同小江的看法,是因为我最近越来越有一种感觉,这个凶手没有我们原来想象的那么简单,之前我认为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较大,但现在我的看法在慢慢改变,也许,凶手就隐藏在光明村。”
    “是吗?”在座的人都大吃一惊。
    “我只是说也许。”老毕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好了,下面我把专案组的工作重新分一下工……”
    这天的案情讨论会快要结束时,专案组突然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苍老,上气不接下气,听起来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话:“马老三的出租楼下住的那个唱歌男人,这两天又在搞鬼了。”说完之后,他便不管不顾地挂断了电话。
    “李落泪又在搞什么名堂?”赵所长说,“这家伙神神道道,前两天他假装女声,半夜爬到楼上唱歌把周围居民吓得不轻,这次他又装神弄鬼,我看直接把他关起来得了。”
    “什么,他竟然假装女声半夜唱歌?”大刘觉得不可思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说起来真好笑。”小陈说,“马老三疯了后,他的一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找到李落泪讨要房租,李落泪被纠缠得不行,于是想了一个办法:半夜三更跑到二楼,假装女声唱张国荣的《倩女幽魂》,他的目的是制造闹鬼的恐怖氛围,让那个讨租的人不敢再上门,不料这一招把那对卖菜夫妻和那个小青年吓得不轻。”
    “李落泪假装女声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大刘似乎不太相信,“如果有这水平,他完全可以上央视星光大道舞台去挑战李玉刚了。”
    “他当然不如李玉刚,不过,这个家伙的水平还是相当高的,至少在不明真相的人听来,那确实是一个幽怨女子的歌声。”老毕吸了口烟说,“其实,我内心深处还蛮喜欢李落泪的,这个人有个性,也有艺术天赋,只是生不逢时,没有走上追求艺术的正确道路。”
    “毕老,那这个电话反映的情况怎么处置,是搁置不理吗?”小陈问道。
    “不,我觉得其中大有深意,”老毕摆摆手,“现在我和你到光明村去跑一趟,看看李落泪又玩出了什么新花样。”
    “那我呢?”赵所长不甘落后地说,“这事出在我的地盘上,再怎么我也不能拖后腿呀。”
    “你就算了吧。”老毕微微一笑,“李落泪每次见了你,都像老鼠见了猫,你还是别去吓唬人家了。”
    第十章 神秘女子
    老毕和小陈觉得眼前一阵缭乱,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只颜色怪异的火鸡:女子下身穿着窄窄的紧身萝卜裤,两条腿看上去细若麻秆,上身却穿着一件又肥又大、红橙黄绿几种颜色混搭的宽松衣服,再往上看,她小巧的脸上化着烟熏妆,两只眼睛显得又黑又大,而乱蓬蓬的脑袋上顶着两根朝天辫,显得滑稽而夸张。
    一
    流浪歌手李落泪是一个充满了梦想的艺术追求者,不过,而立之年仍一事无成,这让他多少感到几分无奈和忧伤。他认为自己的梦想之所以遥不可及,从根本上说是缺少机缘。
    机缘,可以理解为时机和缘分的结合,而促使这两个东西碰撞出火花的,莫过于炒作了。
    是的,在这个名人辈出,各领风骚几年几月甚至几天的时代,炒作对一个人出名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而即使出了名,也得不停制造各种绯闻、各种噱头才能维持名人的地位。闲暇的时候,李落泪一遍又一遍地分析了自身的优点和缺点,他认为自己在音乐方面的才华和实力,与那些红遍全国乃至全球的歌星并无多少差距,在某些方面他甚至已经超过了他们,他身上唯一的缺陷是没有炒作点,用新闻记者的行话来说,是没有很好的新闻点。
    怎样才能制造新闻点,以引起网络和新闻媒体的关注呢?李落泪处心积虑,挖空心思,他知道那种蓄长发、穿破衣,把自己打扮成艺术家吸引目光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他必须要弄出很大的声响,或者做出很怪异的举动才能吸引大家的关注。
    一天下午,李落泪午睡醒来,又一次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温习明星梦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谁?”他一下警觉起来,自从那次带小姐回来被抓了个现形后,他对敲门声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
    “把门打开,我有话要跟你说。”门外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个声音同样显得小心翼翼。
    李落泪把门打开,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这个男人虽然年届花甲,但身体壮实。他脸上眼窝很深,一对眼珠像不幸陷落在深坑里的鱼儿,不停地游来游去。
    “我是马老三的亲戚,马老三现在在精神病医院治疗。”男人说,“你是知道的,治疗需要一大笔钱,所以,每个月的房租都由我来帮他代收,然后再交给医院。”
    “你今天是收房租来了?”李落泪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口袋,口袋里仅剩下两百多块钱,而这钱,是他未来几天的生活费。
    “这个月的房租你还没交吧?”男人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说,“另外,如果你还想继续住下去,就请把半年的租金也提前预付了。”
    “什么?”李落泪一下瞪大了眼,半年的租金得好几千呢,他两手空空,拿什么预付?
    “如果交不起租金,最好早点走人。”男人大概看出了李落泪的窘境,脸色一下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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