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呢。
    都没有结局。
    她与他相处的岁月屈指可数,他亦完全不了解自己的过去,就这样荒唐轻易地对她说了喜欢,就算她能渐渐忘掉许濯,就算他能丝毫不在意她的过去,可单单他是陆禹泽亲姐夫这一点,就没有办法跨越,她不能当不要当不屑当小三。
    杜柠握着手机,只觉心绪愈发的清明豁朗,就当,她从来都没有与他遇见,就当,这一切都只是愚人节的玩笑语言。杜柠吞咽一声,清楚无比地开口道,“付先生,您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完成学业,您会拥有最幸福的家庭,请您一定珍惜眼前人。”
    ☆、第21章 二一
    接到陶曼电话的时候,许濯正坐在昌合会议室中给一帮高管开会。
    陶曼从来没有主动联络过他。许濯皱了皱眉,快步起身走出会议室,接起电话,陶曼低缓轻颤的声音悠远传来,那么的空,仿佛透着绝望后的无力一般。
    “许哥,打扰了,想麻烦你帮个忙。”
    她的声音太过平静,他却听出了不寻常的汹涌。许濯不敢唐突询问,只轻声开口,“不麻烦,你说。”
    他听见她在那头深深吸了口气,片刻之后,又恢复了波澜不起的平静。“前些天我看见罗辛了,”她稍稍停顿又立即说道,“他还……挺好的,也跟付唯钰订了婚。”
    “陶陶,你在哪里呢?”许濯心口一窒。
    “我没事许哥,你不用过来。”陶曼柔声说道,这些年过去,她早已学会了故作轻松。“我只是担心他会到处打探我的消息,所以许哥,你能帮我离开g市么,爸妈住院那会儿钱都用光了,我手上现在没什么钱,怕是也走不远……”
    “想不想见柠柠?”许濯出声打断陶曼的话,“她一直嚷着让我把你绑去伦敦,不如去陪陪她吧。”
    她怔了许久。
    常常会觉得这些年就如同一场梦境,也常常期盼这些年真的能够只是一场梦境,可是每一个日出东方的清晨,现实都会将她无情地打入深不见底的黑洞。
    她也真的很想念杜柠,曾经无数次穿着相同的白色长裙,羡煞旁人地走过g市一条又一条的街道,那些惊艳的目光在背后吹着口哨,她们两个人,昂首挺胸地手挽着手,把青春演绎得淋漓尽致。
    杜柠曾对她说,陶陶,你说我们是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姑娘,长得这么美就已经够让别人抓心挠肝的啦,结果我们还拥有彼此。拥有彼此也就算啦,可是你看看,你还有罗辛,我还有许濯,啧啧啧……
    她那时也是一脸幸福的在听,然而时过境迁,一切却早已不同。杜柠不再拥有许濯,而她,也走出了罗辛的生命,她跟杜柠之间,情意仍在,但只怕,生疏得再也回不去曾经。
    有些人其实,相见不如默默怀念着。
    而有些往事,回忆起来只会更加惹人心痛。
    陶曼轻轻扬起一抹笑容,“知道她挺好我就安心了,我以后,想去凤凰生活。”
    许濯沉默片刻,缓缓回了她一句好。
    以前,他一直都觉得不可思议。柠柠活泼好动,就算偶尔装装淑女也一定三分钟不到便会破功,陶曼呢,温柔恬静,盈盈望着你时,甚至不需开口说话便会令人觉得安心。这样迥异得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如何就能为对方默默做到今日这般,他曾经一度都没有办法想通。
    他们许家,原本也是商贾之家,他的母亲,贤淑端庄,安心在家中相夫教子,他的父亲许少承,曾经亦是这个圈子里耳熟能详的人物,他的父母亲严厉而慈爱,对他训诫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宁可自己吃亏,也绝对不能坑害他人。
    他那时年纪小,却也似懂非懂地看清,他的父母亲在这圈子里很受尊敬。
    这些年,他已经很少去给他们扫墓了,因为领教过的越多,便越发容易触景伤情。他很怕自己会难以自持地在墓前问上一句,爸,妈,你们总是教导我绝不能负人,可是你们怎么没有告诉我,当他人来负的时候,又该怎样做。
    来到杜家以前,他始终都不再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真情,他父母就是最好的例子,到头来,善心跟大度竟成为最致命的把柄。从十五岁到二十四岁,他整整追查了九年才终于查清,原来,将他们许家推入泥淖的人,居然会是他爸妈当年最要好最看重的朋友。自二十四岁至二十八岁的这四年中,他学会了韬光养晦,因为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令敌人最疼。
    柠柠跟陶曼,是他心中仅存的善念,但也只是这样而已,他不想亦不能过多的靠近她们,因为,心会忍不住的柔软,而这种柔软,会阻止他无畏向前。他已经在逆行的路上走得太远,更何况,还抱着玉石俱焚的信念。
    “我尽快帮你安排,”许濯又顿了顿,“等一下我把柠柠的联络方式给你发过去。”
    “谢谢了许哥,真的,以后,有能力再……”
    “别说傻话,”他迅速将后面的报答挡了回去,“以后,”喉咙间晦涩难咽,许濯黯然开口,“还请代我好好陪着柠柠。”
    陶曼那时以为,他这样说,是因为就快要娶了别人。很久很久以后,陶曼才恍然明白,原来,无论是你亲眼看到还是亲耳听到的,都有可能,不是真的。
    因为,其实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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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管家激动得老泪纵横,在医院的走廊里就止不住地大声呼喊起来,还没等管家赶到付青洛休息的房间,他已经跟罗辛破门而出了。
    当他们赶到付唯钰病房的时候,她正紧紧抱着被子蜷缩在大床的最角落里,瑟瑟地抖成一团,有医生想要帮她检查身体状况,她就只害怕地继续向角落中缩去,最后,还怯怯地哭着说,我乖,我一定乖,你们别把我抓走,我只想待在罗辛身边行吗,我听话……
    罗辛狼狈地僵在门口,这场景,是他唯一没有想到的一种。
    医生正小心翼翼地跟随时都有可能将这里踏平的付青洛委婉说明,得让付小姐的精神状态放松下来,身体状况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精神,精神……
    “精神怎么?”付青洛冷冷开口,指节白得骇人。
    “最好就是……能安排个心理医生长期陪伴付小姐……”
    “你再说一次。”付青洛的面色沉得仿佛一湖死水,眼中的阴鸷狠戾几乎骇得一旁的医师们站立不稳。
    “青洛哥,都是我的错,”罗辛哽咽回头,“如果唯钰疯了,我会照顾她一辈子。”
    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敢开口。
    付唯钰仍旧是那个状态,偷偷抬了一下头,看见付青洛跟罗辛,也没有开口叫人,只迅速地垂了头,抖成一团。
    “都滚。”
    付青洛定定地望着付唯钰,他的眼角有泪水不自觉地流出,在落下以前,他骤然厉声开口说了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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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曼小姐。”
    陶曼诧异回头,这一带巷弄很窄,她搬来这里已三年有余,从来没见巷口停过车,更不要说还是这样名贵的。
    自从在饭店被罗辛看到后,那份工作便没有再做了,如今这份,光是路途就比那里远了一倍,好在薪水不错,便也觉得值得。她实在很累很累,只想赶快回到家里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这些年,她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反而也不再害怕陌生的面孔,因为最龌龊最卑鄙的,她已经幸运地领教过,一个本就生无可恋的人,究竟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们付先生想要跟你谈一谈,还请留步。”
    原本并不打算理会的,可付先生三个字,令她微微颤抖一下。陶曼倏地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
    付青洛自车内下来的时候,陶曼正望着他冷笑。
    助理伸手扶了他一把,付青洛摆摆手,助理便恭敬退身回到了驾驶室。他扶着拐杖朝陶曼的方向移了几步,陶曼仍旧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
    付青洛从来都是雷厉风行的人,只要他想。
    陶曼微仰着头,满眼鄙夷与不屑,还有,恨。
    “陶小姐,”他冷然开口,“我就长话短说,你离开g市吧,多少钱你开。”
    ☆、第22章 二二
    “哥,”付唯钰轻轻怯怯地扯了扯付青洛的衣袖,“你跟罗辛是不是吵架啦?”
    付青洛伸手抚了抚付唯钰的脸颊,目光复杂。自父亲过世后,他的母亲就极少在家,有时候一年都难得回来一次,说是全世界地采风画画,但是他很清楚,母亲只是太过思念父亲。他接手盛屹之后,爷爷便乐得轻松地四处爬山旅行去了,所以这个家,其实长久以来便只有他跟付唯钰两个人而已。
    对于这个妹妹,付青洛始终都没有从矛盾的心情中解脱出来。唯钰太任性了,任性到某次爷爷都气愤不奈地说付家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子孙。爷爷向来都不喜欢她,也因此,关于付唯钰闯过的那些祸患,付青洛根本不敢让爷爷知道。
    付泽川从政的时候,曾是出了名的铁手腕,付青洛清楚地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父亲一直都直呼爷爷付泽川的姓名,因为他的父亲记恨了爷爷很长时间。
    盛屹在最初创立的时候,始终都是付青洛的祖母在操持掌舵,初具规模之后,他的祖母铤而走险地做了几单见不得光的巨额生意,最后将祖母检举出来的人,便是他的爷爷付泽川。
    虽然是夫妻关系,但因为检举及时,并且是重大立功表现,所以付泽川非但没有受半点牵连,职位还不降反升。而他的祖母,后来被判了终身监禁,进去第二年的时候,就在狱中自杀身亡了。
    这件事,是付青洛的爷爷亲口讲给他听的。
    付青洛曾一度觉得他的爷爷是个非常可怕的人,所以他亦非常理解父亲憎恨爷爷的心情,毕竟,祖母是他父亲的生身母亲,这种事,换作任何人都是难以接受平复的。只是付青洛渐渐长大成熟之后才发现,爷爷并非他所认知的那种人,他是真的正直清廉,眼里容不了沙。那些曾尝试贿/赂爷爷企图往上爬的仕者,几乎都落/马了,所以他们付家,自他爷爷那一辈开始,就已经得罪了不少人。
    盛屹这个名字是付青洛接手之后才重新拟定的,关于父辈们的是是非非,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评判的资格,所以就想着将这一页彻彻底底地翻折过去,于是接手之后,付青洛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改名字。
    五年前付唯钰铸下滔天大错,付青洛不敢让爷爷听到半点风声,因为凭着他爷爷的个性,一定会将付唯钰直接拎去警察局。他纵然知道付唯钰不可饶恕,但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毁了。
    眸光紧了又紧,付青洛轻轻拍了拍付唯钰的手背让她安心,“没有,我们没有吵架。”
    付唯钰试着碰了碰他的胳膊,见付青洛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这才稍稍大胆地挽住了他的手臂,讨好似地小声问道,“哥,那……你们是生唯钰的气吗?”
    付青洛心口一窒,“怎么会,”他回身拿过一件外套将她包裹起来,“我们只是担心你。”
    付唯钰立即坐直了身体,小心翼翼地问,“那罗辛呢,罗辛怎么不来?”
    推门声骤响,付青洛回头去看,正见陆怡璇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付唯钰下意识抓紧了付青洛的胳膊,那突然加重的慌乱力道令付青洛心痛地皱起了眉。
    “唯钰,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陆怡璇强颜欢笑地将一个纸袋递到付唯钰面前,刚刚付家管家跟她提起付唯钰已经清醒过来时,她还觉得稍稍放下心来,眼下亲眼看见了,却是跟陆怡璇心中所想大相径庭,付唯钰看上去,精神状况似乎不太好。
    付唯钰并没有对陆怡璇的礼物感兴趣,她只往付青洛身后缩的更远,陆怡璇僵在原地双手仍旧保持着那个递礼物的动作,兀自尴尬地看了看眉头紧蹙的付青洛。
    片刻之后,付青洛转过身来,握住付唯钰的手哄着她躺下,“你乖,罗辛正在跟医生商量你出院的事,很快就回来,哥哥要出去一下,你乖乖睡一觉好吗?”
    付唯钰乖巧地点了点头,陆怡璇在一旁看得眼眶潮红。
    付青洛为她盖好毯子,看着付唯钰缓缓闭上眼睛之后,才转着轮椅示意陆怡璇一同出去。
    陆怡璇是清楚付青洛跟妹妹的感情的,她轻轻将手放在付青洛的肩头,除此之外,此刻她再想不到能够安慰他的方式了。
    “我没事。”付青洛平静地说道,然后不动声色地抬手将她的手握住牵了下来,松开。“max还应付得来么?”
    这一层的病房鲜少对外开放,所以连走廊里也并没有什么人。陆怡璇靠在窗前,微微垂头看着轮椅上的付青洛,明明就应该是狼狈不堪的扮相,可他看上去却依然优雅清俊不减。陆怡璇垂眼笑笑,实在好奇像他这样的男人究竟会爱上怎样的女人。
    “max也只小你三岁,再不逼他锻炼锻炼我爸肯定会将他逐出陆家的。”陆怡璇淡淡地勾着唇角,笑容清浅。
    付青洛点了点头,略略思忖片刻,他抬头望进陆怡璇的眼底,像是经过长久的深思熟虑之后下定了大决心那般郑重坚定地开口道,“alfie,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明。”
    陆怡璇没有接话,只静静地注视着他,等着他继续开口。
    “我,”付青洛徐徐开口,“遇到了想牵手的人。”
    陆怡璇微微怔住,片刻之后,极真诚地伸出手去,唇畔的笑容逐渐扩大,却也不无遗憾地说道,“虽然可惜但还是要说声恭喜,真的。”
    “盛屹对艾菲的投资不会中断的,”付青洛垂眼看看,随即伸手轻轻握住了陆怡璇的手,“陆叔叔那边,我会去解释。”
    陆怡璇将手收了回来,然后笑得几分俏皮,“你去跟我爸解释?就说你爱上别人了吗?搞不好我爸会当场把你拆了。”她摆摆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别伤神了,原本你也是为了帮我,我会跟我爸说的。”她稍稍停顿,犹豫片刻后才试探地再度开口,“是什么类型的女孩?”
    付青洛抬眼望着她,他的眼底有浅浅笑意,沉思良久,付青洛答非所问地回她,“我想共度一生的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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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杜柠的画稿频频出错,上课也总是魂游天外,杜柠试着调整了几日,收效甚微,唯一想到的解救办法便是去跟院方提出申请离开艾菲国际。杜柠遗憾之余也早有心理准备,院长非但不肯批,还吓唬她说这一批进入艾菲实习的人都是直接跟毕业证书挂钩的云云,吓唬完又扔个甜枣宽慰她说,如果实在觉得实习很累的话,可以跟院里申请减少部分课程的出勤。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杜柠也觉得自己似乎太过小题大做了。
    不就是跟某个人在特定的环境下生活了几日,有了一些共同的回忆而已,她干嘛就没出息的想要逃避?这样安抚完自己,杜柠便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再度踏进了艾菲气势恢宏的大门,然后——
    等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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