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心慈对杜怀柔施了摄魂咒,以免被他发现端倪。现在自己武功不成,还须得有高手帮助。
    沐心慈背上背着弓箭。明早,她便要用这弓箭要他的命!
    前往西凉军营的路上,路过战后被屠城的虞城。赵国国君年少,且残虐无道,弃了虞城百姓,撤兵自保。
    地上死去的母亲,身子已僵,背上插着尖刀,死死护着着幼小的孩子。沐心慈探了孩子脉搏,已经没了。环顾四周,尸首遍地、硝烟弥弥,偶有一出灯火,伴着呜咽绝望的哭泣,在这夜半无助的哭着……
    多少亲人故,多少泪空垂。战争,残忍,血腥。生离死别,四个字,道不出百姓心头的苦痛。
    沐心慈忍不住湿了眼眶。
    战败国的百姓,便是如此。
    闻着耳边哭声,沐心慈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若可以,她愿粉身碎骨,换得天下永世太平。
    ……
    而此刻,燕军营地,沐战捏着沐心慈留下的书信,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他半夜打算趁沐心慈睡着将她迷晕强行带走,却不想进帐后沐心慈已不见了影子!
    “阿音!!”
    若心慈有个闪失,他就只能剐了自己谢罪爹娘了。堂堂男子汉,竟然连自己妹妹的保护不好!
    沐心慈快马加鞭,离西凉军营越来越近。
    西凉军营地,最中心的帐篷里。布置摆设是一股浓浓的西域风情,弯刀、皮毛、马鞭、奶酒。戴窄沿士兵帽的士兵进帐禀道——
    “禀大皇子,梦儿公主来了!”
    说着一声娇脆脆的女声从帐外传来——“大哥!”身着朱红西凉宫装裙子的女子钻进来,头上戴着串珠的帽子,腰间一束似火红缎紧裹着细柳腰,火蝴蝶一般。西凉公主斗于梦儿,好奇的把各种物什都摆弄了一遍,不一会儿又失了兴致,走了。
    士兵又送来一封信。
    “大皇子,中土的书信。”
    中土指的是燕。
    “拿过来!”
    斗于澶刷的抖开书信,动作豪气。
    宣纸上隽写了几行小字,刚劲文秀,一看便出自文将之手。
    “砰——”斗于澶一手拍断了矮桌一条腿!
    “哼!燕国老狗,竟想利用我!”说完,似想起了什么,狭长的眼睛又渗出残虐的笑意。
    燕后不过十二岁,说不定……还是个没受过男人亲近过。若劫来做他的宠奴,燕国皇族乃至举国上下将永远抬不起头!
    “哈哈哈……”想着大笑出声。
    信中所写内容乃是告知燕后沐心慈前来赵地,让斗于澶活捉沐心慈,以作要挟。
    没错,这是右相沈厚送来的书信。沈厚能权倾半个朝野,靠的不光是运气,更是他的计谋和眼界。沈厚的爪牙,怕是已不知伸到了何方。
    沈厚深知斗于澶的癖好。斗于澶姬妾无数,但最好的却是男宠及年幼少女。那种征服感与摧毁美好的欲望,斗于澶最喜欢。
    九州皆有传,西凉的皇族,是七国中最脏的。
    沈厚不缺计谋不缺手段,唯一缺的便是兵!若沈厚有兵,后果如何无法计较。李睿虽聪明,但会不会失手在沈厚手里,还未可知。好在,如今情势还没看出来沈厚有谋逆动向。
    “拜见大皇子!”声音浑厚如钟,长得牛高马大、满脸虬须,来人正是西凉虎将战神,申屠坤。西凉皇最看重的大将,几次称其为国之栋梁。
    斗于澶嗯了一声,朝门外阔声吩咐了句——
    “去把二皇子找来!”
    士兵得令出帐。
    “二弟越来越不像话了!父皇让他来助我,他倒好,整日呆在角落里吹笛子,要他来何用!”
    “大皇子息怒。二皇子无心朝事,这不正好吗……”
    申屠坤虽没有言明,但二人心知肚明。西凉皇室就旧规,只有能耐最出众者才有资格继承皇位,是以并无长幼差别。斗于澶想要登上皇位只能成为最强的那个。
    申屠坤铺开一卷地图,正是黄英山这一带的地形,与斗于澶商议明早袭击大燕三万军的的事。
    斗于澶不屑多看,不过区区三万军,如同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九幽先沐心慈一步,探入军营。现在沐心慈武功不高,单打独斗自保尚还吃力,虽她箭术了得,但终究一不敌多,若被围攻,那便危险了。
    她不怕死,可他怕她死!就算伤一分,也不行。
    每当回想起沐心慈心口汩汩流淌鲜血染了一身凤袍,在怀里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心如同被凌迟。若她再有个闪失,他真会疯的。
    一阵竹叶笛吹的乐从营地东边传来,在这午夜里幽幽缓缓的倾诉。竹叶笛是用三片竹叶编制而成,做法很难,要吹奏更是难上加难。能吹出这样笛声,这人对音律的把控力已超于常人。
    九幽闪身,快速靠近声音源头,眨眼的功夫便找到了吹竹叶笛的人。
    果然是他。
    西凉二皇子,斗于翌,独坐在青石上。月已渐沉西山,华光微弱,蒙蒙照着斗于翌一身白裳。月下独自吹竹叶笛,说不出的凄清。
    九幽与斗于翌虽非深交,却有种惺惺相惜。许是因为有着类似的一种淡泊心性,也更是因为,心头埋藏的那份执着,对那个女子无法说出口的感情……
    和斗于翌想比,九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至少能在沐心慈身边保护她,而不是与她对立。
    沐心慈也听见了竹叶笛的声音,猛然驻足,专心听笛,失了神——
    斗于翌!
    西凉二皇子斗于翌,西凉皇宠妃绡妃所出,时年五岁,绡妃病逝,七岁,坠马瘸了右腿,自此不能习武,可惜一表人才、满腹诗书兵法,却成了残疾。
    斗于翌本无心朝堂,却因着与沐心慈那断孽缘,一怒之下夺了皇位,成了西凉大帝。
    斗于翌兵法谋略超于常人,将西凉治理得日益强大,可最终还是死在沐心慈剑下。他是第一个死在沐心慈剑下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沐心慈本不想杀却杀了的人。
    沐心慈甩了甩头,挥去心头旧日的回忆。这是二十年前,那一切恩怨都已化作空谈,不需再记着。沐心慈带着杜怀柔,朝营地中心摸索而去。
    在别人眼中,斗于翌输了国家、输了命,可只有他知道,他赢了,他做到了要做的事。用自己一条命,换来了沐心慈一生的歉疚、不忘。
    士兵来寻了斗于翌去营帐,笛声消失。斗于翌虽有腿疾,却从不坐轮椅。他虽不愿与人争高下,却也不愿低人一截。
    这夜一切如常,西凉三十万士兵,个个身材魁梧,心情也轻松,如同往常操练一般——区区三万燕国小兵,何须放在眼里?
    第二日清晨,天光还未破晓。申屠坤、斗于澶便点兵出战。斗于梦儿是来凑热闹的——三十万军对三万军,根本毫无危险可言,是以她丝毫不担心自己安危。
    斗于澶并未发现大将军申屠坤神情有异,许是脸上胡须太浓密,以至时常让人忽略了他毛茸茸的脸。
    西凉军行到洨河畔,河对岸便是黄英山,与燕国三万军隔岸相望。斗于澶下令放箭过岸。箭雨之后,竟原地休息了,不急于攻打。
    “大皇子,为何不一举将燕国小儿们痛快的灭了?”左将问。
    斗于澶带着狠意的笑。“不急……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折磨敌人,比杀死敌人来得更有趣。斗于澶筑了高台,倒了马奶酒,让士兵擂鼓助兴,对河岸那边的沐战喊道:
    “听闻燕国花戏不错,沐将军今日便为本殿下唱一出吧,唱得好,给你全尸!哈哈哈……”
    沐战坐在战马之上,愤怒一挥长枪,破空声刺耳。“西凉贼休得猖狂!!”
    “大公子!您快快走吧!”副将张仕宽血红一双眼,挡在沐战马前,劝他先逃。
    沐战长矛一挥,将张仕宽推到一旁。“大丈夫宁死不屈,必与燕国将士共存亡!”再何况,心慈很可能在西凉贼手里,就算粉身碎骨他也不能退缩!
    “将军!”
    “将军……”
    三万士兵皆咬牙等待血洒坤土,拼死一战。
    沐战此刻最担心,不是这三万军士,而是沐心慈。
    她是不是被捉住了?可是也未见斗于澶把沐心慈绑出来……
    沐战正想着,忽听得对岸西凉兵一阵骚乱喧哗!
    远目看去,高台上赫然多了四颗人头!血淋淋的被钉在台子上。
    斗于澶愤怒、震惊,嘶吼着——“申屠坤你做什么!!”
    ☆、第25章 胜者不为眼所惑
    申屠坤提了大刀朝斗于澶砍去,士兵顿时全乱!一个是统领他们的将军,一个是西凉大皇子,不知该救谁杀谁。
    高台上申屠坤与斗于澶战在一起,斗于澶被打得发髻散乱、袍袖破烂,很狼狈。
    燕兵看得目瞪口呆,继而拍手称快叫好。沐战哈哈大笑长枪一指吼道:“西凉贼!你这戏唱得不错,本大爷重赏!”
    “看他们狗咬狗!!哈哈哈……”
    “对!看他们狗咬狗!”
    保护斗于澶的随军高手飞身上高台与申屠坤大战。申屠坤腹背受剑,却不知道痛一般,只一条心的要杀斗于澶,几番挨刀,血已染透盔甲,支持倒地。
    河岸那边,沐战猛然发现了对岸躲角落里的沐心慈。大惊!想喊,不敢喊——沐心慈纤臂拉满长弓,利箭直指西凉大皇子斗于澶咽喉。
    斗于澶夺过护卫手里的大刀狠手一刀砍下申屠坤的头颅,用刀尖插着高举,血淋淋的,狰狞怒笑——
    “敢伤我!这便是下场!!”
    四下,西凉兵、燕兵都被这场景骇住了。可斗于澶话音刚毕,便见一梭黑影飞驰而去,瞬间扎进斗于澶胸膛!
    “大皇子!”
    “大皇子……”
    “……”
    斗于澶剧痛,惊瞪眼睛,朝箭来的方向看去——
    沐心慈与斗于澶对视一眼,微微弯了唇角。今生第一次相见,亦是最后一次。
    再见了,我的死敌。
    斗于澶张口欲言,满口都是鲜血,扑通一声倒下高台。
    四大副将被申屠坤砍了头,申屠坤被斗于澶砍了头,斗于澶被不知何处飞来的利箭射杀,西凉军立刻大乱。
    “放箭!”沐战见沐心慈与杜怀柔带着迅速闪退到安全处,下令放箭。刹那间,箭雨如天网,从西凉兵头顶盖下。西凉兵措手不及,哀嚎逃窜,没了将领,士兵只想保命,纷纷逃走,溃不成军。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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