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说的不错,早点骂醒我,就好了。”东赞一撅不振。
    “话是那样说,可是你是当事人,让你扔下心上人,是很痛苦的,我不该那样说你。”倩兮觉得很抱歉。
    “阿姐,别说了……”东赞听的越发难受。
    倩兮默默的上前,轻拍了拍他,“东赞,别灰心,我们还没有全输,一定会有办法的。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姐夫?”东赞突然有点慌,“阿姐,你不是说姐夫跟我们汇合的吗?为什么没有见到他,他会不会也被抓了?”
    倩兮听的心里咚的一声,顿时有点着慌,“说的也是啊,他应该在后面追过来了……”
    “阿姐,你到底跟姐夫怎么了?”东赞见她神色不对,不禁又问。
    倩兮嘟了嘟嘴,“是吵架了。”
    “怎么会跟姐夫吵起来呢?他人那么好。”
    倩兮苦笑,“男人哪,平时不沾他的家人的时候,他确实对你很好。可是,一旦……算了,我也知道,我当时冲动了些。”
    “阿姐,你跟他的家人吵架了?是跟你婆婆吗?”
    倩兮点点头,“一言难尽哪,我那个婆婆,心眼儿太多了,我们一说过来,她就不高兴,说我教唆的容钦不顾家,所以我就跟她吵了!”
    “阿姐,你不该跟你婆婆吵,她是长辈。”
    倩兮看他一眼,“是我自作聪明了。我本来,是一时冲动才吵了几句,但是我见容钦护着他阿妈,心冷的同时,就干脆想,就这样吵下去吧,吵到严重了,一来能削削婆婆的气势,二来,我突然不想容钦跟我一起来。”
    东赞转了下眼珠,突然醒悟,“阿姐是在保护姐夫?”
    倩兮羞赧一笑,“他阿妈说的也对呀,我总是把他的儿子闹的不太平,我想说不定柠什已经去庄园了,容钦再去,万一中了什么圈套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容钦除了护他阿妈,其他方面对我都十分好,他为我付出的太多了,我不想再让他涉险。”
    “可是就算你气走姐夫,姐夫也不会不管你的呀,他一定会追过来的。”
    “都有原因吧,我当时也有点负气,现在想想,如果容钦在,也许我们不会这么狼狈。两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就把人家庄主当泥巴,这下也真是得到了教训。”倩兮苦笑。“现在,得祈祷容钦平安哪。”
    东赞望着倩兮,心中有一团东西堵在那里,“阿姐,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嗯?”倩兮一个激灵。
    “我是说,阿姐自从出嫁了之后,反倒更对我们好了。”东赞淡淡一笑,说,“阿姐现在好像个家长,处处维护着我们。”
    “出嫁了嘛,当然成熟了。”倩兮心虚的笑笑。
    “我以为阿姐出嫁就会跟我们疏离了,没想到……这件事从头到尾,阿姐一直站在我们这一边,我很感动,阿姐,等这件事过去了,我跟着你好不好?”
    “嗯?”倩兮眨了眨眼,他们现在都这样了,他还打算的那么长远?“跟着我?做什么?”
    “我……”东赞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姐夫很有本领,他什么都会,我想跟他学……喂鱼也好,做木匠也好,我不想再这样耗下去了,这件事也让我懂了,一个男人,必须得拼搏一番,才不枉此生。”
    “有志向!”倩兮点了他个赞,“你说的不错,容钦,他确实是有很多手艺,不过,你阿姐我也很不错哦,行,回头你要是真能娶了若凝,就跟着我,一个喂鱼,一个纺布,我们也能过出小康,走向富强的。”
    他们就这样,在牢中决定了自己的未来宏图。
    “哟!你瞧,没见过坐牢的还这么开心!”随着一声阴阳怪气,有几个人进来了。
    倩兮和东赞都正了脸色,紧张的望着他们。
    “还想发财?知道自己在哪儿吗?痴心妄想。”那人说着打开了牢门,吩咐两个人进去,不由分说走向东赞,拉起了他。
    “你们干什么?为什么把东赞拉走?”倩兮着急的问。
    那人回了她一眼,直接锁上了牢门,还边走边说:“你说这女人怎么长这么丑?”
    倩兮气爆了,这里的人眼睛都是瞎的吗?她哪里丑了?
    “阿姐……阿姐你小心哪!对了,你脸上有……灰!”东赞临出牢门,解了她的惑。
    倩兮……
    半晌,“怎么刚才不说?”吼完这句,突然心头一灵,丑怎么了?对呀,丑的好,丑的妙,在这伸出不见日光的牢里,丑点儿比漂亮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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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4,卓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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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司府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富丽堂皇,甚至还不如格罗庄园讲究格调,周围的院墙是用高高的土坯堆砌,顶上乱插着尖尖的竹头,每隔一段距离便插了一面旗子,代表着土司府的向征。
    院内所有那些多余的代表风雅的亭台楼阁,除了一些树木,到处堆放的是粮食或石头。所有房屋的建造材料都是木头,底部均由木板架起一个数米平台,有木梯接地,其间数土司王的大殿最为高大,房顶上嚣张的插着旗帜,平台的四角均有人把守。这样的房子干燥通风是其一,还有就是灵活和望远。
    所有的基调都给人一种牢固质朴的视觉,看了之后,想像纳维土司也是个粗犷勇猛的男人。然而纳维土司本人,却型体干瘦,乍一看并不威武。不过他古铜色的肌肤,和如猎鹰一般敏锐的眼睛,却能看出他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大殿之内,喜气洋洋的纳维土司走出殿门,站到栏杆前,他的脚下,连接着一条鲜红的地毯,铺在梯子下,延伸到远远的院门前,形成一条血色通道,地毯的两边,威武站立着两排兵卒,阵仗十分气派。
    纳维土司的身后,左右各跟随着格罗庄主和妙音活佛,与府中这些健硕的汉子们相比,妙音活佛纤细秀美的姿貌,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手持佛珠静默站立,微收下巴,眼帘低垂,神情淡漠,粉润的唇瓣,微微开合着,嘴里默念佛经。
    纳维土司兴致高昂的一手叉起腰,一手拽了根旗杆在头顶摇了摇,高声道:“兄弟们!今天,本王跟大家宣布一件大喜事!”
    “土司王威武!”众人高喊。
    “哈哈哈哈!”纳维爽朗大笑,他侧开身,亮出半隐在他身后的妙音,手掌一摆,大声道:“这位是本王请来的妙音活佛,有活佛相助,便是由天定命,我们纳维土司势将打遍天下,所向披靡!”
    低调的妙音突兀地被推到了众人推崇的最高端,扇动的僧袍,淡忧的眉宇,都显得那么的高处不胜寒。
    “活佛威武,所向披靡!”跟屁虫一般的呼声高高低低,回荡在山谷中。
    所有人被众星捧月的时候,都会自生出些得意之心。可妙音不同,自清云寺清修以来,赞美崇拜之词从不绝于耳,他不仅佛道甚高且会行医,其声望在方圆的几个村落都极佳,然当他面对这些人的吹捧之时,内心却生出些厌恶。因为他们不是朴素的老百姓,他们是抢杀掠夺的凶手!
    自入跟着倩兮坠落凡尘,他越来越有世俗之情,他知道他不能有浮躁情绪,即使被软禁,也得有一颗平常心。他不能忘,他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修行人,不求地位的尊贵,但求道德之高尚。宠辱不惊,慈悲对众生。佛法里说,当用忍的态度去对待一切时,即使是恶缘也能得到善解,会转变为善缘。
    “哈哈哈哈……”纳维土司狂笑不止,傲慢的缓步走下台,享受着手下众人的欢呼敬仰,脸上说不出的春风得意。
    纳维土司看似瘦小,野心却很大,他不满意自己只有一个孤山的地盘,这几年来就谋算规划,先从弱的土司王那里攻起,一次的胜利给了他信心和财力,他乘胜追击,以其骁勇善战的优势,和逐渐强大起来的财力,渐渐笼断了近五个土司国,使得他更加的骄傲自满,但是太多的殖民地,人心的涣散也随之而来,甚至各地还渐渐涌出了一些不甘被奴役的坚韧民发队伍,时不时的给他个不大不小的打击,让他甚是头疼。
    就在此时,首富格罗庄主为讨好他,为讨得分上一片田地,跟他献计,让他用活佛的威望笼络人心,各族群都信奉佛祖,若能忽悠的他们认为纳维乃佛祖派下来救赎他们救星,那么天命所归,族人就不会攻击他了,甚至会拥戴他,到时候他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
    就这样,格罗庄主毛遂自荐,拍胸脯一定能找到德高望重的活佛。起先,格罗庄主想到的是贡萨活佛,贡萨活佛为大善知识至尊,声望传遍大草原,但是在几年前圆寂了,他这才找到贡萨活佛的弟子转世灵童妙音活佛,虽然没有贡萨活佛的威望高,但只要推他出来,慢慢的,妙音活佛也会达到不可限量的效果。
    纳维土司接受了格罗的建议,可格罗几番请都请不到妙音,不想这妙音虽年轻,却定力不小,不管怎么诱逼,他都不为所动,纳维非常着急,几次欲怒,想用武力挟持,但格罗阻止了他,若是那样,活佛被迫之事被外人知晓,就功亏一篑。于是,这才有了后面的事儿,格罗运气好,有了女儿的关系,成功逼活佛入套。
    “兄弟们,今日大喜,一会儿摆流水宴,大伙儿可尽情享乐!”纳维土司越想越兴奋,高声宣布。
    “我王威武,我王威武!”人群沸腾了,叫着跳着。
    “哈哈哈哈……”
    西处的一座屋架前,走出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女,她不像普通的族落女子穿着繁刺的裙袍,而是一般简洁的蓝色束腰短裙,下穿同色束裤腿。她容貌精致,目光晶亮,头发仅用一发绳束起,整个人看起来利落干练。
    此时,她的目光在触及到高台上妙音活佛的仙姿时,顿然发亮,一时有些呆滞和痴迷。
    此女是纳维土司的女儿卓娃,芳龄十七,生于土司家族,身份就显贵一等。卓娃从十四岁就随父亲东征西战,性格泼辣大胆,走马射箭不在话下,可谓是女中魁元,以往见识过的草原汉子多是勇猛粗犷,从未见过这么飘逸出尘的男子,一时心潮起伏,几多感慨,好像这么多年跟男人打的交道,全都是浪费的。
    艳阳高照,气爽风暖。
    纳维土司府内,流水桌已经呯呯锵锵的摆放整齐,几百口子人围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欢笑声,吹牛声,此起彼伏。仅显草原汉子的野蛮豪爽,唯有一人,妙音,只坐在纳维身旁敛目诵经。
    纳维土司装模作样的敬他酒,“活佛,感谢您大驾光临,辅佐本王,本王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妙音面不改色眼皮不抬,只雅声说:“贫僧不饮酒。”
    “啊,啊,也是哈,活佛是出家人,不喝酒,不喝酒。来,这块好肉给你吃!”纳维又端了一盘鱼肉摆在妙音面前。
    妙音眉心微颦,“出家人不杀生,慈悲为怀,生命不论贵贱,均应平等对待。”
    纳维的脸色略变,悻悻的扔了鱼肉。
    旁边的纳维连忙讨好的给他敬酒,“王,活佛不饮酒不吃肉,那是他的戒律,别坏了王的兴致,来,还是让小的陪您喝个痛快!”
    “嗯,好!”纳维恢复兴致,举起酒杯,豪爽大饮,“还是你了解本王。”
    “那是那是!”格罗庄主就像受到了表扬的学生,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当然,对于一个现实的商人,光表扬是不够的,“土司大人,您看,如今妙音活佛这么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小的的任务做的不错吧,那……大人,您许诺的那一座山头……”
    纳维能风卷这么多地盘,也不是吃素的,就算再财大气粗,也是一点一点儿攒的,这种人,谁不知道不见兔子不撒鹰啊。他是看见兔子了,还没吃到兔子肉啊。“嗯,格罗兄弟做的非常好,只是,何需这么着急呀,你是我的军师,活佛以后讲坛说法,少不了你的好谋略呀。放心,等本王达到了目的,还能差你那片儿山?”
    格罗脸色变了变,其实他这么着急,也是怕妙音有变哪,毕竟他这手上的牌,也不是确定的,万一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不过,纳维既然这样说了,他也不敢反对,只能继续讪笑着接受,“当然当然,小的一定助土司大人一臂之力。”嘴上这样说,心里完全不是滋味呀。
    这时,突然一个人大步走了过来,到了纳维身边,霍的一条腿踩在了板凳上,纳维和格罗抬头,却见是卓娃大咧咧的笑着望着他们,“喝酒不叫我?”
    纳维皱了皱眉,“都是男人喝酒,你凑什么热闹!”
    卓娃一指旁边的妙音,“那活佛为什么能坐在这里?”
    纳维挑了挑眉,“他是阿爸请来的客人,卓娃,你要礼貌相待。”
    卓娃眼睛烁烁的盯向妙音,毫不含蓄地说道:“想不到一个喇嘛,还长的这么俊俏。”
    妙音莫名被点赞,依然充耳不闻,静若璧人般坐在那里。
    格罗在一旁悄悄捂嘴笑。这纳维土司的女儿,真是跟他的女儿没法比,这么野,像个男人一样,将来肯定嫁不出去。
    纳维无奈的抽了抽嘴角。女儿从小没了娘,平时见的都是男人,虽然他也没断过在府内招女人,但都是玩过就扔,从未跟女儿打过交道,女儿在男人堆里玩惯了,大大咧咧,口无遮拦,平时也没在意,可是当着外人的面,这样子说,多少有些别扭。
    “你是个姑娘家,说话注意点矜持。”纳维轻咳了一声,摆手,“罢了,你要喝就喝,坐吧。”
    “我现在不想喝了,我想跟活佛聊天。”卓娃眼睛从妙音身上移不开,说罢干脆一旋身转到妙音身侧,胳膊肘直接就要戳上妙音的肩膀,妙音眉宇微颦,不着痕迹的一侧身,眼中骤冷。
    卓娃扑了个空,脸上有瞬间的不悦,但立即就恢复常态,她虽是性格粗些,但脑子不粗,眼珠子一转,就改变了态度,“呵呵,活佛,刚才多有得罪,见谅。”
    妙音继续充耳不闻。
    纳维皱了皱眉,看这样子,这活佛心气儿够高的呀。想着,看了眼格罗,不知他到底搞没搞定活佛。格罗也觉出些危机,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卓娃平时多听赞美吹嘘之词,还没见过有人敢这么怠慢她,好胜心被激起,但是她并不是个莽撞之人,于是便对纳维说:“阿爸,人家活佛是出家人,喜静,你让他呆在这里,显然是强人所难啊。”
    纳维听了女儿的话,心里也正烦妙音跟个娘们儿似的没趣味,就顺杆而下地道:“嗯,卓娃说的对,妙音师父,让你在这儿坐这么久,真是为难你了,抱歉抱歉啊。”
    妙音闻言,也就顺理成章的站起身,“贫僧告退。”
    “我来我来,我送活佛去佛堂。”卓娃也顺理成章的接下了带路的活儿,见妙音目不转睛从她身边走过,她跟纳维摆了摆手,欢天喜地的跟了上去。“活佛!你等等!”
    妙音哪里会等她,做为出家人,没有世俗的规框,他并没有姑娘必须得扭扭捏捏大家闺秀的约束,若他之前未见过倩兮,现在对这个爽朗的卓娃姑娘也未必这么无视。
    “活佛,佛堂在这边。”卓娃兴高采烈的跟在妙音身边,眼睛笑眯眯地一直望着妙音的脸,毫不掩饰喜爱之情。她从小就不拒小节,哥哥常说她就是个野孩子,她根本没有女孩儿家看到喜欢的人时的羞赧,她喜欢,就大胆的流露甚至是说出来。
    “活佛,你还俗吧,我想跟你成亲。”说完还是小小娇羞了一下,毕竟是个女娃娃嘛。
    妙音但凡修为浅一点,听到这话就会炸毛,这是赤果果的调戏戏弄出家人!但是,他依旧面无波澜,只是敛着目肃然地说:“姑娘请莫口出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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