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今日范启、燕袭的事,他出了一份力,少不得要过来一趟,说说日后打算。”
    “嗯。”
    “还有一件事,我得提前告诉你。府里这些事处理清楚之后,二哥、三哥会住到府中,还有一些家门横遭祸事的人,也会陆续前来。”
    顾云筝目光微闪,笑,“其实,你不帮我也要帮郁家讨还公道,帮我只是捎带着多处理几个人。”
    “这么想也行,起码我心里好受一些。”
    “那你当我什么也没说吧,只记着我有求于你就好了。”顾云筝笑着扬声唤春桃进门,返回正房。
    霍天北看着她离开时,想到一件事,眼中现出狐疑,对她说过的一切又生出了怀疑。
    他唤徐默进门,拿起顾云筝写下的诗词,“命人加急送去京城,查证这是不是镇国将军嫡女的笔迹。”
    “是!”
    **
    夜半,顾云筝恍惚中听闻霍天北进门的声音,又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宽衣歇下。
    顾云筝还处于半睡半醒间,也就没说话,只当自己还在梦里。
    霍天北在她身侧躺下,动作轻柔地把她揽到怀里。
    顾云筝不由无声地勾了唇角。她实在是看不懂这人,说出实情后,她心里都有些别扭,他却还如以往。真是不服不行。
    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指抚上她唇角。
    顾云筝笑容僵住。
    霍天北却轻笑起来,“装睡呢?”
    顾云筝应声,“本来就没完全醒过来。”
    “在笑什么?”
    顾云筝实话实说了,“我都不自在,你倒是一点都不怕。”
    “你又不是像尸体一样,我有什么好怕的?”
    “……”顾云筝怕又引出他很多问题,便问起府中事,“你打算怎么发落太夫人、大爷、大少爷?还有二爷二夫人,他们可是一直没在明面上开罪你,你拿他们也没辙吧?”
    “太夫人先关起来,关乎女人,轻不得重不得,我再想想;大爷于公于私都没活路了,他以为这些年的过错罪不至死,未免异想天开;至于锦安,给他找个管制严厉的庙宇,有没有佛缘,全在他。”霍天北最为难的也是二爷二夫人,“说起来他们这些年倒真是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日后不如让他们自己选,远走高飞也好。来日与我敌对,也非我不容他们。”
    顾云筝点一点头,“这样也好。分派出一些人手盯住他们,几年之内不让他们惹出祸端。年深日久了,就随他们去。”终究是没有犯下滔天罪孽的人,不需让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若来日他们站在敌对的位置,非他能左右,亦不需再讲情面。说白了,一个封疆大吏,对手多的是,多两个少两个无甚差别。
    霍天北问她:“你呢?日后什么打算?”
    顾云筝反问道:“你还在寻找云凝么?”
    “手下一直在找,还没音讯。”
    “如果找到她,你打算怎么办?”
    “妥善安置起来,日后……”霍天北没把打算说完,“你觉得该怎样?”
    “她应该有她的打算,你不想按她意愿行事?”
    “要看她是什么打算。还是先说说你吧。”
    顾云筝不假思索地道:“我当然是想早日回京。”
    “……回京城,要等。”这是霍天北能给出的最乐观的回复,“你想只身回京,从我这儿就行不通。”
    “我能等,别让我等到那些奸臣寿终正寝就好。”
    “不需那么久。再者,留在西域也可以将奸臣逐一铲除。关键还是皇上,只看这两年的荒淫无道,怕是只愿意听奸臣的谬论。”
    今日这是第二次听到皇上是昏君的言辞了。顾云筝想了想,问道:“眼下是不是只有西域还算得太平?”
    霍天北轻声叹息,“应该是这样。多少地方已是怨声四起民不聊生了。一件奇珍异宝、一名绝色美女就能让皇上心意动摇,那是个什么人,你自己想。”
    他想说的其实是祁连城那句话——忠良受害的元凶,其实是皇上。只是他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一些话不好直接说出口。
    顾云筝很想说,何必效力于这样一个昏君,反了他算了。可也只能想想。什么人不被逼到绝境也不会动造反的心思,他的仇恨都是来自于身边人,皇上跟他可没有不共戴天之仇。除非他能将她的仇恨当成他的,那样的一日……太遥远太不切实际了。
    霍天北此时在想的是,如果她所言非虚,如果她愿意出自真心留在他身边,不是像如今这样总让他觉得她随时有可能抽身离开,那么,也许,他可以与她一起并肩扛起那份血海深仇。可是,有件事,又让他还无法相信。
    或者,他想,自己不愿意相信的,是这太过离奇的事情?到底为何,他也说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十六点送上第三更,现在还木有写完(⊙o⊙)
    ☆、第034章
    034
    翌日一早,霍天北逐一处理了内宅的人,如昨夜所说,将太夫人关进了一栋小院儿,霍锦安因为腿伤还没好,暂时送到了别院静养。
    至于霍天赐,毕竟是朝廷命官,该做的应对准备还是要做,便先丢进了暗牢,押后处死。
    唯一不在预料之中的,是大夫人的去向。
    霍天赐已经写下了休书,按理说大夫人应该即刻回娘家去。但是大夫人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范启的事情,深知自己走出霍府这个牢笼,要走进去的是娘家又一个牢笼。她不肯走,坚持留在霍锦安身边照顾至其伤愈。
    霍天北也就答应下来。
    太夫人与大夫人手中的财产已查得七七八八,日后管家多留心些,余下的迟早也能收回。
    他在书房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将三个妾室的禁足免了。
    于是,三个妾室很快出现在正房,去给顾云筝问安。
    顾云筝看着双目红肿目光涣散的秦姨娘,气不打一处来。她需要一再告诫自己:谋害家族的人是她父亲秦阁老,她只是奸臣之后,又是一介女流,心里有再大的怨气,也不需迁怒到她头上。若是动辄迁怒于与奸臣有关的人,又和坐在龙椅上那个昏君有何差别?
    安姨娘语声恭敬地问了几句顾云筝的伤势。
    秦姨娘和穆姨娘似乎有话要说,却屡次欲言又止。
    顾云筝也懒得问,应付了安姨娘几句,便端茶送客。
    安姨娘称是退出。
    秦姨娘却道:“妾身要向夫人赔礼认错。”
    穆姨娘也在一旁道:“妾身以往多有不是,也要向夫人赔罪。”
    顾云筝尽量不让语气显露厌烦的情绪,道:“真有心改错,日后安分守己便是。回去吧。”
    两个人讪讪称是,相形离去。
    顾云筝看了半晌卷宗,春桃笑盈盈劝道:“您到外面坐坐,去看看小少爷也行。伤着呢,还是别看这些书的好,耗神。”
    顾云筝笑着点头,“那就去看看熠航吧。”
    出了厅堂门,顾云筝无意一瞥,见一名护卫站在院门口,正在和徐默说话。
    春桃没留意这些,推着顾云筝往厢房而去。
    护卫与徐默的谈话声音很低,寻常人根本听不到,顾云筝却清楚地听到了几句——
    护卫道:“昨日你交给我的信件,说是镇国将军嫡女的笔迹——最起码是像,不然也就不需查证了,这事是真的么?”
    徐默道:“自然是真的。”
    “弟兄们都是觉得奇怪不已,侯爷是怎么得到那封信的?”
    “我怎么知道,你见过侯爷跟谁事无巨细地说过什么?”
    顾云筝听了,目光转凉,随即唤徐默,“你们议论什么事的时候,语声压低一些。”
    徐默与护卫自知谈话已被她听到了,俱是行礼认错。
    顾云筝摆一摆手,猜得到两人正在腹诽自己耳朵长。到了厢房门外,就听见秀玉连翘、正在连声劝道:“小少爷,您别打了,消气了不就行了?”
    熠航则是气鼓鼓大声道:“谁叫它不听话,就要打!”
    顾云筝和春桃都急了起来,都猜到了可能是可怜的肥肥在挨打,主仆二人可都很喜欢它。
    顾云筝起身下了轮椅,一瘸一拐走进门去。进门就看到熠航拿着个小木棍在打肥肥,肥肥则躲在角落里,身形半躺着,嘴里低声呜咽着,一只小爪子挥舞着,抵挡熠航的责打。
    顾云筝喝道:“熠航!你给我助手!”
    熠航转头看向顾云筝,又指了指肥肥,“它不听话。”
    春桃已和小丫鬟将轮椅推进来,扶着顾云筝落座,将她送到熠航面前。
    顾云筝问道:“怎么不听话了?”
    熠航答道:“我不让它出去,在房里跟我玩儿,它总跑出去。”
    “那你就打它?”顾云筝真有些火了,“它是小狗,本来就是四处游玩的性子,你凭什么打它?你见过谁家的狗整日闷在房里不出门?你要把它当千金大小金来养不成?”
    熠航就算是比同龄的孩子言辞流利能说会道,也架不住顾云筝这样一番盘问,听完茫然地看着顾云筝,说不出话来。
    “你别忘了,肥肥是我的,我是让你跟它玩儿,不是让你动辄打骂它!”顾云筝说到这里,心念一转,“你既然不好好对它,那我就把它送人了,省得总看你虐待它!”
    “不,不要送人!”熠航立刻扁了扁嘴,丢掉了小木棍,“我不打它了……”
    “别跟我装可怜!”顾云筝摆出了不吃你这套的样子,“打它的时候你想什么了?肥肥跟着别人总不会这么受气。”说着吩咐连翘,“把肥肥抱给我。”
    连翘上前去,肥肥嗷呜一声,跑到了椅子下面。
    顾云筝盯着熠航,“看你把它吓成什么样儿了!”
    “不打了,我真不打它了。”熠航神色变得很懊悔,想去哄肥肥,肥肥却躲着他,一时间急得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儿。
    顾云筝弯下腰去,柔声唤着:“肥肥,过来。”
    肥肥从椅子下面露出了毛茸茸的写满委屈的小脑瓜。
    熠航一看顾云筝真要把肥肥抱走了,哇一声哭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随着这一声询问,霍天北颀长身形闪现在门内。
    “你问他!”顾云筝没好气,又对肥肥伸出手去。
    肥肥因为害怕霍天北的缘故,立刻跑了出来,嗖一下窜到顾云筝怀里。
    熠航则颠颠儿地抛向霍天北,抽泣着道:“我要肥肥,不让它走。”
    霍天北蹲□,搂住熠航,“肥肥不走,谁让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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