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盈之不可思议地开了口,她后退了几步,双手紧紧地抓住门沿。
    少翊知道她想歪了,可这会儿子这个场景换做是他,恐怕也……
    但事情总要解释,他张开口,刚要说话:“盈之你听我解释,这事儿……”
    “是臣妾唐突了,未曾通传就私自闯进皇上寝宫,臣妾知错,还请皇上责罚。”盈之打断了他的话,顺下了眼眸不再看他一眼,声音里有些哽咽更多的却是疏离。
    少翊懊恼地推开了柔太妃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往门口走来,一把扶起跪在地上的盈之:“你别想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解释,你听我解释。”
    他焦急的话语,甚至没有用上朕,而是我。
    柔太妃被他一把推开,却神色不变,理了理衣料,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甚至还有心思抬手正了正发簪子。
    少翊这会儿子哪里有空闲去管一个太妃,他的眼里只有误会了自己的盈之,这丫头总是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壳里,不动真心,不动真情。
    就好像是河里的一只蚌,紧紧地关着自己,不让旁人知道自个儿的心。
    好不容易一步一步地让她渐渐将壳打开了,人也变得开朗了,私下相处的时候,行事也不呆板,有事还会同自己开开玩笑。
    今天却被瞬间打回了原形,少翊能不急吗?
    盈之依旧没有抬起头来,连看都没有看少翊一眼,她后退了几步,错开了少翊的手:“臣妾惶恐,皇上没有必要给臣妾解释什么,皇上喜欢谁,想要宠谁是皇上的事儿,臣妾管不着,可臣妾身为六宫之主,一国之母,还是要奉劝皇上一句。”
    她说到这里,唇边勾起了讥讽的笑容来:“皇上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苦去与太妃娘娘……”
    她停顿住了话语,像是恶心地根本说不下去一般,柔太妃向来在宫中行事低调,也乖巧顺从,长得极其普通,盈之从来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过。
    今日却被这样一个女人狠狠地打了脸,她怎么样都觉得胸口憋着一股气。
    “臣妾失言,皇上还是自个儿斟酌着吧,臣妾告退。”
    盈之没有再往下说,她福了福身子,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少翊刚想往前追,却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来的柔太妃拦住了脚步,她依旧是那副模样,却笑得很是得意:“皇上方才问薛氏,若是事情败露,皇上也不帮着薛氏,薛氏该怎么办。”
    她娇笑着掸了掸少翊的衣服,说出的话儿一句一句地刺进了少翊的心里:“薛氏现在的回答,不知皇上还满意吗?”
    “你!”少翊猛地将她推倒在地上,气急败坏道:“你这刁妇,竟还敢算计朕,就不怕朕现在就把你丢弃吗?”
    柔太妃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气定神闲地再次将自己打扮得当:“皇上大可这么做,可皇后娘娘那边,少了薛氏的解释,也不知皇上要费多大功夫了。薛氏别的不知道,可皇后娘娘的倔脾气,认定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子……”
    “薛氏惶恐,祝愿皇上能顺遂了。”柔太妃的笑容十分刺眼,少翊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他本也没有将柔太妃太过放在眼里,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妃,一个女人。
    如今他却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简直丢人又可恨。
    他抬起手,最终握成了拳再次收了回去:“你最好是把事情给朕办好了,否则……!”
    “皇上所愿也是薛氏所愿,薛氏自然尽心竭力,请皇上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应妹子们要求 皇上和盈之出场啦
    ☆、第44章 闭门
    “嫔妾恭请太皇太后娘娘金安。”恪才人跪在地上,行了稽首大礼,动作完整且恭敬,太皇太后很是受用。
    她眯着眼眸上下打量着恪才人,端起案几上的茶盏轻抿一口,淡道:“关了些日子,你的脾气倒是收了不少。”
    恪才人的额头碰触着双手,就那样跪在地上答话:“嫔妾承蒙太皇太后娘娘垂怜,才有幸能入宫服侍皇上,从前是嫔妾被荣华富贵冲昏了头脑,仗着一点儿宠爱就恃宠而骄,才失了皇上的心。”
    她顿了顿,复又言:“嫔妾更不该对皇后娘娘心生妒意,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也是嫔妾的主子,嫔妾应以礼相待,用服侍皇上的心,来服侍皇后娘娘才是,嫔妾闭门思过的这几个月,已经悔不该当初了。”
    太皇太后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你能有这般的领悟,也算是没白关你这么久。”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与落吟对视一眼,落吟身为寿康宫的掌事姑姑,太皇太后的得力助手,亲自上前将恪才人搀扶了起来。
    她轻拍了拍恪才人的手,缓声说道:“小主能这么想就好了,太皇太后娘娘也是舍不得小主的,可娘娘毕竟是娘娘,也得守着宫规,也有许多不得已的地方,如今小主既然已经想通了,那便就好了。”
    “一切都是清雨当时太糊涂了,险些拖累了姑奶奶。”她娇娇弱弱地起了身子,眼里蓄满了泪水,一个清雨,一句姑奶奶,将她与太皇太后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不少。
    太皇太后让落吟给恪才人赐了座,寿康宫正殿装扮得本来就很是气派,鎏金香炉里缓缓而出的袅袅青烟,发散在整个殿中,人年纪大了,对佛家的信仰更是上了一层,从五台山回来,太皇太后就只用檀香这一种香料了。
    这檀香更是所有檀香中的上品,让人闻着,就宁神净气,很是舒坦。
    恪才人深吸了一口气,用手中的锦帕擦去泪水:“姑奶奶能再见清雨一面已是清雨前世修来的福分了,清雨从前做了那么多的糊涂事儿,还险些害的姑奶奶与皇上离心,清雨真是不知怎么,才能谢罪了。”
    她说着吸了吸鼻子,从身后琼月的手里亲自取过锦盒:“清雨想通以后,就一直想为姑奶奶做些什么,这是清雨自个儿绣的佛经,还望姑奶奶莫要嫌弃。”
    落吟的眉毛一抖,不动声色地接过她手里的锦盒,先是自个儿启开,往里看了一眼,随即笑开了:“恪小主有心了,娘娘你快瞧瞧,要不怎么说还是自家姑娘贴心呢,这佛经绣的精致,恪小主果然心里还念着您呢。”
    太皇太后笑了,招招手示意落吟拿上前来,落吟也是满脸堆着笑,将锦盒双手奉上,还细心地替她打开。
    那锦盒里躺着的自然是绣工精致的佛经,用金线制成,还特意熏了檀香。
    “苦了你了。”太皇太后将那佛经收了起来,曼声道:“你倒是不怨哀家当时没能把你救出来?”
    恪才人摇了摇头,声音轻缓:“清雨怎么会,姑奶奶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咱们苏家,是清雨不识大体,险些坏了姑奶奶的事儿,姑奶奶不亲自惩罚清雨,已经是放清雨一马了,清雨哪里还会怨恨您呢。”
    她说着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清雨能有今日,也是全仰仗姑奶奶的恩德,清雨永生不敢忘的,如今清雨已经失宠,只盼着能在宫里,继续为姑奶奶做些什么,就好了。”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她的目光深远,静静地凝视着殿中那只插满了花儿的绿瓷瓶,这样的绿瓷瓶,她从前赏过一个给盈之,就是为着恪才人的事儿:“好孩子,快些起来吧,咱们都是苏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哀家从前对你也是太过严厉了。”
    她说完,叹了口气:“罢了,你在这宫里就好生养着,缺什么短什么差人过来告诉哀家,伴君如伴虎,如今皇上的心思,连哀家都猜不着,更别提是你了,好在还有一个钟媛替你挡着,丫头你就看开些吧。”
    恪才人垂下的双手猛地捏成了拳,好一会儿才放开了,她柔声笑着:“昭仪娘娘蕙质兰心,是最该陪在皇上身边的,清雨福薄,也只有这样一生了。”
    太皇太后的笑意缓了缓,冲她招招手,示意她站到跟前来:“你这丫头,又在说什么酸话儿呢,那钟媛再怎么样,也是个姓钟的,哪有你与哀家亲厚,如今你也想通了,长得也是个水灵灵的的样子,从前得过宠,知道皇上脾性。”
    她从鬓间取下一支双蝶蓝田玉簪子,插入恪才人的鬓发上:“钟媛不过是为咱们苏家开路的,你放心,哀家会好生待你的。”
    “清雨谢姑奶奶大恩。”恪才人扶了扶鬓间那只簪子,当即跪□子谢恩,太皇太后不住地点头,与她闲聊了几句,便让她退下了。
    落吟收拾着殿上的东西,沉吟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恪才人能想明白也是好事儿,娘娘预备着何时让她……”
    “何时?”太皇太后勾了勾唇角,目光落在那绣品上,“不过是几幅绣品,就拿着过来收买哀家,还打着苏家的旗号,再等等吧,如今这局势,咱们一步都不能错。”
    落吟愣了愣:“娘娘的意思是……并不打算扶持恪才人?”
    “年轻漂亮的姑娘多得是,哪里只有她一个?”太皇太后收回了目光,将那绣品往外挪了挪,“钟媛虽说胆子小,但也还算中用,至少给皇后添了堵,至于清雨嘛……还是再说吧。”
    “娘娘英明。”
    .
    少翊不耐烦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柔太妃,他冷哼一声:“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柔太妃缓缓起身拍了拍少翊的肩头,却被少翊直接推开,太妃也不恼,笑意盈盈道:“皇上放心,皇上着急这事儿,焉知薛氏比皇上还急。”
    她摆弄着袖口上的暗纹,继续道:“这事儿还得徐徐图之才不会引起太皇太后的疑心,太皇太后毕竟是历经三朝的人,若是操之过急,只会得不偿失。”
    柔太妃的眼眸里流转着精光:“这第一步嘛,已经完成了,接着就看恪才人的第二步了。要我说,这恪才人也着实是蠢笨,不过三言两语,就惟命是从,连自家的姑奶奶都能一并算计。”
    少翊拂袖与她拉开了些距离:“若是那恪才人最后坏了事儿,你就提头来见吧。”
    “皇上请放心,且不说恪才人牵肠挂肚的都是皇上,就说她那颗贪慕虚荣的心,咱们这计划,就不会坏。”
    柔太妃气定神闲地用了口茶,“皇上这儿的茶倒是特别,薛氏在别处还不曾用过呢,像是喝着还有丝甜味儿。”
    少翊猛地转过身,一把拍开她的茶盏:“朕何时让你动了?事情汇报完了,还不快下去,留在这里等着别人发现不成?若是让太皇太后知道了,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你。”
    柔太妃先是一愣,随即笑出了声来:“薛氏怕什么?薛氏早就说过,薛氏从来不怕皇上遗弃的。”
    她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道:“皇后娘娘近日凤体可还安康?”
    “这事儿还轮不到你管,朕一会儿还有事,你先回去吧。”少翊压抑着脾气,转过身不再看她,柔太妃耸了耸肩,行礼告了退。
    少翊站在屋子里,沉思了许久,双手松了又捏紧,捏紧又松开,好半晌才高声喊道:“德福,给朕滚进来。”
    “奴才在,奴才在。”德福推开门,压着帽檐打了个千儿。
    “同朕一起去看看皇后。”少翊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了这句,他呼出一口气来,脚步往门外迈去。
    德福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该死,皇后娘娘说身子已无大碍,再无理由留在建章宫里坏了老祖宗的规矩,已经带着宫女们,回凤仪宫去了。”
    “什么?!”少翊的脚步停顿了下来,他怒瞪着德福,“什么时候回去的?为何不来通报给朕?!”
    德福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已经想着这御前宦官的位置,不如还是退位让贤的好,这两位主子,再这么来几次,自己没被处死也被吓死了:“就在方才,皇上您不是说您与太妃娘娘议事的时候,谁都不能打扰嘛……奴才就……”
    “废物!”少翊吐出了两个字,再也没有回头,直接往凤仪宫而去。
    德福呆在原地傻傻地站了会儿,猛地回过神来,拉着帽子一路跑着:“皇上您等等奴才啊皇上,皇后娘娘说这几日凤仪宫闭门不见客啊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
    有点词穷
    昨晚纠结到五点才睡。
    心累累的。
    ☆、第45章 化解
    “谁呀,别敲了别敲了,哪家不知事的小宫人,凤仪宫的宫门也是你们随便敲地嘛。”凤仪宫里,隔着一道宫墙,传来倾璐的声音,她不紧不慢地往门口走去。
    门外的德福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少翊的脸色,赶紧又低下头去,拉低了帽檐。
    倾璐姑娘,你可是在摸老虎须啊……你什么时候不念叨,这会儿子念叨,陛下的脸都快黑成一块碳了,活像个,活像个……
    哎从前那首词怎么写的来着……陛下还教过杂家的。
    对!卖炭翁!
    德福心里闪过无数种思绪,人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少翊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哪里做得不对了,被当做出气筒给陛下使了。
    倾璐的声音原来越近了:“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倾墨已经传达给六宫了,这几日闭门不见客,你这人怎么还一个劲儿不停地敲,皇后娘娘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
    少翊的动作仍然没有停下,刚好这时,随着倾璐这句话,门从里头被吱呀一声打开,还不等倾璐探出头来,少翊就开了口:“朕担当得起。”
    “啊?”倾璐先是一愣,随即惊恐叫道:“皇……皇上!”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奴婢不知皇上前来,还请皇上恕罪。”倾璐看了一眼少翊身后的德福,见他轻微地摇了摇头,当下就害怕地跪了下来。
    少翊居高临下地看着倾璐的动作,双手背在身后,声音缓缓:“你们家主子呢?朕何时允许她从建章宫搬回来了?没有朕的旨意,你们这群做奴才的,也由着主子瞎胡闹?”
    倾璐不知其中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低着头手足无措了起来:“奴婢,奴婢……皇后娘娘说身子已无大碍,没有再叨扰皇上的必要了,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总是对六宫影响不好,娘娘这才办了回来的。”
    “荒谬!”少翊一拂袖子,“你们到底是听朕的旨意还是听皇后的旨意?罢了,你先让开,让朕进去亲自与皇后说。”
    倾璐吓得在地上哆嗦了起来,但却张开手臂,拦住了少翊的去路:“皇上恕罪,奴婢罪该万死,可娘娘吩咐了,凤仪宫闭门期间,谁都不见,包括……包括皇上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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