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用一个孩子来换取这样的真相,代价会不会太过惨重?为什么他不能既知道曾经的身份,同时又再拥有一个和她共同孕育的爱情结晶?
    满心悲痛,让贺煜再也说不出话,兴许,他已经穷途末路,不晓得还有什么可以说,毕竟他知道,如今他说什么,她都无动于衷。故他只静静地看着她,直到护士出现准备为她下体消毒,他得暂且回避,于是退到外面的客厅。
    贺云清、张阿姨、凌母和薇薇等,大伙都在。
    贺煜先是眸色复杂地盯着贺云清看了片刻,径直走到凌母面前,忽然道,“妈,你能跟我说一下,我以前和芊芊的情况吗?”
    凌母一愕,抬头望着他,哑然。以前的情况?由于当时芊芊偷着来,不敢让他们知道,故她根本不清楚芊芊和天佑之间的事,直到后来出事了,她才略知一二,然后就是软硬兼施,施令强迫芊芊打胎、和天佑分手。她知道的,就是这些,难道,她要把这些亲口跟他说?
    贺煜仿佛看出凌母的难处,便不强求,转到凌语薇的身上,温柔地道,“薇薇,你一定知道吧?姐姐一定曾经跟你说过关于天佑哥哥的事吧?对了,你好像跟姐夫说过,天佑哥哥很疼姐姐?”
    凌语薇毕竟是智障人士,一时尚未清楚贺煜已经知道真相,只记得姐姐要她别说出天佑哥哥的事,不由紧闭着唇,瞪大美目看着贺煜,浑身戒备。
    贺煜见状,心中立即燃起懊恼!
    是凌母,过来解围,“薇薇,其实天佑哥哥就是姐夫,姐夫已经知道这一回事,你还知道什么关于天佑哥哥的事,不妨告诉姐夫?”
    凌语薇听罢,似懂非懂,“真的吗?可是……姐夫既然是天佑哥哥,为什么姐夫不知道以前的事?”
    “因为姐夫出了车祸,脑部受伤,导致失忆,所以,姐夫希望薇薇能帮帮姐夫,告诉一些关于姐夫以前的事?姐姐跟你说过多少,你都转告给姐夫?”贺煜立马解释,低沉的嗓音依然温柔不已,眼神也充满鼓励和哄求。
    凌语薇再沉吟思忖了下,又瞧瞧母亲似乎也鼓励她,于是不再犹豫,如实说出,“天佑哥哥长得和姐夫一模一样,不过发型和衣服跟姐夫的不同,天佑哥哥很疼姐姐,也很疼薇薇,带薇薇去游乐园,坐摩天轮……”
    游乐园,坐摩天轮!贺煜立刻想起在北京那次,凌语芊就叫过他带她去游乐园,原来,这小东西无时无刻不想着以前的事,在重温以前的美好。
    “有次天佑哥哥带姐姐去郊游,还带上薇薇,天佑哥哥抱着姐姐,把姐姐压在草地上,吻姐姐……”凌语薇继续天真无邪地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样子颇为认真。
    在场的人则无不被这些话给弄得窘迫难堪,特别是贺煜,俨如一只刚刚煮熟的螃蟹,俊颜刷的红了。
    不过,他没有阻止,任由薇薇往下说,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勾勒出那些画面,然后,整个人幸福不已,想恢复记忆的心也更加焦急,不禁又顺势追忆,苦苦挣扎和努力,无奈结果是头痛再次出现,才不得不停止。
    凌语薇知道的也终究有限,一会便说完了,贺煜想起某样重要的事,事不宜迟地继续追问,“薇薇,天佑哥哥应该送过很多东西给姐姐吧,你知道姐姐都收放在哪吗?能不能拿给姐夫看看?”
    “嗯嗯,天佑哥哥送了很多礼物给姐姐,姐姐都收藏在一个盒子里面,特别是那件花裙子,姐姐说是天佑哥哥不吃不喝,花了整整100个小时做出来的,凝聚着天佑哥哥对姐姐无尽的爱!”
    100个小时!不休不眠!想自己之前做那件紫罗兰花裙,用了两天两夜已经够辛苦,曾经那次岂不是……那是怎样一种毅力和耐力!自己以前竟然如此爱她!难怪她那么沉迷过去!这件裙子,是怎样的情况下送她的,当时她收到后,是怎样的感动?上次她那么感动,是否因为想起曾经的熟悉情景?
    哎,他又在想过去了,在想除了裙子他还送过其他什么礼物给她,每次她的反应都是怎样的,不禁更想见到实物,且觉得见到实物,说不定能唤醒他的记忆。
    想罢,他事不宜迟,拉起薇薇准备去凌家看看,但凌母突然阻止,沉痛道出,“那些东西已经没了,都烧掉了!”
    没了?烧掉了?贺煜仿佛当头被泼下一股冷水,浇灭了他的喜悦和希望,他全身僵硬,“谁做的,谁烧掉的?”
    凌母不语,眼中一片暗然。
    贺煜脑海猛地闪出某个人影,整个人立即暴怒起来,“是凌云霄吗,又是凌云霄做的好事?可恶,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我这就去找他,狠揍一顿,顺便要他跪着给你们磕头认错!”
    “别,别去,不是他,不是他!”在贺煜动身之际,凌母做声。
    贺煜回头,望着她,“那是谁?不是他还有谁?难道是你?又或者……”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却不敢说出来,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凌母,看到凌母越发哀痛的神色,他彻底得到了肯定,仿佛当头挨了一棒,面如死灰!
    凌母一声幽叹,悲伤的语气娓娓道出,“芊芊她爸曾经是个很好的男人,芊芊自小看到她爸对我的疼爱,对她爸很敬仰和崇拜,她曾经说过,长大后也要找个像爸爸一样的好丈夫,然而谁知道,她梦想中的理想丈夫模板竟也是个三心两意的男人,她跟我说,妈,其他人出轨我不宜置评,可为什么是爸爸,爸爸曾经那么好,为什么最后还是会变成这样?难道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真爱吗,没有一对男女可以彼此专一到老吗?曾经天佑说这辈子只爱我,身心只属于我,可结果,他忘了我,还和别的女人好上,即便他身为贺煜后娶了我也还是避免不了三心两意,和李晓彤藕断丝连。爸爸,也如此!你们曾经那么浓厚深刻、不离不弃的爱都会变质,这世上的爱情,还值得人沉醉吗?”
    凌母触景伤情,说到最后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张阿姨急忙走近过来,扶住她,安慰她,凌语薇也拿起纸巾,替母亲抹泪。贺煜则更如五雷轰顶,高大的身躯重重跌坐在身后的沙发椅上!从而,再一次对凌云霄痛恨起来!一切,都是这个混蛋岳父搞的鬼,四年前拆散自己和芊芊不罢休,如今再祸害一次!
    张阿姨本就疼爱贺煜,更希望贺煜和凌语芊能修得正果,如今见此情况,不由为贺煜辩护,“这根本就是误会,煜少绝非这种人。虽然我不清楚煜少以前的身份和语芊是怎么一回事,但照语芊那么说,煜少失忆了,记不起她也无可厚非,至于后来和彤彤小姐什么藕断丝连,还真是冤枉煜少了,阿姨我可以人头担保,煜少对彤彤小姐绝无那种意思,煜少爱的人,只有语芊丫头。凌大婶你和芊芊说说,劝劝她,你毕竟是她母亲,分量和意义都不同我们,你说一句,顶我们说十句。”
    凌母望着张阿姨,不做声。
    “凌大婶是语芊的母亲,肯定是想语芊好,之前这些事,不管误会也好,不管谁对谁错,都别再追究和介怀,煜少和语芊虽历经重重磨难,但这也证明他们之间的爱经得起考验,将来必定白头偕老。”张阿姨继续劝解,能说的,都说了。
    可惜,她根本不知道,若是以前的凌母,兴许会帮忙劝解甚至恳求凌语芊,然而经过丈夫出轨后,凌母认为自己再也没有能力和资格去干涉任何关于感情的事,特别是……女儿这么曲折复杂的感情路。
    而深受打击、一直陷入痛苦的贺煜,这会忽然定了定神,面无表情地看着贺云清,“爷爷,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了,我送你回家,我,有事要问你!”
    贺云清静静注视着贺煜,知道他想问什么,便也起身,进去和凌语芊告辞一声,出来时再安抚凌母一番,这才离去。
    其实,贺煜临走前也想再进去房间看看凌语芊,但最终还是忍住,长腿迈动,毅然踏出整个套间。
    他尽管放慢脚步迁就贺云清的步伐,可一路上并没说话,一直沉着脸,仍在为贺云清的隐瞒生气着。
    贺云清自有想法,也没有多说,直到进入贺煜的汽车,彼此分别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
    避免期间愤怒造成失控而引致车祸,贺煜忍着暂不提及正事,贺云清则一路呈现假寐状态。
    回到大庄园后,贺煜直接把车开到华清居门口,跟在贺云清的身后,走进大屋,一跨入书房,刻不容缓地问了出来,“爷爷,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天佑,如何得知的,为什么一直蒙着我?”
    相较于贺煜的气急败坏,贺云清仍旧一脸淡然,若有所思地看着贺煜,示意贺煜先坐下,然后,缓缓道出,“不错,爷爷早知道你以前的身份,爷爷一直不说,是因为……不想你和语芊在一起。”
    “不想我和她在一起?为什么?但后来,你又怎么安排我和她结婚了?”贺煜持续困惑着,见贺云清不语,再次追问某些疑团,“爷爷还没回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失忆前的身份?我出车祸之前就知道了吗?为什么我去查,查不出来?我觉得好像有人刻意抹去我这段记忆,不想让我知道,这些,难道是爷爷做的?”
    贺云清又是稍停片刻,才解答,“语芊那丫头,曾经不嫌你一无所有,此等品质确实让爷爷很感动,然而,你是爷爷最器重的孙子,爷爷自然希望你样样得到最好的,包括你的婚姻。兴许你和她命中注定吧,三年后你们竟然又遇上了,我见语芊那丫头爱你爱得那么苦,又见你失忆后对她还有感觉,大概是本着补偿的心里,便答应语芊,给你们安排了这段婚姻。”
    “真这么简单?”贺煜依然满眼狐疑。
    “当然!难道你以为爷爷还有什么原因?”贺云清眸色飞速闪烁了一下。
    还有什么原因?说真的,他觉得爷爷就是有事隐瞒,难言之隐也罢,或其他目的,他总觉得爷爷还是没有彻底坦白,都这种地步了,爷爷还是不相信他!
    本来,他打算把晶片的事说出来,如今看来,也没必要说了,不能说了,好吧爷爷,既然你对我有防备,那也休想我真诚待你!
    其他的事,我会查,而且我想我一定能查出来!
    贺煜在心中浪涛汹涌了一阵子,突然提出辞别。
    贺云清也不挽留,不过,待贺煜走到门口时,猛然喊住。
    贺煜心头一喜,迅速回头。
    可惜,贺云清终究让他失望,只看了看他,这样道,“你……保重身体,接下来的事慢慢处理,你和语芊的关系应该会柳暗花明、游刃而解的。毕竟,那丫头,爱你!”
    贺煜按住心中失落,扯一扯唇,彻底离去。
    贺云清呆坐了一会,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相片,看着相片里婉约端丽的妇人,他眼神充满爱,低吟出声,“阿莲,我已经尽力了,但愿你要的,能永久。”
    ☆、【销魂缠绵,刻骨的爱】155 恢复记忆(大高潮,必看)
    走出华清居的贺煜,直接回到自己的家,季淑芬依然带着琰琰在一楼客厅玩,贺一航也回来了,迫不及待地询问凌语芊的情况。
    对着满面真切的父亲,贺煜如实相告,“她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明天应该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那就好!”贺一航放下心,顺势安慰,“你也别太难过,你们还年轻,将来想要孩子随时都可以。”
    殊不知,这正好刺中贺煜内心的痛,想起医生的话,他痛彻心扉,俊颜陡然转暗。
    贺一航留意到了,不禁关切询问。
    这次,贺煜没有再解答。
    贺一航也就没多想,只认为贺煜是在为无缘的胎儿难过,继续安抚一番,叫贺煜去休息。
    贺煜越过他,走到琰琰面前,先是静静注视了几秒,高大的身躯缓缓蹲下,眼神极具怜爱,低声喊出,“琰琰,爹哋回来了。”
    季淑芬趁机讨好,抱起琰琰教导着,“琰琰乖,叫爹哋,或者,朝爹哋笑一笑。”
    琰琰当然不会叫,但晓得咧嘴呵笑,贺煜看着,高兴之余心中更觉伤感,伸手在琰琰头上揉来揉去。
    “阿煜,你要不要先吃点什么?妈叫保姆为你准备。”季淑芬慈爱无比。
    贺煜目光终于转向她,若有所思地朝她注视了几秒,不应答,且站起身来,独自朝楼上走去。
    偌大的卧室,仍一片寂静,贺煜再次感到空虚和孤寂深深包围过来,他将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抛进大床上,翻来覆去,看着死气沉沉的周围,想起往日的某些情景,她曾经如何爱他,而他却是怎样怀疑和伤害她,然后又想起她现在对他的绝望和死心,悔恨之情顿如滔滔江水,吞噬着他整个身心。
    怎么办?接下来他应该怎么办?难道真的放手吗?
    不,不放,怎么能放!
    一声无奈痛苦的长叹,自贺煜嘴里发出,他下床,走到窗台那,停在花裙子前。
    摸着裙子上一片片淡紫色的花瓣,他便能体会到当时自己是怎样的兴奋和辛苦,其实,自己一直都爱着她,不管是楚天佑或贺煜的身份,都无法停止对她的爱,当然,可能楚天佑时爱得更多,至少,那时对她的爱应该是坚定的,不存在伤害的。
    楚天佑……楚天佑……
    到底自己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有什么魅力将她迷得如此沉沦呢?
    贺煜思及此,不禁又想到贺云清,爷爷今天那样解释,兴许是真实,但他觉得,这只是一部分原因,爷爷似乎另有隐衷。
    都到这种地步了爷爷还不愿坦白,到底是何缘故?难道自己小时候被拐并非意外,而是……阴谋?幕后策划者,是谁?大伯吗?
    贺煜脑海冷不防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渐渐的,给予肯定。
    假如真的这样,那就可以解释爷爷为什么隐瞒了!大伯担心自己长大后对他和贺炜造成威胁,于是趁早铲除自己,爷爷四年前找到自己时,发现真相,但不想子孙自相残杀,便隐瞒了,还消除以前的痕迹,让自己和爸爸无从查起!可惜自己刚才一时激愤,以致没有问爷爷自己被认回家之前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不过就算问,爷爷会说吗?会完完整整、真真实实相告吗?又或者,再一次编造谎言敷衍自己?
    爷爷,你要家庭和睦我理解,但你不该包庇罪犯,大伯既然犯错,就应受罚!
    贺煜越想,心中越是忿然,将父亲叫了上来。
    当贺一航得知贺煜以前叫楚天佑,还曾经和凌语芊相恋,顷刻间,大大震惊和蹉叹,曾经一些疑惑也总算明白过来。当他又听贺煜小时候被拐是贺一然搞的鬼,不由勃然大怒,准备立刻就去找贺云清。
    不过,贺煜及时把他劝止,“虽然我们的猜测很有道理,可我们暂时还没找到证据,爷爷又有心保住大伯,我们这样揭穿,结果只会徒劳,会打草惊蛇。”
    “难道就这样任他们逍遥法外?”并非贺一航不念兄弟情,而是他那个兄长已经凶狠到让他绝望和死心。
    “当然不是!正所谓抓贼要拿赃,我们必须等到证据齐全,然后将他连根拔起。”贺煜语气里的冰冷和痛恨并不比贺一航的少。
    贺一航下意识地点头,忽然反过来安抚和劝解,“阿煜,不管爷爷怎么想,他对你的爱不假,他最器重的人,终究是你。”
    “我知道,我不会怪他。”贺煜也渐渐息怒。虽说爷爷的隐瞒让他和芊芊这段婚姻走了很多弯路,特别是芊芊,身心受创,伤痕累累,但他还是很感谢爷爷尚未自私到把芊芊一家除掉,感谢爷爷把芊芊再安排到他的身边。
    正常的事情谈妥后,贺一航开始想到晶片的事,匪夷所思地道,“阿煜,你确定大脑真的被植入晶片?你认识的那个朋友真有这么厉害?就算你大伯再阴险,最多也就杀人犯火,这晶片的事,如此高科技和科幻,他怎么会!”
    贺煜也回过神来,迎着父亲困惑不解的眼神,他先是沉吟一下,肯定地点头,“我相信他。”
    “那他有没有办法帮你取出来?或者,我们找其他医生看看?”
    贺煜不回答,而是先问起另一件事,“爸,你觉得……高峻真的是大伯的私生子?”
    “当然。验dna的事,是你爷爷验证过的,应该假不了。”贺一航应得极快,见贺煜皱着眉头一副质疑的样子,继续道,“莫非你怀疑爷爷?但爷爷有什么理由这样做?不错,爷爷是隐瞒了当年的真相,那是因为他要维护你大伯,高峻这事就不同,假如高峻不是贺家的人,爷爷又有什么必要说是!还有你大伯也不会乱认儿子。”
    贺煜听罢,也觉得有道理,不过心中依然消除不了对高峻的怀疑,也因此,他决定不找其他医生看。不管高峻早上那样说只是故作声势呢,或真有那个能耐,他都觉得自己应该小心谨慎为妙。
    “虽然以前的记忆重要,但也不用急于一时,对了,你可以问问语芊,她应该知道不少。”稍会,贺一航又做声,他尚不知晓凌语芊与贺煜的矛盾,就事论事,不由心疼起凌语芊来,“真难为这孩子了,明知道你是天佑,却忍住不说。以后你好好疼她吧,至于你妈那边,我会劝劝。”
    贺煜便也没将实情相告,只冲父亲感激一笑,突然起身。
    “你去哪?又去医院?”
    贺煜点头,一提到她,想见她的心难以控制的强烈,他已经走到衣柜那,重新换上干净的衣服,随后,与贺一航一起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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