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说说笑笑,很快便进入了饭厅,凌语芊视线一直追随着他们,心神荡漾,绝美的脸容布满了会心而幸福的笑,在凌母走近她的身边,于是彼此相视一下,也一起移步跟上去。
    小小的饭厅已弥漫着香甜可口的饭菜味,桌上更是丰富佳肴色香味俱全,凌语芊走进时,小琰琰已在野田骏一的陪同下吃得津津有味。
    凌语芊等三人陆续入席,品尝辛苦了半天的劳动成果。
    期间,野田骏一别有用意地不停表露他的满足和快乐,琰琰则是单纯地大呼过瘾,整个场面相当温馨,乐也融融。
    凌语芊默默看着,眼中泪花闪烁,凌母也泪花闪闪,就连凌语薇也被眼前这幕久违的温暖和欢乐深深感动着。
    为了表示自己的喜欢,野田骏一把所有的菜都吃得一干二净,然后还争着收拾碗具,他说,洗洁精能伤手,身为丈夫,应该保护好妻子的双手,就连凌母和凌语薇提出帮忙时,他也有足够的理由说服,结果大家唯有作罢。
    凌母和凌语薇在客厅坐一回,凌语芊则带琰琰回房午睡。
    小家伙明明困得很,却硬是不肯阖眼,他要凌语芊也躺下,小身子窝在凌语芊胸前,小手儿紧紧揪住凌语芊的衣服,让凌语芊瞧着忍俊不禁。
    她握住他稚嫩的手儿,柔声催促,“乖,睡觉了。”
    小家伙不语,动作也丝毫不变。
    凌语芊于是抬起他的脸,“怎么了,不是说眼困吗,你真不睡,妈咪可要出去了哦。”
    “不要不要,妈咪不能走,妈咪要陪琰琰。”琰琰总算嚷了出来,小手将凌语芊抱得更紧。
    凌语芊唇角微翘起来,眼神也愈加柔和与怜爱,白晰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小脑瓜。
    琰琰目不转睛,怯怯地问,“妈咪,你真的会永远疼琰琰,最疼琰琰吗?”
    呵呵,这孩子,真让人搞不懂,小小年纪怎这么敏感呢!
    凌语芊内心又是一阵苦笑,表面上却故意板起了脸。
    琰琰见状,更加焦急了,“妈咪,妈咪啊……”
    这尾音,拉得可长。
    凌语芊顺势在他皱起的小鼻尖轻轻掐了下,继续佯装愠怒,“妈咪真的很不高兴,因为琰琰对妈咪的不信任,妈咪不禁在想,不如就算了,别疼琰琰了……”
    “哇--”小家伙更是魔高一丈,直接哭了出来。
    凌语芊于是再也装不下去,立刻转向关切和疼爱,抱住他因为突然大哭而颤抖的小身体,连声安抚,“好了好了,妈咪开玩笑的了,琰琰乖,别哭了,哭得妈咪心肝儿都揪起来了哦。妈咪当然永远最爱琰琰,妈咪和琰琰拉过勾勾的,说好一百年不变。”
    “变了就是猪八戒。”琰琰停止哭泣,接了一句。
    “对,猪八戒又丑又懒,妈咪肯定不愿意当,所以琰琰根本不用害怕。”凌语芊伸手帮他拭去眼泪。
    琰琰也静静的,泪水洗涤后显得愈加黑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让凌语芊看着更是疼到骨子里,她拥他入怀,轻拍着他的小脊背,还慢慢唱起了儿歌,直到胸前传来了细微平稳的呼吸声。
    凌语芊停下歌唱,头稍微往后仰,默默注视着酣然熟睡的小人儿,美丽细长的眉渐渐笑成了两道弯弯的月儿,眼中更是无比温柔与痴迷。
    一会,背后响起细微的脚步声。
    她迅速调整一下神色,回头,嫣然一笑,“碗都洗好了?”
    野田骏一这也开口,“嗯。琰琰呢,总算睡了?”
    “刚睡,小家伙估计吃太饱,折腾了很久呢。”凌语芊起身下床,边略微整理一下衣服,边朝梳妆台走近。
    野田骏一跟过去,在她拿起梳子时,及时抢过,亲自为她梳理乌黑亮丽的长发。
    凌语芊身体陡然一僵,但也没抗拒。
    柔顺的直发,并不需要太多时间,野田骏一却舍不得停手,一个劲的梳理着,深邃的瞳眸不时瞅着她在镜面里映出来的美丽容颜,少顷终于停止时,自背后深深将她抱住。
    凌语芊更是震颤,下意识地喊出,“骏一……”
    可惜,男人早有预谋似的,趁她回头之际,略略弯腰,温热的双唇快速堵住她的红唇。
    这次的吻,和上次对比起了很大的差别,他吻得热切,吻得狂野,凌语芊本能地抗拒,然而脑海蓦然闪过的一些画面又令她选择了放弃,强迫自己去接受,为了自己不受干扰,她甚至闭上眼睛。
    结果,这一吻持续了很长时间,彻底停下来时,凌语芊惊见自己胸前春光乍泄,衣服领子被拉得很低,露出美丽性感的胸罩。
    野田骏一大手仍搁在她的腰上,迅速呼吸几下后,再度低首,目标正是她胸前那片雪白的肌肤。
    凌语芊见状,心头莫名一慌,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他失落怅然的样子,她勉强作笑,支支吾吾道,“你……是不是有事要问我?我们……谈谈?我们谈一下吧。”
    她说着,径直朝窗户走,衣服也快速拉好,最后,坐到飘窗上。
    片刻,野田骏一跟了过来,高大的身躯伫立窗前,眸色深深俯视着她,缓缓侧坐下来。
    凌语芊下意识地往墙壁靠,挪出一些位置,依然有点闪烁不定的美眸瞅着他,迟疑地开口,“还记得今天在酒店门口骂我的那个女人吗?不错,她是琰琰的奶奶,当然,我不会承认。”
    听到最后那句话里透出来的罕见的怨恨和决绝,野田骏一思绪不禁立刻回到当下。在他印象里,她是一个温柔善良、淡雅恬静的女子,但今天,他却见到她头一次对人掌掴,头一次对人冷嘲热讽和悲愤痛骂,那个人……是自称她婆婆的女人。
    “八年前,我还在读大二,认识了一个男人,一个改变了我一生的男人,也即是……琰琰的父亲,他叫贺煜,不,他以前不是叫贺煜的,他叫楚天佑,其实,我更喜欢他是楚天佑,他很好,很爱我很宠我,给我带来很多很多甜蜜与快乐,他却又很坏,各种伤害我,给我带来无尽的痛苦……”凌语芊娓娓而道,将埋藏多时的一些记忆,慢慢倾诉于他。
    今天发生那样的事,她还以为进入电梯后他会马上追问,或者当他陪她在厨房准备午餐时询问,又或方才进来的时候就问,然而都没有,他只字不提,不过,她还是决定告诉他。
    随着她的述说,野田骏一心海也俨如浪涛汹涌翻滚起来,脑海在勾勒幻化出一幕幕相关景象,眼神变得更加幽深和漆黑,但清楚涌动着疼惜和怜爱。
    由于窗帘被拉开来,午后的阳光一缕一缕地折射在她的发上,既耀眼触目,又给人一种恬淡和飘渺的感觉,整个人于是显得更加绝美动人、如梦似幻。
    她长得天生丽质,看起来很年轻,很娇小,即便26岁依然像个少女,唯一能看出她饱经风霜的便是那双晶亮的眼眸,正因为它们太纯澈干净,以致能看清楚她是经历过很多故事的人,想不到,她的故事是这么的轰轰烈烈和凄美动人。
    所以,同情怜悯心疼怜爱之余,野田骏一怕了,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在他心头油然而生,还很快蔓延全身上下,他不由分说地抱住她,紧紧地抱住。
    凌语芊已经讲完大概的情况,对他的举动略微惊讶,稍后又明白过来,然而,正当她以为他是怜爱她时,他忽然诚惶诚恐地低吟出来,“丹,你还会找他吗?你还爱他吗?他还会找你吗?假如他找你,你会原谅他,和他重新在一起吗?”
    温润低沉的嗓音,充满无尽的慌乱,这是凌语芊头一遭看到他表现得如此焦急,焦急得让人心疼,她先是下意识地频频摇头,数秒从他怀里出来,安抚他,“不会,我和他再也不可能了,骏一,请相信我,我和他已经彻底结束了。”
    相信她?她是他最爱的女人,他的确应该相信她,可是,他不敢确定了,那些回忆实在太美,美得让他无法克制去惊怕,让他信心大大受挫。
    凌语芊唇角一扬,淡淡笑了笑,随后握住他的手,严肃而真切地道,“骏一,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不想你胡思乱想而去查去探,请你答应我,当做不认识这个人,当做贺煜不存在,可好?”
    野田骏一更是急忙将她圆润的小手裹在掌中,好一会才接话,声音更低更柔,“丹,一直以来我对你的过去是很好奇,也希望能知道个究竟,好从中更了解你,但为了尊重你,我一直没去查,然而,这是基于你平安无事的情况下,故你能否跟我确定,这事真的会过去?那个女人不会再给你添麻烦吗?那个贺煜,当真不会再找你?”
    “嗯!我确定。”凌语芊重重地点头,“我还要你,相信我的确定。”
    “好,我相信!”野田骏一再度纳她入怀,心中依然荡漾起伏。
    其实,丹,我心里还是不很踏实,你的过去太令人感动,我怕你会忘不了,会无法从那么美好的爱情中挣脱出来,不过,我尊重你,相信你。希望你能克服过去,慢慢转移到我的身上,我保证,我不比他差,你肯给我时间的话,我也会重新为你创造更好的回忆!
    凌语芊美丽的脸渐渐露出会心的笑,双手也慢慢爬上他的腰腹,搂住他。
    整个卧室,安静了下来……
    另一厢边,贺宅。
    华韵居美仑美奂的客厅里,鸭雀无声,到处充斥着一种死寂般的凝重。
    高雅洁白的沙发上,季淑芬和李晓彤并肩而坐,季淑芬面色仍然很难看,目无焦点,不知看着何处。
    李晓彤精明的双眼则一直锁定在季淑芬的脸上,稍会,再次假惺惺地安慰出来,“伯母,您别气了,气坏了身体,受苦的是自己呢。”
    季淑芬便也转脸朝她,先是沉吟一下,道歉,“彤彤,对不起,你工作那么忙,还要来陪我。”
    “伯母哪里话,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是彤彤,假如不是那客人执意要我在场,我也不用早上刚送你回来就得立刻离开,到现在才又赶过来。”
    “不,你那是工作,一定要的。是伯母让你这么奔波,伯母真的过意不去,但伯母和你最亲,除了你,真想不出来还有谁能帮伯母。”季淑芬说罢,又忍不住抽噎起来,“也不知我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这辈子招惹个这样的祸害,本来你和阿煜好好的嘛,老天爷干吗要插个这样的小贱人进来,我好不容易才找回阿煜,如今却又……呜呜,彤彤你说我该怎么办,怎样才能让阿煜重新对我好,尊我为母亲。”
    “伯母别哭,先别难过,没事的,会过去的。”李晓彤迅速抽出纸巾,替季淑芬擦泪。
    “会吗,真的会过去吗,我看难啊,你刚才也见到阿煜怎么对我,这哪是一个儿子应该对母亲的作法,我怀胎十月,含辛茹苦,竟然比不上一个小贱人,她不是遇上空难吗,为什么不真的在那次空难中死掉,为什么要继续回来……”
    “就算回来也没事啊,她已经另嫁他人,说明她和阿煜不可能了。阿煜生气而已,说不定回头过去了就没事呢。”李晓彤继续劝解和安慰,犀利的眸光却毫不间断,似乎满脑的鬼主意在蠢蠢欲动着。
    季淑芬并没觉察,只顾自己诉苦,“我担心的是阿煜这边,他最近整个人都变了,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就此放下那小贱人,我觉得他应该私下找过她,而且还和她……藕断丝连。总之,阿煜肯定不会让她嫁给那日本人的,肯定会再把她找回来的。”
    “伯母,你确定再也不接受凌语芊了吗?”李晓彤忽然问了一句,语气迟迟疑疑。
    “当然,我确定!”季淑芬不加思索立即回答,继而解释道,“本来,经过这几年目睹阿煜的痛苦,我也曾想过要是那祸精能回来,我既往不咎,勉强接受她,可如今,她另嫁他人,被那日本人睡过了,我是断然不接受这样一个残花败柳当儿媳妇的,我家阿煜多优秀,怎么可以要一个二手货!”
    李晓彤又是沉吟了下,给出提议,“既然伯母这么想,彤彤倒有一个愚见。”
    得知有转机和希望,季淑芬兴奋不已,“你真有法子?那赶紧说给伯母听听。”
    李晓彤先是谦虚一笑,环视一遍仍然安静无人的客厅,这才对季淑芬低语出来。
    季淑芬听罢,又惊又喜,但还是忧心忡忡提出顾虑,“这样子真的可以吗?阿煜他爷爷最喜欢最器重那小贱人的。”
    “正因为他器重凌语芊,他会更生气。我们都知道贺爷爷有多痛恨日本,凌语芊明知如此,却改嫁一个日本人,这不是想气死他吗?”
    季淑芬大拍腿,“对哦!看来这次连老天爷都不帮那贱人了。彤彤你真聪明,想到这么好的妙计,伯母找你是找对人了,幸亏有你,谢谢,谢谢。”
    “伯母不用客气,伯母以前那么疼彤彤,彤彤能尽点微薄之力也应该的。当然,伯母要是想到更好的办法……”李晓彤继续装出谦逊的表情,将虚伪进行到底。
    “不不不,伯母现在头疼得很,哪里还能想到更好的,用你这些好。”季淑芬赶忙摇头,再次握住李晓彤的手,更加满眼欣赏和喜爱,“彤彤,你还爱阿煜吗,要是……要是这个女人能彻底解决,你会和阿煜重修旧好吗,伯母真的很希望你当儿媳妇。”
    李晓彤俏脸一怔,扭捏道,“这事,咱们迟点再说,先解决目前最首要的。”
    “嗯,说的也是,主要除掉那祸精,其他的事都好办,再说彤彤你最乖了,肯定不会让伯母失望的。”季淑芬已经眉开眼笑,与刚才那哭丧模样已经判若两人,她还忽然起身,打铁趁热,恢复其意气风发样,“我这就去找阿煜的爷爷。”
    李晓彤也跟着站了起来,“那我也先走了,有什么事,伯母再打我电话。”
    “行,你先忙。”季淑芬挽住她,与她一起走出大屋,又客套亲昵一番,目送她的车子远离,自己也正式出发去华清居。
    宽敞的大屋依然处处幽静典雅,古色古香,贺家这个大家长也仍一身正气,清风瘦骨,静静安享着晚年。只不过,他终究上了年纪,三年的时光或多或少还是给他留下一些岁月飞逝的痕迹,精神面貌已经远远不及原先的饱满。
    季淑芬心里清楚,这大部分是由于当年那场“空难”带来的影响,故她更加谨慎思量与琢磨自己一旦说出这个惊人大消息,会否真的可以帮自己达成目的。
    面对这个很久没光顾过的二媳妇突然出现,贺云清不由也暗觉疑惑,不过,他并没主动做声,而是继续练着他的毛笔字,静候她的启齿。
    不出他所料,季淑芬按捺不了多久,开始滔滔不绝起来,而这些话,却是彻底把他震住。
    本是有力挥动着的大手赫然停止,深陷的眼眸也倏地凸出很多,里面的一根根血丝更加清晰可见,许久他才晓得接话,亮如洪钟的嗓音是那么的激动和狂喜,“你说真的?语芊没死?琰琰也没出意外?她们几人都好好活着?”
    “是,是真的,我亲眼所见,那个叶心兰也见过,还有阿煜也肯定见过。”季淑芬看着预期中他的反应,赶紧根据李晓彤教她的转到下部分,“当年的具体情形,我们无法确定,但她们活着是事实,只不过,她们都改了名字,那凌语芊,还改嫁给了日本人。”
    又如她所猜,贺云清喜悦之情立马冻僵凝固,毛笔自他手中滑落,笔尖扎中萱纸,墨水斑斑点点,把他刚刚写好的那些工整的字体都搅乱了。
    季淑芬眸光一晃,迅速冲过去,假惺惺地嚷,“爸,你怎么了,你别激动,别生气,不错,那小贱人的确可恶透了,明知你最器重她,明知你最记恨日本鬼子,却偏偏恩将仇报嫁个日本人,彤彤说……呃,听说那鬼子的祖先就参加过侵华的,她简直丢尽我们中国人的脸,她那么会勾男人的魂,随便找个中国或者其他国家的男人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选个鬼子,我看她根本就不安好心,记恨我们贺家,故意这样气我们。”
    呵呵,这是哪门子的安慰和安抚,这明明就是煽风点火,火上加油!
    所以,贺云清更受刺激,这下,彻底面色发黑发绿,浑身颤抖起来。
    季淑芬则继续七情上面,痛斥怒斥,“其实这也罢了,真正令我发愁的是阿煜,这孩子就跟中了魔道似的,到现在还念念不忘那贱人,他也知道那贱人死而复生,还对她穷追不舍,继续纠缠。本来,那女人要是安分守己,我们也就勉强重新接纳喽,可现在……要我怎么接受一个品德如此卑劣、被凶残无人性的日本鬼子的后代睡过无数次的臭货进我们贺家的大门,这简直糟蹋了阿煜!”
    说到最后,她由演戏转为入戏,捶胸顿足,恨不得擢死凌语芊。
    贺云清依然半声不吭,整个人重重地跌坐在了身后的大椅上,先前的狂喜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震惊、痛心和难以接受。
    不管季淑芬的话有没有夸大性,多少是真多少是加油添醋,但都一字一字地捣入他的内心深处,且毫无疑问构成两个重点,一是语芊这丫头竟然改嫁日本人,二是贺煜仍对她死死纠缠着。
    造孽,真是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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