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花树冠优美,叶色亮绿,花大色艳,状如牡丹。而牡丹可是百花之王!安王殿下,你说是不是?”
    倾城话里的暗示,已是十分地明显,良妃偏爱山茶,可是世人皆知,这山茶盛开,美艳无双,堪比牡丹,更似牡丹!她这是存了什么心思?
    安王淡淡一笑,自知道倾城这是借花来喻人了!
    “山茶虽美,可终是山茶,始终是不及牡丹的富贵与端妍。不过,人喜爱什么花,钟情什么花,也并非就是一成不变的,你说是吗?”
    倾城点点头,“安王殿下所言及是。人的确是不会一成不变的!当有了权利和名望的诱惑,人的一切,都是有可能会发生改变的。所以说,这世间,最易猜透的,是人心,可是最不易掌控的,也是人心!”
    “最易猜透的,是人心,可是最不易掌控的,也是人心?这话倒是有几分的深意!看来,逸果然是没有看错倾城,你果然是有着大智之人!只是可惜了,在逸面前,倾城总是该智时,装愚,该愚时,又却是十分的明智了。”
    “安王殿下何必如此取笑于我?”
    “倾城,也罢。便是你不喜欢我,不在意我。至少,我们之间也不必如此见外吧?唤我一声阿逸,有这么难?”
    倾城歪头看她,“你为何这般地执着于要让我唤你一声阿逸呢?”
    “不为什么。只是单纯地想听你这样唤我。你的声音好听,再说人的名字,不就是用来让人唤的吗?可是我这名字,多少年了,有几个人唤过几次?有的时候,我自己都快忘记了自己叫什么了。”
    安王的眼神飘在了不远处的一朵山茶花上,“以前,人们都是唤我一声七皇子,父皇和母妃唤我皇儿,兄长们唤我七弟,妹妹们唤我七皇兄。如今,封了王,更是再没有人敢直呼我的名姓了。父皇亲昵地唤我一声老七,可是我知道,再亲昵,自己在他的眼里,也不过就是众多儿子中的一个罢了!”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的确是没有人敢真的直呼七皇子的名子的,毕竟皇子!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这样唤他?
    倾城想到了自己刚开始唤夜墨阿墨的时候,他眼底的欣喜若狂,简直就是像是那夜间绚烂的烟花,光彩夺目,那样的眼神出现在了夜墨这样冷冰冰的一个人的眼中,可是太难得了!倾城相信,她这辈子,怕是都是不一定会再看到一次那样的眼神了。
    “阿逸,我唤你阿逸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反正我又不吃亏,只是有一样儿,我与你之间,注定是不可能的!我们最多,能做到了朋友这一步,怕是都要有些困难的。”
    倾城的话,给了安王太多的信息!连做朋友都困难,那么,是不是就表示,倾城将来的夫君无论是谁,她都不会选择支持自己这一派?那么,她在意的人,到底是哪个阵营里头的王孙公子?
    云墨宸么?猛地,这样的一个念头闯入了安王的脑海之中,这个人,倒是果真不错的!安国公世子的身分,倒也是配得上相府嫡女,只是,若是倾城,这个云墨宸,还是差了些!
    想到了云墨宸在京中女子们的形象,安王的眸子微沉,看来,自己倒是遇到了一个劲敌呢。
    “也好,朋友总好过你对我视若无睹要好吧?”安王略有些自嘲道。
    “这里的山茶开的都是极好的,许是前阵子雨下得厉害了,水有些多了,这根部已是有些轻微的腐烂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再下雨时,记得早先将这花田里的雨水排出去就是了。”倾城看了一眼这山茶的根部,解释道。
    “原来如此么?看来是我太大惊小怪了。”
    “阿逸,既然是你不藏着掖着,愿意对我坦白,那么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一起到亭中坐坐吧。”倾城看了一眼立于那花丛之中的梅花亭,里头早已候了几名宫女,看样子,便是她不说,安王也是早有准备了。
    “好!难道倾城愿意赏逸这个机会了。请。”
    两人刚一坐定,宫女们便都福了身,退至亭外,显然,这也是安王早已交待好了的。
    “倾城,我原以为上次的醉酒事件,你会以为是我故意设计了你,所以才将逸想成了不可交之人,故意远着我,如今看来,似乎是并非如此。”
    “阿逸,说实话,对你,我并没有什么厌恶的感觉,只是要说喜欢,自然也是没有的。我性子直,不喜拐弯抹角,我与你不合适。说句不中听的话,将来我便是入了古刹,长伴青灯古佛,也是不可能会嫁与你为妻的。”
    安王微愣了一下后,表情有些僵硬,然后苦笑一声,“倾城,你这话说的何止是不中听?分明就是伤人至深!就算是你无心于我,又何需说的如此无情?”
    倾城却是一脸的冷凝,“有些话,还是一早就挑明的好。我不是其它的闺阁小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再问我几遍,我也仍然是这个答案。如果说你不能接受这一点,我们之间,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谈的。”
    倾城自然知道自己的那番话,到底是有几分的杀伤力!如果说安王本就只是为了借助接近她,来找到他想要的东西,那么,自己刚刚的那番话,最多只是会让他有些失望罢了,伤心?根本就是谈不上的!
    可是如果安王是真的有意娶自己为妃,那么,自己刚刚的那番话,的确是伤人极深!她自己知道,自己本就不是一个温柔多情之人!相反,她的心是有些冷,有些冰的!她不希望给别人留一丁点儿的希望,因为她知道,那样的温柔,伤人更深!
    自己索性就是来个快刀斩乱麻,趁着有些事情还没有真正的开始,直接就将其扼杀在摇篮里,这样,她晚上才能真的睡的安稳。即便是现在安王会痛,也不过就是一时而已,将来,他总是会明白自己的苦心的!
    “好吧,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倾城,你且宽心,我自是不会再提娶你之事,更不会再做一些令你为难的事。”
    眼下只他二人,倾城自然是很容易就能窥探到,这的确是他的真实想法,至少,目前来说,是如此!
    倾城不再多言,而是看向了他的眉宇之间,虽说是没有了多少的病态,可若是细看,仍然是能看出,他的眉心处,略有些泛青,这于医者而言,意味着中毒,亦或是体虚!
    “将你的左手伸出来。”倾城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让安王恍然就觉得此时的倾城,与平时相比,竟是大不相同。然后几乎就是不自觉地,就伸出了左手,置于石桌之上。
    倾城微抿了唇,右手轻轻探上了他的腕部。
    手腕上传来的一抹温凉,让安王的心底微微一颤,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指腹,在他的腕部轻轻地滑动了几下,那种感觉,难以明状,她的指端很滑,泛凉,然后再微一用力,沉了下来,很明显,这是搭在了自己的脉搏之上。
    这种头一次与其这般亲密的接触,让安王的心底突然就涌上来了一种满足感,同时与之相伴的,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感!似乎是渴望得到更多,又似乎是渴望自己能与她永远都如此地亲密相处。
    不过,安王明白,倾城刚才说的那番话,明显不是为了摆什么谱儿,他相信她绝对就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所以,费了极大的心思才将那种强烈的感觉压了下去,然后目光温柔清朗地看着眼前极为专注的佳人。
    很快,倾城松开了他的手,眉心略蹙了一下后,旋即又松开,“你果然是中了不止一味毒。我真是好奇,你身边定然是有着医术不凡之人,否则,你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安王抿唇一笑,“你说的没错,也正是因此,我虽然示弱,可是我体内的毒,却是骗不得人的!所以,大家才会相信我的确是体弱多病。事实上,如果不是父皇的授意,我身中奇毒之事,怕是就要传遍整个儿千雪国了。”
    倾城点点头,如此看来,皇上之所以宠着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了!明知自己的儿子身中奇毒,可是不知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对外,也只能是说他体弱多病,看来,皇上对于他,应该是有着几分的愧疚的。
    “阿逸,你体内的毒,无法清除吗?”
    安王摇摇头,“试过了无数次,可惜了,没有一个法子是能彻底地将它们清除掉的。这几年,在得到了一位名医的调理后,我的身体已是大好,至少,从面相上来看,与常人无异了。”
    “这么说,王院使他们也都是没有法子了?”
    安王长叹一声,轻轻闭目,一脸的愁容,“若是他们有法子,这毒也就不会困扰了我多年了!若非如此,我便能早早地便见到了倾城,那么,许是倾城这会儿的意中人,便是我阿逸了,你说是吗?”
    再次睁开眼,安王眸底的笑容明艳,不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之人,这样的安王,却是让倾城又生了几分的心疼。明明他过的就是极苦的,何必还要笑得如此地阳光灿烂呢?
    “阿逸,若是我说,我有法子解了你这一身的奇毒,你可信?”
    安王的眼睛微微一眯,眸底一抹光华闪过,苍促,而又有些惊艳,“我竟是不知,倾城竟是还精通歧黄之术。”
    “我精不精通,你不必多想。我只问你,信,或是不信?”
    安王定定地看着对面的倾城,她的神色凝重,显然不似是在撒谎骗人,只是,把他所知,洛倾城向来是足不出户,又是如何会有了这等的本事?
    猛然,安王想到了京中极为名盛的那位神医无崖公子,难道,那人竟是与她是旧识?
    “你想的不错,无崖的确就是我的旧识,他的医术,尚在我之上!不过,只要是我开口,他自然是会有法子救你,便是他不肯出手,你这身毒,倒也是难不倒我的。”倾城看穿了他的心思,直接就说了出来。
    安王一愣,对于倾城能猜中了他的心思,又是颇感意外!这个姑娘,果然是心思聪慧,敏捷有序。
    “倾城之言,逸自信之。”
    “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你确定你信我所说?”
    “信!”安王再次重重地点了头,表情,也是不似先前那般地温柔,而是多了几分的庄重。
    “那好,我可解你身上之毒,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安王一幅果然如此的样子,笑道,“倾城可是想要让我去说服父皇,打消了将你赐婚于我的念头?”
    倾城撇撇嘴,这厮怎么也是这般地聪明?跟那个夜墨倒是有几分的想像!看来,南宫家的男子,个个儿都是精明的很!
    “不止如此!我要你劝服皇上,别再打我婚事的主意!我的婚事,自然是自己做主,由不得旁人来指手划脚。”
    安王的眉心微蹙,“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他可是皇上!而你是相府嫡女,身为名门之后,由皇上赐婚,这才是该得的荣耀,难不成,你竟是想着自己去寻个夫婿?”
    “这就是我自己的事了,与你无关,与皇上无关。你自己想想,是你的这条命重要,还是我的婚事重要。”倾城冷然道。
    察觉到了倾城的态度有些冰冷,安王也不再多言,“那好吧,我只能说,我尽量试试。至少,我不会再让父皇纠结于你我之间的婚事了。如何?”
    “也罢,反正你体内的毒,也不是一两日就能解的了的!”
    安王听了,一口茶入喉,险些再次呛了出来!这倾城说话,竟然是赤裸裸地就带了几分的威胁!今日这番相处下来,倒是让自己对于她更多了几分的了解了,只是不知道,这时而温婉,时而冰冷的样子,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好了,我等你的消息,什么时候皇上明确表示不会再将你我扯在一起,我便什么时候开始为你解毒。”倾城起身,无意再留,刚下了亭子的台阶,又顿住身形道,“还有,我会医之事,都希望你莫要对外人提及。”
    “放心,今日之谈,定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
    得到了他亲口的保证,倾城点点头,直接就离开了御花园,一直到她的人影彻底地消失不见,也不曾见她回眸看他一眼!安王难免,是再添了失落!
    立于亭中,看着开得正艳的山茶,想到了今日倾城的一字一句,安王的心思,其实是有些纠结的!自己这十几年来的生命中,终于是遇到了一个让自己动心的姑娘,可是偏生人家还瞧不上他!不仅如此,现在,自己的一条小命儿,竟然是还被捏在了她的手里!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安王也不是没有想过是否以自己这一条命为代价,来换一个娶她的机会!可是倾城那般决绝的态度,已经是将这条路,给彻底地堵死了!自己便是死了,怕是洛倾城,也不会为自己掉一滴泪吧?
    只是一想到,要用自己与她的那一缕飘渺的可能性,来换取自己的平安康健,他为何,却是高兴不起来呢?若是以往,拿了这样一个几乎就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可能性,来换取了如此巨大的利益,自己应该是欣喜不已才是,可是今日,为何却是笑不出来呢?
    安王一人对着满园的山茶花,竟然是突然有了一种迷失了自我的感觉!这还是他吗?
    不!自己是安王,是七皇子,是南宫逸!自己既然是身居此位,又得圣宠,自然是不能放弃如此难得的机会。那个位置,才能带给自己最大的安慰和利益!自己绝对不能迷失在了洛倾城的温柔乡内,不可自拔!不能!
    等安王深吸一口气,大步踏出了御花园后,再度苦笑一声,“温柔乡?为何不是她掉进了我编织的温柔乡内呢?今日,怕是自己苦笑地最多的一日了吧?”话落,摇摇头,直接就往良妃的宫中去了。
    安王随着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慢,脸色,也是越来越阴沉,等到了良妃这里时,已经是与先前同倾城相处时,大不相同了!
    而倾城乘着软轿,远远地便看到了宫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筹备着,等她出了宫门,才看清,原来是父亲和哥哥都在!
    “倾城,你总算是出来了,怎么烹个茶,竟是这么久?”洛永和快速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放心。
    “让父亲惦记了,是女儿的不是。中途遇到了安王殿下,说是御花园的山茶花有些不妥,所以便随他一起去看了看。”
    “安王?”洛华城一愣,“怎么又是他?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怎么会?”倾城一笑,知道哥哥这是关心自己,心间一暖,“那是在皇宫,而且又是皇上亲口允的,他又怎么敢做出什么不合礼仪之事?再怎么样,也得顾及着自己的身分地位吧?”
    洛华城一想也是,人家好歹也是亲王,怎么可能会做出不顾脸面的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事就好,快上车吧。我们这就回府。”
    倾城看到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对自己如此关切,心中自然是欢喜的,淡淡的感动,在心间缓缓地流淌着。眼眶倒是差一点儿就红了。
    等到了府门口,倾城下了车,这才看到,原来房氏和洛华宁、洛华兴都焦急地等在了门房处。一看到她回来了,个个儿都是激动地很。
    “怎么样?没事吧?皇上可有为难你?”房氏也是拉住了她的手,问个不停。
    倾城明白,依着他们的身分,也只能是等在了这府里了,只是想到自己与他们相处的时日并不算长,却是能得他们如此关切相待,这心里的感动,再浓了几分。
    “四婶儿安心,我没事,挺好的。”
    倾城今日的这趟皇宫之行,让洛府上下都是提心吊胆的,而看到了平安回来的洛倾城,洛华柔的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特别是听说了她在宫里,竟然是又遇到了安王,这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儿了!不过,直到用了晚膳,也不见宫里头有什么旨意传出来,她的一颗心又落回到了原本的位置,总算是没有让她成为安王妃,否则,自己将来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入夜,倾城直接去了品香阁,看到无崖正一脸无趣地逗着自己的小花梨玩儿,顿时就黑了脸。
    不用倾城出声,那小花梨可是有灵性之物,一感觉到了主人的气息,立马就往她的方向扑了过来,倾城直接伸手接住,那小东西的一颗毛茸茸的头,就往倾城的怀里蹭!
    无崖瞪了眼睛道,“这个小东西,要不要这么势利?喂!它每次见到你,都是这样?这个小东西到底是雄的,还是雌的?看样子,它还不是成年的小银貂呢,要不要这么色?”
    倾城的脸一黑,这是什么话?明明就是一只小宠物,这个死妖孽,竟然是也能上升到了色不色的问题上?
    倾城一边摸着小花梨的背,一边将今日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对于无崖,她没有任何的防备,这个世界上能让她完全相信的人,不多,而无崖和花楚,显然就是其中之二了。
    “不止是一种毒?这么说来,想要安王的命的人,可不止是一方势力了?”
    “没错。所以我才会觉得奇怪,他体内的毒,至少也已经是残留了十年了。而且最近还有新的毒入腹。论说十年前,最有望于太子之位的,是齐王。背后的势力堪与齐王比肩的,是秦王。而寒王当时并不在京中,无论是从什么角度来考虑,那最应该被人暗害的人,也不是南宫逸呀!”
    “你说的没错,论长,当是秦王,论嫡,当是齐王。这南宫逸怎么会给自己惹了这么多的仇家?而且是十年前便被人下了毒,当真是有些让人想不明白。”
    “我答应了为他解毒,前提是必须让皇上不再打我婚事的主意。”
    无崖微紧了紧眉,脸上的神色颇有些好奇,“难道你不打算嫁给夜墨?呃,也就是寒王?”
    倾城白他一眼,“这跟我嫁不嫁他有什么关系?我的婚事,自当是自己作主。若不是因为还顾忌着整个洛府,我早就直接甩手走了!”
    无崖的眼珠子一转,“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可以诈死呀!这样一来,谁还能勉强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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