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娴正要她说这些话,忙道:“这几日也不知怎么得了,竟到处都是说亲的,听说我表哥家也在到处说亲呢。”
    徐芳听到了这话,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脸色煞白。
    曹氏“哦”了一声,抬头看着闺女的神色,心中终于明白了几分,笑望着谢娴道:“你还真是我的福星了,不过……宋家公子不是与你妹子……”
    “只是两家许了,却没有正式订,后来妹子入宫,就散了的。”谢娴道。
    曹氏神色不变,点了点头,回头看着徐芳,又看了看谢娴,一个淡定自若,神采飞扬,一个则眼泪汪汪,浑身发抖,不由摇了摇头道:“娴儿,给我劝劝这丫头吧,真是造孽啊,生了个这么个怪胎,你若是劝好了,我也能多活几年。”
    谢娴听了这话,站了起来,拉着徐芳道:“芳儿,领着我到你们园子里逛逛去。”
    徐芳心里急切打听宋家的事情,也不多说,拉着谢娴向外走去,几个丫头跟都跟不上,不一会儿到了花苑的一间游廊上,徐芳让几个丫头先住了,拉着谢娴走了一会儿,这才道:“娴儿姐姐,我的心事自然瞒不过你的,我只问你一句,死了也甘心了。”
    谢娴听了这话,哑然失笑,摁住徐芳的手道:“年纪轻轻,说什么死呀活呀的。”
    “宋……宋公子他,他……”徐芳话音未落,已经是泪流满面,捂住脸道:“我若是嫁不得他,只有慢慢枯萎了。”谢娴从前不知情,听了这种话,未免觉得荒唐可笑,可是如今听去,颇为触动。
    我嫁不得他,只能慢慢枯萎了……
    好像……
    她说不清,她从来都是井井有条的人,平日用情也只是秩序里的那种情分,因为极少动用情绪,从来不是那种为情生死的人,而如今……如今……忽然不愿意去想,道:“芳儿,你若是想嫁给表哥,哭没用,要想法子才是。”
    “什么法子?”徐芳紧紧抓住谢娴的手,她知道谢娴是个有主意的,噗通跪了下来,道:“娴儿姐姐,你若是能让我……我一辈子感激你,给你立长生牌位……”
    “不用,那不用。”谢娴扶起徐芳道:“芳儿,咱们的亲事都是父母做主,由不得自己的。”
    “我知道。”徐芳呜咽一声,又哭了起来。
    “所以你别哭。”谢娴擦着徐芳的眼泪,道:“父母考虑的角度,大多会从家族利益出发,如今徐家是太子眼前的红人,表哥又是太子最器重的文臣领袖,你若是这么跟你娘说,让你娘跟老太太说……你说……”
    徐芳忽然停止了哭泣,大喜道:“对,对,娴儿,怪不得人家说是女诸葛,我这就跟娘说……说……”
    “徐家之女若是嫁给新任的文臣领袖。”谢娴嘴角弯弯,道:“对太子,对徐家,对宋家,都是三全齐美呢。”
    “对,对,就这么说。”徐芳整个人都点亮了,紧紧握住谢娴的手,道:“娴儿姐姐……谢谢你……”
    谢娴听了这话,摇了摇头道:“我也没存什么好心……”忽然止住口,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也做好准备,宋家如今声誉正隆,表哥……哦……又比较挑剔,未必肯答应。”
    徐芳脸色黯然下来道:“他瞧不上我?”
    谢娴没有说话,沉默半晌,道:“这事主要看太子殿下了。”
    徐芳“嗯”了一声,道:“尽人事,凭天命,努力一把,我死了也甘心了。”
    谢娴听了这话,忽然浑身一震,讷讷道:“尽人事,凭天命?”
    “是啊。”徐芳破涕为笑道:“我总得试一把。”
    谢娴望着徐芳那宛如花开一般的笑容,忽然想到那首诗“问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问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回来的路上,她疲惫地靠着车壁里,闭上了眼,芳儿自是生死相许,灵儿则是执迷不悟,自己好像既不象从前那么生冷,也不像她们那样执着,而是……
    正忖度间,忽听“嘎啦”一声,不由睁开眼,栾福站了起来道:“我去瞧瞧。”说着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探头来道:“元福过来帮一把,后车轱辘卡住了,几个婆子要抬车架子哩。”元福答应一声出去了。
    谢娴依然靠在那里闭目养神,忽觉被人抱住,唬了一跳,见常青一身戎装,双目炯炯地望着她。
    “你疯了?”谢娴瞪大了眼睛,这是朗朗乾坤,闹市之中,车舫外又都是人,他这是要……
    常青一言不发,捏开她的双唇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票亲的雷雷,鞠躬~~
    ☆、第99章 车厢
    “你干什么?”谢娴撑着他的肩膀,心里紧张到了极处,这可是在闹市之中,外面就是她的丫头婆子,不一会儿栾福与元福上来,若是见到……见到……
    想到这里,她手臂左右一横,用肘子用力撑着,对着常青的腹部就是一踹,常青没想到她还会武功套路,措不及防,被一脚踹开,“蹬蹬”后退了两步,低头看着戎装上的脚印,又望着气吁吁扶着车架的谢娴,忽然一笑道;“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厉害了?”
    “滚!”谢娴低声呵斥,她最是要脸面的性子,常青忽然神现,还是在这青天白日的闹市里……
    她要掐死他!
    常青听到“滚”字,脸哗啦啦沉了下来,上前两步摁住她的挣扎道:“反了你了。”说着,就要抱住她,谢娴这个时候,哪里肯顺从,连咬待踹就是不让抱,常青本来也只是临别一吻,如今见她这种摸样,反而激起好胜之心,非要摁住她不可,两人在哪里厮打半晌,忽听栾福道:“小姐……”
    谢娴汗毛都竖起来了,生平险境莫过于此,几乎本能地,脱口而出道:“别进来!”常青正从后面抱着自己,若是被人看到……自己还是自尽算了!
    栾福在车帘外,听到这声音,唬了一跳,却也没敢进去,只道:“小姐?”
    谢娴脑袋”嗡嗡“直响,心电转念间下了决断,道:“你跟元福在外面跟着吧,别让车轱辘再卡着,我……一个人想在这里静静。”说到后面那句话,把背后那位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
    栾福心中好奇,忍不住先掀开车帘瞧瞧小姐这是怎么了,却被元福拉住道:“小姐说一个人静静,你别怕点火,她这些日子心里不痛快,你又不是不知道。”
    栾福听了这话,只得罢了,转过车舫,正要与元福向后面走去,忽听“吧嗒”一声,车门被紧紧关上了,吓得怔了怔,对元福道;“你说小姐这是……”
    元福抬头藐了藐那车窗,摇了摇头,拉着栾福向后面走去,方才栾福没看见,她却是瞧见了,恍惚之间有个极快的身影,飘进了小姐的车舫,这便是……便是……忽然不敢再想下去。
    “你干什么?发什么疯?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谢娴低低道,浑身气得发抖,因为挣扎不动,只能从眼眸里射出飞镖,一颗颗钉在常青的脸上。
    “我要走了。”常青拧着眉,抱怨道:“你怎么还这么对我?”
    “那要我怎么对你?”谢娴沉着脸。
    “你不是答应嫁给我了吗?”常青哼了一声。
    “做梦吗?常大人。”谢娴见趁着对话的空隙,迅速脱离常青的怀抱,冷冷望着他道:“快走吧,我要回家。”昨夜不去找她,却在青天白日的人群里……
    一点也不顾及她的体面……
    真的要逼死她不成?
    常青一言不发,拽着她的裙子向自己这边来,谢娴一会儿还要出车门,自然不敢让他把裙子扯开,只得顺着又靠了过来,气道:“无耻……”话音未落,已经被常青抱在怀里,常青狠狠亲了亲她的脸颊,道:“我正要出城,正好看着你的车舫,忍不住过来看望一下。”
    谢娴听到“出城”两个字,不再挣扎,低下了头。
    她已经决定推掉宋濂的婚事,可是却不能立时告诉常青,因为常青若是得知真相,谁也保不住他会做出什么来,这件事还是按照自己的主意,谁也不嫁,暂缓再暂缓,等事情冷却一段时日再想法子……
    想法子?
    难不成自己真的在想法子嫁给常青?谢娴的眼眸出现迷茫之色,想起徐芳的神情,心头一阵惘然,正忖度间,忽见常青在细密地吻着自己,伸手一挠,低声怒喝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这样不管不顾……”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我要走了,好些日子见不到了。”常青居然理直气壮地捏着谢娴脸颊道:“让我亲两下会死吗?”
    “这是白日,外面就是丫头婆子。”谢娴瞪大了眼睛,咬牙道。
    “你管那么多?”常青哼了一声,道:“我若是回不来了呢?”
    “什么?‘谢娴本来极其生气,听了这话,倒是呆住了,道:“太子不是让你……让你……”
    “很难说。”常青沉吟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是人家的地盘,还要夺了人家的权,不被千刀万剐就不错了。”
    谢娴浑身打了个寒战,道:“你是说……是说……”
    常青见少女的脸色煞白,心中一暖,吻了吻那红唇道:“你是在担心我?”
    谢娴不答,只蹙着秀眉。
    “没事。”常青不忍心她担心,安慰道:“放心吧,我既然去了,自然做了万全的准备。”
    谢娴“嗯”了一声,忽然道;“锦衣卫在京城里横行霸道的很。”
    “哦?”常青扬了扬眉道:“这话怎么说?”
    “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谢娴沉着脸道:“我亲眼所见。”
    常青没说话,只蹙着眉,忽然道:“我要走了,他们便野了,马方这货管不住他们。”
    “你们本来是暗道上的,只是皇上的一支利器,现在却在街头大摇大摆,宛如出入无人之境,并且干涉其他军营之事,明目张胆地欺压百姓,常大人,锦衣卫离死不不远了,郑庄公克段于鄢听说过吗?”谢娴冷冷道。
    常青脸色微变,很快笑了,捏着谢娴的脸颊道:“我家娘子如此厉害,我怎么会完蛋?”
    “我说正经的。”谢娴甩开常青的手,恨恨道;“太子殿下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吧。”
    常青笑眯眯地把谢娴搂在怀里,亲了亲道;“放心,你相公哪里那么不中用……”说着,低声道:“娴儿,好几个月要不见了,我当时在路上见到你的车舫,竟想把你一起带走。”
    谢娴扭过头,决心不搭理他这些疯言疯语。
    “真的……”常青叹了口气道:“当时出谷就想错了的,应该干了你,然后跟太子殿下请娶,生米煮成熟饭,谁也没法子,只能认账!”
    谢娴听到这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忽然心中厌烦起来,自己与常青果然不是一种人,有些话自己这辈子说不出来的,他居然……这么粗鲁,阿爹担心的是对的,即使千方百计在一起了,跟着这样的男子,真的就适应吗?两情相悦的时候,自然你好我好,可是过日子却不能只靠这个,象今日的事情,好端端跑到自己车舫来,自己这辈子都做不出的,他一喜欢便这么做了……
    以后的日子里……
    难道都是这样子?
    这么想着,忽然觉得灰心了,脸色也黯然下来。
    “你又怎么了?”常青见自己说了这话,谢娴不羞涩,不气愤,居然黯然,有些惊诧,道:“我只是说如果,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慢慢来了。”
    谢娴不语,只把头撇过去,望着车窗。
    “你又生什么气?”常青蹙着眉头,道:“若不是因为心里有你,与这么个美人相处那么久,早就……”
    “好了!”谢娴打断常青的话,道:“常大人好歹也是三品大员,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粗鲁?”
    常青听了这话,倒真的有些触心,铁青着脸道:“我就是穷小子,说话就这样,你瞧不上也得瞧,还要瞧一辈子呢。”
    谢娴见他又说这种话,懒得再理他,掀开车窗看了看,沉声道:“谢府要到了,常大人,你准备在我们家现身吗?”
    “不好吗?”常青见她居然不肯解释,也气了道:“我就跟你一起出现,把你那个爹气得口吐白沫最好!”话音未落,脸上“啪”地一声着了一下,见谢娴眼睛都红了,一字一句道:“常大人,那是我父亲,你再说一句,我立时咬舌自尽!”
    “我说错了。”常青见谢娴这种摸样,知道惹急了。
    谢娴一言不发,沉着脸道:“还不走。”
    常青想走,可是有些舍不得,何况不知为什么,又吵起来了,这样便象是口袋里的缝隙,缝不上总让他心里不安生,忖了忖上前搂住谢娴,道:“我舍不得你才……”
    谢娴厌烦地把头摆到一边。
    “我方才都说错了,还不行?”常青叹了口气,道:“娴儿,你可要等我,不许嫁人,太子这家伙虽然答应了我,难保不出什么鬼主意,跟他谋算还要费心的。”
    谢娴的心一跳,转过头道:“你……”
    常青眨了眨眼,道:“他答应得太轻易了,让我有些疑心,毕竟你曾经是他选中的正妃,当然,这个对他这种人来说也没什么……我也不知道,一种直觉,这里面好像有诈,可是又看不出什么来……”
    谢娴嘴唇微微发抖,道:“你觉得太子会……会……”
    常青沉吟道:“今儿我跟太子辞别,他忽然跟我开玩笑,问我抄家的时候迷上了谢家女,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
    “你怎么说的?”谢娴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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