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道:“姐姐,晶娘的话从未有假。你安心就是。”
    李老实父子三人都跟着向贺慧淑保证李晶晶所说是真。
    贺慧淑紧紧攥着贺氏的手,哭道:“多亏你生下了晶娘。”
    秦敏业抱着李晶晶,感激道:“妹妹,多谢你救了我爹的命。”
    李晶晶拿着小帕子给秦敏业擦眼泪,柔声道:“你爹是我姨父,我救他是应该的。”
    在场的国公府奴婢均是目光感激向李晶晶道谢。
    贺氏将贺慧淑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姐姐,一会儿姨夫醒来,你是将他送到国公府,还是府里的别院?”
    贺慧淑用极低的声音道:“我原本以为你姐夫活不过今晚,准备把他抬回国公府,让老老夫人见他最后一面。”
    李晶晶坚起耳朵听到此话,心道:姨夫是国公府的嫡二公子,生命弥留之际,嫡亲的奶奶必须要见他一面。姨若若不把姨夫送到国公府,老老夫人肯定会生气,还会落下口实。
    贺氏知道贺慧淑当家非常不容易,道:“姐姐,莫说这些丧气话。姐夫已保住命了。”
    贺慧淑面色复杂,缓缓道:“如今你姐夫命保住了,可三节脊骨粉碎瘫了。我想让他先去别院,我给长安写信禀了业郎爷爷奶奶。”
    贺氏点头道:“姐夫办的是公差,出了这么大的事,湖南道都督肯定要给国公爷写信赔罪。长安国公府那边你立刻禀报就对了。”
    贺慧淑道:“等你姐夫能说话身子好些了,我这边跟老老夫人透些口风,让老老夫人有个心理准备,知道她的二孙子再不也站不起来,我再把你姐夫抬回府。”
    贺氏道:“潭州国公府这边,老老夫人身边的人都听你的话,只要不让老老夫人接触外人,能瞒些日子。”
    贺慧淑长叹一声,抹泪愁道:“你姐夫瘫了,我不知道如何给业郎爷爷奶奶下笔写信说这件事。”
    贺氏伸手叫过李晶晶,用前所未有过的严肃语气,道:“你姨父会变成瘫子吗?”
    李晶晶摇头,道:“我一直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啊。”
    贺慧淑一愣,细细回想,近两个时辰里李晶晶确实未说过这样的话。
    秦敏业走过来,哭着问道:“妹妹,你能治好我爹的脊骨,让他站起来走路?”
    李晶晶一本正经道:“要是姨父能忍住痛,粉碎的脊骨就得再生,接下来姨父要是能听话坚持做康复运动,就能站起来走路。”
    贺慧淑母子不约而同急道:“此话当真?”
    李晶晶点头道:“比珍珠还真啊。”
    “姐姐,上次你在我家时,我给你说过,去年村里的一个七岁的小郎被疯牛顶了,脊骨、臀骨粉碎,晶娘用药将他治好了,如今他活蹦乱跳,上山砍架都没问题。”贺氏若是没有把握刚才不会问李晶晶。
    “我想起来了。你说过的。”贺慧淑喜极而泣。
    秦敏业激动无比道:“那太好了。我爹最不怕痛,也最听我娘的话。我娘让他做康复运动,他肯定不敢不做。如此他身子能完全康复,不会瘫了。”
    贺慧淑嗔怪道:“你这孩子,你爹是最有主意的,他岂会听得我的话。这回为了他不瘫了,我只有搬出你爷爷来压他。”
    这时秦跃嗓子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众人吓了一跳。
    李晶晶俯到秦跃喉咙前细听,道:“姨父嗓子干说不出话,把他下巴合上,给他喂点温盐水解渴。”
    李老实赶紧将秦跃的下巴恢复原样。
    秦敏业问道:“为何要喝要在水里放盐?”
    “姨父流了好多汗,身体缺盐,要吃点盐补充。”李晶晶摇头晃脑道:“人的汗水、眼泪都是咸的,不信你尝尝你自己的啊。”
    李云霄仰头道:“业哥哥,你尝尝姨父的汗是不是咸的。”
    “二夫人,船上简陋,只能用碗喝了。”站在外头的张义赶紧端进来一碗放了少许盐的温水。
    李老实抬起秦跃的大脑袋,贺慧淑连忙跪下亲自端着碗给秦跃喂水。
    秦跃喝了一碗水,声音粗哑,道:“痛,胳膊好痛。”
    贺慧淑惊道:“你不是脊骨粉碎吗,怎地胳膊也痛?”
    李云霄好心的提醒道:“姨,刚才你拧了姨父胳膊好多下哦。”
    贺慧淑喃喃道:“我以前一直这样拧他,他也没叫过痛。”
    李晶晶憋着差点笑出声来,就在这时秦跃缓缓睁开大而圆的眼睛,惊诧道:“我这是死了,魂回国公府?”
    贺慧淑哭道:“你想死阎王不收。我的晶娘把你的命救了。”
    秦跃牛眼圆睁,不错眼珠的盯着贺慧淑,难以置信的问道:“慧淑,你哭得这般伤心,是为我吗?”
    贺慧淑没好气道:“不为你还为谁?你莽撞的去屠虎,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明明别人性命无忧,你还将唯一的保命丸分给别人一半,你是要叫业郎与我当孤儿寡母?”
    秦跃伸手给贺慧淑抹泪,柔声道:“慧淑,这次是我大意轻敌,也是我考虑不周,害你与儿子担忧。你一哭我心里像针扎一样。你快莫哭了。”
    贺慧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这是潭州码头的客船,我、业郎与妹妹一家人都来接你。”
    秦跃这才将目光移向别处,瞧到了儿子跟一家子陌生人,站在妻子身后年轻美貌的少妇正打量着自己,这个少妇个子比妻子高,容貌跟妻子有三分相似,气质端庄大气比起几百年世家的主母也不差,试探的问道:“妹妹?”
    贺氏点头应了一声。
    秦跃面露尴尬之色。
    他本想带兵除了恶虎,让贺氏看看她姐姐嫁的人虽粗蛮却是个有本事的英雄。谁知差点被养虎的野人杀死,浑身臭不可闻以这么个方式跟贺氏见了第一面。
    李老实道:“姐夫。我是你妹夫李长生。”
    秦跃打量李老实,向贺慧淑的招手,让她俯到耳边,轻声道:“妹夫比我英俊,可是妹妹也比你好看。”
    贺慧淑嗔怪道:“命都差点没了,还说浑话?”
    李家三个孩子先后跟秦跃行礼叫了“姨父。”
    秦跃见李云青生得皮肤不黑不白,容貌清秀,眼睛精亮有神,体魄强健,李云霄皮肤白里透红,浓眉大眼,虎头虎脑非常可爱,又招手跟贺慧淑嘀咕道:“敏业没有妹夫跟妹妹的儿子英俊,不过敏业可是考中了秀才。”
    “这会子你还有心思比这些。”贺慧淑真想再狠狠的拧秦跃胳膊一把。
    秦跃目光落在李晶晶身上,温声道:“你长大了就跟着敏业一起叫我爹爹。”
    李晶晶仗着年龄小,装着听不懂。
    秦敏业脸黑,又低着头,瞧不出是害羞还是不满意。
    贺慧淑抹泪缓缓道:“你总算说了句正经话。”
    李老实、李云青面色微变。国公府哪里是他们小门小户的李家能高攀起的。
    张义一听秦跃竟是思维清晰说了这么多话,喜得跑到外头跟一脸衰色的胡明说了。
    哪知胡明却误以为秦跃回光返照,哭着跑进来给秦跃把脉竟是差点摔了一跤。
    贺慧淑站立不动宛如玉兰,恢复了贵妇人的高雅,道:“我要带着你们将军回国公府别院,你们替将军向都督如实禀报军情。”
    秦跃嘱咐道:“我病着,所有事都由二夫人做主。”
    张义抱拳称是,极为恭敬的道:“请将军与二夫人放心,余下的事都交给下官。将军在府里安心养伤,军中有什么要事,下官会去别院向将军禀报。”
    贺慧淑下令将秦跃抬到马车上去,国公府的四个奴仆进来等着胡明一脸震惊的把完脉,就把舱门卸了,而后与两个将士将体重二百多斤重的秦跃抬下了船舱放入马车。
    “妹妹要跟我们坐一起。”秦敏业从望莲手里接过李晶晶上了秦跃、贺慧淑的马车。
    贺氏不方便再与贺慧淑同乘一辆马车,便与李老实带着李云青兄弟、望月、望莲坐了第二辆马车。其余人都挤在第三辆马车。
    马车渐渐远离喧哗的码头,第一辆马车里面贺慧淑拿着扇子给汗流浃背的秦跃扇着风。
    原本薰着香的马车沾了秦跃的汗臭,气味难闻极了,便是他自己都嫌弃自己,话都不想说了。贺慧淑最是洁净之人,却没有埋怨一句。
    李晶晶从小荷包里面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往手掌里倒出一点淡绿色的药汁,抹到鼻前、太阳穴,问道:“姨,精凉香,我给你抹点吧。”
    贺慧淑点头。李晶晶小手给她涂了之后,见秦敏业伸长脖子探过来,也给他涂了,最后给秦跃抹了。
    秦跃道:“这味道没有花香甜腻,闻了脑子里清凉,神明清醒,真是好。”
    李晶晶点头,微笑道:“嗯,姨父说对了,精凉香是用薄荷制成的,专门用来治乘船坐车头晕。”
    精凉香是前世精凉油的提升版,又是在回春药府里制成,效果极好,也不油腻。
    贺慧淑问道:“我的晶娘,我瞧着你姨父瘦了好多,他现在能吃东西吗?”
    李晶晶心说:姨父肥壮得跟熊一样,没看出来瘦啊。回答道:“当然可以啊。”
    贺慧淑接着问道:“有没有什么忌食的?”
    李晶晶摇头道:“没有。姨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哦。”
    贺慧淑立刻道:“业郎,快把柜子里的点心、果子拿来给你爹吃。”
    李晶晶扭头见秦敏业将车厢深处角落里的柜子拿了过来。
    贺慧淑把扇子交给秦敏业,让他给秦跃扇着凉风。
    她打开柜子,将里面的点心果子一样样拿出来的问秦跃,不喜欢的就放回去,喜欢的就喂到他嘴里。
    秦跃本不爱吃甜味的点心,可是饿了三天,肚子早就空了,每样点心都吃了,口渴了又吃了一个梨子。
    贺慧淑柔声道:“夫君,久饥不能暴食,等回到别院沐浴之后,你再用些饭菜。”
    李晶晶瞧着姨父幸福的朝着姨笑露出上下两排整齐雪白牙齿,若是给他屁股上按个毛茸茸的尾巴,简直跟哈巴狗一样了。
    秦敏业听爹叫娘“慧淑”,娘叫爹“夫君”,心里暗喜。
    傍晚时分,众人回到国公府别院,已焦急担忧等候多时的曲氏与李去病终于见到了秦跃,得知他吃了李晶晶的保命丸已保住性命,放下心来。
    秦敏业带着六个奴仆侍候秦跃沐浴。
    贺慧淑简单的沐浴,换身衣服与李家人简单用了晚饭,就去陪着秦跃,叫秦敏业去用饭。
    李晶晶提着小篮子进来时,秦跃正趴着躺在床上,张大嘴巴享受着大美人贺慧淑亲自喂饭。
    贺慧淑目光宠溺,柔声道:“我的晶娘来了,快过来坐在我身边。”
    李晶晶坐下道:“姨父脊骨三节粉碎,周边七块骨头骨裂,等姨父用过饭,我让业哥哥给他后背都涂上我制的药膏。”
    秦跃眼巴巴瞅着贺慧淑。
    “你业哥哥在用饭,还是我来吧。”贺慧淑跟李晶晶道:“你之前说涂了药膏会很痛,是吗?”
    “嗯。特别的痛。”李晶晶俯身跟秦跃四目相视,问道:“姨父,姨亲自给你涂药膏,你要是痛就想想姨,为了姨也要忍住不能动哦。”
    秦跃信誓旦旦道:“我少年时,被人拿刀割肉,也能忍住不吭一声。不信你问你姨。”
    贺慧淑嗔怪道:“你又说浑话。”
    哪知李晶晶接着道:“真是有刀割肉那么痛,而且连着一个月,每天至少痛一个时辰。姨父,你一定要忍住不动,不然就脊骨就会变形成了驼子。”
    秦跃听得牛眼圆瞪,见贺慧淑的眼泪落进碗里,急道:“慧淑,你莫哭了。我能忍住痛,不会变成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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