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两名奴仆返回禀报,将告示内容一字不差的背出,又转述大街小巷老百姓的议论。
    “湖南王在开朝得势时,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潭州府百姓个个都恨他。”
    “湘江寺将百姓捐的香火银钱及朝廷所赐良田产的粮食源源不断的送给湖南王,足足养活几千军队十几年。”
    “百姓们都道是法正落此下场咎由自取,湘江寺定有许多僧人知道此事,寺院被封已是轻的,应该将他们流放到北地。”
    狄玉杰冷哼道:“湘江寺连给佃农修房子的银钱都没有,归属寺院的山林,十几年来发生几次泥失流,将佃农住的房屋淹没,死了几十个佃农。湘江寺香火旺,银钱去了哪里,竟是支援了开朝的湘江王军队。”
    之前他给何冬的密信里曾提到过此事。何冬让他不要深查。
    他就猜到其中隐藏天大的秘密,会让他身陷凶险。
    狄江缓缓道:“再有几日就过年,湖南道绝对不能大乱。先生发了告示并张贴法正与湖南王勾结谋反的信件,罪证确凿,如此才能阻止成千上万的香客新年从各地赶到湘江寺上香,制止香客不满引发骚乱。”
    一日之后,湘江寺主管财物、粮食的十二名僧人及法正与湖南王勾结信件里提到的二十三名僧人在牢里认罪,证词仍是拓印出来贴在湖南道城府官府告示栏里示众。
    湘江寺反叛朝廷罪证如山不容抵赖,许多香客由佛教态度截然转变。湖南道佛教分部的人束手无策。
    就在这个时候,侯府的下人开始忙碌起来,眼瞅着就要过年,又是李家在潭州府的第一年,以前的旧相识,如今的新朋友,各种人情,方方面面都要顾全到。
    贺氏已经忙得连着两晚睡不着觉,胃口锐减,便是如此,管着整个府也未曾出过半点差错。
    李老实在潭州书院的差事也一样忙碌,学院要给护军、留守的博士、师长备年礼,还要给一年来给予书院支持的人送去年礼感谢。他虽不亲自去采购,但是要核查每批物品的价格。
    贺氏派李去病去各府送年礼,李云霄去曲家村送年礼,李晶晶自是派着常去潭州国公府。
    秦跃粗声粗气道:“我的晶娘,你姨见着你笑容都多了。今个晚上你在府里住下,陪你姨说说话。”
    李晶晶仰视着小山一样的秦跃,眨眨眼道:“姨父,你好像又胖了啊。”
    秦跃咧嘴大笑,露出与肤色截然不同两排雪白的牙齿,道:“这些天我忙着府里事,愁得我胃口都比以前大了,这就吃胖了。”
    李晶晶惊赞道:“姨父管着整个潭州国公府的事啊,真是好厉害。”
    “你别听他吹牛了。”贺慧淑端坐于座椅,菀尔道:“他让你业哥哥管着。”
    往年年前府里的事繁多而杂,光是给长安国公府的一大堆的亲人备礼,就得费一番心思,还有长安国公府嫁出去秦跃的两个嫡亲的姐姐府里,再有湖南道及潭州的官员、名士府里。
    每家每个人忌讳的东西,年礼里若是出现了就是十分的失礼。
    今年自从她怀了身孕,秦跃就主动把管家的事揽过来。秦跃哪有管家的经验,每次下了命令,管家及管事婆子当时应下,回头觉得不妥之处还得去问她。
    如今年礼的事实在是太多,管家及管事婆子不能老去问她,就改成问秦敏业。
    “我们父子谁管着都一样。”秦跃不好意思的憨笑几声。
    腊月二十五,侯府药楼的三位军奴重伤患者全部脱离危险期,他们的家眷对李晶晶千恩万谢。李山将他们送出府。
    贺氏派人给府里的二百户军奴送去二十头猪过年吃,十户分吃一头猪,一户能得个十几斤猪肉。
    腊月二十六,李炳派何敬焱任监斩官、曲快手任副监斩官,在湘江乱石滩将三十九名僧人斩首。
    围观的百姓当中有十几名香客情绪激动,竟是叫嚷着冲进禁区要闹法场,全部被虎奔军抓起来。
    何敬焱行刑之后,派将士把十几名香客捆了押到潭州府官府告示栏前,让他们认字的人将贴在墙上拓印的证词大声念出来。
    十几名香客已经知道证词的内容,然内心已经对佛教魔障了,又受居心叵测的人挑拨,钻了牛角类,始终认为法正与三十九名僧人不该死。
    “师父嘱咐我,不能对香客动刑,也不能将香客下狱。”何敬焱派亲兵将此事火速报给李炳。
    “这些人顽固不化,需知闹法场便是死罪,没有当场斩首已是网开一面。”李炳目射寒光,挥手道:“即然他们口口生生说一心向佛,那全家人都入了佛教去,五年不得还俗,还俗之后十五年不得参加科考、不得任官职,所有家财捐给湘江寺的佃农。”
    当日,十几名香客便被虎奔军脱了外袍,换上了僧衣,将他们送往北地的寺院。
    这些香客都是出身富贵人家,身份是开朝的官员、县镇富商。
    郝业派官兵抄了他们的家,让他们的家人全部换上僧衣,而后送往北地寺院。
    此事传开,那些要联名为湘江寺僧人告御状的香客家人们全部吓坏了,赶紧劝香客不要管湘江寺的事牵累全家,实在说不服,就直接把他们关起来,或是送到外地去。
    腊月二十八,长安白云观观主的手令由六名武道士护送至清云观。
    手令内容:免了广宣子观主之位,调他速回白云观。提了子静道姑为清云观观主。免了太清观石通观主之位,提他到清云观任副观主。调太清观广明子至清云观任大药师。
    “贫道贺喜师妹高升!”广宣子望着子静皮笑肉不笑。
    他与子静素来不合,此次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免了观主之位,而子静升为观主,心里能高兴才怪。
    子静目光坦然,道:“你返回总部也是高升,同喜。”
    “广宣子,你这就收拾行李跟我们返回长安。”白云观来的六名武道士为首的这位道士辈份很高,广宣子与子静得称他为师叔。
    他的武功更是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三个广宣子也不是对手。
    广宣子都来不及跟亲信告别,就被六名武道士带出了清云观,马不停蹄的赶路。
    十日后广宣子到了白云观,竟是被观主打发至偏远西地一个不到三十人的道观当观主。
    过了许多年,广宣子才无意中得知失去清云观观主职位,又被白云观观主厌恶的原因。
    原来李炳两次持道教密令调遣清云观支援虎奔军。广宣子做为观主怕承担责任,将事情推给子静,子静全部揽下还亲自出马。李炳将此事写信告之白云观观主。
    广宣子未料到李炳是这样神通广大的人物,在朝堂上深得皇帝何冬信任,在道教也有白云观主鼎力支持。这些都是后话。
    且说湖南道几十天之内连着经历几场动荡,年前潭州府的一些老百姓竟是自发的给侯府、都督府、军营送去年礼。
    “开朝湖南王与本朝的贪官污史斩得好!”
    “若不是侯爷查出湘江寺与湖南王勾结,镇里今年还要收我家的银钱给湘江寺捐香火钱呢。”
    这倒是出乎李炳、郝业、何敬焱的意料。
    老百姓送来的年礼倒不是贵重礼物,只是难得是这份心意。
    侯府及都督府都令门奴记下送年礼百姓的姓名住址,派人买了点心等吃食送了过去,博了亲民的好名声。
    到了腊月三十,自长安皇宫长途跋涉来的太监来到侯府宣读圣旨,何冬册封李云青为正六品上昭武校尉,褒奖了何敬焱助李炳斩贪官杀湖南王有功。
    太监自侯府出来,就去了都督府,传何冬口谕,褒奖郝业上任都督官职之后兢兢业业做事。
    郝业跪地谢恩,热泪盈眶道:“陛下竟是未追究老臣任职期间未发现湘江寺勾结湖南王军队的责任。”
    太监倒是没有隐瞒,低声道:“李太师给陛下的信里替您说了话,佛教势力庞大,湘江寺做的十分隐秘,您不知晓是常情。”
    郝业心里略发的感激李炳。
    太监最后去了曲快手家宣读圣旨,何冬亲自册封曲快手为从六品下振威副尉,赐邓氏龙凤金镯一对。
    曲家人个个喜不自禁,待太监走了,曲多激动不已差点像个孩子蹦起来,高声道:“爷爷,你连升四级,已是六品武官。”
    曲长久盯着曲快手双手捧着的明黄圣旨,惊喜若狂,叫道:“爹,您的官职是陛下亲自册封,比上次的只发个官职任命书荣耀百倍。”
    曲快手沉浸在喜悦之中,太监阴阳怪气念圣旨的声音对于他来说无比的悦耳动听,已经铭记于心,此生都不会忘记。
    邓氏双手颤抖打开装着龙凤金镯的锦盒,欢喜的热泪盈眶,失声道:“这是陛下赐给我的首饰。”
    小邓氏羡慕的瞧着锦盒里的雕刻龙凤图案的赤金镯子,赞叹道:“奶奶,你真是太有福了。”
    邓氏一时高兴的找不北,笑道:“这幅赤金镯子以后留给你。”
    小邓氏眼睛一下子亮了,欣喜万分。
    “我们曲家祖坟真是冒白烟,短短几十天我就当了六品武官。我能有今日多亏了妹妹、妹夫。”曲快手赶紧派奴仆去李家报喜。
    奴仆返回后先是说了李云青册封官职的喜事,又道:“侯府的老老爷及老老夫人明个过府来给咱们府拜年,说是有件大喜事要当面说。”
    同一时刻,府内外张灯结彩,准备吃年夜的李家正门前来了一辆双马深蓝色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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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药神千里至潭州 病皇子入住侯府
    马车从外表上看去十分普通,像是从集市里临时租的,车轮沾满了泥浆,赶车的是两个戴着皮毛帽子穿着黑袍容貌普通身带戾气的中年男子。
    守门的门奴一瞧两男便喜道:“两位军爷回来的真巧,正赶上府里的年夜饭。”
    两男正是多日前被李炳派出去的李北与吕道明。
    “车里坐着的是小姐的师父、师母、大师兄。”李北高声道:“将正门全部打开。”
    门奴赶紧依言行事。
    李北直接将马车赶至月静院院前停下,与吕道明先下了车,一个跑进去禀报,一个掀开马车车帘,请了里面的人下来。
    下午就在月静院玩耍的龙凤胎激动的从大厅里跑了出来,身后跟着李炳、曲氏、李老实夫妻、李云青以及眉梢带喜色的李去病。
    马车旁边站着两男一女,头发灰白拥有谪仙之姿穿着青袍的正是白云观的首席大药师元洪子。
    穿着铁锈红色长裙满头银丝容貌清秀面露疲惫之色的女子是当今皇后师父医神丁素然。
    站在两人中间的鹤发童颜容貌普通气质仿佛与天地融合为一体蓝袍男子便是李晶晶首次见面的师父药神赤灵子。
    丁素然与赤灵子都是开朝就闻名天下的医药界大人物。
    丁素然自幼出生名门,身份是庶女,因医术高明,订了一门好亲事,成亲没多久,公公犯了重罪,导致全家被抄,所有人流放南部蛮地。
    她被家族救出来,没过一年再嫁,第二任夫君是个将军,在北地跟匈奴打仗,开始传回来的消息是战死。
    她为第二任夫君守了九年寡,以为此生就这样了。
    岂料她的病人报信,说是她的第二任夫君根本没有战死,而是延误战机打了败仗,家族怕他被朝廷降罪牵连全族,就让他隐名埋姓躲起来,给他另娶了妻子。
    全府的人只瞒着她一个人,眼睁睁的看着她守寡,长辈也不开口放她离开。
    她气恼之极,本想一张状纸告了婆家,后来到底心肠善良没有这么做,放过了婆家。
    岂料婆家怕她把事情捅出去,派奴婢在她睡梦时把她掐死,她用银针扎奴婢重穴,把奴婢扎晕,而后买通门奴逃跑。
    她刚回到娘家,婆家的人就追过来,诬陷她跟门奴私通。
    她怒火冲天去官府告了婆家。
    婆家因为此事倒了,她的第二任夫君被朝廷砍了脑袋。可是她的名声彻底毁了,被娘家除名。
    她在人生最失意时入了道观,遇到了风云人物药神赤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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