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傅毓宁微笑,“等会儿我还得去上班,谁来照顾你?”她想了想,“要不我给大哥那边打个电话,看嫂子今天有课没——”
    “不用!”褚恬赶紧拒绝,“不要麻烦爸妈他们了,我这就是个小手术。医院里这么多护士在呢,不会有问题。而且,骁骁说她一会儿也过来,我不缺人照顾。”
    傅毓宁考虑了下:“那这做手术的事,也不跟他们说一下?”
    褚恬摇摇头:“等我好了,再去看他们。”
    傅毓宁见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微叹道:“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
    褚恬赶紧点头,目送傅毓宁离开后,缓缓松了口气。
    术后第一天无法下床,褚恬一个人躺在床上,着实有些无聊。
    切口隐隐作痛,她不敢轻易翻身,浑身感觉不舒服极了。医生一早来查房时,还嘱咐她这一周都不能碰水,褚恬听着就有点抓狂,虽然昨天进医院前刚洗过澡,但现在心理因素作祟,她感觉头皮有些痒。
    正当她备受煎熬时,门口传来了咚咚两下敲门声,褚恬抬眼一看,看见一个面色和善的中年女子正往病房里探头,目光相遇时,她温和一笑:“你就是褚小姐吧?”
    “您是——?”褚恬疑惑地看着她。
    中年女子大大方方地进了病房,自我介绍道:“我是傅女士请过来的护工,姓姜。”
    傅女士?褚恬眨眨眼,明白过来了:“是傅毓宁女士请您来的?”
    “对——”她说,“以前她生病住院的时候我照顾过一阵子,因此就认识了,今早她联系过,说褚小姐你刚做完手术,身边没人,托我来照看——”
    褚恬一呆。她确实跟傅毓宁撒了个小谎,她谁也没联系,因为毕竟大家都有工作,再好的情谊也不能总是麻烦人家。可没想到——她居然看出来了?
    这小姑真乃神人也。
    褚恬在心中感叹一番,对中年女子微微一笑:“姜姐,那就麻烦你了。”
    姜姐是个有多年经验的护工,爱干净,手脚利索不说,为人还和善,好像跟任何人都能谈得来一样。有她陪着,术后最难受的前两天,褚恬竟然没怎么觉得痛苦就熬过来了。
    术后第三天,终于可以下床了,而且顺利排气,可以稍微吃一些流质食物了。因为肚子胀气,褚恬两天没进食也不觉得饿,但是姜姐,看着她的小瘦腰,有些心疼的样子:“生一场病,不定又要瘦多少斤,让你老公看见,怕是要心疼的。”
    这是姜姐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徐沂,怕是之前被傅毓宁提点过,提完就后悔了,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褚恬被她的反应逗得嫣然一笑:“你都知道啦?我老公是个军人,可帅可帅了。”说着把手机上的照片调出来给她看。
    姜姐看了眼:“确实是个一表人才的小伙,跟你很配。”
    褚恬闻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姜姐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有些感慨:长得好有啥用,生病了也不能陪在身边,这么娇气一小姑娘,怎么找了个军人?不过这话她也就是在心里念叨,不会当面说出来,收拾好餐具之后,就扶着她去楼下散步了。
    褚恬嫌伤口疼,不愿意动。可医生嘱咐了,说未免肠粘连,还是要多下床活动。褚恬没办法,只好让姜姐陪着,在医院走廊多溜溜。再加上这两天好友何筱、冯骁骁、傅毓宁都来看望过她好几次,所以总体而言,褚恬这院住的也不算太难熬了。
    吃过早饭,褚恬心情不错,就让姜姐休息,自己一个人在这一层慢慢遛弯。前一晚刚下过雨,今早起b市的天气很是清爽宜人。褚恬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放眼望着医院道路两旁苍翠的法梧,一阵清风吹来,她舒适地眯了眯眼。
    她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点开微信,准备“骚扰”下“一杠三星”同志。两人昨天晚上才通过电话,褚恬只字未提自己手术的事。不是不想跟他说,是怕他知道了干着急,还不如等他回来,她说了顺便还能现场求个安慰。这多妙!
    小甜甜:miu miu miu
    一杠三星沉默着,看来是没在线。小甜甜又发了一遍“miu miu miu”,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机。
    褚恬继续趴在那里吹风,闲着无聊,开始点算楼下来往住院部大楼来的人头数。数着数着,一个身穿07式墨绿色军装的男人行色匆匆地向这边走来。褚恬本就是制服控,再加上又是军嫂,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不打紧,她越看越觉得那个人熟悉,整个人从身形到气质都跟徐沂极像。就在她以为自己想他想得都快出现幻觉的时候,楼下那人抬了下头。
    视线相遇,褚恬心脏怦地跳动了下,脸部急剧升温。那人——还真是徐沂!
    徐沂也看见了褚恬。他站在原地,抬着头眯着眼睛打量她片刻,唰地一下摘掉了头上戴的帽子。
    这下两人谁都能看清楚对方了,褚恬忍不住惊呼一声,睁着大眼睛直盯着徐沂。徐沂眼角微微抽动,双手无意识地紧握了下,他抬起双腿,迈步进了住院部大楼。
    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褚恬脑子顿时乱成一锅粥。他怎么来了?是谁通知他了?傅毓宁?不可能呀!难道是冯骁骁?或者说——何筱?
    褚恬正满脑子疑惑的时候,徐沂已经大步上到了三楼,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她。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褚恬感觉脑子不会转了,好半晌,才僵硬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嗨——”
    徐沂看着她,眉头紧皱。褚恬看他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急着想要解释。只是还没开口,就被他打断了。
    “怎么回事?”声音低沉,像是咬着每一个字才发出的声音。
    褚恬有点紧张:“突发急性阑尾炎,做了个手术。”
    手术!
    徐沂脸色唰地变了:”什么时候的事?”
    “三四天前做的了!”褚恬心里有点纳闷,这到底是谁告诉他的,难道只说她住院了,没说因为什么病也没说做了手术?这不是让人干着急嘛。
    徐沂只觉得耳边嗡一声响,什么也听不见了。
    褚恬有些慌乱地看着徐沂:“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过几天拆了线就可以出院了。”
    “……”
    “你——生气了?”褚恬惴惴不安地打量着他的脸色,“我,真感觉好多了。”
    “……”
    见他不说话,褚恬只好又喂他一声。
    徐沂直盯着褚恬,等到耳边恢复平静,才慢步走到她面前。看着有些张皇失措的她,徐沂想说些什么,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是一团乱麻,一股气涌了上来,让他胸腔很是憋闷。他背过身,双手紧握成拳,努力克制着。
    褚恬见他这个样子,以为他真生气了,也微微有点不高兴了。她是瞒着他了,但出发点也是为他考虑啊。她站在他身后,低头绞着手指小声道:“你要是嫌我瞒着你,心里不高兴的话,那你就走吧。”
    “走?”徐沂倏地转过身,问她,“你让我上哪儿去?”
    褚恬撇过脸:“爱去哪儿去哪儿,在这儿看你甩脸色,还影响我恢复身体健康呢。”话是这么说着,可她的眼睛不由自主泛红了。他生气?她还委屈呢好不好,从小到大就没一个人住过院。
    徐沂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什么。褚恬拿他这幅样子最没办法,气性上来了,索性也不管他,抹抹脸自己回病房。可走廊这么窄,徐沂又挡在前面,她不侧身根本就过不去。
    褚恬伸手推了他一下:“让开!”
    徐沂没出声,也没动弹。
    褚恬只好又推了他一下:“我叫你让开!”
    徐沂依旧没动,只是眼睛微微眨了下。他看着褚恬,忽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揽进了怀里,抱紧。
    褚恬所有的委屈都涌上来了,使出吃奶的劲儿拧他胳膊一下。徐沂岿然不动,任由她发泄,手中却越抱越紧了,紧到她渐渐没了力气,埋头在他怀里,眼泪唰唰往下掉。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猜猜场副为啥米这么生气呢,绝对不是因为恬恬隐瞒她生病的消息这么简单……
    ☆、第26章
    过了许久,褚恬的情绪稳定下来了,气也算消了大半。本就知道他是关心则乱,哪里会真的舍得跟他计较呢。
    两人一起回病房,姜姐看见徐沂,一时间有些迷糊:“这是?”
    褚恬及时介绍:“这是我老公。”
    姜姐看着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这就是徐沂啊,真人可比照片俊得多。”
    褚恬笑眼觑着徐沂:“这是小姑给我请的护工姜姐,这几天全靠她照护了。”
    徐沂给姜姐鞠了一躬:“多谢您对恬恬的照顾了。”
    “哪里的话。”姜姐被他这一躬惊得连连摆手,“我也不是白干的,我拿钱的。”
    “不管怎么说,还得谢谢您。”徐沂握住褚恬的手,对姜姐说,“这两天我在,您先回去休息,等我走了,再麻烦您过来陪着她。”
    姜姐很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
    给徐沂交代一些术后的注意事项,姜姐就收拾东西先回家了。徐沂送她下楼,回到病房时,看褚恬站在卫生间,拿着一个盆在水龙头前接水。他连忙走过去,一手接过了脸盆。
    褚恬心里暗喜,病了这么好几天,刚又被他那么一欺负,可算是让她逮着机会使唤他了:“不要接满,等会儿还要往里面倒热水呢。”
    徐沂拧住水龙头,问她:“接这么多水干什么?”
    “擦身子。”她说,“医生不让我洗澡,只能避开伤口擦擦了,否则这么热的天,我都要腐化了。”
    徐沂闻言,调好水温后将脸盆放在洗手台上,转身去拿毛巾:“我来给你擦。”
    “不要!”褚恬捂着肚子拒绝他。
    “听话。”徐沂全然没拿她的拒绝当回事。
    “你放在那儿,我自己来。”她坚持,因为实在不想让他看见伤口。
    “不行。”徐沂神色平静淡定地看着她,“你现在切口还未完全愈合,怎么能弯腰?不怕疼?”
    “我可以把腿抬起来。”褚恬脸色绯红。
    徐沂终于被她逗得笑了笑,他伸手扶住她的手臂,低头说:“我不嫌你伤口丑,行不行?”
    褚恬:“……”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
    最终的结果还是徐沂来。
    先用毛巾清洗上身,小心翼翼地避过切口处,怕她着凉,罩了个浴巾后才继续擦下面。整个过程轻巧无声,他的手法温柔极了,如果不是全身裸着,褚恬恐怕就睡着了。
    切口终究是显眼的,徐沂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几秒,看得褚恬赶紧捂住,推了推他的头,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换了两次水才清洗完,褚恬脸红地一秒都不想在卫生间多待,套上衣服就出去了。
    徐沂把卫生间收拾好,出去之后看见褚恬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屋子里开了空调,他将温度调高了几度,又走到褚恬面前给她盖了盖被子。
    褚恬没睡实,唰地一下眼睛就睁开了,看着他,歪头一笑。
    徐沂俯下身,将她压在身下的头发拨了出来,用发圈给她扎在了头顶上。
    褚恬小小抱怨一句:“多难看啊,像道姑头。”
    徐沂握住她欲去解开头发的手:“这样凉快。”
    “……好吧。”褚恬不情不愿。
    过了会儿,护士来给褚恬输消炎药。褚恬手背上的血管极细,有时护士一次扎不成功,她就会让她再来一次。不过因为回血,她两只手扎过针的地方都是一片青紫。
    早在给褚恬洗身子的时候,徐沂就看见了。等护士走了,才复又握住她的手,轻轻按揉。
    手包在他宽大的手掌中,褚恬感受到了住院以来第一次的全身心放松,她反握他的手:“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谁告诉你的,小姑还是笑笑?”
    “没人跟我说。”说这话的时候,徐沂正挽着袖子按摩褚恬的胳膊。
    “我不信。”她翘起手指,一挠他的小臂,“难道还是你心灵感应到的?”说着她自己都想笑出来。
    “不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以后发生类似的事,要第一时间跟我说。记住了么?”
    难得听他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褚恬笑了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未说完,就见徐沂突然抬头,眼睛直盯着她,撇了下嘴,憋屈地改口:“记住了。只是跟你说了又能怎么样,你能回来?”
    “至少我可以安排,掌握一切情况。”不会像一开始见到她那样,手足无措地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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