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如今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阴识长话短说,“今日,宛城一倡家拿着你写的条子来家中取你欠的钱。又是一千金。家中已无钱财,是妹妹拿了自己的嫁妆给你还上的。”
    “阴识!”阴就勃然大怒,“家中无钱财,却是你做的鬼!当年你鬼迷心窍要将姐姐嫁给那文不成武不就的刘秀。后又将家中钱财尽数抬去北地……”
    “阴就!”此时无董氏在旁,阴识态度自然也强硬了许多,“即使不抬与刘秀,迟早也会被你败光。你算算,你曾为家中进项过哪怕一钱?三天两头便有赌坊,倡家上门收账。阴就,你每每道比我更适合做阴家家主。可你所作所为哪里能撑的起阴家?但凡你能为家中做一点好事,我便是让出家主之位又如何?”
    “这话是你说的!”阴就当即跳了起来,“姐姐在宛城突然病倒,背后却是河北郭家的手笔。你要是能比我先把郭况抓出来。我就服了你,若是我先抓出来。阴家家主之位便要让我来坐!”
    “你在浑说什么?”阴识皱眉,“那郭况不过十二岁的稚子,且在北地,你又想惹什么祸?我警告你,半步不能再离开南阳,否则……”
    “呵呵,”阴就冷笑起来,“阴识你果真无能无用,郭家的情况你不过是从来歙那里知道点儿。便以为什么都懂了?”
    其实,在听到郭况不过12岁稚子时,阴就心头也是一惊。
    只是无论再多惊讶疑惑,他也不愿在阴识面前露怯。
    阴识看了他一眼:“随你吧,只盼你别胡乱造孽。另则,我已同君陵商议过,他不日将去往关中刘秀麾下。”
    “什么?”虽然平日里也讨厌和阴识走在一起的阴兴,但阴兴毕竟和他是一母所出。听闻阴兴要去关中,阴就跳了起来,“那么危险的地方,为何要那愣头青去?你不是自诩聪明无比吗?为何你不去?”
    “你以为我是来同你商议的?”阴识嗤笑一声,“我只不过是来知会你一声。”
    阴就闻言当即跳了起来:“阴识你这个卑鄙小人!什么叫只是知会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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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识走后,阴就坐立难安。
    他思量良久,一转身冲进了门,一把把正躺在榻上的郭江拖了起来:“立刻,马上和我去宛城,你说的郭况如果抓不到,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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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郭况自在张英家见过郭江后,一时便有些不安。
    着人跟着打听,方知郭江竟已同阴家三郎阴就有了牵扯。他是极为清楚郭决父子为人的,为了利益,什么谎话都能编排。
    他身边只有阿郑保护倒是不用太过担心,横竖郭江也不会傻到胡乱牵扯到他。他对自己是有信心的:南人大多矮小,他又假托来自蜀地,且他如今相貌同两年前比变化已然很大,再加之,他对外始终宣传自己今年已近20。这些零零总总加下来。想必郭江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断定他就是郭况。
    郭况思来想去,唯今最危险的便是那说书的老蔡头。
    他叫阿郑趁夜色将千金交予老蔡头,暗叫他去北地暂时避祸。自以为做的十分妥帖。却不曾想,郭江竟会有那一番狗急跳墙之举,为了取信于阴就,胡说一番,竟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他如今将阿郑派了出去,用意是好的。只可惜,他猜中了开始,却没有猜中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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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就被阴识激怒后,一把抓了郭江,便纵马狂奔至宛城。
    到宛城时,天已暮色。
    “谁是郭况?”阴就将匕首横在他脖间,用力一拉,郭江只觉得脖间一痛,温热的血便溢出。
    他活了二十多年,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便尿了裤子。
    “我呸!”阴就将他掼于马下,一拉马缰便要踩踏上去,“你竟敢弄脏我的衣服!”
    “饶命啊!”此时的郭江哪里还敢再同阴就讨价还价?
    他到了这时才算是看了出来:这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
    他自个儿顶多是不要脸的,这位阴三郎,段数却比他高太多。
    “郭况在哪儿?”阴就厉声道。
    “刘家大郎刘影便是了!”郭江颤巍巍喊道。“对,他就是郭况,我不会认错!”
    阴就一愣:“姓刘?”
    他正好看到一樵夫背上的草绳,扔下一包铜钱:“那绳子给我,替我绑了他双手,拴在马尾上。”
    那樵夫见到钱心头窃喜,将绳子扔下,抓了钱袋便跑。
    跟着阴就的小厮忙翻身下马,将郭江双手绑了,拴在阴就马后。
    “去问清楚刘影那厮是谁?住在何处?”阴就道。
    另有一长随忙应“诺”,打马便往有人烟的地方去了。
    阴就转头看向郭江,脸上是阴测测的笑容:“我听说了一种很好玩的游戏。”
    郭江早已吓得瑟瑟发抖:“求三郎饶我,我再也不敢了。”
    阴就摸着自己青肿的右眼,看向郭江那两只青紫的眼睛:“多好玩的游戏啊,怎么能少了你呢?”
    郭江吓得语无伦次:“你不能这样,我们合作……我们是伙伴……你不能……”
    “合作?伙伴?”阴就冷笑,“快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德行吧!就你也配?男不男女不女的阴阳人!”
    他猛地抽了一记马,那马撒蹄子往前奔去,郭江一阵惊恐的大叫。绳子瞬时绷得笔直,拖着他在地上翻滚……
    “哈哈哈哈!”阴就往回一看,大笑出声,“好玩,好玩!”
    他猛地举起马鞭,再次狠狠一抽!
    ————
    郭况是在睡梦中被人抓起来的。
    “你们是谁?”他在片刻慌乱后,便镇定了下来,“我刘影并未触犯任何王法,你们不能随意抓我。”
    “王法?”阴就冷笑一记,便走了过来,众人自觉让开。他看向只着中衣被绳子捆得紧紧的郭况笑道,“我便是王法!”
    郭况已然认出了他,却假作不识:“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阴就道,“重要的是,有人告诉我,你是河北郭家郭况。”
    郭况心头一紧,自阴就出现后,他便隐约猜到八成是郭江猜出了他的身份:“河北郭家郭况?不知是何人如此瞧得起我刘影。”
    阴就的亲随已扯着一根绳子,把满身伤痕灰尘狼狈不堪的郭江拖了上来:“你可认得?”
    郭况道:“自然认得,这不是自称河北郭家大郎的那位么?我同张英老兄吃酒时,他还进来给我们讲了一段郭主一家有多卑鄙之事呢。”
    他提高了声音:“怎的?不过是我在张英老兄跟前揭穿了你父子二人的丑事。你便这般抬举我?此次不说自己是郭家大郎,反说我是郭家大郎了?我虽敬仰郭昌先生,敬仰郭主。却不想随意给自己换姓,这天下之人,不都是你这般龌龊的!”
    他站在那里,因为是夜晚,所以并未如白昼一般为自己化上显老的妆容。于是,他便显得更小。
    阴就听了他这通质问,再加之先入为主觉得郭况不应该出现在南地,心头自然是有了怀疑,他走过去,一脚将郭江踹翻在地:“你说他是郭况?”
    新仇旧恨,郭江如今卯足了劲儿要拖郭况下水:“他便是郭况,我是看着郭况长大的,岂能不认得?”
    “你说我是郭家大郎?”郭况笑道,“有何证据?你当真以为我刘家无人便能随意诬赖了?不过,你的无耻倒是又一次令我刮目相看。前些日子,你只是告诉我和张英老兄。道郭昌先生将家财交给你父是应当的。郭昌先生白手起家挣的家业也应当交给你才算正理。郭主应当被打发回刘家做个弃妇,郭主的一双儿女都不配姓刘……我原以为我已经见到了人心最丑恶的一面。没成想。今日你为了冤枉无辜之人,能行如此之事!”
    他抬头,看到众人看向郭江的目光中都带了鄙夷和不耻之色。方又笑道:“哦,这还不算最无耻的。方才你说了什么?你是看着郭家大郎长大,别的不说,你前些日子也承认过,你同你父,屡屡欠钱让郭主一家替你们偿还。就凭这一点,你竟处心积虑害人儿子。便足够无耻了。”
    他看向阴就:“虽不知郎君是何人也,不过只看这人行事,我便不得不劝郎君一番。此人心思恶毒,为一己之利,从无半句真言,当真不可深信!”
    阴就闻言,转目看向郭江,目光中充满杀意。
    郭江浑身颤抖,想起阴就话来‘若今日捉不到郭况,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
    郭江到了如今,已是不敢再挑战阴就耐心,他双目一闭,心知若是说不出刘影是郭况的证据,他今日只是个死了。
    “他是郭况!”郭江哑声叫道,心头一片绝望,他不甘心,必要想办法拖着这讨厌的小子去死!“我有证据!”
    郭况心头一突,感觉不妙。
    “什么证据?”阴就立刻追问。
    郭江脑袋乱如麻,想立时编出个证据来,却被阴就连声催促。无奈中,他只口不择言吼道:“郭况腰间有三颗黑痣!”
    此言一出,他自己先惊住。继而绝望无比:‘常人有一颗黑痣在腰间已属十分不易,这刘影身上,怎么可能会正好有三颗?’
    郭况面色一僵,整个人如同被冰水湃过。
    他实在是想不通,到底是哪儿漏了身份竟被这郭江所觉?
    阴就回过头来,看向郭况:“来人,扒了他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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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葵女点了油灯送进来。郭圣通便将那缣帛递与她。
    葵女细细烧了缣帛,又细心将那灰烬弄碎。收了扔入矮植盆中。她转身,便听得郭圣通一阵叹息:“他果然还是选了中策!”
    作者有话要说:来歙:字君叔,南阳新野人,东汉名将、战略家。其父来仲曾娶刘秀祖姑母为妻。其人很得刘秀亲近敬重。更始帝败后,同妹夫刘嘉一同归俯刘秀。
    今天不小心被人安利了一个网址,点进去是秀丽江山的剧组贴吧。看了那个帖子之后,心塞不已。所有人都在歌颂阴丽华的美貌贤淑,歌颂刘秀的深情。突然觉得好忧桑。没看过原著,但料想郭娘娘在里头一定是个任性刁蛮各种不懂事的角色吧。据说明年该剧会播出,或许到了明年,喜欢郭娘娘的人就更少了。
    自从在后汉书中,我知道了郭圣通,详细了解后,我就很是心疼和喜欢这个女子。
    心塞不已,心塞的我今天码字的时候,都觉得力不从心了。
    第30章
    郭圣通从郭家商铺传来的消息中判定邓禹果然是选了中策。
    她叹息一声,只感叹果然是时也命也,邓禹从如他自己所言,要的是这天下太平。她心头敬佩,复又想起上辈子邓禹在关中失利之事。忙修书一封,这次却是送与刘秀。
    自郭主提醒后,她便在家书中除写邯郸城近况,也会加入一些对刘秀的思念。因这思念的心情她如今真是体会不到,便常借用后人诗句来言情。
    上次借由邯郸城刘秀留下的探子之口她说了那两句话。料想刘秀必会非常感动。
    想到这里,她又不得不发愁。刘秀军中,她竟是一个自己人都无有。比之阴家,南阳将士多半同阴识交好,且以阴识为人,必在军中方有自己的探子。
    她终是重生的太晚了些,来不及做任何布置。北地将士虽对她颇有好感,她却不敢冒险。
    须知,上辈子真定王室覆灭,这里头北地将士却也能算是帮凶,且退一万步而言,她与北地将士联系之事若被刘秀听到了风声。以刘秀的多疑,只怕也是不妙。
    她后来虽在刘秀军营之中安插了自己的探子,怎奈那些人职位菲薄。根本探寻不到什么机密。
    反观刘秀,却在这邯郸城中留了不知多少耳目。
    一封信写好,她又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用了后世诗仙太白的《秋风词》中一句。她是个不善诗歌的,顶多能背,能诵,自己做,却是抵不过阴丽华之才。
    不过,谁让她今生是有系统这等逆天之物呢?
    她提笔,略一思索,将那《秋风词》中最有名的一句写在缣帛最后:‘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这一句的意思是永远的相思永远的的回忆,短暂的相思却也无止境。想必刘秀这个自诩极善赋诗之人看到,怎么着也会被感动一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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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秀起身,口中忍不住念着郭圣通信中那句子,心头百感交集。
    她是有多爱自己,才能说出‘请不知其一往而深’‘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这些句子?
    刘秀被自己脑补中的爱情感动的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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