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这样,陶赫瑄笑出声来:“傻瓜。”
    本来就够羞的,听见这一声,更叫她脸红胜血,胡言乱语:“你吃糖了?”
    陶赫瑄眨眨眼:“没有。”
    她完全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那怎么这么甜?”
    他顺着她的话茬信口胡诌:“或许是糖醋排骨的味道。”
    她竟认真思考:“我记得早晨准备的饭菜很清淡,肉渣渣都没有。”突然眯起眼:“你背着我们去开小灶了?”
    这楼歪得有点诡异,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得晕乎乎的陶赫瑄没能及时导回正题,支支吾吾:“这个……”
    熟虾子脸色的米夏果断抽手,直接给了陶赫瑄一板栗:“讨打。”
    陶赫瑄捂住脑门,迷离眼底一片茫然:“要不要这么狠?”又道:“还当追到了林妹妹,却原来是惹上孙二娘。”
    两人的岁数加起来,都够领退休金了,还像愣头小子、黄毛丫头闹作一团,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混在人群里的林钧婷捏紧拳头,愤恨的盯着那对旁若无人嬉闹的男女,半晌,霍然转身,挤出人群,走到僻静的地方,摸出电话,翻出一个没记名的号码,用从卡拨出:“是我,上次那个‘艳照’,你们搞得很好,我希望再跟你们谈笔生意,你看……”
    却被对方急躁的打断:“大姐,您老就放过小的们吧!之前看见那些帖子被删得那么干净我就觉得心里没底,现在更是听到风声说,这个事惹了不该惹的人,后头那些大人物不高兴了,下令追查到底,整不好,咱们一窝子人都得为您这几个小钱儿被随便冠个‘传播淫秽物信息罪’给逮进去,万一再给树个‘典型’什么的,都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出来。”
    林钧婷沉默了会儿,她是没料到对方居然不肯善罢甘休,可转念一想,就算追查起来,也有叶小宛担着,反正火都纵了,还差个因“争风吃醋”而“怀恨在心”,买通网络推手迫害丈夫前女友的罪名么,把屎盆子都扣那个好骗的蠢女人头上,她那个当厅长的爹也能给压下去,怕什么!
    想到这里,林钧婷的底气又足了,把之前闹出的事抛诸脑后,更关键的是,她被心底无法排解的妒火炙烤着,脑子里一片焦糊,哪还顾得上那么许多,熟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听这个推手叽叽喳喳,可她沉默了那么久,他也没挂断电话,还不是舍不得到嘴边的肥肉。
    拿定主意,林钧婷语调轻松的开口:“瞧你们那点胆儿,怕什么,我爸可是叶厅长,所谓官官相护,这要真出事了,查到我这里,看见我爸的名号,哪个敢不给他老人家留几分‘薄面’!”
    办这种事,自然不可能跟推手直接接触,即便是背后联系,林钧婷也是打着叶小宛的名号,防的就是出个什么“万一”,当然,之前也跟叶小宛通了气,她可是“好心帮她”——看看她给叶小宛提供了个多完美的计策,先从潘良良电脑里传出“艳照”,引发舆论哗然,更引起“艳照”女主角的恨意,女主角和潘良良玉石俱焚,“可怜无助”的叶小宛趁机脱身……
    连钱都是从叶小宛户头上转过去的,追查起来,那可是人证物证齐全,就算事情败露,叶小宛也该本着感激之情,不会出卖她这个“仗义相助”的好朋友——林钧婷就是这么盘算的。
    推手听了她这话,像是吃了定心丸,哈哈笑起来:“也是这个理儿。”这年头,很多走偏门捞钱的家伙信奉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棺材没抬眼前,才不知道落泪呢!
    林钧婷也笑:“放心吧,这次这个事,绝不会像上次那么麻烦,事成之后,我还会在上次的基础上,加倍给付酬金,怎么样?”
    推手虚头巴脑的客套着:“咱们都是老交情了,钱的事好说。”嘻哈了几句才又问:“这次大概是个什么事?”
    林钧婷把陶赫瑄和米夏亲密热吻的画面拍下来了,还有他们嬉闹的画面,她电脑里更是不缺米夏的照片,当初她就想着,存着这些东西,早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这不,眼下就是用到它们的时候了,阴冷的笑,声音尖锐:“不要脸的娼妇为了荣华富贵,勾引有妇之夫,死缠烂打,硬逼着人家恩爱夫妻闹离婚。”
    ☆、第五十五章
    她很清楚这是个梦,可不管怎么折腾也没办法把自己折腾清醒。
    提着繁复的裙摆光着脚狂奔在影影绰绰的晦暗环境中,说不清楚究竟是在逃跑还是在找回家的路。
    但她知道她的浅尝和辄止在无助的哭泣。
    明明朝前跑,可总会一遍又一遍路过几个熟悉场景,于是她猜想,这是个蜗旋的梦境。
    突然听见浅尝的哭闹:“我不走,我知道,要是走了就再也看不见妈妈了。”
    她顺着哭声跑过去,找到抱着洛邈买回来的公仔,蜷缩的小身子蹲在角落,无助的啜泣的浅尝:“我们很听话,可你还是不要我们了,不是说好要一直在一起么,妈妈骗人……”
    然后是辄止的红眼圈,他说:“妈妈,你还是不要我们了么?”
    她想解释,可他们突然不见,她焦急的寻找,结果前方出现落差巨大的破烂木梯,她攀爬不上去,回头再看,后退无路,她被困在漫无边际的虚空中,正发愁时,有个人凭空跳出来,拉起她的手,让她跟他走。
    明明看不清对方长相,但她就是知道他是谁,对于他的出现她倍感意外,所以她问出来:“为什么是你?”
    他笑得很灿烂:“因为只有我可以帮你把梯子补好。”
    她看着他的笑容,莫名觉得很安心,接着就从那个杂乱无章的梦境里逃了出来。
    莫离缓缓睁开眼,又是个好天呢,但她心情不好,非常非常不好,老天真不长眼神,都不会搞个风雨飘摇什么的衬托她此刻的悲愤心情。
    已经整整三天了,看不见她,也不知道浅尝和辄止把米夏难为成什么样子了。
    又想到梦里那个人,真是稀罕,梦见谁不好,为什么偏偏要梦见那家伙啊?
    但不得不承认,那一瞬,她的心悸动了,并且那份悸动一直持续到她醒过来后,这大约也算是春梦的一种吧,只能说空窗期太长,会造成诸如内分泌失调之类的副作用,既然失调了,那些山猫野兽在梦里变身男神也就不奇怪了。
    从梦境后遗症里完全清醒过来,莫离开始分析自己目前境况,昨天已经看过困住她的这个宅子的大致情形,所谓“女王”的标配当然是城堡,身为一名合格的幻想家,言某人的配套设施绝对跟得上他那颗精分的脑瓜子里天马行空的节奏。
    既然有钱,当然可以任性!
    据说为了满足他日益膨胀的幻想欲,这货鸟枪换炮从小流氓跃升为黑老大,但她壮着胆子走出房门,既没看见黑衣黑裤黑墨镜的带枪“小弟”,又没看见皮毛光亮淌着口水的大嘴丫子藏獒,甚至连保姆园丁临时工什么的都没见到,饭菜是言休用餐车推到房间来跟她同用。
    很静谧的氛围,就是因为这太过理想化的生活,才让她更加肯定自己出了问题,抛开担心浅尝辄止和米夏的正常情绪外,还有一种莫名的浮躁在她脑子里积聚,并且嗜睡,说句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话——她甚至都不敢肯定言休晚上究竟是不是睡在她身边。
    因她吃过晚饭后,甚至等不到洗澡就会歪倒在沙发上睡过去,每天早晨起来,却是浑身清爽,有沐浴露的淡淡馨香,穿着柔软面料的睡裙,不过枕侧没有言休的味道,只是一睁眼,总能看见言休站在床畔,神色莫测的盯着她看。
    前两次还不觉得怎样,之前做过那些梦,加上刚才的分析,再看到言休,却由心底生出一丝惶恐来。
    他看着她终于抬头望过来,笑起来:“离离,该吃饭了。”
    吃饭途中,言休电话响起,他出去接电话。
    莫离一边吃,一边看着窗台上或停或飞的几只小鸟,突然来了兴致,用羹匙挖起满满一匙白粥,起身把粥倒窗台上,然后回到桌边,看着那几只飞走的小鸟果真回来了,没多久,就把一匙粥吃没了。
    莫离正要挖第二匙粥,言休回来了,坐下后,看看她的碗,微蹙眉头:“不合胃口?”
    莫离忙摇头:“不是。”
    “那怎么不吃?”
    其实他的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可她凭直觉判断出他不高兴了,安全宣传手册教育她,不幸被绑票,理智点的做法是不要跟绑匪硬碰硬,以期最大程度的避免应激犯罪行为的发生,所以她提起精神小心应对:“哦,有点热,凉凉的。”
    言休自言自语:“试好的温度……”突然想到:“你是在等着我回来一起吃?”顿时笑得灿若桃花。
    莫离嘴角抽了抽:丫真自恋!但这样的话,肯定不能说出来,只好含混过关:“才不是!”垂着头,捏着羹匙无意识的搅着粥,瞧着真有点像在害羞。
    言休很满意,身体发肤统统张扬出他的愉悦,不过又好像有点无奈:“离离,我有点事要出去处理一下,午饭赶不回来陪你吃。”
    莫离一听这话,顿觉心情大好,她实在不敢说,天天对着他那张扑克脸吃饭,她都快消化不良了,不过不能给言休看出她的换心,仍垂着头,小声的:“嗯,知道了。”
    他居然伸手来攥她搅粥的手:“在家乖点,别惹我生气。”
    莫离的身体几不可察的颤了颤,柔顺的点头:“嗯。”
    言休放开她,盯着她把粥都喝完了,收拾好餐车推出门。
    也就在言休走后不久,莫离无意间看向窗外,愕然发现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鸟,一只只都耷拉了脑袋,有一只体型相对小一些的,干脆栽倒在窗台上。
    她一惊,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这两天嗜睡的原因,可她明明表现的这么驯服,他为什么还要给她下药?
    此地不宜久留,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念头,逃——逃得远远的,哪怕是回去坐牢,也比在这提心吊胆的强!
    她被虏来那天穿的那身衣服早就不知道被言休丢哪儿去了,穿着曳地长裙怎么跑路,钻进衣帽间,一排排衣架子上,挂着一水儿的女装,全都是给她准备的,确切点说,应该是给“莫离”准备的。
    随便选了一套看似不起眼的t恤牛仔,但一上身就感觉出不同,来到整面墙的镜子前一照,不得不感叹,和几十块一套的路边摊确实大不一样。
    整装待发,贴门边听听,确实没有响动,才像特务接头一样鬼鬼祟祟溜出来。
    长长的走廊上空荡荡的,想来以言休的资本,应该不是请不起帮工,大约是他个人脾性,不喜欢跟人亲近。
    不管究竟是什么原因,莫离此刻就是觉得,他这点非常可爱——如果人来人往,多不方便她跑路!
    这里没有保镖,这里也没有藏獒,可这里有高高的院墙,晃一眼,像城墙那么巍峨,想要徒手爬上去,凭她,简直是做梦。
    没办法,只能顺着墙根走,走了小半天,终于给她发现个窟窿,大约是个狗洞,她小女子能屈能伸,管它究竟是个什么用途,能容她钻过去,就是出路。
    爬出来了,四周是茂密的丛林,原本想着大约是她家附近的哪个山头,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里的植被和她所在的地区明显不同,终于走出丛林,一抬眼,她呆掉了。
    竟是一片海,她现在居住的城市是内陆,哪能见到海?
    又走了好久,来到海边,看太阳方向,在这全然陌生的地方,她对方位的判断能力也不比洛邈强多少。
    正蹲海边迷茫着,突然听到:“你在这里干什么?”
    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质问,令她瞬间绷紧身体,不知该如何回答。
    “离离,我不是告诉过你,别惹我生气么,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看到你走出家门,我连跟何氏谈收购他们子公司的兴趣都没了,直接坐直升机匆匆赶回来,其实,又有什么关系,这里是个小岛,不管你怎么跑,都出不去的,可我就是担心你啊,万一迷路,万一被什么虫蛇咬到……”
    听上去是温柔的声调,可莫离却觉得害怕,特别是他向她伸出手来,她看着他手腕上的念珠,由些微的害怕直接过渡到毛骨悚然,在他的手触到她脸之前,猛地站起身,疯狂奔跑。
    可,哪能跑过他。
    他在海边抓到她,仍是那种好像温柔的冰冷嗓音:“离离,我忘了告诉你,我在你身上装了定位跟踪,不管你往哪儿跑,都逃不出我的手心,你要真是有力气没处发,那我陪你做些热情点的事好了。”
    莫离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里面涌动着危险的信号,她想挣扎,却身体虚软,被他一点点拖进海里。
    “他们告诉我,让你回忆起我们的过往,少则三个月,多则几年,我也想让你早点想起来,可我舍不得你吃一点苦啊,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海水没过大腿,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在说完“改变主意”四个字,突然将她的头按进海水里,不管她怎么挣扎,都不放手。
    她不能呼吸,肺好像要炸开,这濒死的感觉并不陌生,七年前,她曾经历过,可现在有需要她守护的人了,她不想死,越是极力挣扎,生命流逝越快。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眼前竟浮现一幅十分久远的画面,一个拥有阳光笑容的少年,怀中抱着个公主裙女孩儿,轻轻哄着她:“别怕……”熟悉的感动,却想不清楚这熟悉的一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在这不久之前,何晓佐获悉何氏子公司的法人代表竟背着总公司私下跟言休接触,他撂下手头工作赶过来,却发现言休在签约之前匆匆离开。
    何晓佐留下守株待兔,他准备当面会会这个言休。
    还真被他给等到,第二天上午,接到言休的律师宋立文的消息,说言休中午之前会赶过来,直接签约。
    言休是坐直升机来去,降落地点就选在何氏子公司的办公大楼上。
    只是没想到,言休还没来,这里先被特种部队包围了。
    看那阵势,子公司的法人代表差点吓尿裤子,他没想到一次铤而走险,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何晓佐不怕这阵势,只是玩味的观望着,他知道这些人肯定不是冲他来的。
    果然,言休步下直升机,刚走没几步,就被藏在一侧的沈夜拿枪顶住脑袋:“言老板,久违了。”
    言休象征意义的举起手:“第二公子,您这回儿又是为哪桩?”
    沈夜没功夫跟他叙旧,一字一顿:“把我的女人还给我。”
    从言休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看不出一丝紧张,反倒现出几分讥讽神情,一派挑衅口吻:“我又不是你老丈人,找我要什么女人!”
    沈夜还是惯有的冷峻面容,但声音里却透出无力、屈服,甚至一点恳求意味:“其实你心里清楚,真正的莫离早在七年前就死了,如果你当真舍不得她,我们可以把她的骨灰交给你,可你却把陶夭掳走了,她除了和莫离长得一样外,再也没一点和莫离相似的地方,你爱的是那个把你看做整个世界的莫离,而不是对你一无所知的陶夭,请你看在她是莫离孪生妹妹的份上,放过她。”
    能从沈夜口中听到个“请”字,委实难得,想必就是瞿让来了,也得惊诧的扶下巴,但他确实这样说了,还是对个出身不清白的“流氓头子”这么说。
    闻讯赶来的何晓佐听到沈夜的话,愣在当场,何氏的信誉危机、父亲的重伤入院、母亲的精神崩溃,诸多糟心事将他裹缠,他再没时间去关注莫离那边的情况。
    其实,那些都不过是他给自己的借口,若往深处追究起来,更关键的还是身为“私生子”的自卑感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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