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若抿着唇,睁着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她,半晌后,才指了指那只烤鸡,拧着眉道:“梅香,你能否告诉我,这烤鸡里加了什么东西!吃了之后,会不会又中毒,又昏迷的。你说清楚了,我也省了乱猜的功夫,岂不是省事多了?”
    梅香的脸色一白,拿着烤鸡的那只手不自觉的紧了紧,整个人顿时局促不安起来。但见她唇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神色不自然道:“小姐,您在说什么,梅香听不懂。”
    很好,很典型的狡辩词句。
    顾惜若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不耐烦之色,待重新抬头看向她时,眼里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明亮光泽。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盘着腿,手肘撑在腿上,托着腮,淡淡道:“反正已经被抓来这里,我也没力气去怪你。想必你也是有苦衷的吧!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当日你在我手掌心写下‘迷迭香’这三个字时,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思?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当然,她还想问,她本来就大字不识,万一不知道这是什么字,又该怎么办?
    后来觉得这个问题太狗血,索性也闭嘴不提。
    梅香闻言,顿时为她口中的“有苦衷”而红了眼睛。却见她回头看了眼洞口的方向,贝齿紧咬着下唇,欲言又止,看着顾惜若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乞求。
    顾惜若心中有些了然,便也接过她手里的烤鸡,让出了石床的一部分。
    那意思也很明显。
    反正在看守期间,她还是有知晓真相的权利的。
    梅香看着她,眼里是又感激又愧疚,踟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坐在她身旁,低头绞着自己的衣袖,颇是局促不安道:“小姐,梅香是身不由己,可从来都没想过要害您的。那日,屋子里摆放了一盆花,先生说,您曾经吸入了迷迭香,只要再吸入一点花香,就会成为慢性毒药,沉积在您体内。当时,先生拿张大哥的命来逼迫梅香就范,梅香念及您多年的照拂之恩,死活都不肯答应。后来,先生改变了主意,说是只要在您手心写下那三个字就好,也不为难梅香了。因此,梅香才……”
    还有一点,她没敢说。
    其实,灰袍人并没有告诉她,写下“迷迭香”三个字后,顾惜若又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
    是以,当时她就存了一点侥幸的心理,觉得以谌王府的能力,定然能够使自家小姐转危为安的。
    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小姐不幸殒命,可若不是死在她面前,心里的罪恶感也不会那么深重。
    不是她冷情冷血,也不是她忘恩负义,而是在面对着那样的抉择时,她也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顾惜若皱了皱眉,心里的疑惑不减反增。
    若梅香所说都是真的,那么,就算她没在梅香的屋子里中招,谌王府的暗牢里也备好了“竹香”这一个陷阱。
    如此看来,在她吸入了迷迭香后,原本还针对着段天谌的棋子“竹香”,就变成了针对她的,而且还特意找到了她的贴身婢女,来了个二选一的“双重保障”,生怕她不入局。
    若说是小白脸为了对付段天谌,直接抓了她威胁段天谌便是,何必从她大婚之日就开始设下这么多个局,搞得如此麻烦?
    难道说,她猜错了?
    小白脸根本就不是因为段天谌而抓自己?
    竹香那句“欠下的,总是需要还的,不是你,就是他们”,指的又是什么?
    一时间,一个又一个疑问接踵而来,顾惜若只觉额头青筋直跳,浑身的血液沸腾,在不停息的叫嚣,索性闭上眼睛,抓起一旁的烤鸡,看也不看就对着鸡脖子狠狠的咬了下去。
    梅香看着那洁白的牙齿狠狠咬在那黄灿灿的鸡脖子上,心头顿时一跳,感觉那牙齿就是咬在自己的脖子上,下意识的就伸手捂住,不自觉的挪离了些许距离。
    顾大小姐自然不会知道这样的插曲,这一口下去,几乎把整个鸡脖子咬了下来,满口油渍的咋吧咋吧嘴,小眉毛顿时一拧一拧的。
    靠,闭上眼睛吃个烤鸡,都能吃到她最不喜欢的鸡脖子,这是什么破运气?
    看来,她被困在这里,只能说是人品不行了?
    这么一想,这只肥得流油的烤鸡也变得十分不顺眼,她又狠狠的咬了几口鸡肚子,肥美鲜嫩的鸡肉雪白雪白的,看得她食欲大开。
    想象着这鸡肚子就是那个小白脸的肚子,二话不说就埋着小脑袋啃了下去。
    我咬我咬我咬咬咬!
    让你欺负我!
    那就别怪我咬你肚子脖子两条腿和翅膀……
    正与烤鸡大奋战的顾大小姐完全不记得这样一个常识:人是没有翅膀的!
    “呼……”不多时,顾惜若终于抬起头,惬意的长呼了一口气。
    梅香依旧心有余悸,为她刚才外露的“杀气”狠狠的震惊了下,也不敢靠得太近,小心谨慎的掏出帕子递过去,怯怯弱弱道:“小姐,您擦擦吧。”
    “嗯,”顾惜若目不斜视的接过,随便的揩了揩嘴边的油,便将穿着鸡肉的长树枝用力的丢到地上,刹那间,地上只余下一堆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
    她跳下石床,又狠狠的踢了踢,待看到鸡骨头零零散散的摆在地上,脑子里顿时出现小白脸被她折磨得骨头散架后的悲惨模样,于是之前所受的憋屈气儿顿时一扫而光。
    她决定了!
    以后谁惹她不高兴了,什么都不用做,直接去啃烤鸡,既填饱了肚子,又出了心里的这口恶气。
    “梅香,你老实告诉我,那个张大哥是你什么人?”狠狠的发泄完后,顾惜若精神也好了些许,继而询问道。
    梅香一怔,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但是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低着头揪着袖子,低声回道:“小姐,张大哥是梅香的亲生兄长。”
    “啊?”顾惜若嘴巴张得老大,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着,忽然尖叫起来,“你说什么?他是你的亲生兄长?那……那你们岂不是……岂不是*?”
    “噗通——”
    梅香冷不防吓了一跳,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半晌后才回过神来,连忙摆摆手,急得整张脸都通红通红的,“不是的,小姐。梅香知道,自己和将军府是签了死契的,不该再和亲人有什么瓜葛。之前梅香跟您说的,都只是想要掩饰这个事实而已,绝对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啊!”
    顾惜若闻言,突然有些理解她的举动了。
    且不说,之前梅香的话含有多少真实度,便是为着这一份心思,她似乎也没有责难的理由。
    若事情真如她所想的那样,小白脸从她大婚开始就掳走了梅香,设下了这个局,那么为了让自己入局,用来为难梅香的法子,估计只多不少。
    说起来,梅香还是受她连累的呢!
    顾惜若走过去,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又拍了拍她脏污的衣裙,忽而有些感慨道:“你也不用担心,我们总能出去的。待救出你兄长后,你就回将军府拿了你的卖身契,和你兄长一起去过日子吧!”
    其实,那日梅香刻意停在客栈门口,费尽心思的跟她扯了那么一番,如今也都明朗起来:那不过是个试探而已。
    若是她翻脸不认人,不念着所谓的“主仆之情”,怕是那扇门就为她敞开了。
    说起来,这个梅香也是不简单的。无论是心机还是处事,都已经不适合留在她的身边。今日会这么说,多少也是顾及着本尊的心思。否则,就凭梅香曾经有过的敢将她的生死置之不理的心思,以她的手段和处事风格,估计不死也得残废。
    是以,这番话,说得是挺好听的,但是彼此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梅香怔怔的看着她,又惊又喜,只是独独少了一份悲戚,显然这样的安排很合她的心意。
    顾惜若见状,面无表情的别过脸,环顾了一圈后,才缓缓问道:“现在最首要的,便是怎么出去。否则,再多的计划都是免谈的。你可有什么办法解开洞口的阵法?”
    之前,之所以没有打过洞口的主意,那是因为醒过来之后,她眼尖的发现反射在那两块石头上的光线很不一样。
    就算石头再怎么打磨圆滑,也是不可能将光线完全反射的,多少都会受到洞口树木的影响。可如今,出现了这个异样,就充分说明了一个问题:洞口处的树木方位有问题。
    她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这样一种阵法,说是可以通过摆阵达到消隐行踪物象的目的,那么,如果洞口也摆了这种阵法,将洞口处的树木物象消隐了,就完全不用受到树木的阻挡,自然就能最大限度的利用射入的光线了。
    梅香闻言,顿时吃惊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只是,如今她已经被逃出去的念头刺激得胆大了些,想也不想就将自己的衣衫脱下来,直把顾惜若郁闷的呱呱叫,“梅香,你这是要做什么?要我穿着你的衣服出去?”
    这方法也太损了吧?
    外面要是有守护的人,看到那张脸,瞬间就穿帮了。
    她可不认为,像小说里那样写的,“弯着腰低着头”,就能蒙混过关。想想小白脸那样的主人,手下应该也不简单才是。
    梅香自然是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自顾自的脱着自己的外裳,等到抬起头发现,顾惜若身上的衣服动都没动,顿时急了,将自己的外裳丢到石床上,就要过去扯她的衣裙,“小姐,你还愣着做什么啊?洞口外还有守卫,奴婢之所以能够进来,纯粹是因为衣裳上沾染了修罗洞的血腥气息。你不知道,守卫是通过这种味道来识别人的。你不把衣裳换下来,又怎么能够出去?”
    顾惜若怔怔的看着她手下的动作,三下五除二就被她脱下了外裳,心头顿时一阵恶寒,想着这姑娘就这么急不可耐么?竟然等不及她自己动手了?还有,修罗洞是个什么东西?听起来似乎很可怕很悬乎?
    “终于好了!”在奋战了一会儿后,顾惜若身上的衣裳已经换成了梅香的,并且还换了彼此的发髻。她怔怔的看着梅香,也不打算多说什么。
    横竖都是各取所需,也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梅香决定了要留在洞里,之后的一切后果也只有她来承担。
    本来还想问一下她是否需要想其他的办法,可是在看到她那坦然无畏的神情时,突然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只是,离去前,为了让梅香安心,顾惜若还是很真诚的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一定会回来的。
    她不怕梅香不相信,因为梅香能够不计后果的选择这么做,便说明了一个事实:除了相信她,梅香已经是别无选择了。
    顾惜若看着手里的刻印着青色小虫子的令牌,顿时想起那块破布上看到的图案,不由得有些恍惚,只是瞬间就走到了洞口,她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按照梅香的嘱咐,摇了摇几下洞口处的树木。
    不过是眨眼之间,顾惜若便觉气血翻涌,一股强劲霸道的气流扑面而来。
    她脚步踉跄了下,扶着一旁的石头,才不至于栽倒在地上。
    片刻后,那股气流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洞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刺得她一下子眯起了眼睛,待适应了洞外的光线后,才缓缓睁开,真如小说上写的,低着头弯着腰,循着草木掩映中的小路就走出去。
    顾惜若揣着一颗跳动不安的心,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在小路上,洞外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看着就像是走入了什么戒律森严的宫殿,本来没那么紧张的心情,顿时被渲染得紧张起来。
    她心里顿时有些发怵,觉得小白脸还真是太看得起她了,在洞口布置了阵法不说,居然还在洞外安排了这么多人。这种特殊的“看守”,还真是令人吃惊不小。
    不过,那些守卫也真如梅香所说的,瞥都不瞥她一眼,也没人上来问一句。
    顾惜若心里暗暗窃喜,拐了个弯儿,确定那些守卫看不到自己后,连忙闪身躲入一堆高大的灌木丛中,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忽然还有些不敢置信,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轻易的出来了。
    看来小白脸的手下也不是很厉害嘛!
    她咧嘴笑了笑,片刻后才蹑手蹑脚的走出去,却不想,一个高大的阴影从一旁遮掩的树木里走出来,正从背后逐渐的靠近她,待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阴影笼罩。
    她转过身,回头看了看,却发现一个灰袍人正冷冷的盯着她,眼神阴鹜可怕,周身气息冷寒瘆人,脸上一道狰狞的疤痕狠狠的划过,几乎要将那张脸一分为二。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摆摆手,直至往后退去,“那个,我随意逛逛,随意逛逛……你请便啊……请便……”
    说着,脚下后退的步子越来越快,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灰袍人开始有了动作,迈着大步逼了上去,边走还边冷冷道:“难怪主子会让人加派人手,守在洞外,却原来谌王妃如此不让人省心呢!只是,梅香那丫头居然敢无视修罗洞的残酷戒律,也要把你送出来,可真是够忠心的!”
    “嘿嘿,的确是够忠心的……呵呵呵……”顾惜若不停的往后退去,心想着回头一定要段天谌好好去查查,这修罗洞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如此忌讳,甚至是敬畏,就好像是十分了不得的!
    灰袍人却不想听她继续打哈哈,快步上前,眨眼就到了顾惜若面前,眼看着就要扣住顾惜若的肩膀,不想她却忽然抬手,眼前一道银光一闪,对着灰袍人的手就狠狠的刺了下去。
    灰袍人痛得直皱眉,下意识就停住了手,全身的反应也因这一变故而慢了半拍。趁着这一空档,顾惜若就弯腰从他所掌控的范围里溜了出去,直接站到了小路旁。
    这本就是一条山路,狭窄不说,路旁还是个荆棘横生的斜坡。
    许是她的运气太过不好,人还没站稳,脚下就踩到了石子,一滑就滑下了斜坡,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灰袍人见状,就要往斜坡下面追去。
    不想,一名黑衣人衣袂簌簌的飘身落在他面前,单膝点地后,连忙道:“先生,主子受了伤,如今被谌王带着人追杀,还请您速速前去支援啊!”
    灰袍人顿时皱起了眉头,低头犹豫了片刻后,连忙叫来守在洞外的两名守卫,吩咐他们到斜坡下找人,而自己则带着其余的守卫跟着黑衣人而去。
    顾惜若在滚下斜坡的那一刹那,顿时觉得自己挺悲催的。这穿越过来,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呢,又是被困在山洞,又是滚下斜坡,总之是把穿越客所能体验到的狗血剧情都体验了个遍。
    由于滚下来时,她护着自己的头部,倒是很幸运的没有得什么“脑震荡”,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几乎是破烂成条的衣服,顿时狠狠的抹了一把辛酸泪。
    抹完泪之后——
    便大摇大摆不悲不喜的朝着面前的小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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