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人快步走上前,又给蒙面人重新把了下脉,言畅看着心中焦急,忍不住插话,“先生,主子腰腹处受了伤,您赶紧给主子看看吧。”
    蒙面人一个眼刀儿就横了过去,言畅见状,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只是那眼神里却满是焦虑和担忧。
    灰袍人大惊,想要掀开蒙面人的披风,查看一下伤口,可碍于自己的身份,倒也不敢盲目动手,只能是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无声征求着他的同意。
    “那就看看吧。”蒙面人想了想,伸手就要除下身上的披风,许是被冻得太久了,他抬起的手已经有些僵硬,动作也不甚灵活。
    言畅见之,连忙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帮他取了下来。
    甫一看到披风下腰腹处的伤口,灰袍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血肉模糊还不说,便是鲜血被寒气冰冻,露出一角角白中渗着血红且较为尖锐的冰棱,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反观自己的主子,除了身子有些发抖外,脸上并没有多余的神情。
    可想到自己这位主子非比常人的经历,他忽然也深有同感,觉得那伤口实在是有些不值一提了。
    灰袍人不敢耽搁,连忙让言畅取来药箱,掏出一颗治疗内伤的药丸,便小心翼翼的处理起伤口来。
    许是寒气外散,且伤口得不到及时处理的缘故,腰腹处留下的血肉已经黏着衣衫,想要对伤口用药清洗,就必须要撕开黏在一起的冰块。
    只是,这势必又要扯裂伤口……
    蒙面人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为难,伸手拢了拢上半身只剩下半边的衣衫,不痛不痒道:“先生只管动手就好,无需有何顾忌。”
    比这更加沉重的伤痛,他都经历过,最后还不是一一熬过来了?
    在他的眼里,如今所受的伤痛,根本就不及那些年里所经受的十分之一,自然也不值一提了。
    灰袍人闻言,眼里划过一丝复杂,只是手下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利落而直接的撕开了那一块包裹着血肉的衣衫,刹那间,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鲜血流下,隐约还透着些许的寒气。
    他连忙从药箱里拿出处理伤口所需的工具,一刻都不敢停顿,只想着在最短的时间结束这样的动作。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灰袍人才停下手来,擦拭了下额头上的汗珠,便端起盛满血水的盆,往外面走去,不一会儿又折返了回来,静立于蒙面人跟前,等待着他的吩咐。
    蒙面人身子后仰,靠在了椅背上,许是刚处理过伤口,牵扯起了疼痛,他的脸色微微泛白,无形中竟少见的透着一股虚弱。
    只是,这丝毫不折损他周身强大的气场和凛然的气势。
    但见他眯着眼,微微掀起了眼角,慵懒的看向灰袍人,微微颤抖着薄唇,漫不经心道:“先生,这寒毒,有解吗?”
    灰袍人低头思忖了片刻,再抬起头时,眼睛里也多了几分坚定和自信,“主子,您内力深厚,再配以属下的药浴,要完全摆脱寒毒的毒性影响,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只是,您腰腹受了伤,开始并不能以药浴治疗,效果或许会受到些影响;而且这治疗的时间,或许会长一些,在这段时间内,还请主子尽量不要动武操劳……”
    他仔细斟酌着措辞,生怕一个不察就惹怒了眼前这个人。
    可蒙面人却没有注意这些,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待重新回神,眸光里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与讥诮。
    他裹紧了身上的衣衫,眯着眼,像只倦怠的狮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慵懒。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去肆意挑战他的权威。
    半晌后,他才揉了揉眉心,沉吟着道:“现在就下去准备吧。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了这毒,因此,这段时间就有劳先生待在这里了。”
    灰袍人拱了拱手,“属下明白,这便下去准备。”
    说着,他便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蒙面人揉了揉眉心,开始闭目养神。
    言畅动了动唇,想要劝他回去泡下温泉,舒缓舒缓体内不断释放出来的寒气,只是在看到那眉宇间的隆起时,又不忍心见他如此折腾,只得乖乖的立于一旁,满脸矛盾。
    “我吩咐你办的事情,都办得怎样了?还有,不是让你去搬救兵吗?怎么弄成现在这副模样?”
    在言畅离去后,他一直都坐在路边,静待救援。
    虽然之前见到言畅孤身一人回来,心里有些疑惑,只是看他神色焦急,情况也紧急,倒也没来得及询问。
    此刻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他才想起了这些事情,疑问自然也脱口而出。
    言畅却是无奈的叹息了下,本想着等主子身子稍微好些之后,他再禀报。
    可如今看来,怕是不能够了。
    也罢,横竖有先生在这儿,主子的身体也不用过于担心。以先生的高明医术,定能帮助主子化险为夷的。
    他理了理思绪,忽然走到蒙面人面前,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单膝跪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当时他得到柳朔存的允诺后,便随着柳屹瞑前去挑人。
    之后,便按照主子的吩咐,先去接应裘充等人。几乎是绕遍了整个山头,才在一处林木繁茂的微暗山洞前发现了裘充等人的踪迹。
    可谌王手下的人并不是吃素的。
    他带去的援兵对上对方的十几个人,也算是旗鼓相当,一时半会儿竟分不出个胜负,更别提从对方手中抢人了。
    是以,在彼此争抢了好久后,柳屹瞑又唤来了其他援兵,才在人数上占了优势,渐渐压倒了对方。
    本以为,只要将仅剩不多的几个人解决了,裘充自然而然就被救回来了。
    可谁想,那几个人不仅武功高强,心思也是十分狡猾,一看打不过,抓起裘充就四处逃窜而去。
    更可恨的是,那几人竟然玩起了“真真假假”的招数,每个方向都带着一个酷似裘充的人,远远看去,根本就分辨不出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他和柳屹瞑各自带人去追,可不仅没有能够追到真正的裘充,还因为人数分散,被对方埋伏于暗处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到了最后,真正的裘充没有抢回来,反倒是带去的援兵死伤大半,而且他们还被对方耍得团团转,硬是在深山里绕了好几圈才绕了出来。
    为此,柳屹瞑也没给他好脸色,几番寻找之下,他心中担忧着主子的安危,便也失去了耐性,想要辞别柳屹暝,去寻自己的主子。
    却不想,柳屹暝却像是跟他犟上了一样,不但没有提前离去,还扬言要去见自己的主子,以尽尽地主之谊,出点绵薄之力。
    他哪里敢将柳屹暝带去见自家的主子?
    他自小就跟在主子身边,自然清楚主子的身份极为特殊。就算是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主子也是戴着面具见人,连柳朔存和苍朝皇后都没见过主子的真面目。
    尤其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根本就不能暴露出主子的行踪。
    于是,他假装推辞了一番,便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潜了回去,背起路边发抖的主子,直奔苍京城内的秘密据点。
    可恨的是,那柳屹暝也不死心,消息也够灵通,竟在入城后追查到了他们的踪迹。
    若不是主子的根基足够深厚,入城之后就被潜藏在青楼的言麒发现,恐怕要摆脱柳屹暝的追踪,也要费好大一番气力。
    不过,他不解的是,主子的身份,柳朔存应该也跟柳屹暝说过,为何对方却敢冒着被主子迁怒的危险,也要追查上来。
    难道他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蒙面人冷笑不已,心中却是早已看出了柳屹暝背后的目的。
    只是,他没有必要对言畅说明,在了解清楚这些经过之后,心思便全部放在了另一件事儿上。
    段天谌有这两手准备,也算是出乎他的意料。
    此刻看来,估计在反将了自己一军的时候,段天谌已经将手伸到了裘充那里。而他当时被这个意外弄得头晕脑胀,才会做出让言畅带人去抢回裘充的愚蠢决定。
    不得不说,今日段天谌给他制造的惊喜,简直把十几年里缺失的都补了回来。
    他搓了搓手,从一旁的椅子上隔空取过一件披风,直接披在了身上,“你起来吧。今日之事,也不能怪你,本就是我思虑不周,有此结果也是情理之中的。”
    言畅犹豫再三,还是站了起来,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刚想要开口劝他回去歇息,却又听他继续道:“言畅,你去看看,先生准备好了么?若是没有,便让其他人进来吧。”
    “主子不能啊!”言畅忍不住惊呼,“您不仅中了寒毒,腰腹处还受了伤,此刻最应该做的事情,便是好好歇息。横竖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儿,您交给属下去处理便可,万不可累到了自己啊!”
    蒙面人却有些不耐烦,一掌就拍了过去,厉声叱道:“叫你去,你就赶紧去。如今你的胆子却是愈发大了,居然敢质疑反驳我的决定?”
    “属下不敢!”言畅没躲开,生生挨下了那一掌,随即跪地请罪,本想再劝说一番,只是在对上那双阴鹜冷寒的眼睛时,身子不自觉的抖了抖,喉头一滑就咽下了所有的话,连忙起身往外走去。
    片刻后,便又见他折返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套干净的衣裳,帮蒙面人换好衣裳逼并扶着坐回椅子后,才走到门口,将早已等候多时的四个人叫了进来。
    见到坐在首位上的蒙面人,那四人齐齐单膝跪地,“属下等参见主子。”
    蒙面人点了点头,双腿交叠着,双手随意放在膝盖上,若是忽略掉那块银色面具,单看其浑然天成的尊贵优雅气质,俨然便是个惹人注目的翩翩佳公子。
    他淡淡扫过一眼后,便低下头修剪起自己的指甲,漠然道:“从左到右,依次跟我说说,这一日都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那四人顿时面面相觑,来此之前,他们都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甚至连被主子惩罚的各种方式都想遍了,也没想到主子会是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态度。
    他们不信,主子会连发生了那么重大的事情都不知道,那么,此刻他近乎云淡风轻的态度,又是为何?
    一时间,几人心里都没有了谱儿,惶惶然的站在原地,竟没有人站出来回答蒙面人的话。
    “有话就直说,不必有任何的顾虑。虽然之前我也得到了一些消息,不过找你们来,无非是想更加清楚的了解其中的情况而已。”蒙面人抽空抬了抬头,状若无意的一扫,又低下头去修剪指甲了。
    被那冰寒的眼神一扫,那几人只觉头皮发麻,再听到向来不喜解释的主子竟然主动解释起来,心里愈发惴惴不安,深知这可能不是个好的预兆,连忙站直了身子,自左而右,干脆利落的汇报起今日发生的情况来。
    “回主子,从昨晚至今日此时,咱们埋在苍京的暗桩,遭遇了来自谌王府庞大势力的袭击,几近覆没。而从晌午开始,谌王府的势力便已撤去,此刻残存的势力都被安置在了另一处更为隐秘的据点里,静待主子的吩咐。属下无能,让谌王府的人钻了空子,请主子责罚。”
    “噗通——”
    最左边的那个黑衣男子直直跪在地上,满脸愧疚悔恨。
    “回主子,苍朝皇宫里传来消息,称谌王因‘迷迭香’一事被苍帝传召进宫,原本苍帝想要对谌王挥起巴掌,却被谌王妃及时阻止。之后,谌王绝地反击,苍帝震怒,御林军统领苏启亮被打入天牢,柳家二爷柳朔旻被关入大理寺接受审查。后来,苍帝将谌王留了下来。属下无能,不能打听到具体的谈话内容,请主子责罚。”
    又是“噗通”一声,左数第二第三个也跪在了地上。
    四个人里,只有最右边的男子孤零零的站着,颇有些一枝独秀的意味。
    蒙面人眼里划过一丝冷芒,盯着那身子微抖的男子,饶有兴味道:“那你呢?你又得到了什么消息?”
    那人被他这么一盯,身子抖得愈发厉害了,话都没说,直接跪在了地上,低着头道:“回主子,属下得到消息,称此次咱们会有这么大的损失,实则是有人将咱们的暗桩据点透露给了谌王,这才……这才……”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只因前方那滚滚而来的压迫气息,已经压向他的头顶,还来不及求饶,便见他眼白一翻,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其他人顿时大惊,低头的低头,趴伏的趴伏,生怕运气不好就成了上首那人的出气筒。
    要知道,主子勃然大怒燃烧起来的熊熊火焰,不是谁都能够承受的。他们不怕死,却怕死在主子的手里,那绝对是会更加生不如死。
    “滚!”
    半晌后,蒙面人冷冷吐出一个字。
    地上的三人如蒙大赦,连忙爬起身,临走前还不忘记拖走那个晕过去的不争气的同伴。
    言畅心中甚是担忧,暗自思忖了片刻,才走上前沉声道:“主子,咱们是否需要立即去查清楚,给谌王透露消息的,是何许人?”
    “查!为何不查?”蒙面人冷冷拿开脸上的银色面具,露出那张妖孽般的脸孔,只是此刻其上正布满了冰霜,双目猩红嗜血,犹如暗夜里来自幽冥的厉鬼,可怖阴鹜而杀气腾腾。
    他懒懒的靠在椅子里,唇角忽然勾起一抹嗜血的微笑。
    最好不是那个人!
    否则,他不介意让那人放在心尖儿上的女人粉身碎骨!
    ☆、081 疑似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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