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一句一个“啊”,一句一重嘲讽,听得玉子倾脸色依次变幻过青、紫、红、白等诸多颜色,到了最后,一张脸已经沉了下来,黑得几乎可以滴墨,看向顾惜若的眼神里更是不自觉的透露出一抹失望。
    果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表妹了!
    学会了这些冷嘲热讽,还学会了如何最大程度的挖苦人心。这厉害的本事,果真是让他感到无比陌生。
    他拉着明遥的手,走到顾惜若面前,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怒气,沉声道:“若若,注意下你的言辞。明小姐心情不好,你就不要再雪上加霜了,行吗?更何况,我和明小姐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难道你不清楚吗?”
    顾惜若冷冷的盯着他,手下力道一加大,精致古雅的茶盏就被她捏碎,滚烫的茶水从手指间滑过,散发出一股热气,下一瞬,那张小手就被烫得通红通红的,恍若被烧烤出来的——猪蹄。
    苏靳寅和青冥见状,连忙奔上前,前者手忙脚乱的收拾起她足下的碎片,后者则从身上掏出各种瓶瓶罐罐,但由于顾及男女之防,只能是举在她的面前,满脸为难道:“王妃,您的手被烫伤了,先上点伤药吧。”
    顾惜若没回答,一双明亮的眸子紧紧盯着玉子倾,看得玉子倾脸色微微发烫,恍若那杯茶就是浇在了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侵袭入大脑神经,一时竟心怀愧疚,心疼不已,也跟着劝道:“若若,你还是先上药吧。”
    “你也懂得让我先上药啊!我以为你心里眼里只有身旁这位明小姐呢!”顾惜若低头看了看如猪蹄般的手,眼里满是嘲讽之色。
    不是不觉得疼的。
    可似乎从重新回到岐城之后,她的感官似乎变得越来越迟钝,就如此刻被热茶烫到,在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感觉到那种细细麻麻滚烫*的疼痛。
    还真是——无比奇怪!
    玉子倾被她这么一嘲讽,面上开始有些挂不住,不悦叱道:“若若,我不知道你对我俩有什么误会,可再大的误会,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来做要挟。如今,你这又算是什么?想要博取我的同情吗?”
    顾惜若斜睨着他,唇角忽而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尤其是在看到他二人相握的手时,那抹弧度就加深了几分,如刀似剑,欲要将他们交缠的手割断分开,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她静静的看着明遥,姿容不凡,身姿窈窕,只是在她看过去时,那双眼睛里划过一抹怨恨的光芒,不知怎的,她甚至还感觉到了一些得意。
    得意?!
    对!明遥该感到得意的!
    毕竟,她成功的破坏了自己和玉子倾之间的感情,还在给岐城的百姓带来那么多的困扰和伤害后,依旧能够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
    这样博弈的本事和结果,的确值得她无比得意。
    可若是她以为,自己就会这样认输,并输得一败涂地,她就大错特错了。明哲死在她的剑下,她从来都不曾觉得后悔。
    现在她后悔的是,当初为何会没看清她潜藏的真面目,从而放过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
    “表哥可真是见外了,你我之间还需要博取什么同情?”顾惜若起身,接过递过来的伤药,随意涂洒在手背手心上,又从袖子中扯出一方锦帕,将那只红肿得不能看的“猪手”包裹住。
    动作粗鲁随意,仿佛受伤的不是她自己的手,惹得其他几人紧皱起眉头。
    她反复翻看了下手掌和手心,确认一切没事后,才袅袅娜娜的走到玉子倾的面前,冷冷笑道:“更何况,就算要博取什么同情,我也只会在没人的时候,那样才更有效果的,不是吗?你以为,我会在这位明小姐的面前,做出这等有*份的事情来?”
    说着,她俯身凑到明遥耳旁,吐气如兰,声音里却是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把我二人的关系挑拨到这样的程度,你满意了?看到岐城那么多百姓生不如死哀怨满地,你,满意了?”
    她笑得极其和煦,仿佛是在看明遥,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那哀嚎连天火光漫天的一夜。
    那幽黑的眼眸,清冽冰冷,寒光冰雪一般,沁入骨髓,不过是清浅的一眼,却无端的让其他人心生悚然。
    明遥见状,神色一僵,袖中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却在这时,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掌心,给予她承受的能量。
    感觉着掌心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温度,她神色微显不自然,只是同样不甘心在顾惜若面前落了下风,便扯着嘴角冷笑:“谌王妃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而已,难道你还想要管得这么宽,借此机会来指责我?你不是我的娘亲,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莫不是这些日子掌握了太多权柄,生杀予夺之间,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不想,这副模样,还是成功的激怒了顾惜若。
    但见她气势汹汹的逼上前,眼眸里闪烁着阴鸷的惊人光芒,就像是野兽突然遇到了自己的猎物。
    那光芒诡异而令人毛骨悚然,看得玉子倾心头莫名一颤,想也不想就把明遥拉扯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伟岸身躯抵挡住了她的恶意瞪视。
    “让开!”顾惜若冷冷叱道,“你不是总拿我的改变说事吗?今日我倒要让你看看,到底变的是你还是我!你给我让开!”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了出来。
    玉子倾见过她暴怒的情况,可如此刻这般明明生气却还是强忍着压制的模样,还是第一次看到。
    想到她刻意压制都有如此大的气势,若是待会儿就情绪大爆发,岂不是吃人的心都有了?
    想到这里,他更加不敢让开,甚至整个身子都紧张的戒备起来,那模样,那架势,就犹如临大敌,看得顾惜若心头发恼,眼里不期然的划过一抹刺痛。
    她从来没想过,她和玉子倾之间会闹到如此程度,更没想到明遥已经在玉子倾的心里占据着如此重要的地位。
    越想下去,越觉得明遥此人有多么可怕,要除去明遥的心思在这一瞬间蓦地萌生出来,见到阳光与空气,迅速在她心里生根发芽长叶开花,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尽数淹没。
    她是疯了,才会把这样一个危险而可怕的女人留在玉子倾身边。
    如今明遥只是借机挑拨她和玉子倾之间的关系,那么以后呢?会不会连玉府里的那些亲人都要遭遇到如她此刻尴尬而悲痛的处境?
    她不敢想象,是以,在看到玉子倾如此紧张的情绪时,出其不意的伸手点住了他的穴道,手下聚起真气,将他丢给一旁的青冥,“你给我看着。究竟是我的错,还是你捧在手心里的明小姐的错?究竟是我变得不近人情,还是你变得迂腐无知甚至是没有脑子?”
    明遥为她眸色里的冷冽和暗沉而感到心惊,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并将求助的视线投到一旁玉子倾的身上。
    玉子倾动不得,说不得,看到自己心仪的女子被逼到如此境地,对顾惜若的不悦又上升到了一个层次,一双眼睛更是艰难的瞪向青冥,那警告的意思也十分的明显。
    可惜,青冥得到了顾惜若的吩咐,对玉子倾的瞪视恍若未觉,甚至连个眼角都不分给他,自顾自的看着顾惜若的动作。
    在他看来,顾惜若对那个明小姐做出怎样的举动,都是不过分的。
    当初杀掉明哲,他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有明遥这般不识大体不顾全大局的闺中女子,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此事说事,并对玉公子胡搅蛮缠。
    玉公子也真是的,沉醉在温柔乡里,也就罢了,居然还带着碍眼的人在王妃面前晃悠,触犯王妃的逆鳞,这不是想要找揍吗?
    甚至在看到玉子倾那所谓的“维护”时,还隐隐觉得格外好笑。
    苏靳寅心有不忍,快走几步到顾惜若的身旁,苦口婆心的规劝道:“王妃,想必明小姐也不是故意的。是否能给她多点时间,让她好好想想?她如此聪颖*,肯定会想清楚的。如此,于彼此也有利而无害啊!”
    “哦?你的意思是,再给多点时间,让她好好想想如何联系上东梁国鹿城的官员,从而带兵攻打岐城,再次弄得民不聊生尸横遍野吗?”顾惜若一改政事上的果决干脆,根本就不看他,一双亮得过分的眼睛紧紧盯着张皇不安的明遥,似笑非笑。
    半晌后,她才缓缓扯出一个邪魅而阴冷的笑容,“明小姐,知道吗?我现在后悔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气势太过于骇然,明遥忽觉喉咙处像是被一只手掐着,呼吸也变得有些不畅,在她逼上来时,下意识就往后退去,默默的咽了下口水,艰涩开口:“后悔什么?”
    顾惜若脚下步伐不停,无形中释放出来的冷意,惊得明遥身子颤了颤,向玉子倾求助不成,转而看向苏靳寅,却见他紧抿着唇看着自己,却没有任何的动作,一颗心顿时凉到底。
    “后悔当初为何不成全你的一片孝心,让你随着你父亲离开这人世!”在其他几人的忐忑不安中,她忽然一字一顿的吐出这句话。
    那几人听到了,内心里瞬间被意外和恐慌所占据。尤其是玉子倾,若不是不能动,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眼里涌动着两簇明亮的火苗,似乎要把说这话的顾惜若焚烧在火里。
    顾惜若对落在她身上的各种强烈视线恍若未觉,一心一意的逼退着明遥,那态度,近乎认真,仿佛在做什么神圣的事情。那明亮得几乎能够看穿人心底的视线,直接让人无处遁形。
    有那么一瞬间,明遥忽然觉得,与眼前这个人比狠心,她——绝对比不过!
    谁能想到,素日里笑得张狂无害的人,一旦发狠起来,竟会如此不留情面?
    她是真的肆无忌惮,还是不知所措到想要通过这样最直接的方式,让自己从玉子倾的身边消失?
    如果是后者,她难道不知道,这将会是无比愚蠢的决定吗?
    “怎么?你觉得我不敢这么做,对不对?”顾惜若却笑了起来,看着她,仿佛看着无可救药的人一样,满是怜悯和伤悲,“我告诉你,如果你说个不字,我现在就即刻毁了你,让你到黄泉路上去和明哲做伴。留下你这个祸害,迟早会引起各种纷争。但是除掉你,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说,我何乐而不为?”
    她的声音淡若无痕,眨眼就随风消散。
    可不知为何,明遥却自心底打了个寒颤,根本就不敢质疑她的话,嘴唇也跟着抿得紧紧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说了个“不”字,从而命丧黄泉。
    她有种错觉,这个人不是开玩笑的,而是极有可能会这么做。
    顿了顿,顾惜若又指着暗自着急的玉子倾,继续道:“如今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是否死也瞑目了?不如我送你一程,如何?你当初接近他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今日吗?他也甘心为你所利用,你也该满意了吧?前几日岐城内的百姓也因为你死的死,伤的伤,你心里很畅快吧?”
    “不!”明遥承受不住这样诡异的气氛,忽而抱头蹲下,沙哑着声音吼道,“我的本意并非如此。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这么做?你以为我愿意手染鲜血身缠冤魂吗?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顾惜若不耐的看她,冷笑着道:“所以我不逼你了啊!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不是一直都很想杀了我,为你父亲报仇吗?你来啊,错过这次机会,你不知又要等到多少年了!”
    “王妃……”
    见她真的挺直胸膛站在明遥面前,从袖中滑下一把尖锐森寒的匕首,一副任尔斩杀的模样,苏靳寅和青冥再也忍不住在旁冷观,纷纷出声劝阻。
    不想,顾惜若却是朝明遥递过那柄匕首,利刃朝着自己,反射出来的阳光刺入眼中,逼得她不禁闭上了眼睛,“当初,我劈了明哲一剑,他命丧黄泉,惹来你的仇恨,我从来都不曾后悔过。今日,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能够一次要了我的性命,那算我命薄,我认命。可若是你杀不死我,那么你我两清,我不会去找你的麻烦,你也永远不要出现在我和我的亲人面前。”
    “王妃,不可以!您怎么能够拿自己的命和这个人的命相比?”青冥忍不住惊呼,怎么都没想到,她竟会决绝到如此地步,做出如此草率的决定。
    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她可有想过后果?
    青冥直接从她身后奔了出来,挡在了她的面前,却被她一记冰冷的眼神冻住,想要抬步上前,却疏于防备,被她出其不意的点住了穴道,也如玉子倾一般动也动不得,说也说不得,只能是站在原地干着急。
    “怎么?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又不敢动手了?”她挑衅的扬眉,冷冷嘲讽,“你不是心心念念要为你父亲报仇吗?事到临头反而做起缩头乌龟了?”
    语毕,她就垂下眼睑,匕首被她不停的抛起落下,宛若一束光,直直刺到每个人的内心,将某处阴暗的角落照得明晃晃。
    明遥诧异的看着顾惜若,有些不明所以,可也来不及思考太多,眸光里渐渐跃动起近乎狂喜的光芒,生怕她后悔般的,快速的将那柄匕首抓入了手中,想也不想就冲着顾惜若的心口刺过去。
    几可照人的匕首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寒光,阳光承载其上,流淌至青冥和玉子倾的眼里,使得他们不自觉的迷上了眼。
    若是真被这样的匕首刺中,估计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顾惜若闭上了眼睛,不知为何,神色里却是有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放松,甚至是——解脱。
    明遥似乎真的下定了决心,想要置顾惜若于死地,手下的劲道丝毫不放松,甚至在越来越靠近顾惜若的心口时,眼里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甚至浑身的毛孔都在不停息的叫嚣着,娇俏的小脸因这难以名状的“兴奋”而变得狰狞扭曲。
    青冥和玉子倾皆动弹不了,纷纷瞪大了双眼,震惊的看着那柄匕首,恨不得将那柄匕首折断粉碎。
    然而,那匕首依旧一近再近……
    就在迫近顾惜若心口时,苏靳寅忽然冲了上来,伸手握住那柄匕首,尖锐的疼痛传到神经,接着手掌心已经滴落下了殷虹的血滴。
    “王妃,您不该如此鲁莽。”苏靳寅看着双目猩红的明遥,话却是对顾惜若说的,“苏某所认识的谌王妃,不该是只会逞口舌之快的人,也不是如此放纵任性的。”
    顾惜若睁开眼睛,从她所在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苏靳寅的后脑勺,根本就辨不出他此刻的喜怒哀乐。
    可是她也没必要知道这些,低下头看了看被他握在手掌心的匕首,忽而笑道:“苏大人,这你可就说错了。我可不是逞口舌之快,只是对这位明小姐厌恶到了极点,已经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瓜葛。甚至,有这么一种杀父仇恨牵系着,我还觉得十分肮脏不耻。她以为,她很恨我,殊不知我比她更恨。若是一刀能够从此两清,让这个讨厌的女人从我面前消失,我又为何不这么做?”
    可你也不能这么不顾自己的性命啊!苏靳寅只差没厉声吼她。
    却在看到她眼里令人心惊的坚持时,话到唇边就无声咽下,知道那是个犟脾气的人,根本就说不动她,也不再做什么徒劳之功。
    他直接看向明遥,沉着声道:“明小姐,你父亲的死,并非是谌王妃一人造成的。当初若不是他萌生了想要置谌王和谌王妃于死地的心思,又与他人联起手来布局,根本就不会被那个蒙面人所利用挟制。你为何就非要钻入死胡同里,一条筋的认定谌王妃就是你的杀父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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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嗷嗷嗷,为了万更,偶赶不上早上八点的时间了,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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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8 对我公平
    苏靳寅直接看向明遥,沉着声道:“明小姐,你父亲的死,并非是谌王妃一人造成的。当初若不是他萌生了想要置谌王和谌王妃于死地的心思,又与他人联起手来布局,根本就不会被那个蒙面人所利用挟制。你为何就非要钻入死胡同里,一条筋的认定谌王妃就是你的杀父凶手?”
    自从与玉子倾相处后,明遥虽也在岐城,却很少与苏靳寅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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