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道低沉无波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过来,“若若,如果我说不是,你相信吗?”
    “信!绝对信!”这个时候,顾惜若还是知道,要在自己夫君面前表现出百分百的支持和信任的。
    而且,她这么想,也不是无缘无故。
    据之前段天谌所说,苏靳寅的族人被人灭口,也是在十七年前,段天谌若是真有这个灭门的实力,何至于救不了自己的母妃和外祖父?
    她并非盲目相信,而是在知道这样的消息后,百般思量了好一阵子,才敢做出如此坚定的保证的!
    显然,她如此鲜明坚定的立场,于段天谌而言,无异于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此刻再谈起后续的事情,也变得轻松了很多,“其实,说句实在话,到现在我都不是很明白,为何苏靳寅和裘充会如此肯定,我是杀害他们族人的凶手!”
    顾惜若仰首挑眉,“你没问过他们?”
    段天谌摇摇头,“问过,但是他们不说,我也没办法。如今很多事情都处于迷雾当中,一时半会儿想要完全解开,也并非易事。不过,庆幸的是,这个过程中,一直都有你陪着我!若若……”
    顾惜若起初还听得挺来劲儿,可一到后面那句,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松开他的手,往前快走几步,颇是嫌弃,“段某人,你不要时不时的抽风,那会让我觉得很没安全感哎!”
    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身影,段天谌抿唇轻笑,初升的月光洒入他的眼瞳,缀了两汪盈盈辰星,璀璨绚烂,温柔醉人。
    他可不是在抽风。
    方才所言,皆是发自肺腑。这条路上,若无她的陪伴,他或许会比现在走得更远一些,却也比现在更孤独许多。
    以前,他这个小妻子,总是没事找事儿,给他惹祸,殊不知跟在她身后收拾烂摊子,也比对着满室的空寂和沉默更为心痒动人。
    很多事儿,隐瞒着她,并非对她不够信任,而是不想让自己丑陋不堪的一面暴露出来,被她知晓。
    他许她一生的不离不弃生死相知,亦要霸道的占据她内心纯真完美的每一个角落。
    这愿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且看用心如何罢了!
    ……
    顾惜若把段天谌甩得远远的,低叱着某个人的厚颜无耻,脸上的笑容却是满满的,怎么都掩盖不住。
    冷不防一阵香味袭来,她心神顿凛,下意识就要闪身躲开。
    不想,来人竟像是瞄准了她的逃跑路线一样,在右脚刚跨出去的那一瞬间,光速扑了上来,直接将她熊抱起来。
    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顾惜若颇是无奈,吸了吸小鼻子,下一刻自动屏息,两根手指嫌弃的揪着那鲜艳的衣裳,“佘映情,你赶紧给我放开!”
    “哎呀,别这么凶嘛,让人家抱一抱都不行么?”佘映情双手紧紧的环住她的脖子,下巴微扬,长长的眉线妖娆上挑,浓妆妩媚,声线软糯,教人听着心里酥痒酥痒的。
    顾惜若除了痒,却是再没任何感觉。
    眼见那张脸凑得越来越近,脂粉味儿也呛人口鼻,她拧了拧眉,终于还是还没有忍住一把将她拍飞的冲动,咬牙切齿道:“我数一二三,你若是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了。一,二……”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大喝,将顾惜若的“一二三”全部掩盖了下去。
    顾惜若脸色微变,还来不及将那两只手扯开,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待撞上一具温热结实的胸膛,她不禁为自己的命运哀嚎起来。
    若是以往,她或许没那么提心吊胆;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是越来越发现,某个人的占有欲越来越强,以至于此时此刻她顿觉自己命运堪忧。
    “嘿嘿,段某人,你怎么那么快就过来了?”她干笑了几声,缩了缩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段天谌瞪了瞪她,只那眸底深处还潜藏着一抹无奈,待看向佘映情时,眸光深邃如海,一个大浪打过来,就能将人淹没。
    “佘映情是么?王妃如此好心好意,给你们在王府里寻找住处,你这么对本王的王妃的?”
    佘映情没有回答。
    应该说,在看到段天谌那张脸时,她已经直接傻眼了,怔怔的盯了半晌,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若不是段天谌的眸光过于犀利瘆人,此刻她或许还无法从那张脸所给予的震撼中拔出来。
    她直勾勾的盯着顾惜若,忽而问道:“谌王妃,我忽然觉得,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顾惜若窝在某个人的胳膊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说得很对。当初我没打爆你的头,没让你浑身*的暴晒在大太阳底下,简直是太宽容大度了。所以,你要好好感激我,不能给我惹事,知道么?”
    佘映情瞥了眼满面冰霜杀气四散的段天谌,默默的吞咽了几下口水,忙不迭的点头,“你说得很对。做客人的,本就该如此。”
    段天谌见状,眉宇高高隆起。
    他这个小妻子,明明就躲着他,说出这话,也是格外的违和,可也不知怎的,这两个女人,一个说得认真,一个听得仔细,仿佛真像那么回事儿。
    真当他是瞎子,看不清其中的猫腻?
    不过,他也不急着去求证什么,要想得到答案,他有的是时间和方法。
    顾惜若直觉不太妙,尤其是某个人眼神里飘来飘去的算计和阴风,直教她心头发毛头皮发麻四肢发冷。
    这是怎么回事儿?
    神经大条的某女终于也意识到情况不对,悄悄的扯了扯他的衣袖,笑眯眯的讨好,“段某人,你不是要去找青擎么?还不赶紧去?”
    说着,两手从身后推了推他。
    到了这个时候,他若是再没觉察出事情的严重性,那就白活到现在了。
    他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揽入怀里,笑得一派和煦优雅,却在俯下身凑到她耳旁时,凉凉的说了句话,“回头我再整治你。”
    顾惜若手里的衣袖立时被撕裂。
    眼见某人狐疑的目光又射过来,她顿觉自己不是说谎的料儿,努力的收敛心神平复心情,试图转移话题,“映情公主啊,你怎么来这里了?”
    起初的震惊和畏惧后,佘映情似乎也对面前杵着的冰块逐渐免疫,下意识就上前,想要如以往那般拉住顾惜若的手,来个“闲话家常”什么的,结果手刚伸到半路,却被另一只大手拦住。
    “很抱歉,若若不喜欢闻你身上的脂粉味儿。”某个人一板一眼道。
    顾惜若捂脸哀嚎,眼睛自指缝里露出,莹莹灼灼,熠熠生辉,仿佛在示意着什么。
    佘映情很快就会意,连忙道:“哦,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今晚夜色不错,想要约谌王妃去屋顶看星星罢了。既然谌王妃有约,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语毕,她就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顾惜若欲哭无泪,抬起小脸,楚楚堪怜,小手拽着段天谌的衣袖,讨好道:“段某人,你听我说,我跟她绝对不熟……”
    见他挑眉,她连忙换个说法,“呃,也不能算是不熟,当初在阵法里,就是她帮我破阵的,算起来,熟,但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熟……”
    段天谌眉梢又扬了几分,摆明了不信。
    不熟,会一见面就绕脖子亲嘴嘴的?
    顾惜若含泪凝噎。
    最多就是绕下脖子而已,哪里亲嘴了?
    段天谌不理,直接甩开袖子往前走去。
    顾惜若暗道不妙,连忙追上去,边跑边解释:“段某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跟她不熟。当初只是在阵法里共同对付过云隐那臭和尚,其他的还真是没有什么。”
    “没什么,那你怎么会让她进府?”
    “还不是因为她可能解开玉子倾身上所中的毒。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整日有个人把手挂到我脖子上么?”
    “刚才她看到我时,为何会那么惊讶?”
    “那还不是因为她曾经跟你上过床……额……”
    段天谌猛地刹住脚步,恶狠狠的瞪着她,“你说什么?”
    顾惜若绞着双手,止不住后退。
    完了,露馅了!
    以某个人高傲的性子,如何允许这样“荒唐屈辱”的事情发生?
    她就贪图嘴快,竟然自己把底子交代清楚了。
    笨猪啊!
    顾惜若继续往后退去,眼见段天谌已经冷着脸逼上来,她双眼一闭,手一甩,拔腿就往旁边跑去。
    耳旁风声呼呼,她努力催动着真气,却又在下一瞬风声顿止。
    她哭丧着脸,扭头看向拎着后衣领的黑煞神,垂头哭诉,“段某人,我真不是故意跟她走得那么熟的。你若是不喜欢,一会儿我就把她给赶出去!绝对不会再让她踏入谌王府一步。”
    段天谌没好气的瞪着她,就连说出来的话都那么冷酷,“要赶人,谌王府的侍卫就能赶,哪里需要你这个尊贵的谌王妃?”
    那你想怎么样?
    顾惜若很想狠狠的吼他,可一想到吼完的后果,嚣张的气焰立即灭了下去,缩着脖子,挤着笑脸讨好,“那你想怎么样啊?那个人会易容,二对一,保命为上啊……”
    “所以,保命保到现在,你都没有其他的意思?是不是没被我碰见,你俩还继续保持着现在这样的关系?你也没为我想过?”段天谌冷冷叱道。
    顾惜若一阵心虚,犹且嘴硬的想要反驳,奈何周身皆是冷冽冰寒的气息,她稍一张嘴,就吸入了一大口冷气,整个身子不由得颤了颤。
    此时此刻,她真恨自己的胸为何不大点,能够允许她把小脑袋埋住!
    苍天在上,她绝对可以发誓,她跟佘映情那妖娆风骚女绝对没有任何的关系。如果解决掉对方,能够以表忠心,她必定会毫不犹豫的拿把刀去灭口了。
    可看眼前这人的气性,似乎单纯这么做,还远远不够的。
    段天谌见到自己的小妻子低着脑袋,想要借此机会狠狠的教训一番,到头来,终究还是不忍心。
    他俯下身,捧起她的小脸,使其视线与之平齐,语重心长道:“若若,我不是想要冲你发脾气,而是觉得很不是滋味。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关系?重要的,还是卑微得不值一提?”
    顾惜若弱弱道:“自然是重要的啊……”
    “可若是重要的,为何你看到别的女人和易容成我样子的男人那啥啥,却能偶如此云淡风轻?按照你的个性,不是应该冲上去,狠狠的打一顿,直到那个人卸掉易容么?”
    顾惜若狂汗。
    她总算知道事情的根本在哪里了。
    敢情这人还以为,对佘映情与易容成他样子的那男子那啥啥,她表示出了毫不在意的态度,就是对他的忽视,也是打从心底里不关心他了。
    这人,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下巴微抬,剪水双瞳里光芒璀璨,“那你还想怎么样?需要我那把杀猪刀,去将那两个人宰了么?”
    段天谌轻咳了几声,对此倒是没做出任何回答。
    顾惜若冷哼了声,拉着他的手,慢悠悠的往前走去,心里实则暗暗庆幸了一把。
    能够把某个人说得哑口无言,这样的情况可真是太难得了,此时不偷偷乐一番,可真是对不起自己如此占理的时刻。
    两人肩并肩的往回走,只是刚到半路,段天谌就被青擎叫了过去,似是寻出了什么蛛丝马迹。
    顾惜若没心情去管这东西,静静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叫人给段天谌带了话,自己换上了男装出门,带着青冥,往苏靳寅在苍京的府邸而去。
    在苍朝,但凡是入京述职的岐城官员,在没得到苍帝的恩准前,理应乖乖的待在苍京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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