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纵使他使出浑身解数,她还是爱上周内司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下更。下更应该会告一段落。
    第115章 生死局8
    筠娘子穿好衣裳,出了山洞。过目之处是葱茏花木、假山潺溪、白墙黑瓦,圆门上头爬满翠绿的爬山虎。哪是什么孤岛,分明是一个精致修葺的后花园!
    芹竹狗腿的过来,眼睛偷偷的往这两人脸上瞟,周司辅一脸凝重,筠娘子如丧考妣。芹竹朝周司辅打了个眼色,“戏都开场了,就等着司辅大人呢。”
    筠娘子端了端发髻后,双手拢于袖中,再雍容的外表也遮不住疮痍的内里。她抬头看天空,绚丽的阳光穿透了薄雾,一草一木都已现行。刚才在山洞里的一幕……
    “夫人打算一直光着身子么?”
    “你,你做什么,我自己穿!休要碰我,你这个贱奴!”
    “柳下惠与后门者同衣,而不见疑,非一日之闻也。连三岁孩童都倒背如流的故事,奴才岂会不知?柳下惠与女同衣,与纲常相悖,却是礼也!柳下惠拥女入怀之际,问过女子同不同意么?奴才自当效仿柳下惠,为君子之所为。”
    “你在我背后做了什么?”
    “夫人肚兜带子松了,奴才就充一回丫鬟罢!”
    “你放下衣裳,给我滚!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狗眼!
    “夫人是自个把手伸进来,还是让奴才来?”
    “你,你休要碰我,我自个来!”
    “夫人这才乖嘛,夫人配合一点,奴才自然小心点不碰着夫人的玉体了!”
    “你,你……”
    “夫人把腿伸进来,奴才知道夫人生气,夫人就是想砍奴才的手也要等出了这里是不是?”
    “你,你……”
    “夫人当心点踹,好不容易穿上的足衣呐,还是说夫人喜欢奴才穿衣?”
    “衣裳都穿好了,你可以滚了!”
    “难道夫人要披头散发的出去么?这被人瞧见可就洗不清了!”
    “你难道还会梳头不成?”
    “奴才在烟花柳巷里待久了,还有什么是奴才不会的?奴才定当给夫人梳个庄重典雅的美髻来!”
    “你……”
    “难道夫人要自个梳么?夫人可别回头看,夫人的头皮娇嫩,扯痛了就不值当了!”
    “你还要做什么?”
    “夫人面无血色,奴才这里有上好的胭脂,给夫人脸上匀匀色。”
    “你,你不是说不会碰着我么?”
    “夫人还真会掩耳盗铃呐!夫人且宽心罢,奴才的手指跟夫人的脸隔了一层胭脂呢,怎么算得上碰了?”
    “呜……”
    “夫人千万莫哭,哭坏了妆容,待会又得重来一次了!奴才已经抹好口脂了,夫人抿一抿。”
    “好了?”
    “奴才伺候夫人穿鞋。”
    “你……你居然……隔着足衣就不叫碰了么?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蛋!我恨你!”
    “夫人叫奴才好生为难,这隔层布便是柳下惠,不隔层布便是登徒子,奴才这么理解是没错的罢?可是这合该都是碰,无非是五十步笑百步的道理,夫人又何苦多此一举?”
    “你懂什么叫遮羞布?你这种不要脸的人,自然没这样东西。”
    “夫人倒是诚实。那奴才就跟夫人算算前面的账,奴才是第一个碰夫人的人,也不是头一回了……其实夫人并没有夫人认为的那样讨厌我,不是么?你当时口口声声以身相许,拿宋家青瓷来诱、惑奴才配合你,现在夫人知道遮羞了,翻脸不认人,夫人才是真小人呐!”
    “你……,你……”
    “还是说夫人从来就没骗过奴才,夫人是伤了心不肯再信奴才了,是与不是?”
    “呜……”
    “承认喜欢过奴才,就那么为难么?”
    周司辅定定的看着筠娘子,哪舍得她心中悲怆,摸了摸她的发髻,一声叹息:“筠娘,你并未失、身于我,你身上的那些东西,都是我让芹竹给你沐浴时造的,从一开始你不就看的很明白,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囚禁了周内司奴大欺主,眼下又心生一计图谋你宋家的白地蓝花!既然骗不了你,索性说开了好,你的人,你宋家瓷窑,我都想要!”
    周司辅凑近她,“这件事说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筠娘以为呢?”
    筠娘子总算松了口气,周司辅也就这么大的胆子了!
    周司辅疲惫的摆手道,“芹竹,你带内司夫人去看戏罢!”筠娘子一走,周司辅看着她的背影,双眼是一片晦暗沉光,苦笑一声,“连春天的风都这般的冷。”
    **
    徐氏乍留宿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加上心里有事,丫鬟过来伺候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丫鬟道:“太太歇好了么?和妃那头来唤。”言罢,一干端热水盆子、捧衣裳胭脂盒子的婢女们罗贯而入,这些人都是宫婢打扮,举止进退有度。
    丫鬟见徐氏怔忪,笑道,“和妃说了,日后范家和程家就是亲戚了,程家便是皇亲了,可不能小家子气了!”
    徐氏心一提:“亲戚?大少爷没事?”
    丫鬟:“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太太去见了和妃问个究竟,不就知道了?”
    徐氏心里记挂程琦,让宫婢们赶紧给她梳妆。念及当时的一幕,仍心有余悸。程琦不顾她的阻拦跳了江,尔后便听人尖叫周内司也跳了下去,水匪招呼着杀杀杀,乱作一团。须臾,一艘大船靠近,来人都穿着官服,训练有素的模样,领头的官员大喝“杀匪救人”,扑通扑通跳下去跟水匪搏斗起来。程家的船要沉,她在下人的簇拥下上了官船。因着雾重,船就在近处挨着岸停了,尔后便有人引她上岸进屋休息。她几番要问,又见不着能做主的人,心思沉沉的辗转反侧了一个凌晨。
    再华贵的屋子,只要有和妃在,都能染上佛气。和妃手中掐着佛串,何嬷嬷见徐氏过来,笑道,“程太太还未用早饭罢,不嫌弃娘娘吃素,也跟着吃一点?”
    徐氏哪有吃饭的胃口,给和妃行了礼,刚要出口问程琦的话,便被和妃给堵了回去,“若不是范参政看重你程家,本宫还真不乐意来这一遭呢,这雅岷江的水可吓煞本宫了!程老爷眼□陷囹圄,程家也就程太太能发准话了,范参政不方便,只得要本宫来出面了!”
    “娘娘一路辛苦。”徐氏慌张的又欠□。
    和妃亲手过去扶起,拍了怕徐氏的手,“程太太这回是立下大功,本宫哪敢自居辛苦?”和妃笑的意味深长,“周内司与内司夫人丧身雅岷江尸骨无存,范参政虽救人不力,却是抓获了一干水匪,这可是大功一件呐!二殿下可是说了,程家如此为他效力,他自当不亏待!程琦就是第二个程宰相!日后少不得范程两家的荣华富贵!”
    和妃是出了名的不问世事,这事她怎么掺和上了?像是明白徐氏心中所想,和妃的笑意里似有无尽的凄凉,“本宫何尝想过问这些?王皇后被打入冷宫,本宫得了后宫大权,身在其位只能谋其政,本宫全身而退不得,只能迎刃而上!哎,本宫也是与程太太一见如故,这才话多了,教程太太见笑了。”
    “娘娘见怪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儿日后为官,还需范参政多多扶持。”
    “就怕是个朽木不可雕的!”和妃神色一凝,“你程家好大的胆子!这是要哄骗我范家给你程家做踏脚石么?本宫的侄女贤惠淑德不说,难得是个琴棋书画皆通的妙人!举京城多少人争相娶之!我范家看的上你程家,那是给你程家脸!”
    徐氏心下一个咯噔:“娘娘你都知道了?”
    “程琦为救内司夫人,以身犯险,这等荒唐事,他怎么做的出来?若是救了呢,难不成让他把内司夫人娶了?事关名节大事,旁人躲还躲不及,他倒好!你们程家的人都说了,他们表兄妹当年可是婚约在身的。本宫这般与你说,本宫的侄女可是本宫疼到心坎里去的,程琦要是做不到一心一意,这门亲也甭结了!”
    徐氏惶惶然的跪下,“我儿糊涂,我自然要好好教他,娘娘放心!”
    徐氏心里却是恨的牙痒痒,摆什么谱?有程家这么大家私在,他儿子就是天仙也娶的起!可是程家是有把柄在范家手中的,果不其然和妃撕了端庄的面目,一声冷笑,“周内司一死,是没人追究宫廷秘方了,可程太太你别忘了,程老爷的性命和你程家的家业都握在我范家的手中呢!依本宫看,就让程老爷在牢里多待些时日,等两家的姻缘定了再出来罢!”
    徐氏谄媚道,“娘娘过虑了,内司夫人都死了,跟一个死人争,是不是太?”
    “人死了,才容易念念不忘呐,”和妃眸光深远,“惠妃姐姐都死了二十一年了,在皇上的心中,可一直活着呐!本宫受的苦,不要侄女也受同样的苦。”
    徐氏一阵头皮发麻,和妃的话里话外是没什么,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这些话就像……就像人的临终之言,宣泄毕生的隐忍和痛楚。
    好在和妃换了话锋,“都说周内司无懈可击,能把周内司骗进套里,程太太好本事!本宫就奇了,雅岷江南段凶险无人不知,程太太是如何瞒过周内司的眼睛的?”
    “娘娘谬赞,我是早有准备呐,适逢大雾,自然需要罗盘指向。只要在罗盘上动了手脚,南为北,北为南,周内司以为是往北上,殊不知是向南的死路呢!”
    “据本宫所知,程来远那个奴才可是个忠心的,罗盘又在他的手上,加上轮船又有程二少爷监管,这换罗盘,怕是不那么容易罢?”
    徐氏得意洋洋道,“自然没有容易得成的事儿,我和家父可是费了好一番心血呢!”
    “哦?”
    “这里面可就说来话长了,娘娘要是有兴致,听我一一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下更。下更男主会干掉坏人!
    柳下惠与后门者同衣,而见疑,非日之闻也。(这一句是引用。)
    第116章 生死局9
    徐氏提了多天的心陡然一松,她的儿子好端端的,毒杀周内司的罪名也没了,锦绣前程就在眼前。她也不用担心被休了,程老爷不日就能从大牢里出来,他们一家人又能回到以前了。这么一番生死折腾后,徐氏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可能太高兴,眼泪都掉了出来。是不是真的是她错了,她想要的不是早就有了么?
    不,她没有错,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程家、为了儿子,要不是该死的周内司和宋筠娘……总算他们都死了!
    徐氏眼下需要宣泄,更需要邀功,和妃怜悯的目光是那样善解人意,徐氏受到了鼓励,激动道:“我和家父,又岂敢小看了周内司?就像兵书上说的,声东击西、出其不意!”
    “连兵书都用上了?周内司可不是领兵打仗的将军,难怪一败涂地呐!有趣!”和妃起了兴致,捂嘴笑道。
    “周内司就凭牛膝、蜜、水银、朱砂这七个字,就差点断送了我儿的名誉,凭的是什么?凭的就是‘人言可畏,众口销金’这八字箴言呀,那些新学的文人与我儿不和、为了讨好周内司落井下石,口诛笔伐要人性命……我岂能咽的下去这口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是多亏了周内司的提点呐!”
    徐氏怨毒冷笑,“他会使文人,我会使工匠。工匠是良民,讨工钱天经地义,一旦振臂呼之,咱就占了舆论之利了,趁乱使坏砸死周内司都不在话下!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何况周内司跟宋筠娘?我可是派了好几个流氓在巷子里等着宋筠娘呢!谁想宋筠娘那个贱人,居然反其道而行,闯出了我的关,还把工匠们吓的屁滚尿流!”
    “这一计不成……”
    “我自然有二计。牡丹金贵,老爷担心旁人觊觎下人磕碰,都是用箱子装,家父以排查毒河豚的理由过来查验……家父会不会在轮船上动手脚?这自然是周内司和程罗最关心的事了,他们自然要派人拐拐角角的查一遍,这可不是一件轻巧活呢。正如娘娘关心的,这可是换罗盘的最好时机呢,程功的小儿子程邦已经出师开始掌舵,罗盘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物什、还不是轻而易举的瞒过了他们的眼皮子?”
    “果真是出其不意!本宫倒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罗盘,居然能定生死!”和妃很是赞叹,倏然又疑惑起来,“这时辰掐的真是分毫不差,傍晚开船,凌晨到沂春江和雅岷江的交汇处,春头雾重不能辨向,罗盘又把南换作了北……这就跟人织锦一样,不仅一根线都缺不得,还得放在恰到好处的位置!本宫就是奇了,周内司为何不在禹州待上一晚?”
    徐氏的眉头一拧,眼里都是嘲讽,“是呀,我也奇了呢,连程罗送过去几十个美妾,都没能留住周内司呢!”自得的笑将起来,“这世上谁不爱钱?我可听说周家这个清流可是穷的叮当响呢!祖孙满堂就指着周内司的月俸一百两过活,周内司在我程家就跟土包子一样,是个妾都碰,估摸着家里穷到连个妾都买不起了!就不说十大箱子的金银珠宝,这一船的牡丹价值连城,送到京城开个牡丹园,待到四五月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呐!……这便是第三计。”
    “第三计?”
    “儿子状告老子,岳父亲自看押,老爷罪证确凿,这说明什么?说明我程家没当家人呐,这等情况下,滞留禹州一晚上会是什么后果?我这个程太太自然会搬空程家,可能是家父带人、也可能是宵小之辈会趁机把船搬空,程罗一个庶子毫无用武之地……周内司大费周章还不是图谋程家的家产?他别无选择,只得连夜带我和程琦上京领罪!”
    “妙!太妙了!”
    徐氏本就是家中庶女,自幼伏低做小惯了,就是做了富太太也改不了这一身的贱性,何况范家可事关她儿子前程、老爷性命,心里再得意,仍是颔首谄媚道,“瞧我这得意忘形的,没教娘娘见笑罢?这事能这般顺利,还真是多亏了范参政呐!若不是叫范参政拿捏了程功那个刁奴……依我看范参政才是真知灼见未雨绸缪呀!”
    这话里再谄媚,还是一股埋怨的味道,和妃岂会听不出来,美目一瞪,拂开杯盏,吹散了茶叶。徐氏暗恼,袖中的手都是一紧。
    半晌才听和妃缓缓道,“本宫一生信佛,讲究因果循环,他人之果,你我之因。去年年前,范参政为了联姻一事去你程家,有幸与徐知府、高主簿一干同僚相聚日新楼。高主簿因河豚中毒身亡,范参政有幸逃过一劫,若没当日范参政的不追究、结了善果,哪有今天的因?程太太口口声声都是‘拿捏’,这话可就不中听了!这许是天道循环、程家命里该有一劫呢!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程太太觉得这是祸,殊不知这祸里也有你程家的福报,就看你程家识不识抬举了!”
    连威逼利诱都做成冠冕堂皇的体面,能在宫里做娘娘,哪个不是精怪的道行?徐氏被噎的一脸难看,半晌才吐出硬邦邦的一句话:“我程家自然唯范家马首是瞻。”
    “啪!啪!真是精彩!”
    身着六品绯红从省服的周司辅踏着晨光而入,衣裳上的花鸟纹也仿佛鲜活起来,展脚幞头遮住额头,一脸阴色,“看来本官是来晚了一步,早知周内司丧生雅岷江,本官有这功夫还不若睡个好觉来的实在!”一边打了个哈欠。
    徐氏怔忪,她可是记得清楚,当初这周元还甩了她和程琦的脸来着,纳闷道:“娘娘这是……”
    和妃扑哧一笑,“瞧程太太吓的,这敌友本身就是瞬息之事,往常周司辅效周内司的忠,在朝堂上横着走也不为过。如今周内司上了朝,周司辅就只能做奴才的活计了,这奴才呐,不想当主子的奴才自然不是好奴才,太太以为呢?”
    “主仆有别,贵贱有序,我见识浅,娘娘勿怪。”
    “哎呦,看来程太太还是记仇呐,周司辅赶紧过来,给程太太陪个不是。”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本官敢做就没有不敢当的,哪像程太太,贱商攀皇亲痴心妄想,还一边当婊、子一边立牌坊,真是好笑!”周司辅习惯性的摸了摸两撇小胡子,“程太太你就端着你的架子罢,惹怒了本官,就等着程老爷被打官司罢!范参政可是把程功这一家子都撂给本官了呢!”
    和妃扯了扯徐氏的袖子,算是给她一个台阶下,“行了行了,都是给范参政做事,日后程琦跟周司辅可就是同朝为官了,什么恩恩怨怨都是过去了,就当是给本宫一个面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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