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爷,护国公府的柴小姐到了。”
    金满堂正在品一壶新沏上的雨前龙井,清新的茶味正熏得他昏昏欲睡,闻言却立马从睡榻上跳了起来道:“快领路,带我去见见那位小姐。”
    二掌柜生怕自家老爷想错了人,便略略小声提醒了一句:“来的不是柴侍郎家的小姐,而是柴将军刚刚送进帝都来和吕丞相家结亲的那位柴大小姐。”
    金满堂本来动作灵活的圆滚滚的身材好像一下子被施了定身术,拧着一撇小胡子道:“是最近茶楼里很出名的那位?”
    二掌柜点点,那可不是一般的出名。金满堂想起逸王殿下那柔和的表情,偏偏尔雅的身姿,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容貌如何?”
    二掌柜一时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去形容他方才看见的那张脸,只皱了皱眉头,很确定道:“巾帼不让须眉!”
    金满堂眼睛一亮,逸王殿下那已经是龙章凤姿、贵气逼人,清俊到不可方物,那巾帼不让须眉的柴小姐会是什么样的呢?
    二掌柜哪里知道自家老板会拿柴小姐跟逸王殿下想比,见他眉飞色舞的模样,便觉得自己方才似乎是说错了话,这大年底的,若是保不住饭碗,倒也是一件麻烦事儿。
    “柴小姐好,在下金满堂,是这家店的大掌柜。”金满堂兴致勃勃的走入后堂,然后他看见一个小姑娘正拿着一把朱钗玉簪,往一旁坐着的人头上乱插一气。
    柴倩不知这里忽然闯进一个人来,大掌急忙在头顶捋了一把,将满头的珠翠拔下来,放在一旁,面不改色道:“这些通通包起来。”
    红袖也一时被来人吓了一跳,忙点头应了,抱着那些朱钗往外头找二掌柜的结算。
    “在下唐突。”金满堂知道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忙躬身至歉。
    柴倩摆手道:“掌柜的客气了,我还要谢谢你,帮我找到了镶嵌珍珠玳瑁簪的珠子,不然我可要倒大霉的。”
    金满堂本不是多嘴的人,但见柴倩快人快语,并不像是平常人家的闺阁小姐,反倒有几分江湖习气,他虽然是个生意人,却颇喜欢结交江湖豪杰,又觉得这小姐的东西落到逸王的手中,其中肯定有一番不为人知的故事,便也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道:“说起来,小的也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为小姐修簪子的南珠,还是别人相赠的。”
    柴倩略挑眉,心里左思右想了半刻,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她那个珠子少说也是极品,谁捡到了不拿去当铺换酒钱?怎么可能还花这些心思,四处打探着送回来的?柴倩忽然觉得,她要是不来修这个簪子,反倒辜负了那人的一番心意了。
    可在这帝都之内,知道她坏了簪子,并且一定会来修的人,又有谁呢?
    孙子兵法第十七计:抛砖引玉。
    柴倩轻叹一声,脸上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我原本就是要拿来送他的,如今反倒让他找到了这簪上的珍珠,也算是一段缘分,柴倩有一个不情之请,请掌柜的一定要帮忙。”
    金满堂被正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随口道:“小姐有什么需要之处,小的一定帮忙。”
    柴倩道:“那正好,等那簪子修好之后,麻烦掌柜跑个腿,把这簪子还给那送珠之人,也算了了我的心愿。”
    金满堂心下暗暗:这柴大小姐和逸王殿下果然有一腿啊,一个赠珠,一个送钗,怪不得柴小姐看不上吕少爷,原来早已心有所属。金掌柜转念又一想,心中又有那么些不是滋味:逸王殿下谪仙一样的人物,喜欢柴小姐这样的,未免口味也太重了些!罢了罢了,世间一切皆是缘分,既然他们有缘,我金满堂做一次月下老人,也是美事一桩!
    簪子的修复工作并不复杂,在找到合适的配珠之后,不过就是半个时辰的事情,柴倩坐在七宝斋隔壁的茶馆里喝茶,也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变看见金满堂上了马车。
    她偏头一笑,姐姐做斥候横跨大漠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混呢。
    她向街角的小贩买了一串冰糖葫芦,边吃边跟,马车绕过帝都最繁华的街巷,朝着西北角而去,那里是一片皇亲国戚的聚居地,还没等马车停下,柴倩似乎已经知道了马车的目的地。
    逸王府、福王府毗邻而居,而马车此时听着的地方,就是逸王府的大门口。柴倩远远的看了几眼,逸王府的守卫不算太多,和平常的大户人家并无异样。话说回来,堂堂一个王府,只住着一个主子,确实也寂静的很。而且听说逸王鲜少参政,所以没有豢养门客的爱好,所以想必这逸王府,定然是一个极其冷清又孤寂之所。
    柴倩想起了坐在轮椅上的那人,他的容貌,他的背影,无不诠释着这四个字:冷清孤寂。而他几乎很少生动的神色,又恰恰诠释着另外四个字:淡漠疏离。
    柴倩觉得胸口有点闷,红袖说,想起某个人心口就闷闷的感觉,那就代表心里有一颗种子,正在慢慢发芽,它会结出一颗果实,对于有些人来说,是甜的;但也有一些人,他们结出的果子是苦的。柴倩好想尝尝自己心里果子的味道,不过她已经决定,就算是苦的,她也会拿三碗的蜜水,把它好好腌制一下。
    一炷香之后,金满堂从一旁的角门出来,站定了大喘了一口气,又习惯性的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坐上马车走了。可柴倩却不想走,她想进去看看。
    逸王府很大,格局上却和大多数的高门贵府没有多少区别,因为不走正道,柴倩几乎只在夹道和屋顶上一路掠到王府的后花园的,正值严冬,草木枯荣,后花园里并没有多少常青的花木。柴倩躲在一座假山之后,穿过假山的缝隙,她可以看见正坐在亭子里悠然自得翻着书页子的赵青舒。
    每次看见他总会觉得很舒服,斜阳在他的脸侧韵上一道光影,柴倩甚至能看清他眨眼间的睫羽错落,那翻书的手露出一截手腕,无声无息的合上了书本,仿佛尘埃在一瞬间落定。
    “柴小姐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见教。”
    柴倩洒脱的从假山后头走出来,笑道:“逸王殿下若是请我,我又何必不请自来。”
    赵青舒挑眉,灵动的眸中闪烁着点点金光,深深的剜了柴倩一眼。
    那一眼如碧波投石,搅乱了柴倩的一池春水,她似乎听见了种子发芽的声音,抽枝发芽,等待最后的果实。
    “在别人家里不走正门,除了小偷似乎没有第二种可能?”
    柴倩一跃,足尖轻点碧静的湖水,如白鹤一般惊鸿掠过,轻巧的落在赵青舒的身侧,勾唇:“谁说我不是小偷,我就是来偷心的!”
    ☆、第二十四章
    赵青舒手上一抖,额际的青筋几乎有暴烈之态,唇瓣微微抽搐之下,连膝头发黄的书卷掉落了都未得知。这是几日之内柴倩的第二次公然调戏,虽然上次,救他于冷水之中,但他依然记得她温润的唇瓣留在他额头的温度,明明刻意忘却,却越发记忆犹新。赵青舒气急,清亮的眸光中似乎蕴育了一团火焰。有点森冷、又有点灼热。
    柴倩单膝屈起,躬起的后背拉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将那本书捡起来放到一旁的石案上。
    “《孙子兵法》?”柴倩莞尔:“原来逸王殿下也喜欢研究兵法?”
    赵青舒坦然一笑,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傲淡漠:“研究研究兵法也是好的,这样跟你这种的人打交道才不会太累。”
    柴倩忍笑:“那你研究到那一计了?”
    “第十七计,抛砖引玉。”赵青舒不紧不慢的说道:“柴小姐果然是将才。”
    “何以见得?”
    “不费吹灰之力而深入地方虎穴,难道不是吗?”赵青舒一本正经道。
    柴倩左右看了一圈,问道:“那跟你的小孩呢?”她微微一滞,便感觉头顶上有一股极强的气流压顶而下,躲闪之间已接了那人三招。
    “跟你溜溜!”柴倩许久没有动武,浑身的肌肉都快忍出病来了,对这身法怪异的小孩早就眼馋不已,这次送到了眼前,自然是要好生调教一番的。
    两人一跃出了亭子,打抖间已经到了花园中的一块空地,赵青舒仍旧坐在亭中远远的看着,
    不时拿起红泥小火炉上温着的茶盏,悠闲的抿一口。
    行动间两人周身气流扫过院中被积雪压住的枝头,衣袂飞扬之间,如惊鸿弄影、飞雪连天。赵青舒的视线定定的锁在那一席白衣之上,一颦一笑如镌刻在脑中一样,竟然挥之不去。
    两人比过一百招,依旧气定神闲,赵青舒虽然不懂武艺,却也知他们奇虎相当,若要分出胜负,只怕打到天黑都未必有结果。他正想让承影住手,忽然间柴倩一个半空胡璇,单手似接住了什么暗器,身姿早已稳稳落地,却已先停了下来,承影显然不知对方快速收势,脚下虽然一滞,一掌已幽幽拍到了柴倩的左肩。饶是收了掌势,但对方毫无避让,生生接下这一掌,却也不容小觑。
    柴倩蹬着飞云靴连连退了几步,这才微微站定,脚下已映出两排半寸深的脚印,她压住喉头喷涌而出的腥热血气,将方才手中接到的几枚“暗器”托在掌心。
    那是两枚清润如玉的糖莲子,诱人的外表上还沾染了雪白的糖霜,她舍不得吃一粒,偷偷的给了哥哥……
    柴倩心头一滞,屈膝跪地,一口浊血染红了掌心的洁白玉如的莲子。
    承影吓的一愣,忙凑过去也蹲在柴倩的身旁,他虽然受过专业训练,杀人从来不眨眼,但从赵青舒的眼中,他也知道这是一位极其尊贵的客人。况且……他对这种会功夫的哥哥(虽然赵青舒京城强调要叫姐姐),一向特别崇拜。
    “我没事……”她伸手揉了揉承影发白的小脸,努力支起身子,那边赵青舒早已策动轮椅来到两人面前。柴倩单手握拳,指缝里溢出点点猩红,赵青舒从袖中抽出一方卷帕,递到柴倩手中,口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承影,今日起十日不准吃饭。”
    “你要饿死他吗?”柴倩顾不得肩头麻木的痛楚,出言相劝。
    而站在一旁的承影,却像一个犯错的孩子,没有半点要来讨价还价的意思,甚至表情中还觉得赵青舒这么做罚的想当轻。
    赵青舒不理她:“承影,你下去,我有话要跟柴小姐说。”
    红泥小火炉上的茶火候正好,赵青舒为柴倩满上了一杯茶,看他斟茶是一种享受,柴倩贪婪的享受着。伸出手腕接茶的时候,却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扣紧了脉搏。这是一双看起来很瘦弱,但实际却比想象中更加有力的手。它指腹软软,指尖尖尖,此刻正搭在柴倩的跳的很凌乱的脉搏上。
    “心跳的有点快,气血有些乱,以柴小姐的功力,回去好好调息一番,应无大碍。”赵青舒适时松开了手指,仿佛方才那一瞬只是柴倩一个人做的一场梦而已。可腕上,分明还沾染着他指尖的温度,心里有一只小鹿在乱撞,柴倩觉得自己又有些气息不稳了,连忙按住胸口,轻咳了几声。
    柴倩收回手,有些无措的端起茶盏,牛饮一般的喝了一大口。
    “可否让本王一观柴小姐掌中所持之物?”赵青舒低着头,将茶几上的茶粒拨入壶中新置的滚水,片刻之后,这里又将是一盏好茶。
    柴倩略略思索片刻,摊开掌心,里面是两颗殷红如血的糖莲子。
    “这,大概才是你回京的真正目的,吕小少爷真是可怜,明明只是烟幕弹,还受了那么多闲气,我都替他委屈了。”赵青舒调侃人的时候眉梢上扬,别有一种风流韵致,简直可以说是媚骨天成。
    柴倩收起掌心,很不客气的把这两颗糖莲子包裹在方才赵青舒递给她的手绢,跟着调侃:“殿下慈悲为怀,阿猫阿狗的都去可怜,怎么不可怜可怜我呢?”
    赵青舒气急:“柴小姐英勇无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哪里需要别人的可怜?”
    柴倩长叹一声,她手握着茶盏,姿态闲适的坐在赵青舒的对面,夕阳在她的鬓边种下柔软的金芒,让她的轮廓变的不真切起来,赵青舒抬眸间瞥见她浅浅一笑,可她那双明亮锐利的眸光中,却浸染着无限的悲凉。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柴倩的笑凝固在唇边,她说:“我都不会可怜我自己了,哪里还需要别人的可怜。”
    自己选择的路,是好是坏,只有自己知道。
    赵青舒彷如遭到了重击一般,有一瞬间的怔忪,他举起茶盏,眸中的清光一闪而过,带着几分知己间的惺惺相惜,铿锵道:“以茶代酒,干!”
    柴倩垂眸将最后一口茶咽下去,嘴角还挂着几分浅淡的笑意:偷心嘛,也不是那么难的。
    “这糖莲子是帝都很平常的吃食,不管是皇宫内院、官宦之家、还是市井百姓之家,都很常见,单凭这一点点线索,想找出一个人来,只怕没那么简单,有没有再多一点点的线索,哪怕和这事情没什么关系?”赵青舒听完柴倩所说的故事,越发佩服起眼前人的胆色气魄,能将一个谎言延续十五年而不露破绽,简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虽然,她在自己的眼里,也从来就不只是一个一般人。
    不是一般人,那……就是不一般的人了?赵青舒忽的面色一红,握起茶杯猛喝了一口……
    “和这事情没关系的?”柴倩拧眉细想,一时还真的想不出来,她的视线在赵青舒清奇俊秀有带着几分酡红的脸上扫过时,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一天是天聪八年六月初一,御花园里开了很多芙蓉花,但是那个给我糖莲子的人身上,有一股中药的味道。”她盯着赵青舒的神色,从他的清澈的双眸中看清了那一瞬间瞳孔的骤然收缩。
    那一天赵青舒摔下马背,瘸了一条腿,从即将成为大周储君的天之骄子,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残废!
    也许这一切只是巧合,但……太过巧合。两人的神色似乎都有着微妙的变化。聪明人都知道,太过巧合的事情,那就不只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从逸王府回来的柴倩,还在为今日将埋藏在心里的秘密告诉赵青舒而懊恼。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有一种信任感,这种感觉甚至超越了她和沈灼在战场上冲锋前的临终托付,她有些不知可否的摇摇头,将那修复一新的玳瑁珍珠簪收入匣中。
    既然柴倩的亲事再没有变故,柴二老爷也在柴老太君的授意下,为远在宛城的柴将军送去了八百里加急,又嘱托将续弦的嫂子以及两个年少的侄儿一起带进京来,也好参加柴倩的婚礼。
    柴老太君心头有些不爽快,看着自家孙女被别人家嫌弃,却又不得不嫁进去的事情发生,她心里憋屈的很。若不是当时有敬惠长公主在场,太后娘娘又亲自勒令吕家将那十一个小妾通通打发了,她正想上前一巴掌掀了哭哭啼啼的吕夫人,明明吃亏的是我家孙女,你哭个鸟!
    婚期提前,最忙的莫过于孔氏,新打的二十抬家具嫁妆已经做好了,如今正在柴府花园里一个僻静之处粉刷。
    孔氏白日里要给工匠们监工,晚上还要为柴倩绣嫁衣,生生熬瘦了一整圈。但即使如此,她仍旧小心翼翼的服侍在柴老太君的身边,孝孝顺顺的劝说着:“老太太也不必担忧,如今大侄女在帝都的名声也打响了,这两次也给了吕家那小子不少的教训,谅他以后也不敢对大侄女怎么样,顶多我们府上多出一些人参鹿茸、山珍补品的送过去,只要不出人命,他们家有什么好说的,反正这婚是太后娘娘赐的,也找不上我们柴家来。”孔氏一向细腻的小神经也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大条起来,能说出这些劝慰的话来,看来柴二老爷真是没少吹枕边风来着。
    ☆、第二十五章
    如此柴府上下又忙又乱的过了几日,便到了十二月二十,徐太后的凤诞。因不是正经的整岁生辰,徐太后并没有请太多人,不过就是宫里几个有头脸的主位娘娘,大家一起为太后娘娘张罗一场,至于宫外的亲朋好友,徐太后也只请了吕夫人跟她几个女儿,以及柴老太君,还有作陪的柴倩柴敏等人。至于敬惠长公主,太后娘娘也派人送去了请帖,可她还是向以往一样,说自己孀居不吉,还是不参加这样的场合好。太后娘娘也值得叹息一声,随她而去了。
    柴倩对这后宫并没有什么好感,再加上今日出门之时,红袖特意为她翻了黄历,说她今日会冲撞小人,且是在西北位置。紫禁城本来就是在柴府的西北位置,那岂不是说今日在皇宫里就会有柴倩将要遇到的小人?
    柴倩不以为然的嗤笑了一声,要是黄历这么准,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倒霉蛋了。她整了整身上孔氏命人新送来的底银滚白风毛直身锦袍,外面披了银狐轻裘披风,头上梳着朝云近香髻,只用徐太后赏赐的那支玳瑁珍珠簪从中固定,别无冗饰,衬托的一张这几日渐渐有些泛出白皙的越发光彩照人,英姿飒爽。
    再加上这几日吃了虞太医调理嗓子的药,她的声线已不像往日那样暗淡沙哑,略带磁性的嗓音中透出已经圆润,总算有了几分女子特有的柔和气息。
    柴敏见她从里间出来,身姿高挑,远山黛描的极浅,却偏偏有一种让人震慑的气场在其中,不禁露出娇嗔的笑意:“姐姐今日可比把我比下去了,不开心。”
    柴倩一把戳在她的脑门上,玩笑道:“打扮这么花枝招展的做什么?难道是看见姐姐要嫁人,羡慕的紧?”
    柴敏没捞到半点好处,反而被柴倩给羞了一顿,吐吐舌头,找柴老太君告状去了。
    永寿宫与往日别无区别,不过就是将旧日用过的宫灯都换了下来,一溜烟挂上了七彩琉璃灯,据说这一盏灯都要价值万金,且里面并无烛台,而只有一个盛珠子的小托盘,放着拳头大的夜明珠,等到了晚上,百颗明珠齐耀,就把皇宫照的跟白昼一般。
    柴倩无心欣赏这些奢华的陈设,同柴老太君见过了徐太后之后,便找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坐了下来。徐太后对自己这位准侄媳妇的要求越发降低了一点,以至于今日见了柴倩这身打扮,非但没觉得太过中性气息,反而夸奖了她几句秀外慧中,更说这玳瑁珍珠簪配她的很,又命太监赏了几样做工简易,却不失华丽贵气的首饰给柴倩。
    柴倩谢恩,声音也不似往常那样僵硬粗哑,徐太后就越发高兴了起来,直拉着一张脸笑的很尴尬的吕夫人道:“你瞧瞧,我说了她配上琰哥儿,未必就落了下乘,你看看这容貌、这通身的气派,哪里比琰哥儿差了。”
    吕夫人银牙紧咬,一双似乎还没消肿的眸子在柴倩的身上上下打量,依旧心意难平,带着几分无言的怨恨回望了徐太后一眼,仿佛在说:你把她当男孩儿看,自然不比琰哥儿差,琰哥儿只怕还没她这么高呢。
    柴倩倒是很落落大方的接受了吕夫人投来的带着凌迟意味的视线,她倚着栏杆,远远看见轮椅上穿着一袭明黄锦袍的人正往这边缓缓靠近,阳光落在他光洁如玉的脸上,沾染着他眉眼里都蕴出前所未有的暖意,与柴倩第一次见他时候的冷漠疏离,几乎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一颦一笑都透出让人胸口发闷的温热。柴倩一个欣喜,翻身跳下栏杆,将一旁几个正在说笑的公主嫔妃吓的退后三尺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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