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故沉下脸,他不想见她,就二十几天不见她一面。
    见着了,兴趣来了,想占她便宜,就占她便宜。
    当她是什么?
    她不是他们可以随意玩弄的。
    用力把他推开。
    床边被他挡住,没地方跑,转身往床里爬,试图绕开他,跳下床。
    脚踝一紧,被云末抓住。
    强大的力道,把她拖拽过去。
    如故抓住床栏,稳住身形,用力向他踹去。
    云末躲开飞来的一腿,身子一斜把她的腿牢牢按住。
    如故用力挣了几下,都没能把从他身体下挣脱出来,沉下脸,“云末你敢动我,我……”
    脚掌上传来极轻的刺痛,如故回头,却看见他一手握着她的脚,一手拿着一根银针,银针针尖正从她脚底的一个水泡上抽出,水泡里的水顺着针孔流出。
    他用一块干净的白巾压上那个水泡,挤干里面的水。
    如故顿时哑了。
    “你怎么?”他抬眼,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轻柔嗓音里的戏谑丝毫不加掩饰。
    “我揍你。”如故脸上微微发热。
    “你能再恩将仇报些吗?”他手上银针又扎向另一个水泡。
    “是啊,我心如蛇蝎,恩将仇报,所以你离我远点……哎哟……你要扎死我吗?”
    云末手上突然用力,如故痛得把后面的恶毒话全咽了回去。
    “还有什么,接着说。”
    如故痛得抽气,瞪着他,现实地选择了闭嘴。
    要知道挤水泡这活,如果顺着泡起的皮层,慢慢把里面的水液挤出,不会太痛,但如果揭开那层老皮,触碰到里面的嫩肉,那痛就销魂了。
    云末刚才就故意碰了她皮下的嫩肉,让她痛得销魂一次。
    她不再故意说话刺他,他也不再故意弄痛她。
    如故暗松了口气,“你真的很可恶。”
    “谢谢郡主夸奖。”
    云末麻利地挑完如故脚上的水泡,上了药,又去拉她的手。
    她的手上,不但有磨破的水泡,还扎了不少麻杆上的小刺。
    一双雪白粉嫩的小手红痕斑斑,惨不忍睹。
    云末心疼地微蹙了眉。
    如故以前执行任务,时常受伤。
    小伤,就自己随便处理。
    伤重的话,直接躺进医院。
    她平时不合群,躺在医院,连去看望她的同事都不会多两个,更不有谁会心疼她。
    以前习惯了那样的孤寂,而这时她在云末眼中,读到了久远到已经快忘记的‘心疼’二字。
    想起,她小的时候,摔伤了腿,或者割破了手指,小郎在为她处理伤口时,也总是这样微低着头,眉头也总是这样皱着。
    如故怔怔看着,像有一汪暖水在心里缓缓淌开,伸手去抚云末蹙在一起的眉心,小声道:“我不太痛的。”
    他挑着她手上细刺的手僵住,慢慢抬起头来,对上她有些迷离的眼,心怦然一动。
    风吹着她耳边的碎发,拂过她的面庞。
    他伸手握住那缕碎发,轻轻绕到她的耳后,手指轻抚向她的微微苍白的脸,指尖刚碰到她微冷的肌肤,却停住,慢慢握成拳,垂了下来,收敛起心底的萌动。
    他这一生,可以有欲,却绝不能有情。
    人一旦有情,就会变得心软。
    他不允许自己有心软的时候。
    这些年,他一直做的很好。
    但最近,这个小女人,总不知不觉中触碰到他心底早已经封印,不允许任何人触碰的柔软。
    云末深吸了口气,重新看回如故的手,仔细地挑干净她手上的细刺,处理了伤口,吹熄灯,合衣躺下,“睡吧。”
    声音温柔平和。
    如故于黑暗中静静地看着躺在身边的人影。
    过了许久,在他身边躺下。
    一切都那么心安理得,又那么自然。
    如故真的累了,躺下后,不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云末听见耳边的呼吸声变得平稳轻缓,睁开眼,就着月光看着身边熟睡的小脸。
    这一晚很冷,而陆老爹家的被子很薄。
    如故睡到半夜,冷得缩了缩身子。
    云末侧过身,把她轻轻抱住,她寻着热源挤进他怀里,发冷的身体瞬间转暖。
    如故满足地低声梦呓,“哥哥。”
    云末的心骤然收紧,平时极难有波动的心绪,起起伏伏,久久难平。
    过了许久,倦意袭来,才闭眼睡去,这一睡,竟到了天亮。
    如故习惯早起,不管再怎么累,睡得再晚,早上也能准时醒来。
    睁开眼,身边云末已经不在,床上还带着微微的余温。
    翻身坐起,见云末正推门进来,“醒了?”
    这情形,象极了丈夫问候新婚的妻子。
    昨晚与他同床共枕,如故没觉得不妥当,这时却突然有些不自在。
    胡乱答应了一声,穿鞋下床,去外头洗漱。
    等收拾妥当,云末已经牵了马在门外等候。
    两人一人骑着一匹马,不紧不慢地走着,谁也不愿开口说话,打破这片沉默。
    直到许久后,云末道:“饿了吧?”
    “嗯。”
    如故从云末那里知道,在葡萄没收获之前,这村子里的村民,哪怕那些个红薯,也得省着吃,否则的话,就得靠挖野菜和草根度日。
    所以,即便陆奶奶已经为他们备好了早餐,如故仍是饿着肚子出了门。
    “走,吃点东西去。”
    如故望向左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有什么东西可吃。
    云末看出她的迷惑,任她一肚子怨念,仍是微笑着在走自己的路。
    如故问了几次,问不出答案,干脆赌气不理他,直到一条小溪旁,见云末停下,才发现草丛里长了许多才冒头出来的嫩菇子,恍然大悟,“你说的是这些蘑菇?”
    “这一片的菇子最为鲜嫩,可以试试。”
    云末又摘了个不知名的果子过来。
    把那果子破开。
    如故发现那果子和椰子很像,里面也有许多果浆。
    云末把如故摘来的嫩菇子洗净,放到果子里,重新合上,用树藤绑好吊在火上煮。
    又另外削了些树枝,串了几串菇子放到火上烧烤。
    一盏茶功夫,烤熟的菇子香味飘开。
    如故迫不及待地接过云末递来的烤菇子,轻咬了一口,明明没盐没味,却是别样的美味,用果浆煮出来的野茹汤更是鲜美至极。
    云末吃相很斯文,像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高贵优雅,没有半点做作,即便是从小经过严格训练的皇家子嗣也难有他这样的气质。
    “你是在宫里长大?”
    如故一边喝汤,一边睨着他,这样的优雅的气质,和他所说的穷苦人家,很难联想到一起。
    “算是吧。”
    “怪不得。”如故哧溜哧溜地吹着滚烫的热汤,她做不来云末那样的斯文相,也不打算做。
    云末瞟了她一眼,笑了一下,她这大大咧咧的模样,比较起之前‘如故’故意做出来的高雅,反而让人觉得舒服。
    “你在躲我?”如故觉得总去猜对方想什么,实在太累,倒不如直接问,他肯说皆大欢喜,不肯说也不会比现在情况更糟糕。
    “我为什么要躲你?”他面无表情地吹着烫人的鲜茹汤。
    如故突然挨近他身边,“怕爱上我?”
    “我为什么要怕?”他瞥了她一眼,面不改色,仍喝着自己的汤。
    “我有那么多侍郎,如果你爱上我,会很悲剧。”
    “不会有那样的事。”他搁下空了的果壳,走去牵马,“该走了。”
    如故讨了个没趣,扁了小嘴,“后天的神算会……”
    “郡主自求多福。”云末翻身上马,‘驾’了一声,拍马离去。
    “喂,不带这么不负责的。”如故郁闷,只得上马,向他追去。
    “我答应教你算数,却没答应包你第一。”
    如故语塞,悻悻地跟在他身后,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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