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笑了一笑,背转身去,在墙上的壁画面上不知怎么按了几下,脚下无声地滑开一道暗门,里面是一条通到地下的阶梯。
    如故立刻明白过来,外面三人是碍眼法,让监视她的人以为,她在这里头鬼混,实际上已经从地道里离开。
    想明白了这点,如故更恨得咬牙,早些这样不就行了,何必那样没下限地折腾她一回?
    如故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不用等云末招呼,自己先钻进地道。
    云末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俨然一个翩翩君子,如果不是如故深知这个人恶劣,真会以为刚才大屋里的事只是一个幻觉。
    地道两边墙上,十步就点着一盏油灯,令地道里光影卓卓,不至于黑不见路。
    如故等台阶走完,确认上面已经听不见这地下声音,猛地站住脚,转身狠狠地瞪向身后温文俊雅的男子,“你是故意的,是吧?”
    既然只是演场戏,何必非要她受那场难堪?
    油灯昏暗的光亮投在云末侧脸上,忽明忽暗,在他俊美的脸庞上镀上一屋薄薄的金光。
    朦朦胧胧似幻似真,如同他的人一样,让人看不真切。
    云末平静地迎视向她含怒的眼,漆黑的眸子半隐在阴影里,越加莫测,“如故,你真认为如果不那样,那人会信?”
    那个妇人监视如故,如故又何尝不在监视她?
    凭着如故多年的经验,当然感觉得到,那个妇人不是好骗的。
    推油在这里是新鲜玩意,可是妇人很快就能适应,而且享受其中妙处,可见本是精通男女之道的。
    那人直到如故到了极致,才放松了警惕。
    如果,她整个过程都是货真价实的表现,妇人一定会看出蹊跷。
    就算后面换了人来,真枪实弹地上,她也不会再相信。
    如故骂娘的话哽在喉咙里,但想到刚才,她欲生欲死,而把她折腾得罪魁祸首却一脸正经,囧得无地自容。
    但如故隐隐觉得,他这么做,并不是单纯地迷惑对方。
    而是故意这样做。
    如故脸上红了黑,黑了红,突然拽了云末回走,“回去重来过。”
    “什么?”云末轻挑了眉稍,有些意外。
    “这次,你躺着,我来。”她板脸小脸,然后悔,刚才怎么就没想到把他扒光了,由她来侍弄他,让他来受那个窘?
    云末低笑了一声,“如故,我们是夫妻,刚才地方虽然不好,但勉强也算是我们夫妻间的闺房之乐。”
    “鬼的夫妻,鬼的闺房……”如故的话想也没想地出了口,才发现他说的是什么,拽着他快走的步子,蓦地停下。
    他说……
    他们是夫妻?
    “如故,我们拜过天地,成过亲,我是你的丈夫,你我之间的夫妻之事,天经地义。”
    如故感觉自己的脑袋瞬间当了机,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启动。
    转过身,好笑地向他看去,“你是我的丈夫,那玉玄,小开,止烨,容瑾他们算什么?”
    云末的唇微微一抿,“走吧,时间不多。”
    如故嘴角浮上一抹讥诮冷笑,“你不再是我的丈夫。”
    “哦?”
    “分居两年,而对方毫无消息,可以无条件离婚。我独自生活了十几年,没有你半点消息,我可以要求离婚。”
    云末沉默,心底隐隐地痛。
    “那个世界的人无论是生活,法度,还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和这里都完全不同。云末,你不再是我以前的小郎,而我也不再是当年如故。”如故平静地像是在叙述一件事情,“小郎,你不再是我的丈夫。”
    云末凝视着她的眼,半晌,轻道:“这样也好。”
    一抹裂痛在如故心底划过。
    她说这些话,是想告诉她,她不是可以任他随便玩弄的,哪怕是他们有儿时的情分也不可以。
    如果他们儿时的情分变成折磨她的刑具,她会毫不犹豫地丢掉。
    结果,他就真的顺着她的口风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划上了句号。
    他们……
    不再是夫妻。
    他不再是她的小夫郎,而她也不再是他的小妻子。
    儿时的情分就此结束。
    他们再没有任何关系。
    如故心里告诉自己,你做的对,做的很好。
    你和他拜天地时,只是个两个月大,什么也不知道的婴儿。
    而老太太让他娶你,是为了让他代替父亲被她克死,他不过是为了个暂时的容身之处,才冒着被克死的险,和一个只知道吃喝拉撒的婴儿拜天地。
    那样的婚姻,别说他,就连被他抚养到六岁的她,都觉得牵强。
    他又怎么可能会愿意一辈子背负着这样荒谬的婚姻?
    如故理智地知道,这样结束那荒谬的婚姻,无论是她,还是他,都没有错。
    但她心里就是像被什么堵住,一阵一阵的闷痛,不管怎么痛,却只能死死地捂在心口里。
    或许,他们之间没有爱过,有的只有是儿时相依为命的情义,以及那抹不该有的执念。
    她为了找回过去的记忆,得到的却是残忍的伤害,伤害过后,心里的伤痕还没有愈合的时候,就沦为陌路。
    这样的结果与她期望天地之别。
    无法承受的落差和失落感压得她透不过气。
    如故深吸了口气,强忍下上涌的泪意,笑了一笑,毅然转身,向前走去。
    他不再是她的夫,但日子还要过下去。
    她还有其他的事需要去做。
    云末望着前面单薄得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走的小小身子,明明柔弱得象一朵夜风的轻颤的小花,却好强地把背挺得直直的,再坚起一身的刺,来试图保护着她脆弱的心灵。
    他想象不出,她在另一个世界怎么渡过的那十几年,但他知道现在的她,不再是儿时只会腻在他怀里寻求保护的小女孩。
    这是他所希望的,在这弱肉强食的社会,软弱只会成为他人嘴边的食物。
    但看着这样的她,心里却止不住地痛。
    他偏头自嘲一笑,心里浮上一个声音:“云末,这世上的任何人都不需你的怜惜,包括如故……你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四周静得只有灯芯偶尔炸开的‘嗤嗤’声,让这清冷的地道越加显得萧凉。
    如果不是如故知道到了地道尽头,就能看见止烨,真会以为自己走的黄泉路。
    出了地道,如故看着头顶水晶屏外的游鱼,才发现,他们竟在水底,难怪对方的人能耐大到可以控制整个晋宁的蝶心兰,却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他们。
    虽然在水底,仍修建得如一个小型的四合院,中间天庭中也种了些花花草草。
    云末向其中一间屋子望了望,“我还有点事要做,就不陪你进去了。”
    如故从他眼神中知道,止烨或者容瑾就在那间屋子里,轻点了点头,不再看他,径直走向那间屋子。
    房门虚掩着,如故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轻轻地推门进去,发现一个相貌算不上特别漂亮,却十二分温柔韵味的姑娘呆坐在一张小床边。
    那份温柔足以弥补她相貌上的不足,是让任何男人看着都会不忍心拒绝,想娶回家,小心呵护着的女人。
    她眼里噙着泪,痴痴地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俊朗少年,没听见如故敲门的声音,甚至连如故进屋都没察觉。
    如故立刻想到了一个人——柳儿姑娘。
    云末和玉玄他们明知道她的性命和他们是绑在一起的。
    她还费尽了心思,才能来到这里见止烨一面,而这位柳儿姑娘却能一直跟着他们直接来到这里。
    他们对这位柳儿姑娘的信任可想而之。
    从而可以想到,柳儿和止烨的关系亲密到了什么程度。
    止烨能有这样一个红颜知己,如故该为他高兴,但不知道为什么,如故对这位看似柔弱得如温室中花朵的姑娘,再想到止烨想方设法弄钱给她买药治病,眉心却微微一蹙。
    或许这样病弱无助的姑娘更让男人心痛,但如故对安于成为别人拖累的女人就是喜欢不起来。
    在她看来,你爱一个人,就该自强,让对方快活,而不是整天只是楚楚可怜地坐在那里,看着对方为她奔波劳累。
    如故咳了一声。
    柳儿吓得小脸一白,飞快站起,看见身后如故,神色滞了一下,也许是没想到如故会被带来这里。
    如故只淡睨了她一眼,快步走到床边,见止烨昏迷中不住微微哆嗦,平时艳红的唇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额头滚烫,显然发烧怕冷,眉头不由地一皱。
    转头淡淡地看向柳儿,“他在发烧,身上发冷,怎么才给他盖这点?”止烨身上只有薄薄的一层丝被。
    “容公子说,他心脉很弱,不能承受太重的重量,所以不敢给他加被子。”柳儿难过得直想掉眼泪,“可是他好像很冷。”
    废话,不冷才怪,如故有些心烦,都说久病成医,从止烨整天给柳儿弄钱买药来看,这个柳儿也该是个久病的人,难道这么常见的病状也不能处理?
    “容瑾呢?”
    “昨夜就出去找药了,还没有回来。”
    如故轻抿了唇,看向四周,发现旁边药架上放着一个酒瓶,随手拿起,闻了闻,是一壶烈酒,倒了点在掌心里就着灯光细看,酒里没有任何药物成分。
    “容瑾有没有说过另外还有什么避忌?也就是说,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能碰?”
    “这倒没有。”
    如故不再理她,走到床边,把止烨身上薄被揭开一些,去解他身上中衣系带。
    柳儿对如故的举动有些惊讶,想出言阻止,却又不敢,急得活像受了欺负的小媳妇。
    如故解开止烨腰间系带,没有马上把衣服掀开,回头看向柳儿,“你要在这里看着?”
    柳儿不但不离开,反而上前一步,“郡主要做什么,让柳儿来做就好。”
    如故面无表情,“他是我府上的人,有些事,让外人来,不合适,还是我自己来的好。”
    柳儿的脸瞬间白了,唇哆嗦了一下,大眼里慢慢涌上泪,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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