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听皇帝陛下接着道:“不过,何院正也说了,恒儿的伤势如今太过沉重,只是郡主在旁守护他,恐怕还不够,若想恒儿无恙,需得如清玄道长所言,为恒儿冲喜。”
    冲喜???
    洛筝很有些无语,闹了这么半天,原来这死渣男是想用这么个老掉牙的法子来破坏掉她之前婚约,真是,太天真了!
    但她很快就知道,原来天真的是她自己,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再天真的想法也能实现,再老掉牙的法子也能奏效。
    “清玄道长已经算过了,这普天之下,只有郡主的命格和恒儿的相合,你们俩的八字是天作之合,是前世注定的姻缘,恒儿只有娶你为妻,方能跨过这道槛儿。”
    “陛下,我已有婚约,还是在杏花宴上您亲口赐的婚,您这样强夺臣子之妻给自己儿子当媳妇,真的好吗?”虽然自己进宫是想要取消这桩婚约的,但是现在见永定帝这么一副笃定要拿她来冲喜的口气,忍不住还是把名义上的婚约拿出来挡挡。
    皇帝陛下毫不在意,“听说卢琛对这桩婚事已有悔意,想要娶他表妹,反正朕先前也没下明旨,朕这就下旨给卢琛和他表妹赐婚,再为郡主和恒儿赐婚。这样两全其美,又是为了救我儿的性命,朕看朝中谁敢风言风语。”
    洛筝吐血,京中流言传得同安公主都知道了,皇帝陛下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更何况以秦恒的阴险,以永定帝如今对他的偏袒,只怕就算卢琛没有他那个表妹冒出来,这父子俩也一定会利用皇权强逼自己退婚,然后再强娶。
    毕竟在皇权面前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难道自己就这样屈服?洛筝不服,可是她刚想要抗旨不遵,永定帝就已经先发制人,先丢给她一个分量十足的威胁。
    “木兰郡主,当日恒儿离京,虽然他一字不露,但朕如何不清楚他是去了哪里,又是为了何人?结果他冒死救你,你却对他对不闻不问,不对洛大将军说出皇子身处险境,也不施以援手。若不是朕派去的人在危急关头找到恒儿,只怕……”永定帝想起当时的情景就有些后怕。
    “单这一条罪状,朕就可以将你洛家满门抄斩。朕只是念在恒儿还需你冲喜救命,这才没有发作你们洛家,这几日你就留在宫中照顾恒儿,若是他有什么不好,朕就让你们洛家第一个来陪葬。”
    ☆、第30章 天命姻缘(下)
    洛筝在明德殿的暖阁,齐王殿下的病榻前足足守了三天,简直是生不如死的三天。
    因为在这三天里,还在昏迷中的齐王殿下时刻都把她的左手紧握在手中,没有一丝一毫松开的迹象。洛筝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结果还是挣不脱他牢牢的掌控。
    这净面梳头,吃饭喝水在宫人的服侍下倒也还罢了,可是某些特殊方面的需要呢,在两人这样手拉着手分不开的情况下,解决起来真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秦恒倒好,反正他病得是人事不知,可是对洛筝而言,那可真是比上刑还痛苦。
    她甚至希望这祸害赶紧醒过来,这样她才能被放回去。她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和这个活该杀千刀的祸害在一起,事实上在这三天里,她无数次都恨不得直接把这个祸害掐死得了。
    可是一想到永定帝的威胁,她不敢,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跟秦恒同归于尽,但是她不敢赌上她父兄的性命,所以,她只能忍。
    她就这样一直忍到病榻上的那个人终于睁开眼睛,在最初的茫然过后,秦恒的视线立刻就牢牢锁在了洛筝身上。
    “阿筝,我这不是还在做梦吧,你当真在我身边吗?”说着,他还捏了捏洛筝的小手,似乎想要以此来确定她是个真实的存在,而不是什么梦中的幻影。
    “齐王殿下,既然您已经醒了的话,那就赶紧把手给我松开!”洛筝咬牙切齿地道,趁他有些恍惚,右手放在左臂上一使劲,终于成功的把左手从他的魔爪中给解救了出来。
    可是左手被他握了这么久,都有些失去知觉了,洛筝一面不停甩着左手,一面眼中冒火地怒视着榻上的那个罪魁祸首。
    秦恒呆呆地看着她,原本还有些迷茫的眼神却一点点清亮起来,甚至唇边也露出了一丝笑意,“看来我不是在做梦呢,郡主是当真在我身边,这样凶巴巴看我的眼神,和梦里可不一样呢!”
    洛筝强忍吐血的冲动,直接站起来打算走人,眼不见为净,跟这个阴险毒舌的祸害斗嘴,只能是先把自己气个半死。
    哪知她起身闪人的动作虽快,某人的动作更快。秦恒飞快的抓住她的裙边,不肯松手,一下子就被带得跌下了软榻。
    在帘外侍候的宫人听到里面这么大的动静,早奔进来了,一看之下,个个大惊失色。
    汪公公第一个就叫唤起来了,“哎呀!殿下的伤口又开裂了,快,快去传太医!”他这儿一颗心颤得厉害,再看那位木兰郡主,却是一脸嫌恶地拼命想把齐王抓在她裙子上的那只手给挪开。
    慌得他赶紧冲上去劝阻,“郡主您就别再添乱了,小心加重殿下的伤势。”他可是得了永定帝的君命,特意留在这里守候齐王殿下的,好容易这位殿下终于醒了,算是从鬼门关里逃过一劫,可这怎么一醒来就又闹出这么大动静,把伤口又给迸裂了?这过会圣上过来看儿子,可让他怎么交待啊!
    汪公公这边领着几个宫人,小心翼翼地把秦恒再扶回到榻上,他再怎么被人挪动,手里却始终攥着洛筝的裙摆,不让她有丝毫脱身的机会,口里还嚷嚷着,“郡主,我不许你走!”
    洛筝气得直接吼道:“你到底有完没完,圣上已经如你的意下旨赐婚让我跟你成亲冲喜,你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你还在这里装,你这苦肉戏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
    洛筝已经在心里认定,什么受伤太重,一定要她来冲喜,全都是这个混帐王八蛋算计好了的,借着被杀手追杀,故意让自己受点小伤,再跟太医和那个什么清玄道长串通好,好在他爹这里施苦肉计,弄出什么天命姻缘的冲喜之说。
    再往阴暗里想,洛筝甚至都怀疑卢琛的那个表妹怎么就好巧不巧的又和卢琛相遇了,说不定也是这个混蛋有意安排的,真是用心险恶、卑鄙无耻!
    哪知秦恒却是一脸茫然道:“什么成亲冲喜,什么苦肉戏,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
    “你还在这里装,难道不是你和清玄道长串通好了用苦肉计逼着我跟你成亲冲喜,好来救你的命?”虽然秦恒的神情看起来真诚无比、不似作伪,但她可不相信他当真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秦恒将洛筝的怀疑都看在眼里,着急道:“郡主,你说的那些,我是真不知道,这两个月以来,我在民间被人追杀,保命还来不及,又如何能去找到清玄道长串谋呢!”
    虽然他之前是曾拜托这位道长倘若可以的话助他一臂之力,但他是真没想到这位道长居然当真会对他施以援手,而且还是用了这么一个法子,直接就帮他点起了鸳鸯谱。所以,这绝对不能算是事先串通好的,秦恒坚定的这样认为。
    “那就是你们离京之前串谋好的。”洛筝继续坚持已见。
    秦恒无奈,“郡主,你真当我未卜先知,什么都能先一步算计到吗,我怎么就知道一定会有杀手来要我的命呢?”
    “谁知道那些杀手是不是你自己派去的呢?”洛筝现在已经不惮用最大的恶意来忖度秦恒了,在她看来,这人只要为达目的,是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的。
    回击她的却是来自当朝天子的一声怒吼,“胡言乱语,你给朕闭嘴!”
    洛筝回头一看,见永定帝正怒容满面的快步走了进来,天威之下,赶紧跪倒行礼。
    永定帝本来正在朝堂之上议政,听人回报说儿子醒了,立刻就退朝赶了回来,哪想到刚到门口就听到儿子的心上人说出这样恶意满满,荒唐离谱的猜测,真是让他不能忍。
    他先将儿子从头到脚的检视了一遍,这才看向洛筝,语音冷冽,“朕的儿子朕还不清楚,朕又岂是那等会被自己的儿子用一个小小的苦肉计就能欺瞒的昏君?当日朕的暗卫发现恒儿时,他已经身中七剑,有一剑离他的心口只差了半寸,那些杀手是招招都要致他于死地!”
    “回京这一路上,他一直都是伤重昏迷,等到了京城更是就没醒来过。是朕去请了清玄道长为恒儿卜卦,道长这才道破天机,说出救命之法。这一切都是天意,郡主就不要再在这里妄加揣测了。若不是清玄道长说这冲喜之人一定非你不可,恒儿也确如道长所言在赐婚旨意下了三日后就醒了过来。你以为朕想要你这个儿媳妇吗?”
    “父皇,……”见心上人被自己的父亲不留情面的一通训斥,连嫌弃的话都说出来了,秦恒急忙开口。
    永定帝却将他按回到榻上,“你刚醒来,赶紧歇着,嗓子都哑成这样,还说什么话,备着的参汤呢,还不赶紧端来。”
    面对永定帝这从高高在上的帝王瞬间化身慈父的反差,别说洛筝是看得目瞪口呆,就是正在被父爱沐浴着的秦恒一时都有些适应不了。愣了一下才低低的唤了一句,“爹爹。”
    这一声“爹爹”让永定帝的眼眶也有些发酸,看着儿子那双肖似亡妻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秦恒却是看了一眼洛筝,开口求情道:“爹爹,木兰郡主一直在这里照顾儿子,如今托郡主的福,儿子总算醒了,总不好再将郡主留在宫中,免得洛大将军挂念女儿。”
    被自已心底最疼爱的三儿子这声爹爹一唤,永定帝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立刻就放了洛筝出宫还家。反正他早派了人手,不怕她再闹出什么花样来,对这个儿媳人选,他是极不满意的,不仅因为她的性子,更是因为她的家世,可奈何儿子偏偏就是喜欢她,用种种出格之举逼得他这位父亲不得不妥协。
    洛筝是被一队羽林军前呼后拥着送回靖国公府的,把她送进了门,这队羽林军也没回去,干脆就往靖国公府的几个门一站,充当起了国公府的护卫。
    洛筝心情沉重无比的步入厅堂,面对一脸关切迎上来的父亲和兄长,她只觉得心如刀割,难道前世发生的那些惨剧真的避不开,也躲不过吗?
    洛大将军见女儿容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忙将手放在她肩上助她稳住身形,安慰道:“筝儿,圣上赐婚的事先不谈,这里有一位清玄道长想要见你。”说完,目光便朝左看去。
    洛筝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在西首立着两个人,皆是道家打扮,为首的那一个须发皆白,道骨仙风,颇有出尘之感,想来就是那什么清玄道长了。
    清玄道长!
    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该死的牛鼻子老道说什么一定要她来冲喜,才能救回秦恒那个祸害的命,如果说秦恒是罪魁祸首,那么这个死道士就是帮凶!
    很好,自己还没去找这个臭道士算帐,他倒大摇大摆的找上门来了。难道他忽悠了永定帝还不算,还打算再拿着他那套鬼话来忽悠她父亲?
    真是太过份了!
    她立刻冲到清玄道长面前,怒道:“你来做什么?圣旨已经下了,你们的诡计已经得逞,还来我家里做什么?又想给齐王做说客吗?”
    洛大将军微一皱眉,斥道:“筝儿,不得无礼。”虽然他也不喜欢这个道人,但这清玄道长却是圣上极为看重的人,到底还是要给几分颜面。
    清玄道长却也不恼,微微笑道:“非也非也,贫道此来,非为齐王,而是专程为郡主而来。”
    “我不信!”洛筝冷笑。
    “郡主此次出征北境,虽然大获全胜,但是心中却反多了一层隐忧,不知贫道猜得对是不对?”
    这话虽说得含糊,让洛大将军和洛簧不知其意,但听在洛筝耳中,却如一声炸雷,震得她不由得惊叫出声,“你说什么,你……”
    清玄道长捋了捋胡子,“这世上只怕除了贫道,再无人能解郡主心中所惑。所以,还请郡主借一步说话。”
    洛筝心中惊疑不定,回想起在她和秦恒之所以能走出亡魂沙漠,正是因为秦恒从这个清玄道长这里借了九幽指冥针。也许,这个牛鼻子老道当真有些手段也说不定?
    正厅西首还有间小花厅,洛筝便将清玄道长带到此处,正在犹豫要如何开口,却听清玄道:“想来郡主一定以为是贫道和齐王殿串通好了,故意瞎编出这冲喜之说好让齐王娶到郡主。”
    “难道不是吗?”
    “呵呵,”清玄干笑了两声,“若是贫道说此乃天意呢?”
    “天意?”
    “不错,就如同卢探花和他的表妹乃是前世鸳盟一样,您与齐王殿下的缘份乃是命中注定,躲不开,逃不过,之前如此,如今还得照旧,”
    “啊?”洛筝再次被惊到了,听这道士话里的意思,似乎已经知道她这一生是重生的,但是话却说得含糊,难道也是因为不能泄露天机,所以便是他想明说也说不出来,就如同自己之前想要提前说出前世与回纥的战况时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一样。
    清玄却是笑了笑,“郡主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贫道的意思。”
    洛筝是明白,可正是因为明白,心中反倒更加悲愤起来。“难道,难道说命中注定的事情真的就不能更改吗?”
    “唔,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经过了亡魂沙漠那一遭,郡主想来也明白,这某些命该有的劫数是避不过的,若是强行要改命,那就必须付出比之前更大、更惨痛的代价。就如同现下,若是郡主强行拒婚,坚决不从,只怕郡主最想保护的人反倒会先遭了殃。”
    是啊,自已这一世是害怕再重蹈前世的覆辙,这才宁死也不愿再嫁给秦恒。可谁能想到,永定帝如今竟是将秦恒看做心头肉一般,为了儿子的性命强行逼婚冲喜,若是自己不嫁,先就会要了父兄的性命。
    难道,真的就只能这样,一点儿别的办法都没有?可是如果这样的话,那自己的重生还有何意义呢?
    洛筝心中茫然一片。
    她不知道清玄是什么时候走的,自己又是怎么走回到正厅的,却在听到她父亲的一句话后猛然清醒。
    “阿筝,若是你实在不愿嫁给齐王,为父便是抗旨不遵,也绝不会委屈你嫁给你不想嫁的人。”
    “不!”洛筝脱口而出。
    就在这一瞬间,她已经做出了决定也坚定了心志,“爹爹,女儿愿意嫁给齐王殿下,你和哥哥不用为我担心。”
    “阿筝——”洛簧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洛筝打断道:“父亲,大哥,你们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并没有委屈自己的心意,反正卢琛他要娶他表妹,我正好嫁给齐王,倒是比先前嫁得更好了呢!”
    是的,在知道嫁给秦恒是命中注定无法更改之后,她已经不再抵触嫁给他了,她现在一心想的只是如何在嫁给他之后保全她的父兄,离前世她父兄遇害的日子还有四年的时间,她就不信在这四年里她不能做到一些事情,去改变前世的命运。
    既然她能改变这一世哥哥的命运,让他不再像前世那样失去爱妻幼子,那么自己也一定能护得父兄周全,再不会像前世那样无辜惨死,即使要她付出再大的代价,她也在所不惜。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留言收藏的亲们,乃们都素最可爱的人,飞吻一个,咱们周四见!
    ☆、第31章 上门求亲
    清玄道长本是方外之人,云游四海,居无定处,因永定帝喜好求仙问道,于十数年前费尽千方百计方将他请入宫中,虽然不论天子如何恳请,道长只答应每年在宫中讲道十日,但永定帝还是特地为他在宫内建了一所上清观。
    而今年,因为齐王殿下折腾出来的事实在不少,清玄道长索性就一直留在了他的上清观中。这位道长在京中外出是从不坐马车的,只喜步行,从靖国公府出来,他便带着他的徒弟晃晃悠悠的缓步朝城门走去。
    “师傅,咱们这是去哪儿,不回宫了吗?”他徒弟虚白觉得这路有些不对,忍不住开口问道。
    “此间事已了,还回去做甚。若不是被某人耽搁,只怕此时我已在云州品上老方头的樱桃酿了,唉!”清玄道长摇头晃脑地叹息道。
    有一个疑问早就在虚白心里憋了很久了,这时终于问了出来。“师傅啊,您老人家从来都是不问世事的,为什么这回要帮着齐王殿下呢?”
    清玄道长一扭头,“为师哪有帮他?”
    虚白无语,您老人家都做得如此明显了还不承认,“师傅,您当日占卜之时,徒儿也在旁边,徒儿看得清清楚楚,齐王这回的伤势虽然重,但是有惊无险,根本就不需要冲喜也会性命无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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