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尸名为活尸,实际上也会带有死相,古书说,身死而魂聚,形容犹生者,视为活尸,逾十日,则生斑,臭不可闻。也就是说,活尸诡异少见,从行动上虽然无法辨别,但尸体却依然会腐烂,不过十日就会生出尸斑,说白了,是一种死亡延迟现象,等尸体腐烂殆尽,照样得死。
    但我和肖静重逢,相处至今已是半月有余,她皮肤光滑如昔,哪里是什么活尸。
    猛的,我想起了当初肖静送给我的那尊古怪佛陀,心里猛的一沉,心想:难道是它?
    ☆、第五十九章 夜尸
    当初,肖静曾经送给我一个吃人造型的佛陀,古怪非常,我当时也只以为是异域的物件,并没有多加上心,现在被揭安这么一提,脑海里不由得冒出那尊神像的模样,那细长的身体、大张的嘴,古怪的造型,无一不透着离奇。
    难道……那就是肖静所供奉的邪神?
    难道肖静真的已经是个死人了?夜色下,夜风呼呼的刮着,我想到此处,不由得汗毛倒竖,又想起之前一时冲动,还和肖静在医院里吻的昏天黑地,这画面和昨晚那只女鬼交织在一起,别提有多闹心了。
    揭安人老成精,见我脸色变了,心下了然,说:“看来你肯定是想起什么了,嘿嘿,我有句忠告,有道是:死鬼无故不缠人,这个女人一门心思跟着你,必然是有原因的。”我这会儿也是六神无主,专业的事情,肯定得请教专业的人,于是我问道:“那该怎么对付她?”说到底,肖静现在也没有害我,更何况这诸般事情,现在也只是我和揭安的推论,毕竟是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哪儿能一口咬定肖静就是鬼呢?
    揭安闻言,便道:“我有一法可以试探。”
    “什么办法?”
    揭安指了指我们头顶上方,黑黝黝的树冠,说:“阴阳狐不吃活物,只吃死人死畜的心肝,我打个进食的哨子,我们这里边儿谁是死人,它就会扑向谁……不过……”这老头说话总是半截半截往外蹦,饶是我向来沉得住气,也不由得心中焦急,催促说:“不过什么?”
    揭安道:“就怕你不敢冒险,万一她真是个死人……到时候,嘿嘿。”
    我想到女鬼变身的那一幕,也觉得手心发凉,但转念一想,队伍里如果真混着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也不是回事儿,谁知道她跟在我身边有什么目的?倘若真是鬼怪,也正好趁着我们人多,队伍里又有揭安这个懂门道的人在,一道解决了。若她不是鬼怪,也自相安无事。
    转念我又有些担心,倘若这老头是骗我的咋办?那阴阳狐利爪大嘴,内里獠牙根根发青,万一这老头说的假话,即便肖静不是鬼,被它给掏心掏肝的吃了,我们岂非照样蒙在鼓里?转念一想,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瞻前顾后,犹犹豫豫,万一真出了事,后悔就晚了,不如一试,我只需警惕些,倘若这老头或者那阴阳狐真有什么异动,也好趁早制服。如此一想,便对揭安点了点头。
    我问:“什么时候行动,有没有什么讲究?”
    揭安掐指一算,看了看夜空中的月亮,说:“如果是供奉了邪神,在阳气未熄之时,尸气是不会散发出来了,在等一个时辰就是阳气尽伏,阴气大盛之时,那时候是人是尸,自有分辨。”揭安说完,回了帐篷。一个时辰合约现在的两个小时,一个时辰后,也就是12点,我坐在火堆旁守夜,一时间觉得时间分外难熬。
    终于到了时候,我进帐篷将揭安给叫醒,他搓了搓眼睛,跟我来到火堆边,嘴里忽然发出了一声音调古怪的哨子声,便听这一声之后,那只黄色细脸的阴阳狐便从黑暗中的树冠上跃了下来,规规矩矩的蹲坐着揭安的肩头。
    揭安摸了摸它的脑袋,咬破自己的手指,将带血的手指在阴阳狐的眉心点了一下。或许是那皮毛的颜色黄中带红,又或者天色太暗,那血印上去,就跟没有似的,仿佛瞬间就消失了。就在这时,揭安打了个尖利的哨子,这声音在黑暗中可够响的,别说我觉得刺耳,估计帐篷里的人也被吵醒了。
    果不其然,三个帐篷里忽然亮起了灯,估计是里面的人打开了手电筒。
    豆腐提溜着裤子从睡袋里钻出来,慌张道:“有情况,出什么事儿了!”他东张西望,以为是出了什么紧急状况。颛瑞等人也相继钻出帐篷,就在此时,我发现,三个帐篷里,有一个帐篷没亮灯。
    是顾文敏和肖静所睡的帐篷。
    她们俩就算再不对盘,但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也只能挤一个帐篷里,众人都被这哨子声吵醒了,以顾大美女的机警,不可能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道……
    我心里冒出一个不好的猜测,就在这时,随着揭安嘴里发出数声急促的哨子,他肩膀上那只黄的发红的阴阳狐,鼻子忽然抽动了几下,竟然猛的朝着顾文敏所在的帐篷而去,紧接着,帐篷中发出了一声尖叫。
    是肖静的声音!
    我心里打了个突,立刻拔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枪支,抄着武器就冲了进去。
    帐篷刚一撩开,一个黑影猛的从里面冲了出来,那黑影披头散发,身形消瘦,却力道十足,朝我猛的一撞过来,竟然将我撞的四脚朝天,摔了个屁股开花。倒地的瞬间,我只觉得头顶一个黑影闪过,一股恶臭从鼻尖飘过,紧接着便是豆腐等人的惊呼声,再接着便是枪声,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安静下来了。
    我心里的感觉就别提了,虽说刚才一切都发生的比较快,帐篷里又是黑沉沉一片,但那身形,那酒红色的头发,不是肖静又是谁?她……她竟然真的已经死了!
    我赶紧爬了起来,便见豆腐等人齐刷刷举着枪,对准我们白日里扩宽的洞口。豆腐一见着我,便说:“老陈,那是什么玩意儿?嗖的一下子就钻进这个洞里去了。这儿我们守着,你赶紧去看看你的正房和姨太太有没有出事儿。”
    这会儿我也顾不得去纠正豆腐的叫法了,被他这么一提醒,才从肖静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心中猛然想起了一直没有动静的顾文敏,心里咯噔一下,拔腿便往帐篷里冲。等我打开手电筒一看,却见顾文敏脖子下一道肿起来的痕迹,双眼紧闭,胸口不断起伏,去不见出气,我大惊,心知她是被人掐住脖子,这会儿已经堵气了。口语说的堵气就是医学上一种接近呼吸休克的状态,落水或者被掐过的人基本都会出现这种情况,这种时候得赶紧做人工呼吸抢救才行。
    我赶紧给顾大美女做心脏起搏,压了几下不见效,只能深吸一口气,开始嘴对嘴人工呼吸了,片刻后,总算是抢救及时,顾文敏咳嗽了几声,幽幽转醒,一看见我,二话不说,就搂住我的脖子默默流泪。我心知她平日里心理素质过硬,此刻会有这种表现,想必真是骇的不轻,一想到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她被‘人’掐着脖子差点儿掐死,我也不由得心下后怕。光是想一想她的遭遇,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肖静跟了我们一路,一直没有害过人,怎么今晚却忽然对顾文敏下手了?
    是时间上的巧合,还是说肖静那晚的行踪被我撞破,所以……
    我一边想着,一边拍了拍顾文敏的后背,她也没哭太久,片刻后在我肩膀上蹭了蹭眼泪,抬起头时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嘶哑道;“她力气很大,忽然掐我,身上有种尸臭味儿,我觉得她不是人……咳咳。”她脖子受了伤,说话有些费力,我立刻道:“我都知道,别说了,休息一下。”
    顾文敏摇了摇头,喉咙吞咽了几下,说:“不,她还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
    不等我发问,顾文敏便露出回忆的神色,哑声道:“我当时被掐的有些神智不清……咳咳……似乎听到她说、说什么活下去……信使什么的。”
    活下去?
    信使?
    这是什么意思?
    顾文敏估计记的不太清楚,痛苦的摇了摇头,看向帐篷外聚集的众人,道:“她人呢?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看她现在比较虚弱,而豆腐那边儿也似乎没什么异动,便大致将事情讲了一遍,顾文敏的惊讶可想而知,但我没想到,她却立刻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她速度那么快,躲到哪里不成,怎么会躲到盗洞里去?”
    不愧是吃警察这碗饭的,观察力还真是敏锐,我一时也有些纳闷,心说莫非是因为变成了粽子,所以连带着也喜欢钻洞了?过去常有老尸打洞的说法,便是说一些老尸粽子,墓穴毁坏后,便会自己打洞,白天住在尸洞里,晚上再出来活动。
    老年间,如果忽然在某个山头看见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大人都会警告好奇心重的小孩儿,不让小孩进去,谎称是大蛇的蛇洞。事实上,蛇洞也确实有,但有些,或许就是尸洞。
    ☆、第六十章 炸洞
    我扶着顾文敏出了帐篷,众人聚集在洞口,揭安老头已经将肖静的事对众人言明,豆腐平日里虽说和肖静不对盘,但现在一听说她死了,估摸着也不是滋味儿,说:“好好一个人,怎么变成了不人不鬼的东西,顾大美女,你没事儿吧?”
    顾文敏摇了摇头,道:“幸好你们来的早。”
    颛吉对揭安道:“看来这次还多亏了你这个老头,不过现在怎么办,那女粽子躲在里面,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咱们要从这个盗洞往里进,不跟送死一样。”众人一时也拿不出主意,便轮流守候在洞口。
    我和豆腐坐在火堆边,顺便把守着洞口,也没什么睡意了。顾文敏受到惊吓,重新回帐篷休息。
    见我不说话,豆腐拨动了下篝火,说:“有什么想法,说一说。”
    自家兄弟,我也没什么顾忌,说道:“我在想,肖静是什么时候死的。”她当时送给我店铺里的那尊神像,八成就是她供奉的邪神,那是她跳河之前的事,也就是说,在她找我之前,她其实已经死了。
    那么她是怎么死的?
    死后为什么又会找上我?
    我也不期盼豆腐那猪脑子能发现什么端倪,一边说,一边在脑海里分析问题,我不喜欢多说,更多的时候喜欢冷静的去分析。豆腐闻言,立刻滔滔不绝的讲起来,他的话十句有九句可以忽略,但有一句话,忽然让我打了个突,豆腐一拍大腿,说:“……不好,如果那神像真有问题,那它现在就放在我们的店里,而且独眼龙还住在店里,你说,会不会出啥事儿?”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摸出电话,但该死的,已经没电了。
    正暗自咒骂着,豆腐说:“我去给独眼龙打电话,让他把那东西有多远扔多远,不,最好是埋起来。”
    我们进山已经这么多天了,现在的智能手机,后台程序运行的多,很费电,我的手机都没电了,他手机还能用吗?便见豆腐从自己的装备包里东翻西翻,片刻后,我傻眼了,他从装备包的最底下翻出了一个移动电源,外加一本人体画册。
    豆腐得意的将电源一接,早已经没电的手机立马开机了,信号非常微弱,试了好几次,电话都没能拨出去。豆腐摇了摇头,丧气道:“但愿没出啥事,咱们争取早点儿回去。”说完,便插着移动电源,抱着手机开始玩游戏,间接在翻一翻那本全是不良内容的人体画册。
    我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瞧他这模样,合着当我们是出来旅游的?
    我埋头分析着肖静的事儿,豆腐的手机里不断传来‘啊啊啊啊’juésè被杀死后的音效惨叫,片刻后,我听不下去了,将手机夺过来,几分钟杀通关后,对豆腐说:“以你的智商,以后也就可以告别手机游戏了。”
    豆腐盯着屏幕上出现的三个sss等级,挺受打击,悻悻的收起手机,说:“你心里不痛快,干嘛要来打击我。”
    “我不痛快的时候,看不惯别人在我眼前痛快。”
    “变态。”豆腐骂了句,终于转移了注意力,说:“其实这事儿你纠结那么多干嘛,反正肖静又不是你害死的,她自己拜邪神是她自己的事儿,甭管她因为什么理由混到你身边来,现在不已经被揭穿了吗?咱们只要知道了敌人是谁,敌人就伤害不了咱们,你说是不是?”
    我看了他一眼,觉得有时候这种单细胞脑袋也是一种福气,看问题比较简单,于是说道:“你说的这些,都可以不去想。”
    “那你在纠结什么?”
    “我想的是她最后对文敏说的话。”
    活下去、信使。这些是指什么?
    活下去三个字的意思很简单,不用解释,而信使则有很多种理解,传达消息的人可以称为信使,宗教的信徒,也可以称为信使。结合整件事情的经过,肖静所说的信使,或许和她祭拜的邪神有关。
    难道说,她要把顾文敏也变成信使?
    那么活下去又是什么意思?顾文敏变成信使,她才能活下去?
    这事儿透着古怪,光凭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我只能暂且搁在一边,事到如今,肖静的事已成定局,再为此伤神也是无用了,就如同豆腐所说,知道敌人是谁,一切就好办多了。须臾,我们换了班,一夜风平浪静。
    第二天一早,我们聚集在洞口,形成两派。
    第一派是以豆腐为首的保守派,认为肖静堵在盗洞里面,我们不能再从爷爷挖掘的盗洞进去,否则相当于‘狼入羊口’,应该自行另辟通道,支持他的有顾文敏和揭安。
    第二派是以颛吉为首的攻击派,认为另辟通道太浪费时间,不应该被一个女粽子吓到,支持他的是钟恭。
    我和颛瑞则没有加入任何一派,因为这两派各有利弊,我和颛瑞的行事方法有些相似,只不过颛瑞此人,受到家族环境的影响,做起事情来更加的不动声色,让人看不透在想什么,如果要形容的话,他更像一只豹子,喜欢隐藏在高处注视着猎物。
    忽然之间,颛瑞开口道:“扔炸药。”
    豆腐一愣,说:“要炸她也得先爬到她跟前才行啊,里面那么窄,炸她的同时,岂不是把自己也给炸死了?”
    颛瑞眯了眯眼,嘴角微微一笑,声音不疾不徐的说:“我有说要让人进去里面放炸药吗?”
    瞬间,众人明白过来,豆腐大惊道:“你是要炸盗洞?我靠,你要把她活埋在里面?”这地方土质松软,越往下,之前爷爷留下的盗洞便会越窄,肖静躲在里面,一但放炸药,整个盗洞便会塌陷,将她埋在里面。
    颛瑞气定神闲,道:“我不赶时间,可以多花几天功夫自己打盗洞,但我不希望下到遗址之后,这东西会忽然冒出来。”他已经开始用‘东西’这个词形容肖静了,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但面上没什么表情。豆腐比较直接,说:“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
    我心知颛瑞的顾虑没有错,这个盗洞如果不封,我们即便另开盗洞,也要随时担心肖静从里面出来偷袭,即便她一直潜伏在洞中,万一我们下到遗址后,她也顺着爷爷等人留下的盗洞跟进来怎么办?就算她手头没有工具,但老尸打洞的传说古来有之,更何况她还是个有智慧和思想的‘尸体’?
    颛瑞思考周密,豆腐向来心软,估摸着还念着旧情,认为这样做有些太绝了,我出声道:“放炸药吧,这是个好主意。”
    豆腐瞪大眼,看着我,道:“老陈……”
    我道:“她已经不是人了。她差点儿杀了文敏。她还会害我们。小豆,不要感情用事。”
    豆腐看了我半晌,最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妈的,是你前女友,又不是我前女友, 个屁心,他 *,炸!”这种事儿到用不着我们出手,钟恭一手就包办了,典型的忠犬加老黄牛,忠心耿耿外加吃苦耐劳,我有些好奇颛瑞一个月给他开多少工资。
    由于炸盗洞需要一定的深度,因此炸药需要重新调配,约摸要半个小时,我们其余人在盗洞旁边休息。我目光巡视了一圈,发现顾文敏在出神,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目光和我对视之时,她神色有些复杂的转过了脸。
    我心中一想,便明白她在想什么,一时不由得苦笑,再去看豆腐,也是一副很郁闷的神情,一向天塌下来都嬉皮笑脸的神色,此刻显得凝重而沮丧。想了想,我坐到豆腐旁边,不等我开口,豆腐便直径说道:“还记不记得前天,肖静和我吵架,我差点儿动手揍她。”
    我点了点头,道:“你会对一个女人挥拳头,我觉得很意外。”
    豆腐道:“因为她讽刺我拖后腿。”
    顿了顿,豆腐说:“老陈,我知道我这人做事经常考虑不周,如果不是亏你照应,还指不定混成啥样,我经常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能拖累兄弟,不能扯后腿,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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