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呈的手伸向门板,心里被矛盾所揪扯,最终,他还是将房门反锁了。
    那一刻,心被无奈和讽刺填塞得满满当当,这难道已经成了他留她的唯一方式了吗?
    他自己都替自己觉得悲哀啊。
    荣浅听到动静,跑过去拉了拉门,果然被锁住了。
    她一掌狠狠拍向门板,“厉景呈,你开门!”
    那一掌仿佛打在厉景呈的脸上,将他的自尊击得溃不成军。
    荣浅的掌心立马泛红,火辣辣得疼。
    “你锁住我有用吗?我既然下了这个决心,今天走不掉,明天还是要走,今年走不掉,明年也要走,厉景呈,于事无补的,你省省力气吧。”
    这样的女人,他留有何用?
    厉景呈一遍遍反问自己。
    凭他这样的,不需要多言,动动手指头就能有数不尽的女人前仆后继而来,他这份执念,究竟为了什么?
    也只有厉景呈最清楚,他要的一直就只有她。
    荣浅用力拉了下门板,愤怒和悲哀再度袭上心头,厉景呈这样对她,她怎么还可能有丁点的犹豫留下?
    以后,她总有被再次揭开伤疤的时候,她要走,他便将她禁锢起来,这样的日子荣浅连想都不敢想。
    中午时分,佣人进来送饭,她神色小心翼翼,不明白为什么隔了几天,荣浅又被关起来了。
    进去时,荣浅抱着小米糍坐在床沿,看到佣人送来的饭菜,她冷冷道,“拿走吧,我不会吃的。”
    “少奶奶,您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你告诉厉景呈,一天不让我走,我就一天不吃东西。”
    佣人杵在边上,“您这样可不行,身体会被折腾坏的。”
    “都这样了,我还能指望自己的身体好到哪里去?”
    佣人叹了口气,缓缓走出去。
    这个房间内,曾经的欢声笑语被死一般的寂静所取代,佣人晚上再来送饭时,果然见她中午的东西一口没动。
    她将晚餐放到茶几上,又将中午的饭菜收拾下去。
    厉景呈在楼下看见,“她没吃?”
    “可不是吗?一口没动。”
    厉景呈只字未说,只是摆了摆手。
    他在家从来不酗酒,应该这样说,哪怕是在生意场上,他也不会酗酒。
    厉景呈走到酒柜前,开了瓶伏特加,没有经过丝毫勾兑,倒入杯中后直接饮入喉间。
    高浓烈的刺激,灼烫了他的食道,厉景呈又灌了两杯,他走到落地窗前,在黑暗的夜空下,双层玻璃房真的犹如宫殿般屹立在那,蜿蜒到屋顶的灯全部打开,可里面却是空空如也。厉景呈想过,将它打造成名副其实的皇宫,可那又怎样,荣浅偏偏连看都不看眼。
    舌尖残留着酒味,男人伸手覆向落地窗,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厉景呈扪心自问,他是不是应该放荣浅走。
    可那股子执念令他无法释怀,他千方百计将她绑在身边,夺了她的公司,又让她怀上孩子,再用一纸结婚证牢牢捆住她,可就是这样的三重保证下,都仅仅只是放慢她离开的脚步而已。
    厉景呈自然不甘心。
    但他比谁都了解荣浅,他若强行禁锢,最后只会落得两败俱伤。
    厉景呈取过边上的酒杯,轻啜口后,似乎觉得不过瘾,又一饮而尽。
    浓重得犹如黑幕般的夜色逐渐褪去,东边悄然泛起的鱼肚白划开云层,厉景呈犹如一尊雕塑般站立在原地。
    荣浅翻个身,浅眠过后也睡不着了,昨晚,小米糍是贴着她睡得,女儿的两手高高举过头顶,屋内是恒温,所以荣浅不用害怕她冻着。
    小米糍睡得很沉,嘴里偶尔发出哼哼的响声,荣浅紧贴女儿的脸,她拉起小米糍的手,见指甲有些长了,便起身拿来指甲钳。
    小心翼翼得一个个剪掉,又将她的小脚趾甲也剪去,荣浅跪在床上,仅仅一个月多,小米糍好像长大不少。
    孩子的变化那么大,再过三个月、半年、一年,她的小米糍会长成个漂亮的公主,窝在她爸爸的怀里撒娇。
    荣浅眼圈通红,这几日,眼泪总是不受控制,心里一想到离开女儿的日子,就会恸哭。荣浅擦着泪水,手指抚上小米糍的脸,“宝宝,你以后会知道妈妈这样爱你吗?你会不会以为我把你遗弃了,会不会觉得是我不要你?”
    小米糍一声不吭,即便听到,也完全听不懂。
    楼下,佣人进入客厅,猛地看到落地窗前站着个人影。
    她被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尖叫出声,再定睛一看,却是厉景呈。
    身上的穿着还是昨晚的。
    佣人亦步亦趋上前,“厉少?”
    厉景呈闭着的眸子睁开,“什么事?”
    “您在这站了一晚上,赶紧回房歇息吧,少奶奶走不掉,我会看住大门的。”昨晚她收拾完,回房时就见他站在这,后来不放心,凌晨时分也偷偷来见过,他还是没回二楼。
    听了佣人的话,厉景呈轻讽出声,“若这样简简单单就能看得住她的人和心,我倒心甘情愿给她敕造一座皇宫,一辈子只给她一个人住。”
    佣人听闻,只好转身离开。
    她刻意将荣浅的那份早饭提前做出来,然后端上楼。
    开门进去,一眼看到茶几上的饭菜纹丝未动,佣人心里也跟着堵闷,“少奶奶,你们这是何必呢,厉少昨晚一宿没睡,就在客厅里站着。”
    荣浅脸上没有一点的表情,“他以前夜生活就丰富,不过是一个晚上而已,死不了。”
    “厉少真的很紧张你。”
    荣浅目光移到她脸上,嘴唇发白,有气无力,“端下去,我不会吃的。”
    “您就算为了小姐也好啊。”
    荣浅掀开被子,重新躺回床上。
    昨天下午,荣择的电话就打来了,荣浅没告诉他被关起来的事,只说还要逗留两日,让他们别担心。
    佣人将昨晚的饭菜原封不动送下楼,厉景呈正好走上楼梯,他瞥了眼,一声不发抬动脚步。
    她已经跟他用上绝食这一招了。
    厉景呈昨天还想过,狠狠心,饿死她拉倒,可那不过是句不争气的气话罢了。
    窗外的景物还未完全复苏,都沉睡在昏暗的晨雾中,帝景内的景观灯一一亮着,放眼望去,市区内的高层建筑都在酣睡,厉景呈看眼时间,才早上五点而已。
    佣人关心他,今儿才会起得格外早。
    他沉重的脚步落在地板上,一步步接近主卧。
    荣浅听到动静,怀里紧紧抱住小米糍,卧室门被推开,男人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厉景呈彻夜未睡,下巴冒出点点青茬,他径自走到床前,弯腰欲从她怀里抱过女儿。
    荣浅惊蛰般坐起身,“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要走吗?我把门给你开着,把女儿给我。”
    听闻这句话,她眼泪控制不住往外流。
    荣浅双手抱紧怀里的小米糍,不住摇头,“不。”
    厉景呈也没抢夺,只是两手撑住床沿,目光定定落在荣浅脸上,“那就别走。”
    “不!”这一声,依然坚决。
    男人看向她怀里的女儿,在蜜色的灯光下,能看清楚小米糍眉宇间那层很细的绒毛,荣浅迟迟不肯将她交给厉景呈。
    她缩到床头后,从另一侧抱着女儿下床,脚步往门口方向而去。
    厉景呈拦住她的去路,这会没有犹豫,硬是从荣浅怀里将小米糍抱了过去。
    她落了个空,心也空了。
    喉间冲出的哽咽声被荣浅强行咽下去,眼里满满聚集着悲伤,她不住抽泣,双目盯着小米糍不放。
    心痛一阵紧过一阵,但既然下定这个决心,荣浅就有心理准备。
    她咬了咬下唇,擦了把眼泪后转身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包。
    厉景呈看着她迈动艰难的步子往外走,他咬紧牙关,还是一个字没有喊出来。
    荣浅走得很慢,她想过这样的场景,当时只想着扭头就跑,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挺一挺也能过去的,可她还是不舍得啊。
    厉景呈就跟在她后面,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好几名佣人和月嫂都起来了。
    看到荣浅背着个包,有人上前阻拦,“少奶奶,天还没亮,您去哪?”
    荣浅没有回答,径自往门口的方向而去。
    周边的好几人都聚过来。
    厉景呈冷着声,突然说了句,“你们都出去。”
    几人面面相觑,但还是全部往外面走了,厉景呈将小米糍放进婴儿床内,他大步上前,在荣浅即将跨出大门的一刹那,他从身后紧紧将她拥住,长腿将门一勾后带上。
    荣浅双肩被他抱住,没法动弹。
    她弯了弯腰,“厉景呈,放开我!”
    男人将她抱起,荣浅双腿腾空,厉景呈将她一把抱到沙发跟前,荣浅整个人往里陷,身子朝后仰,厉景呈忽然蹲下身,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腰。
    这个动作,令荣浅陷在里面半晌没动。
    厉景呈的手臂越收越紧,灼热的鼻息紧贴她腹部,每呼出的一口气甚至都能令她感觉得到。
    荣浅噤声,两手在他肩头推了推。
    “松开。”
    男人单膝压在地上,头就埋在她身前。
    荣浅推不开他,只能坐在那一动不动。
    厉景呈将她拖向自己,“我真的就没法留住你么?”
    “厉景呈,当年的那件事情出了以后,我说,我一定要杀了那个人,但我现在没有,这是我最大的容忍。”
    男人抱住她半晌没说话,荣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有一股温热浸透了她的打底衫,但她觉得不可能。
    厉景呈这样高傲,流血都不可能,更别说是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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