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尽管从小到大,只发作过那么几次,可每一次都是惊心动魄。
    厉景呈眼睛紧闭,睁开时,眸子内的幽暗不再那么清明,他站起身来,走向前的脚步开始趔趄,每条腿、手臂,都似乎僵硬了一般,他快速冲到门口。
    荣浅听到动静睁眼,只看到厉景呈已经走到了门前,她放下双腿,“景呈,你做什么?”
    厉景呈将桌子拉开,从上面拿了一个空矿泉水瓶,拧开瓶盖之后,将空瓶放在门缝间,他似乎没听到荣浅的话,径自走到外面后将门拉上。
    有了矿泉水瓶的隔断,门就不会锁上,他使劲拉住门把,不让荣浅出去。
    荣浅不由蹙眉,下了床走过去,“景呈,你干嘛呢?”
    “你在里面好好睡一觉,我守在外面。”
    “刚才那样不是很好吗?”荣浅想将门拉开,却发现厉景呈手劲很大,她隐约觉得不对劲,厉景呈原本是背对她站着的,忽然一下,他坐到了地上。
    “景呈,你把门开开!”荣浅拉住大门使劲摇晃几下,厉景呈指关节因为用力的捏紧而泛白,“你到底怎么了啊?”
    厉景呈用力喘了几口气,“你快坐回去!”
    “我不要。”
    “乖,我身体只是有些难受,出来呼口气而已。”
    “那你让我跟你一起。”
    “不用。”
    “厉景呈,都到了现在的地步,还有什么是我们不能一起面对的?”
    男人手臂吊在半空,头也不回,“给我一点点时间,我能忍得住。”
    荣浅想到上次在包厢内的情景,她艰难地开口询问,“景呈,你是不是犯病了?”
    “没有那么严重,”厉景呈额前的汗往下滚落,他隐忍得很辛苦,“你别管我,我自己能克制。”
    荣浅急得不行,“景呈,我求你了,让我在你身边好吗?”
    “不行,”厉景呈回答得那么干脆,“你难道真得不怕我伤害了你吗?”
    “不会的,”荣浅口气同样坚定,“上次,你不是挺过来了吗?这次也可以的。”
    厉景呈扬起头颅,嘴角边的线条绷得很紧,他每说一句话,喉咙口就像被谁的手卡住一般,“荣浅,其实我一直没跟你说,那次,我是装的。”
    荣浅心头一紧,“为,为什么?”
    “宋稚宁死不了那个心,她侥幸得以为我肯定是好了,我不想让她纠结在过去,我也想试试,她是不是真的那么不在乎,”厉景呈嘴里泛出声很冷的笑意,“浅宝,我演技多好,把你们都骗了,当我看到宋稚宁害怕地躲在窗台上的时候,我想笑,可我笑不出来。”
    荣浅听着,不由觉得心疼,“景呈,你真的不必这样。”
    “我不想让那么多事情再来困扰你,况且,你当时不顾一切抱住了我,最后关头,还知道要顾忌我的名声……”
    “那是因为你是我老公啊。”
    厉景呈听到这,回头对上了荣浅的目光,他面色难掩激动,“浅宝,如果能走出这里,你能给我一张结婚证吗?”
    荣浅跟前的人影变得模糊,“厉景呈,我们没有过一场像样的婚礼,你要想娶我,就要好好跟我求婚。”
    “好,一定。”
    两人相视而笑,厉景呈控制不住鼻翼间的酸涩。
    荣浅眼眶内完全湿润了,“那你能保证,所有的事都听我的吗?”
    “我保证。”
    她双手扣紧栏杆,“那好,你给我开门。”
    厉景呈仍旧坚定地摇了摇头,“你坐回去。”
    “你刚刚答应过我的。”
    “乖。”
    “我不要乖,”荣浅头抵着栏杆,“景呈,你就是生病了而已,为什么要我逃避,越是这样,你才会越难控制自己,你给我开门。”
    厉景呈干脆不说话了,矿泉水瓶因为他的用力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一阵阵也刺痛荣浅的耳膜。
    两人僵持着,厉景呈弯下腰,实在难受了,就一拳砸在地砖上。
    荣浅看到他手背上迸出一道伤口,她心疼到不行,嘶哑着嗓音在喊,“开门!”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坚持。
    荣浅张望四周,想要找个能将栏杆凿开的东西,耳朵里忽然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荣浅定在原处,她觉得整个地面好像都在颤抖,就像是地震要来临了一般。
    她目露惊恐,视线朝左右张望。
    远远地,看到有个东西在靠近。
    荣浅定睛细看,是个巨大的铁球,正从走廊的那头滚过来。
    走廊的青石板因为承受不住这个重力,好几块开始凸翘。
    荣浅大惊失色,“厉景呈,快起来!”
    男人手臂仍旧吊在那,动也不动,荣浅惊慌不已,她伸手拉住那个矿泉水瓶,“你要不松手,就把我关在里面吧,我死了也跟你没关系!”
    她用力开始扯着瓶子,瓶身硬生生被她扯进去一段,眼看着门就要砰地合上。
    厉景呈回头看眼,手总算是一松。
    门因为重力而往后,荣浅忙退开身,脚踢到矿泉水瓶,瓶子飞转到走廊上,她伸手抱住厉景呈的上半身,将他往里拖,与此同时,那个铁球也在他们跟前缓缓滚了过去,压着瓶子发出脆裂声。
    荣浅心惊胆战,双手死死抱住厉景呈,她眼睛都不敢睁开,浑身发抖。
    厉景呈伸手将她推开,荣浅忙又抱住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前一刻还说不抛下我,厉景呈,你就是一混蛋!”
    男人没有反驳,他想要爬起身,可腿使不上力道,似乎打滑了好几下,荣浅看着,说不出的堵闷,她拉过厉景呈的手臂架起他,“你想去哪?”
    厉景呈站直身后,目光在房间内扫了圈,最终落向墙角处。
    荣浅跟着他的脚步过去,那儿有个水槽,厉景呈快速地拧开水龙头,将里面的水放满,他看眼身侧的荣浅,“你过去。”
    “我不要。”
    他手掌压住她肩头,轻轻推了把,荣浅退出了三两步。
    厉景呈弯下腰,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冷水往嘴里灌,面上也都是水,他想让自己尽可能保持住冷静。
    水冲进了喉咙口,甚至来不及吞咽,他两手撑住池壁,难受地呕吐出声。
    荣浅垂在身侧的手掌不由攥紧,她想要上前,可厉景呈的样子,分明就要将她推得远远的。
    他面色涨得通红,神情痛苦地扭曲着,全身犹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厉景呈微微缓过神后,将整个脑袋都浸入了水槽中。
    荣浅只看到男人黑色的发丝漾起,她心被狠狠揪扯着,无力感和疼痛席卷而来,她手掌握紧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
    水漫了出来,水龙头正对着厉景呈的后脑,荣浅数着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可始终不见厉景呈起来,她惊慌不已,上前去拉他,“景呈,你别这样。”
    厉景呈被她拉了出来,眼睛紧闭着,透过满脸的水渍,她觉得跟前的这张脸模糊化了。
    她双手胡乱替他擦着脸,“景呈,有没有好受些?”
    他咬紧的牙关这才松开,“别看着我,不要看到我现在这样。”
    “我就要看,”荣浅替他一遍遍擦着,她凑上前亲吻厉景呈的脸,“你这样怎么了?你还是我老公,还是我两个孩子的爸爸,景呈,你没什么不一样的。”
    厉景呈睁开眼帘,潭底被一股滚烫给刺痛了,他用力又将荣浅推开些,然后头再度埋了进去。
    实在憋不过气了,就起来喘两口。
    荣浅手足无措地杵在原地,她不能替他分担丝毫的痛苦,她只能上前,双手紧紧揽住厉景呈的肩膀。
    荣浅能清晰感觉到厉景呈地挣扎和耸动,她手里的力道收紧了些,厉景呈猛地一个动作起来,她趔趄了下差点栽倒,但还是紧抱住他不肯松开。
    男人双拳握着,吐到胸口跟撕裂似的疼,他回过头,薄唇触及到荣浅近在咫尺的脸,她的呼吸喷灼在他的面部,令他心安。
    厉景呈鼻端发涩,他想到方才的话,他问她,如果能走出这里,她能给他一张结婚证吗?
    她的答案,不再是犹豫的。
    而当年的那句话,厉景呈又还记得清清楚楚。
    荣浅说,这辈子,只为霍少弦穿一次婚纱。
    他不由欣慰,最终,他还是感化了荣浅这颗石头,真的,即便很难,但他终究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了她。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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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2我是好你最好的药(精!)
    荣浅还是紧紧抱着他,仿佛一松手,她就要失去他了。
    这是荣浅从未在厉景呈身上体会过的惶恐。
    厉景呈大口喘息,头发耷拉在面部。
    待身体内的感觉又来了,厉景呈伸手想将荣浅拉开,可她却扣紧自己的手腕,将他圈在怀里怎么都不松开,她的力道自然不及他,可她怀着孕,她不信厉景呈能对她下重手。
    男人痛苦地用掌心敲打着前额,“荣浅,松开!”
    “我就是不松!”
    她将厉景呈往后拖了两步,“这不是办法,你想活活淹死自己吗?”
    厉景呈拉住她的手臂,他极力隐忍,但力道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荣浅踉跄了好几步,没有了束缚,厉景呈飞快冲上前,房间内的东西无一幸免,荣浅看得出他很难受。他手掌扫过桌上的杂物,乒乓巨响传到荣浅耳中,她踩着满地的狼藉过去,一把抱住厉景呈的腰。
    “景呈!”
    “松开我,松开我!”厉景呈一把扣住荣浅的肩膀。
    “我好饿,真的饿死了,我好难受。”
    厉景呈最舍不得的,就是荣浅受苦,他听到这,目光充满犹豫地看向她。
    荣浅苍白着一张脸,柔弱无助地挂在他身侧,“白天就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景呈,我会不会被饿死啊?”
    厉景呈忍受着身体的煎熬,他觉得自己就要扛不过去了,可荣浅的眼神又让他不得不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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