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的手指却还不自觉地在他的脖颈里来回轻抚着。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细看的话完全看不出这块皮肉曾受过刀伤。但如果用手摸的话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江承宗的皮肤恢复能力再快,缝了十来针的伤口依旧需要时间愈合。
    温婉不由轻叹一声。
    这若有似无的声音立马钻进了江承宗的耳朵里,他原本就微微紧绷的身体一下子绷得更紧了。温婉的指腹不像平常女生那么光滑,带了一层薄薄的老茧,反倒令这轻微的触觉更为明显。
    向来觉得自己自制力不错的江承宗,几年来头一回有防线即将崩溃的感觉。他也是个男人,有正常的生理需要。平常见到没感觉的女人不觉得怎么样,今天被前妻这么一撩拨,简直是在挑战男人的极限。
    上一次在蜈支洲的酒店里,他似乎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但今天……
    沉默片刻后,江承宗终于出手,轻轻抓住了温婉的手:“行了,别摸了。你这是在引诱我吗?”
    如果温婉说“是”,江承宗也不介意。但他觉得答案肯定不是这个。更何况这还是在温婉的家里,两个人关系模糊不明,并不适合真的做点出格的事情。
    两手相握的瞬间,温婉立马反应过来。她刚才有片刻的走神,自己干了什么都不清楚。但当手被江承宗握住的时候,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挣扎着动了两下,把手抽了回来。
    “我,我就想看看你伤口好了没。”
    “哦,那现在看来怎么样?”
    “差不多了,过段时间疤就会消失。你手臂上的伤应该也不要紧,我想不会留疤的。”
    “我倒挺希望留一条的。”
    “什么?”温婉一惊。这年头还有人喜欢留疤的,性格吗?
    江承宗把包好的右手臂往温婉面前一放:“这样的话,就可以时时提醒你欠我的人情。”
    温婉撇撇嘴不说话了。这确实是她欠的人情,而且她欠了也不止一回了。算了算了,债多不愁,反正也无法还,索性就不还了。
    两人都不说话,屋子里又变得寂静一片。这种情况总是叫人特别尴尬,尤其是温婉,两只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放眼四周,最终把目光落在医药箱上。借口收拾东西她总算可以暂时避开江承宗。她把药箱放回原位,又倒了那盆脏水,把毛巾丢进洗手间里。当干完这一切走出来的时候,她发现江承宗依旧安安稳稳地坐在沙发里,甚至已经找了份报纸翻了起来。
    他不打算离开吗?温婉这么想着,不由就问:“时间不早了,你不上班吗?”
    抬头看看钟都快六点半了,江承宗每天播七点新闻,这会儿赶过去已经要迟到了。
    “今天我休息。”
    “休息?电视台新闻也能不播吗?”
    “会有人播的。”江承宗把头从报纸里探出一点,眼神似有不悦,“你就盼着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上班,没一天休息吗?”
    温婉倒没这个意思。只不过她知道新闻台有个规矩,晚上七点的新闻向来是不换人的,基本上两个主播播到底,除非直接撤人或是实在有事请假。像江承宗这样才刚当上男主播没多久,照理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像是读出了温婉脸上的表情,江承宗又加在了一句:“现在规矩改了。”
    “改了,谁改的?”
    “我改的。”
    温婉眨眨眼:“这也行。”
    江承宗把报纸一收:“为什么不行。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我……父亲是新闻台所属集团的董事长,所以……”
    在说到“父亲”两个字的时候,江承宗有明显的停顿和变调,显得有些用力和刻意,就跟说不习惯似的。
    温婉一下子全明白了。原来“少东家”发脾气了,嫌天天上班麻烦,于是新闻台多年来立下的规矩说改就改了。
    果然当有钱人就是好,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遵守职场规矩,随心所欲得很。
    温婉不免有些羡慕,却也觉得合理:“也该放放假,天天播新闻也够烦的。”
    江承宗觉得温婉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他确实有点烦,但并不是烦播新闻。他从前从年头干到年尾,工作比现在辛苦得多,他也从不嫌烦。播新闻算是很清闲的工作,他记忆力超强,新闻稿提前看一遍就能全记住,做起节目来游刃有余,根本费不了多少功夫。
    如果说记者生涯是大餐的话,那么对他来说播新闻不过就是甜点罢了。
    可他本来吃得好好的,台里却突然派了隋忻过来。就好像往他原本在吃的拿破伦蛋糕上浇了满满一大勺的巧克力酱,甜得让人发腻。
    而男人一般都是不太爱吃甜食的。
    江承宗对隋忻没有意见,他只是不欣赏台领导的做事风格罢了。这年头连新闻台主播都要炒绯闻,以此来拉高收视率,可见电视台的风气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而他也确实讨厌把自己和隋忻拉郎配,不管是谁的意思他都不喜欢。像上次网络上爆出的两人从机场回来的照片,就令他看了心头不悦。隋忻说到底曾经是他哥哥的女人,对他来说就像嫂子一样的存在。尽管当年为了救她他出手相助过,但那只是小范围的事情,像现在这样搞得人尽皆知,连电视台茶水间的大妈都误以为他们是一对这种事情,简直令人无法容忍。
    所以江承宗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晚间七点档新闻不再由他一个男主播独霸,他挑了一个表现还不错的新人来和他换班。两人轮流上,目前当然还是他上得次数多些。但难保以后他不会彻底退出主播台。
    就像徐朗说的,像他这样的人还需要上班需要挣钱吗?这话虽然粗糙但还算有理,江承宗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第一次感觉到手握权力的好处。
    难怪人人都想往上爬,想要金钱和权势,因为那不仅仅是一种享受,更可以让你获得比一般人更多的自由。
    江承宗不喜欢滥用职权,但这一次他决定来个例外。
    所以今天他才有闲功夫赖在温婉家不走,并且理直气壮地问她要饭吃。
    “什么,吃晚饭?”
    “有问题吗?前一阵我刚请你吃过饭。”
    他是请过,可那顿饭温婉一口也没吃。关键是她一点儿也不想留江承宗在家吃饭。
    可江承宗是个常有理:“哪怕看在这一刀的份上,不该给我碗饭吃吗?”
    温婉真想厥倒,头一回见个大帅哥这么“可怜兮兮”地讨饭吃,倒把她弄得很有罪恶感。想了想她只能说:“好吧,不过家里没什么菜,你将就一下。”
    “可以。”
    温婉从前是知道江承宗的口味的,不喜辣好清淡,粗茶淡饭是他的饮食习惯。一方面是因为家境不佳,另一方面也跟性格有关。
    但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样的口味吗?温婉有些吃不准了。
    她进厨房打开冰箱,翻出里面的食材看了看,勉强够做个三菜一汤。菜是炒菠菜、花菜炒肉片和清蒸鱼,汤是番茄蛋花汤,最最简单的家常菜。
    她把头探出厨房问江承宗:“……这几道行吗?”
    江承宗还是回她两个字:“可以。”
    那样子又酷又帅,简直迷死人了。温婉突然一点儿也不后悔留他吃晚饭了。连文雄的警告一时也被忘到了脑后。面对这么充满魅惑的大帅哥,她仅有的那点理智又开始跑偏了。
    江承宗也不进厨房打扰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后悠哉游哉地看报纸。大概一个小时后,温婉开始从厨房里往外端菜,顺便还打开了电视:“看看今天谁播新闻。哟,小鲜肉啊,难怪台里把你换下来了。”
    新晋的晚间档男主播长得虽然不如江承宗帅,但年纪比较轻,又偏嫩相,看着倒挺水灵,和以往那些中年大叔的风格大相径庭,跟江承宗的妖孽风也完全不同,就像一股清风似的,扑面而来。
    江承宗听了这一句也不恼,只淡淡回了句:“原来你好这一口。难怪人家说女人年纪大了更喜欢嫩的。”
    温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男人说话怎么总是这么毒,不说则己一说必定语出惊人,从前两人每每斗嘴温婉必是手下败将。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一句话就让人轻轻松松堵了回来。
    于是她只能闭嘴,安心做她的厨娘,回厨房继续奋斗。当三菜一汤都被摆上桌时,她自然地开口招呼江承宗过来吃。两人落坐后江承宗不忙拿筷,环顾一下屋子后却问了这么一句:“温柔人呢?”
    ☆、第36章 调/情
    温婉不知道江承宗是后知后觉还是故意的,总之一直到这会儿,他似乎才注意到小柔不在家这个事实。
    而似乎她也是刚刚想起。刚才两人在一起相处的模式,似乎又回到了好几年前。当时还没有小柔,两个人彼此熟悉彼此了解,会争锋相对也会友好相处。
    温婉很久没有体验这种生活了,今天突然又体验了一把居然还挺适应。于是乎连她也把女儿已经出生这一事实给忘了。
    在江承宗直视的目光下,她只能解释:“小柔跟我妈出去旅游了。”
    “挺忙的,前一阵刚跟顾元去了三亚。本想和她吃顿饭。”
    “吃饭的事儿以后再说吧。我妈在天津有亲戚,正好赶上做寿就带她一起去了。”
    “行,那就以后再说。”江承宗说完这话拿起筷子,开始尝温婉做的菜。
    饭菜的味道比起五年前来大有长进。要知道从前温婉是个只会泡方便面或是煮青菜的人,今天这几道菜虽然比起大厨来差了一截,但已经咸淡适中可以入口了。做为一名职业女性,能做这样一桌菜还算可以,中等水平吧。
    温婉很认真地盯着江承宗看,想听听他的评价。她在做菜方面天赋一般,努力了几年也就是勉强能把菜做可口罢了,偶尔难度高一点的还会做坏掉,不是太咸就是太甜。江承宗从前是不挑,现在或许未必了。
    他都能决定每周上几天班了,对菜品的要求应该会有所提高吧。
    但出乎温婉的意料,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认真地吃着饭。每个菜他都有吃,吃得还不算少,只是才吃了十多口他却突然放下碗筷,微微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没煮熟吗?”
    “不是,有点疼。”
    疼?温婉看他一眼明白过来。江承宗今天伤得不巧,正好伤在右小臂上,吃饭幅度一大牵扯到了伤口,难怪会疼了。
    “那怎么办,还吃吗?”
    “嗯,我还没吃饱。”
    “可你的手不是疼嘛。”
    “你的手不疼。”
    温婉看看自己的手,满脸震惊:“你不会要我喂你吧?”
    江承宗面不改色点点头:“可以。”
    可以你个头啊。温婉下意识抬脚,在桌子底下踢了江承宗一记。这一下踢出去她立马觉得不妥,因为对方的目光明显发生了变化。
    这是他们从前常干的事情。大学的时候彼此去对方的学校玩,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江承宗时不时就能把温婉给气着。于是温婉每次就在桌子底下踢他一脚以解气。
    今天这一下踢得虽然不重,可跟当年的情景太过相似。那时候他们两个是你侬我侬蜜里调油的时光,好得能穿下一条裤子。而且他们也都不是什么古板的人,刚上大学就挑了个“良辰吉日”把那事儿给办了。
    所以那时候的两个人,几乎亲密无间到了极点。桌子底下踢人这个事情与其说是发脾气,倒不如说是调/情。
    每次温婉踢过后总忍不住自己先笑,而江承宗也从不生气,不管她踢得重不重,永远都是一张淡然的笑脸,眼神里还会流露出几许宠爱的表情。
    那样的江承宗真的很少见。温婉有时候为了他的这个表情,还会故意找茬踢他。仔细想想,那真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啊。
    没想到如今两人都快奔三,婚姻也早就玩完了的情况下,她会再有机会踢他一脚。这一脚意义非凡,简直把江承宗刚刚强压下去的那点想法又重新烧了起来。
    他微眯眼睛盯着温婉,心想这女人还真应了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现在他挺想让她“死”的,可难道就在这里吗?
    温婉也知道大事不妙,虽然江承宗半个字也没说,但他的表情已足够说明一切。他肯定也想起从前的事来了,并且记起了那些浓情蜜意的时光。
    温婉突然恨自己拿的碗太小,要是拿个脸盆来吃饭多好,这会儿就可以把自己的脸埋里面了。
    她吓得心脏直哆嗦,僵了半天突然起身,结结巴巴说了句:“我……我去拿碗盛汤。”
    说完她转身要走,可就像上次在水煮鱼店一样,江承宗依旧出手极快,一下精准地捏住她的手腕不放,直接把她整个人拉了回来。
    温婉更害怕了,直接叫道:“你,你想干嘛!”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温婉,你今天状态不太对,一直在故意撩拨我。怎么,想在你的家里让我对你做点什么。”
    “谁、谁撩拨你了!”因为在自己家里,温婉也不怕人听见,声音就提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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