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清道:“瞧您老说的,只爷爷想下棋,使人唤我回来就是,而且,除了我还有慕容是呢,他象棋下的可比我还好。”
    老公爷哼了一声道:“真是女生外向,这还没嫁过去呢,就知道替女婿说话儿了,他就算了吧,就那张冷脸,爷爷瞧着都冻得慌。”
    说着,想起什么皱了皱眉道:“不过,你要有准备,余家的事儿虽说跟你没干系,到底是从你身上起的,余家兄弟如今落到这么个下场,皇后哪儿心里恐过不去,毕竟是亲兄弟,儿子还好,你这个儿媳妇儿却是外人,不定要难为你。”
    怀清道:“爷爷放心吧,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明理之人,又怎会平白无故的难为我,即便因为余家的事心里别扭,不还有慕容是吗,他会护着我的。”
    老公爷伸手点了点她的脑门:“这样的话儿都好意思说出来,不害臊。”
    怀清却道:“本来就是实话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老公爷叹了口气:“本来爷爷不想过把你嫁进皇家,可如今恐也由不得爷爷了,嫁过去就是皇家的人,凡事多想想,万不可莽撞行事。”
    怀清知道爷爷是为了自己好,点点头:“孙女记下了。”
    日子定下就快了,不过一转眼就到了下聘的日子,皇家下聘自然不同寻常人家,由礼部主理,聘礼分外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礼部照着规矩置办的,第二个部分是皇上赏的,第三部分却是皇子自己置办,多寡要看皇子的心意。
    前头的六皇子因不是自己乐意的,只有前头两部分聘礼,而怀清的正好相反,前头两部分聘礼过去,后头才是重头戏。
    那聘礼从长街抬过去,把老百姓的眼都差点儿晃花了,旁边看热闹的老百姓交头接耳的道“
    咱们这位四皇子哪是下聘啊,这是要搬家呢,这么些好东西还不把王府搬空了啊。”
    旁 边的人道:“搬空不至于,这么重的聘礼,也足以说明四皇子心里头多稀罕这位了,说起来也应该,这位别看是国公府贵女,却真是个菩萨心肠,一身医术太医院的 太医都比不上,听说当年益州的瘟疫就是这位给治的,前些日子那场大火,这位也是头一个到,且天天去善堂给那些烧伤的人治病,善堂的人都说这位是菩萨转世 呢,四皇子喜欢这样的姑娘,可见四皇子也是个善行之人。”
    另外的人点点头:“可是,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不说老百姓瞧热闹,国公府这会儿更是热闹,虽说只是下聘,叶府,张家,定南侯府,伯爵府,有一个算一个都来了,因辉哥儿这个亲弟弟太小,迎客的事儿就交给了张怀济。
    虽不是正日子,来贺喜的也是络绎不绝,几乎各部大臣都来打了一晃,大臣可都不傻,本来四皇子的胜算就最大,而皇上既肯把国公府的贵女赐婚给四皇子,这里头的含义,大臣们可都一清二楚,一个国公府已经极够份量,要不然当初几位皇子也不会争抢着要娶国公府的小姐。
    可 惜啊,这人不能跟命争,几位皇子争来抢去,也就六皇子争了一个去,却是不受待见的庶女,想借老公爷的势却难,人四皇子呢稳坐钓鱼台,倒成了国公府的正经孙 女婿,更何况,赫连翾就是张怀清,不止是国公府的贵女,叶府,伯爵府,定南侯府,将军府,这随便哪一家拿出来都是朝廷重臣,因为张怀清,这几家如今俨然已 经连在了一气,这皇位哪还用争,四皇子这王妃一娶到家,胜负已见分晓,故此谁能不来,谁敢不来。
    一直忙活到掌灯时分,方料理明白,所有人都忙的脚丫子不再鞋上,唯独怀清最闲,而且,正日子的前一天反而睡得比往日更早些。
    只可惜没睡醒就给她娘提溜了起来,上官氏本来还颇有些难过,虽说闺女嫁的不远,到底是出了门子,而且是嫁的皇家,这往后再见就不跟现在似的了,可一见怀清这么没心没肺的,倒不免笑了起来,摇头道:“你这丫头还真睡得着啊。”
    怀清揉了揉眼,看窗外头还黑着呢,咕哝一句:“早呢,让我再睡会儿。”身子一倒还要睡,不止上官氏,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若瑶拽了她一把:“再睡可要错过吉时了,快起来!还得梳洗上妆呢。
    一提上妆怀清顿时清醒了过来,没吃过猪肉可见过猪跑啊,听若瑶说,她成婚那天可是半夜就起来梳头上妆,脑袋上戴的东西足有好几斤重,而若瑶嫁的还是怀济,自己要嫁的人可是慕容是,一想到王妃头上那顶金冠,怀清都想逃婚算了。
    定南候夫人笑道:“起来吧,今儿可有的忙呢。“七手八脚把怀清拽了起来,就开始折腾。
    怀清想不醒都不成,开脸、上妆、勉强还能忍,头上这顶金冠,怀清忍不住拖了拖自己的脑袋,侧头问若瑶:“你说我这脑袋这会儿要是称一下得多少斤?”
    若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哪儿就重成这样儿了。”
    怀清异常认真道:“非常重,真的,我怀疑自己到四王府的时候,已经给这金冠压死了。”
    若瑶忙呸呸两声:“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不可胡说。”说着忙双手合十对空中拜了拜,叨咕了几句才罢。
    好容易盼到了吉时,外头内监抬得彩轿到了中庭,宫里的嬷嬷进来扶怀清上轿,内务府总管高声唱诺一声,八名内监抬起轿子,女官随从,前列仪仗,内务府总管、护军参领分别率属官与护军前后导护,热热闹闹的簇拥着彩轿去远了。
    上官氏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姐姐劝道:“今儿是翾儿大喜的日子,妹妹该高兴才是,四皇子人品贵重,性情稳妥,最要紧对翾儿好,翾儿嫁过去,眼望着好日子呢。”
    官氏点点头:“是该高兴,只是我这心里总有些舍不得。”叶夫人几个忙劝了几句,方才好了。
    再说这边儿,跟着彩轿是怀清的嫁妆,一开始看热闹的老百姓还数着,后来数着数着自己都迷糊了,问旁边的人:“你可记得多少抬了?”
    旁边的摇摇头:“数不过来了,哎呦,这位可真是贵女,前儿那聘礼跟今儿比起来真不算什么,你说这国公府还真舍得啊,嫁个闺女陪送这么些嫁妆,家底不得掏空了啊。”
    后 头一个人道:“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那婆娘的姨在国公府里头当差,咱们这位皇子妃可是有人缘的,国公府预备的嫁妆本已异常丰厚,却还有各府的老封君掏 出体己添妆,叶府老太君哪儿一份,定南侯府是这位的亲姨,自是也少不了,伯爵府是外祖家,也送了一份,还有尹府的夫人,张家,说是添妆,差不多一家添了一 份嫁妆,光那嫁妆单子就厚厚的一本呢,你们还想数多少抬,数的过来才新鲜。”
    那两人吐了吐舌头:“这同样是国公府的闺女,同样是嫁给皇子,这差别还真是一天一地。”
    那位忙嘘了一声,伸手指了指上头:“两位小点儿声些,六皇子可在上头呢,这位今儿可是个失意人,回头闹起来,你们俩这条命还要不要。”
    两人脸色一变急忙收声,却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二楼果然坐着一位爷……
    ☆、第149章
    陈丰颇有些担心的开口劝道:“爷,酒吃多了伤身,况,今儿是四皇子的大喜之日,爷不去贺喜,恐有伤兄弟情份。”
    兄弟情分?慕容曦冷笑一声:“若是顾惜兄弟情分,他就不该抢走怀清。”
    陈丰道:“即便爷再伤心难过,事已至此也是回天无力,不若罢了吧。”
    罢了?慕容曦目光射出厉光:“从今儿起,我跟四哥势不两立,舅舅说的是,凭什么他样样比我强,凭什么好东西都是他的,现在连怀清那丫头也成了他的,爷呢,爷什么都没有。”
    说着忽蹭一下站了起来。
    陈丰忙道:“爷这是去哪儿?”
    慕容曦道:“你说的对,今儿是四哥大喜的日子,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也该去讨一杯喜酒吃才是。”
    陈丰此时异常后悔,刚实在不该提醒爷,爷这哪儿是去喝喜酒啊,倒像是去砸场子的,四王府今儿席开百桌,把六王府的中庭装的满满当当,热闹非常,。
    慕容是挨桌敬酒,即便一贯冷脸,此时看上去也有些遮不住的喜气晕染而出,一身大红的喜服倒显出几分平常没有亲切来,可见心里头多欢喜。
    可喜高兴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只有他最清楚,他们家爷等到这一天多不容易,为了里头新房里那位主子,心都差点儿操碎了,能有今天,真是一步一步熬过来的。
    可喜正替主子高兴呢,忽一眼瞧见那边儿进来的慕容曦,不禁皱了皱眉,刚没瞧见这位爷,可喜还松了口气呢,这位可不仅是他们家爷的兄弟,也是情敌,这会儿来能有好事吗,况,瞧他一身酒气,定是从外头吃了酒来的,莫非要来砸场子。
    正 想着,旁边的二皇子瞧见了六皇子,过去把他拽了过来,按在椅子上:“我说老六,这可是你的不是了,今儿是老四的大喜之日,便你心里再怎么别扭,这喜酒也不 能落下,老六,哥哥跟你说,是爷们就得有点儿度量,得拿得起放得下,明不明白,来来,敬老四一杯,祝老四百年好合。”
    可喜暗暗咬牙,心说二皇子简直就是个怕事儿不大的,这几句听着像是劝六皇子,可底细一琢磨,每一句里头都带着刺儿呢。
    二皇子说着把酒杯塞到慕容曦手里,慕容曦拿着酒杯看向慕容是,他四哥脸上的表情真真刺眼。
    慕容曦一举杯:“六弟敬四哥。”
    二皇子却不干了:“唉!我说老六你这可不讲究,怎么着也得说声恭喜吧,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喝下去,算怎么回事啊。”
    慕容曦却不吃他这一套,一扭脸:“有你什么事儿,一边儿喝你的酒去。”
    二皇子给他两句话冲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儿的难看,半天方道:“老六,你甭心里憋屈,拿我撒火,我也不是给你撒气的,有本事自己找回来啊,在我这儿逞什么英雄。”
    慕容曦脸色一沉:“我就逞英雄了,你管得着吗,你算那根儿葱啊。”
    二皇子气的脸都白了,指着他道:“老六,你还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是看你可怜,我才不搭理你呢,再说,抢了你心尖子的可不是我,你朝我撒的着气吗。”
    慕容是见越说越不像话,眉头皱了皱,看向慕容曦,把杯子举了起来:“六弟,你能来,四哥很高兴,来,咱们吃了这一杯,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咱们是兄弟。”
    慕容曦看了他一会儿,忽的笑了起来:“四哥果然是四哥,这份气度爷学不来,不过,既然今儿要喝酒,这一杯哪儿够,再说,这么小的杯子也不尽兴,若四哥不怕醉,咱们换大杯来如何?”
    旁边几位皇子顿时来了精神,嚷嚷着起哄:“对,换大杯,换大杯才是爷们,谁怂了,谁他妈不是爷们……”
    张怀济在那边儿听见,皱了皱眉,今儿可是小妹大喜的日子,若是新郎官喝多了,可就不美了,刚想站起来却给余隽伸手压住:“怀济兄莫妄动,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儿,咱们掺合不得。”张怀济这才坐下。
    慕容是定定看了慕容曦良久,方开口道:“可喜换大杯来。”
    “爽快,爽快,还是老四爽快……”几位皇子见有好戏看了,纷纷拍手,一排四个大杯,一字排开,二皇子过来倒满了道:“两位请吧。”
    慕容曦一仰脖连着干了两大杯,接着是慕容是也干了两杯,就这么着,你一杯我一杯,你两杯我两杯的,不一会儿酒坛子就空了。
    只怕事儿不大的二皇子刚要吩咐拿酒,忽见海寿走了过来,心里一惊,暗道,他怎么来了,海寿到了跟前,略一扫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怪不得万岁爷让自己过来走一趟呢,还真是料事如神。
    手里的拂尘一挥:“海寿给几位爷请安。”
    二皇子转了转大拇指的扳指:“海公公你不在宫里好好伺候父皇,跑这儿来做什么,莫非也想讨一杯四哥的喜酒。”
    海寿呵呵一笑:“二皇子说笑了,这会儿来,是奉了皇上口谕,宣召六皇子进宫呢,万岁爷说有日子不见六爷,让六爷进宫说说话儿,六爷请吧,万岁爷还等着呢。”
    慕容曦脚下踉跄了一下,海寿急忙伸手扶住他:“六爷,您可注意脚下,别摔了。”本不提慕容曦喝醉的事儿,叫两个小太监扶着慕容曦走了。
    慕容曦一走,剩下的几位皇子忽觉不妙,这好端端的,怎么父皇想起找老六过去说话儿了,莫非是怕老六闹事,这才特意叫进了宫里,也顺便警告他们几个适可而止。
    想到此,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寻个借口全跑了,可喜暗骂,这帮哪是兄弟,简直就是恨人不死的搅屎棍,没一只好鸟,忙伸手去扶四皇子:“爷,您还好吧?”
    慕容是却推开他:“好着呢。”
    怀清这会儿正受刑呢,盯着头上足有十几斤重的金冠,她的脖子真要断了,而且也非常行动不便,她都怕自己稍微动一动,她纤细的小脖子承受不住这么沉的负重,咔嚓一声……
    想到此,怀清真想现在就把头上的东西弄下来,不止头上的金冠,还有身上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礼服,能重死人。
    怀清这时候终于理解,为什么古代女人看上去都格外端庄,是因为实在动不了,不端庄不成,不端庄时刻都有摔断脖子的可能,故此,非得慢慢的走才行。
    怀清这儿正胡思乱想呢,忽听外头婆子的声音:“老奴给四皇子请安。”
    怀清一听四皇子,终于振奋了精神,却不想进来个酒鬼,那扑面而来的酒气令怀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忽然听见一声轻笑,不禁看向大酒鬼:“你还笑,我脖子都快断了,早知道嫁给你,要受这么多罪,我才不嫁呢。”
    旁边的几个宫里的嬷嬷听了,不禁骇然,这位皇子妃真是什么都敢说啊,虽说四皇子是她的丈夫,可也没见过这么跟主子说话的。
    刚要提醒皇子妃注意规矩,不想慕容是却挥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那些嬷嬷略迟疑,见四皇子渐冷的目光,心里打了个突,知道这位不好惹,忙蹲身老奴告退。
    等她们都走了,慕容是一屁股坐在床边儿上,端详了怀清半晌儿低声道:“我家清儿真好看。”
    这么直白的夸赞,怀清忍不住脸有些红:“你到底吃了多少酒?怎么浑身都是酒味。”
    慕容是目光闪了闪,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娘子放心,即便吃醉了,也耽误不了正事,爷盼这一天可都盼好久了……”
    这话实在有些露骨,怀清脸更红,扶了扶自己的头:“你先帮我把这个摘下来是正经,再这么戴下去,我的脖子就断了。
    慕容是不免好笑,见她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显见是不舒坦,便伸手把她头上的金冠摘了下来。
    怀清顿觉神清气爽,头轻松了,伸手去脱自己身上的礼服,这也不是人穿的,太重,一层层卸下来,直到里头只剩下大红中衣,方停下手喘了口气。
    一回头却见慕容是定定望着自己,眼里仿佛有幽深的光芒闪过,怀清不免往后退了一步:“你,你这么望着我作什么?不是真喝多了吧!”
    慕容是点点头:“是真喝多了,不过清儿莫非忘了,今儿是我们大大喜之日,你想去哪儿?”
    怀清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都快走到门边儿了,心里头不免有些慌,虽说知道怎么回事,可真到自己头上也难免紧张。
    大概看出来她的紧张,慕容是放松表情,伸出手,柔声道:“过来,咱们说说话儿。”
    怀清心说,怕什么啊,有什么可怕的,这男人撑死就一古人,自己还怕他不成。
    想到此,壮了几分胆气,一步一步走过来,把手刚搁在他手里,就被一股大力拖了过去,一阵天旋地转,便已给他压在了喜床上……
    怀清刚要挣扎,却听慕容是凑到她耳边道:“小丫头都到这会儿了,还想往哪儿跑?嗯?”说着亲了下去。
    怀清只觉温热暖烫的触感在自己耳边游走,越来越热,越来越烫,他的呼吸仿佛一面即将破损的鼓,呼哧呼哧的在她耳边持续的响了起来,怀清觉得浑身发热,热的她一丝力气都没有,热的她闭上了眼……
    外头守夜的几个嬷嬷听见里头隐约传来的响动,彼此对视一眼,心道,四皇子可真是娶到了个稀罕的人,以往还说四皇子是位不动明王呢,哪想到,这不动明王要是起了性,更是如狼似虎,就这动静明儿皇子妃能不能起来炕都两说。
    响动一直到后半夜方才渐次消下去,几位嬷嬷心知差不多了,忙叫人去预备热水巾帕等物,等里头四皇子叫人,方躬身进去。
    还没瞧见帐子里的情形,就听四皇子开口道:“放下,出去。”
    嬷嬷愣了一下,心说,难道不让伺候,却不敢怠慢,放下东西退了出去。
    慕容是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儿,青丝撒开拖与枕畔,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晶莹透白间晕染着丝丝缕缕的潮红,似那庭中经了夜露初绽的海棠,美的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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