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容王默了一会儿,终于对仁德帝开口道:“皇兄,两个小家伙现在还小,平日都是吃奶的,便是偶尔吃些其他膳食,也都是精心熬制的。”
    仁德帝此时其实多少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不过他望着自己弟弟,眸中却是有些微不悦。
    “永湛,你自成亲以来,果然和往日大有不同。”
    扔下这句,仁德帝起身,面无表情地走了。
    容王望着自己皇兄离去的背影,不免沉思,想着皇兄今日倒是有些古怪。
    且不说容王和仁德帝这边,便说阿宴正要歇息,忽而那边柔妃过来了。
    柔妃因为白日的事儿,对阿宴实在是心中已经有了芥蒂,今日正歇着,忽而得到命令,说是要她过来陪着容王妃照顾两个娃儿。
    她顿时气得脸都有些白了,想着便是昔日自己不曾代为掌管后宫时,那也是堂堂仁德帝的妃嫔,怎么如今竟然派来帮着容王妃看娃呢?当她是什么?奶妈吗?
    不过她心中虽然不满,却是依然来了。
    来了后,脸色就不好,傲然地问了问阿宴关于两个娃儿的种种,敷衍了几句后,便道:“既然皇上特意关照起,那我就先在这里歇息下吧,若是有个什么不妥,也好有个照应。”
    阿宴哪里稀罕她在这里帮着关照过,不过她是皇上的妃子,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命素雪带着过去安顿了柔妃。
    这一晚,阿宴自然是睡得不好,到了夜半时分,这边两个娃儿开始哭啼要吃奶,于是奶妈忙过去哄着。这么一来,倒是把睡在附近的柔妃惊动了。
    她素来是个觉浅的,特别是在滑了那一胎后,更是听不得动静,当下拧着眉头,颇为不悦地吩咐一旁宫娥道:“过去看看,这容王妃那边又闹腾什么呢?”
    一时宫娥过去问了,却只是说两个娃儿半夜换尿布吃奶等屁大点事儿。
    柔妃这下子更不悦了,冷道:“既如此,那就不必理会!”
    谁知道她这一夜,躺下后再也睡不着了,竟然犯了疑心病,总时不时地仿佛听到娃儿的哭声,于是便命宫娥过去问,那宫娥只好跑过去询问。
    阿宴那边却回话说,并无小儿哭闹。
    柔妃听了,便躺下继续睡,谁知道刚躺下,仿佛又听到小儿在哭闹,便颇没好气起来:“这容王妃,到底会不会哄娃儿?”
    于是又命了宫娥过去询问。
    这么一来二去,倒是把阿宴那边搅扰得不成样子,子轩是个易被惊动的,就这么醒了,醒了后也不怎么哭闹,只是不睡。
    这么小的娃儿,正是该多睡觉的时候,睡觉那就是长身子呢,可现在却是死活无法哄睡了,于是阿宴也终于忍不住了。
    她本来因为子轩的事儿就弄了一肚子闷火,如今被柔妃这么一折腾,也实在是有些恼了。
    其实她原本年轻的时候气性就不小了,只不过自从嫁了容王后,诸事平顺,又做了母亲,这才慢慢平和下来。
    此时被柔妃这么搅扰了两个娃儿的睡眠,她不由没好气地道:“她既奉了皇命前来帮着照顾两个孩子,又听到小儿啼哭,那就让她亲自过来看看吧!”
    便吩咐左右道:“若是柔妃派了宫娥前来询问,那就拒之门外!”
    左右自然答应了。
    这柔妃此时刚躺下睡觉,一合上眼,隐约中仿佛又听到小儿啼哭,那啼哭之声还颇为微弱,她心里发寒,于是也气恼起来,便也没好气地问道:
    “去问问那容王妃,到底会不会看孩子啊?若是不会看,那就别生!”
    这宫娥唯唯诺诺,自然不敢这么去问容王妃,一时到了容王妃门前,说起柔妃特意过来问询的事儿,众人便道:
    “如今小世子刚刚睡着,你若非要进去,我们却是不敢通禀的。你说什么小儿啼哭,我们听过,根本不曾有的。”
    宫娥侧耳一听,确实也没什么啼哭之声,便回去禀报了柔妃。
    柔妃听到,却是大怒:“你刚才一出去,便没了啼哭之声,自然是她哄了孩子睡去!此妇实在是狡诈之辈,分明是特意用这小儿啼哭搅我睡眠!”
    说着,她也不睡了,起身,快步来到了阿宴房门前,冷声吩咐道:
    “容王妃,你若是不能看管好孩儿,我便替你看着便是。何必半夜三更让这小儿啼哭,惹得众人不得好眠。”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面面相觑,想着哪里有什么小儿啼哭。
    她这高声一喊,阿宴那边怀里的两个娃儿,不但子轩瞪大了晶亮的眼睛好奇地看向窗外,便是子柯也醒了,迷茫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下子,阿宴心里的火腾地就起来了。
    她顿时觉得她原本就不该来这西山行馆!
    当下她将两个娃儿交给奶妈看管,自己却披衣下榻,走出来,盯着那柔妃,冷哼一声:“柔妃娘娘,若是你有幻听,阿宴这就去叫了御医来为你看治。”
    说着,便吩咐左右:“来人啊,快去请御医,便说柔妃娘娘有病,病在耳中。”
    待说完这个,她又吩咐素雪道:“两个小世子在歇息,若是被人搅扰了睡眠,这一夜都别想睡好了。素雪,本王妃命你在这里看着,若是有人胆敢高声喧嚷,任凭她是谁,也要将她赶出去!”
    柔妃是何等人也,那是代为掌管六宫的,此时哪里受得了阿宴这般窝囊气,她当下气得小腹那里开始抽疼,脸都惨白起来,在那里低声哀叫。
    左右一见,这下子是不叫御医都不行了。
    这一请御医,那边容王就被惊动了,紧接着仁德帝也听到了动静。
    于是这下子,仁德帝和容王都跟着来了。
    容王是担心他儿子和女人,仁德帝是多少有些担心自己那滴酒别出什么事儿。
    一行人也顾不得其他,急匆匆地赶到这里,容王忙进屋去看阿宴和儿子,仁德帝见状,就去了柔妃房中。
    柔妃见仁德帝过来,忙哀声泣道:“皇上给臣妾做主啊,那容王妃,竟然给臣妾难堪。”
    说着,她将今晚发生的事儿一一说了,末了还道:“那容王妃身为母亲,竟然无法安哄两个孩儿入眠。臣妾还看到,那小世子满脸通红,看着有些不同寻常,可是那容王妃,哪里懂得看管照料呢!”
    仁德帝原本就因为那一滴酒的事儿有些不安,此时被柔妃提起什么“满脸通红”顿时不悦。
    当下冷冷地瞪了柔妃一眼,沉声斥道:“朕命你协助容王妃照料两个孩儿,你却连这点小事都无法处置妥当,还闹出这等事来!如此心性,怎堪代皇后打理后宫!”
    这话一出,柔妃顿时脸色惨白地倒在那里了。
    仁德帝当下派人前去询问容王妃那边的动静,却听说是两个娃儿此时怎么哄也无法哄睡,就在那里闹腾着打架呢。
    这半夜三更的,哪有小娃儿不睡觉的呢?这一则是自己那滴酒惹的祸,二就要怪这柔妃了。
    仁德帝当下越发的不悦,便命道:“将柔妃送回宫去,闭门反思三日!”
    ☆、147|144.140.135. 132.8.26
    当晚两个娃儿都不曾睡好,阿宴和奶妈抱了一整夜,一直到了四更时分,总算两个孩子睡了。不过因阿宴一夜不曾睡好,第二日原本计划中的女眷会跟着前去山上观光的事儿,自然也就没办法一起去了。
    珍妃见阿宴不去,柔妃又被遣送回去了,她也就没兴趣去了,于是也跟随着阿宴留在行宫里。
    不过好在这行宫就在山脚下,深秋时分,黄叶遍地,碧空如洗,气息也颇为清新。到了晌午时分,两个娃儿终于醒了,阿宴和珍妃就这么带着几个娃儿出去走走,也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因男人们上山打猎,显见得中午不会回来了的,于是珍妃和阿宴便商量着晌午时分做什么。一时有侍女说行宫里原本有这里的山庄上缴的野味,如今做了来吃恰好。
    珍妃和阿宴听了自然是极喜欢,当下命人拿来菜单看了。
    正这么商量着的时候,忽听到外面有马蹄之声,来势颇急,阿宴和珍妃都有些诧异。
    待那马蹄来到行宫之前,便听有人进来禀报,却是萧羽飞,萧羽飞见了阿宴,当下便跪在那里,沉声道:“王妃,殿下受了伤,正从山上下来,属下先行一步,请随行御医准备好各样药草。”
    阿宴一听这个,心便被什么狠狠揪住般,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在那里,幸好素雪从一旁扶住。
    她按下心中的揪痛,深吸了口气,沉声吩咐素雪道:“素雪,你快去府里请欧阳大夫!”
    又命左右侍女:“收拾下榻上,请随行御医带着草药过来。”
    待安置妥当后,她盯着那萧羽飞问道:“殿下为何受伤?是否严重?伤势到底如何?”
    萧羽飞低着头,禀报道:“打猎之时,前方出现一个野豹,皇上兴去,于是放马追去,容王紧随其后而去。谁知道追到山林深处,忽而有刺客出现,刺杀皇上。皇上险些遇刺,幸好殿下反应及时,救下皇上,不过殿下却因此受了伤。”
    阿宴听着他说的这些,心里是如同一团乱麻一般,忙问道:“那殿下的伤势呢?”
    萧羽飞把头放得更低了:“刺客已经被擒拿,殿下受了重伤,属下下山的时候,殿下人事不知,晕死过去。”
    阿宴此时的心一抽一抽的疼,揪得难受,脸色也白得失去了血色,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示意萧羽飞起来。
    此时日头晒得正烈,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她再次深吸了口气,努力地让自己镇静下来。
    想着上一世,自己三十二岁去世,那时候他还好好地活着呢。
    所以,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偏偏就在此时,一旁奶妈抱着的子轩忽然大声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奶妈从旁也知道了事情严重,忙抱着子轩摇来晃去地哄着,可是子轩却依旧是放声大哭。
    子轩的哭声惊动了子柯,子柯嘴巴张了张,也哭了起来。
    阿宴僵硬地走过去,将子轩抱过来,感受着那软糯的小身子靠在自己怀里的样子,看着他哭得脸都红了,忽然心酸起来,想着是不是他这小小孩儿,也感觉到了父王受伤了,所以才忽然这么哭呢?
    一旁的珍妃搂着竹明公主,小心地哄着,安慰阿宴道:“只是受伤,未必多么严重。”
    阿宴勉强笑了下,道:“但愿吧。”
    一时哄着两个孩子不哭了,众人进了屋,阿宴叫来了素雪和奶妈等,将子轩和子柯交给奶妈照料。
    刚把孩子交出去,就听到外面又传来马蹄声,这一次却有些凌乱无章,阿宴忙迎出去,却见远远地有侍卫抬着一个临时搭成的木架子,上面躺着的人穿着一身紫色劲装,旁边跟随着一匹白色的骏马。
    一时那架子离得近了,阿宴便见上面躺着的容王胸口上是一把带着羽棱的箭,那中箭之处的紫衣,已经被血几乎染成了黑色。
    恍惚中就听到仁德帝嘶哑的声音命道:“速抬回房中。”
    阿宴忙也跟着那木架子进去,侍从们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房中,这时候御医早已经准备好了,赶紧过来为容王检查那伤势,一见之下就皱起了眉头。
    “此处伤势凶险,若是再偏一分,怕是早已没了性命。”
    这话一出,仁德帝脸都变了,上前搭住了容王的命脉,静心拧眉,片刻后,冷道:“若是容王有个闪失,所有人等,朕都绝不轻饶!”
    可是那御医面对着容王那几乎接近心脏之处的箭伤,却是并不敢下手,他颤抖着手,硬着头皮道;“皇上,此伤实在凶险……”
    他话没说完,仁德帝便冷道:“那就先不必拔箭。”
    一时他回首问左右:“宫中御医,哪位擅外伤?”
    一旁大太监忙道:“孙启明擅外伤,已经着人去请了。适才王妃也已经派人回复请容王府的名医欧阳大夫。”
    仁德帝抬首,目光扫过阿宴,只见阿宴面无血色,水润的眸子里都是担忧,半趴在榻前,定定地望着容王,一双手死死地攥着,指尖都是发白的。
    他哑声吩咐道:“容王妃,你先出去下吧。”
    等下拔箭,毕竟太过危险,像她这般弱质女子在这里看到此番情景,难免有些残忍。
    阿宴盯着榻上的容王,却见他双眸紧闭,修长的睫毛就那么无力地垂下,削薄的嘴唇是惨白的颜色,她颤抖着手上前握住他的,此时听到仁德帝的话,摇了摇头:“皇上,我想在这里陪着他。”
    仁德帝见此,默了一下,便没再说什么。
    就在此时,那边素雪快马加鞭地将欧阳大夫提了过来,欧阳大夫一瘸一拐地进来了,在仁德帝沉重的目光下,在阿宴殷切地注视下,他稍微检查了下伤口,便道:“这是倒刺箭,箭上喂有剧.毒。”
    仁德帝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了,沉声质疑道:“这血并不是黑色,怎么会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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