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跟严女士的母子关系就单薄,再加上那阵子青春期叛逆细胞集体大爆发,所以我在拿到offer后就跟她说要去英国读高中。她没阻拦,说出去念书也挺好的,我就走了。”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彤梓青实在忍不住了,他抬头看俞寒,“你后来有没有跟她好好聊过?”
    “在我性子变了以后,曾经尝试跟她沟通过。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不得不承认,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需要亲密关系或者血缘羁绊。他们可能真的天生就无法对这些情感产生共鸣。婚姻也好,我也好,都只是严女士作为高知女性向公俗良序的妥协罢了。她毕生的唯一追求,就是在80岁前拿到诺贝尔奖。”俞寒笑了笑。
    “那总归是她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母亲的义务总要尽的嘛。”彤梓青心疼小时候的俞寒。
    “她养我到成年,提供给了我非常好物质生活和教育资源,已经尽了义务。何况,拿你的话说,还把我生得这么帅,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了。”
    “这个可以给严女士记一功,”彤梓青噘着嘴点了点头,然后问,“哎,还没说,你怎么就突然转性儿了?从阴郁的潜在反社会分子摇身一变,成了今天这样儿?”
    俞寒:“我读高中的时候,被同学硬拉着看过一场线下的StandupComedy。整场表演虽然充满了英国人特有的骄傲和高冷,且善于冒犯和讽刺,但却非常精彩,非常好笑。”
    彤梓青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嘱咐自己。以后一定不能跟俞寒一起去看这玩意儿。要不他哈哈大笑的时候,自己肯定只能拼演技,假装能全部听懂。
    “那是我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原来人们严肃对待的很多事情,包括高高在上的权威、政治家、名流、亘古不变的旧概念、旧秩序都可以被后现代解构主义的犀利吐槽消解掉。”
    “在那以后,我就彻底迷上了这种艺术形式,整个人就像是被打开了一扇门。很多让我纠结的、在意的、无法与之和解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渐渐变成了羽毛。虽然无法彻底消失,但却已经很轻很轻了。不过,蟑螂除外。”俞寒笑着补充,然后继续说:“我想,只要怀揣着一种对自己幸灾乐祸的态度和积极乐观的心态。大约这世上能真正能伤害到你的事情,就不多了。”
    “就是说,当遇上倒霉事儿的时候,就分出半个魂儿来,先朝自己玩命儿吐槽,再给自己拼命加油儿,对吗?”彤梓青问。
    “聪明,”俞寒把手放在对方腰窝处轻轻揉捏,“彤老师把中心思想总结概括得非常精炼。”
    接下来的时间里,俞寒便把回国后遇见了蛙蛙,继而成立文化公司,租小剧场,每周定期线下脱口秀表演的事情,巨细靡遗地讲给了对方听。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午夜时分。彤梓青手机一震,他拿起来一看是亲妈发来的大红包。因为时差的关系,夏威夷比国内慢了差不多一天,想来是文敏涛特地掐着点儿按照当地的时间给他过生日。
    “真是不难不死必有后福,感觉平白赚了十几个小时的阳寿。”彤梓青赶紧用表情包跟自己妈道谢卖萌,然后冲着俞寒笑眯眯地说:“哥!我二十五啦!”
    “生日快乐,”俞寒笑着亲他,“可惜礼物已经送出去了,现在只拿嘴说,总感觉缺点什么。”
    “其实,真想再送点儿什么的话……也不是没有。”彤梓青歪着头看他。
    “早就惦记上了吧?”俞寒挑眉揭穿他的小心思,“麻利儿的。我才不跟你似的,老是暴力不合作。”
    彤梓青也顾不上腰疼了,他直接跳下床往客厅跑去。不一会,就拿着那个兽耳和颈圈跑了回来,三下五除二就给人戴了上去。
    “自拍留念吧,煤球儿他哥!”他重新躺回到俞寒身边,脸贴着脸,得意地举起了手机,“来!1,2,3,喵~”
    世界末日的第二天,寿星起得挺早。彤梓青跑到厨房开始准备早餐。酒店的自助餐吃来吃去,左不过是那些东西,都吃腻了。昨天他们在超市的亚洲货架上拿了小包装的米,咸蛋。而房东的柜橱里有现成面粉,正好可以拿来做葱油饼。
    粘稠软糯的白米粥配红油咸蛋,再加上煎得焦香喷鼻的饼。如此家乡风味的早餐吃得人心满意足。
    “哥,咱们一会儿怎么回酒店?反正摩托小王子今儿是歇菜了,载不了他的妞儿了。”彤梓青用勺子刮碗底,和他商量道:“叫个Uber?”
    “鸿煊说会开酒店的车来接咱们,”俞寒看了眼表,“估计一会儿就到。”
    “班长昨天还说下午要去跟秦明煦办手续,可赶上导弹误报这么大的乌龙,这婚不会没离成吧?”彤梓青担心地问。
    “让你说着了,确实是没离成。”俞寒道,“具体的,等见了面再问吧。”
    俩人吃完饭,收拾好东西,把屋子整理得跟昨天刚到的时候一样。彤梓青找出一支笔,递给俞寒。
    “哥,帮我给房东留个言吧,谢谢他的海边小木屋。如果昨天咱们真gameover了,我还挺开心能葬在这么个山清水秀,唱起歌剧都不奇怪的地方儿的。浪漫极了。”
    俞寒于是接过笔,在那张欢迎信后面,用漂亮流畅的铜板印刷体写下了感谢的话。他让彤梓青签名后,把自己的名字落也了旁边。最后,还加了一句:Theveryesenceofromanceisuncertainty.
    这时,屋外传来停车的声音。他们开门一看,来人正是井鸿煊。他今天不当值,便没穿酒店制服。而是一身清清爽爽的米色休闲装,衬着他均匀健康的肤色,像是炎炎夏日里的一杯冰摇柠檬茶。
    “生日快乐啊,梓青同学。”
    “谢谢班长!”彤梓青道完谢,忙问:“昨天有没有吓到你?”
    “说没被吓到肯定是瞎话,”井鸿煊坦言道,“一收到推送,人仰马翻,度假村立马成了难民营。”
    “那,内个谁……”彤梓青结结巴巴地问,“你俩改今天去办手续吗?”
    “整个剧组去了曼内雷湾取景,今天估计是来不及了。”井鸿煊无奈地笑了笑,“算了,不提他了。我先把你们接回去再说。”接过彤梓青手里的东西,他说:“摩托就先停这儿,我联系了工坊的人,他们一会儿会过来直接开走的。”
    彤梓青最后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心爱的摩托,然后跟着俞寒一起坐上了车。
    “麻烦你俩得跟我先去趟机场,”井鸿煊发动了车子,“昨天因为误报的事情,部分飞夏威夷的航班被迫停了。酒店各个部门的衔接也因此乱成一锅粥。我刚来的路上,同事电话我,说有个从圣地亚哥飞过来的中国客人改到今天上午到了。礼宾部一时调配不过来人手接机,只能我去。这里离着机场不远,咱们15分钟就能到。”
    “不麻烦,”彤梓青答道,“都是中国人嘛。只是带着我俩,客人会不会挑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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