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雨棠坐到萧清宇对面,直接开门见山:“萧世子,我想知道,谁给孙伟光的胆子挑衅瑶华公主?”
    长长衣袖流泻,萧清宇放下茶杯,黑曜石般的眼瞳幽若深潭,淡淡道:“沈将军,也就是瑶华公主的夫君,和定国侯是死对头,无论是在军营,还是在朝堂上,两人都斗的天翻地覆,皇上颇感头疼,但两人又都是栋梁之材,皇上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们闹的不过份,就随他们的便……”
    萧清宇的话没说完,沐雨棠已然明白,他们是私人恩怨!
    公主是沈将军的夫人,和定国侯也是结了怨的,沈将军死后,就剩下瑶华公主孤单一人,又伤心难过,不是定国侯的对手,皇上才将定国侯支开,调往漠北镇守!
    隔的远了,无法时时找麻烦,只能在三年进京述职时触瑶华公主的霉头。
    定国侯的心胸真是小如针眼,沈将军都死了那么久了,他还不忘找人家遗孀的麻烦。
    “定国侯的免死金牌又是怎么来的?”免死金牌等于皇帝亲令,能得它在手的人,绝对做过不同寻常的事情,得了圣心。
    萧清宇如玉手指摩挲着细瓷杯,沉着眼睑,声音淡淡:“宸王谋反,定国侯诛灭叛贼,立下大功,皇帝龙颜大悦,赐了免死金牌!”
    沐雨棠猛然想起,沈将军也是十六年前过世,差不多就是宸王谋反的时候:“沈将军也是诛灭宸王时战死的吗?”
    萧清宇摩挲茶杯的动作顿了顿,漫不经心道:“算是吧!”
    沐雨棠皱着眉头看他:“什么叫算是吧?”
    “沈将军原是宸王麾下最得力的大将之一,也是他状告宸王谋反,听闻,他带人缉拿宸王,不幸被杀,但宸王被押回京后说,他没有谋反,是冤枉的,更没杀沈将军……三天后,将士们运回了沈将军的尸体,乱箭穿心而死……正中胸口那支箭上,刻有宸王标记……”
    萧清宇清润的声音动人心弦,沐雨棠却听得皱起眉头:“宸王被斩的时候,承认杀沈将军了吗?”
    萧清宇摇摇头,清润的声音颇显沉重:“没有,他手脚被铁链锁住,无论狱卒们如何严刑拷打,依旧傲然屹立,不承认谋反,也不承认杀了沈将军,但证据确凿,先皇就下令将他斩了!”
    听萧清宇的叙述,宸王是个有傲气、傲骨的人,沐雨棠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形如何,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掌握了多少证据,能让他在一气之下斩了亲生儿子,那证据肯定是强有力的。
    心中不免为宸王默哀:“宸王有后代吗?”
    萧清宇眼瞳里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淡淡道:“有个两岁的儿子,是宸王世子,宸王的忠心属下带他逃跑,被定国侯抓到,斩于剑下!”
    沐雨棠明白,定国侯平叛有功,再加上斩了宸王世子和宸王忠心属下,才得了免死金牌!他的运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好!
    风吹起车帘,沐雨棠、萧清宇面对面而坐的优美景像展于人前,走在路边的安晓月看到,瞬间乍了毛:“沐雨棠,你给我滚下来!”
    愤怒的吼声传入耳中,沐雨棠掀开帘子向外望,看到安晓月骑着一匹小红马,急气冲冲的追赶她:“真是个烦人的家伙,像牛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萧清宇慢悠悠的品着清茶,淡淡道:“牛皮膏药可不止她这一块,你再往左边瞧瞧!”
    沐雨棠转头看向左侧,望到了一辆普通的马车,车夫就是普通人,走在人群里半点儿都不引人注意,车厢里的人,正挑开一点点车帘,悄悄向外望,那阴毒的目光,起皱的眼睑,赫然便是孙伟光!
    “他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沐雨棠皱起眉头,孙伟光学聪明了,不再明着跟踪,改坐马车,伪装的真好,若非萧清宇提醒,她还真不知道他跟了过来。
    “你走出京兆府大堂时,他就已经跟在后面了!”沐雨棠身边有苏长靖父子陪同,孙伟光没有露面,如果萧清宇没有出现,沐雨棠和他们父子分手,落单时,孙伟光一定会对她下毒手。
    沐雨棠知道孙伟光不会轻易放过她,却没料到,他立刻就想折磨她,一刻也等不了,她低估了孙伟光的狠毒程度。
    目光看到萧清宇,他慢悠悠的品着茶,明明是非常普通的动作,在他做来,却优雅的让人移不开眼,他平时都在雪尘楼的,今天居然破天荒的来这里接她,莫不是早就猜到孙伟光不肯善罢甘休,会对她不利……
    望着她懵懂的目光,萧清宇深邃的眸子里浮现一抹清浅的笑:“这两个人都与你有恩怨,你看着办吧!”
    沐雨棠眨眨眼睛,他们两人都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她也不必再对他们客气,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多谢萧世子!”掀开帘子,对着赶车的雪衣卫命令道:“以最快的速度赶车!”
    安晓月见紫檀木马车加快了速度,全然不顾大街上的人来人往,抓着马缰绳,拿着长鞭狠狠抽打小红马,急驰着紧追沐雨棠,急风吹起她鬓间的墨发,她毫不理会,美眸圆瞪着,气的咬牙切齿:
    萧世子的马车啊,从不让任何人坐的,沐雨棠凭什么坐在上面?等她追上马车,一定将沐雨棠拽下来,狠狠教训一顿!
    孙伟光见马车加速,微眯了眼眸,冷声命令:“加快速度,绝不能跟丢了!”萧清宇他惹不起,但萧清宇不可能时时守着沐雨棠,跟着他们到达目的地,只要抓到机会,就可狠狠教训沐雨棠。
    紫檀木马车在沐雨棠的指挥下,拐进一道较窄的小巷子里,安晓月,孙伟光都急着追赶人,没注意四周,拐进小巷的瞬间,撞在了一起。
    安晓月被撞的一个踉跄,险些栽下马去,坐稳后,对着马车夫厉声训斥:“你怎么赶车的,没长眼睛啊?没看到我要往这边拐吗?愣着干什么?道歉,再给本姑娘让路!”
    车夫紧紧皱起眉头,不屑的瞟她一眼,没有说话,扬起马鞭就要赶车。
    一个小小的车夫,无视她的话,还鄙视她,胆大包天了!
    安晓月怒气冲冲,骑着小红马,横跨一步,挡在马车前面,拿着马鞭的手一指车夫,不依不饶的训斥:“你哑巴了?撞了本姑娘,连个道歉的话都没有就想走?知不知道本姑娘是谁?”
    “请问姑娘芳名?”伴随着低沉的声音,车帘挑开,孙伟光那张严重毁容的脸现于眼前,大大的怪眼睛里闪烁着阴毒光芒。
    安晓月一怔,随即惊声尖叫:“天哪,你怎么这么丑?如果是晚上遇到,我肯定会以为是鬼,不怕吓死,也会被吓死半死。”
    安晓月安慰般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浊气,无视孙伟光那张越来越阴沉的脸,径直评判:“你这张脸真是太可怕了,看的时间长了,晚上肯定会做恶梦,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丑的人。”
    “这位丑男,长的丑不是你的错,但是,出来吓人,就是你的错了,还不赶快滚回你的马车,遮住你这副鬼样子,想吓死本姑娘啊!”
    孙伟光最忌别人说他丑,安晓月直言不讳的嘲讽,深深刺痛了他的心,面色铁青一片,眸子里闪烁着阴冷的狠毒光芒,大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脉络突出:
    说他长的丑是吗?他就让她变的比他还丑!
    右手猛然挥出,对着安晓月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毫不留情的狠狠打了过去!
    ☆、第074章 渣男断腕
    孙伟光倾尽全力的愤怒一击快如闪电,眨眼间已到了安晓月颊边。
    她避无可避,大惊失色:“啊!”尖锐的叫声震人心弦。
    孙伟光紧紧皱起眉头,手掌在触到她肌肤的瞬间停止,带起的急风刮的她脸颊生疼。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安晓月的小脸依旧苍白的毫无血色,身体轻轻颤抖着,慢慢转过身,看到自己身旁站着一名黑衣暗卫,他铁钳般的大手紧抓着孙伟光的手腕,制止了刚才的惨事。
    暗卫身穿黑衣,面戴黑巾,安晓月看不到他的相貌,但他身上的气息她很熟悉。
    是父王的暗卫!
    安晓月高悬的心瞬间放松下来,想到刚才险些受到的侮辱,她怒气冲天,恶狠狠的瞪向孙伟光:“丑八怪,也不打听打听本姑娘是谁,居然敢动手打我,你活的不耐烦了!暗卫,杀了他!”
    “是!”暗卫应声,手中寒光一闪,锋利的长剑对着孙伟光的胸口狠狠刺下。
    银光闪烁,剑尖逼近,孙伟光眸子里浮现一抹轻嘲,这白痴女的身份倒是不简单,暗卫也是一流高手,可惜,他们想杀他,可没那么容易!
    手腕巧妙一翻,脱离了暗卫的钳制,李伟光袖袍一挥,闪进了马车,两名暗卫自车内飞出,与安晓月的暗卫战到一起。
    刹那间,尘土飞扬,树叶乱飘,激烈的打斗声萦绕于耳,三道黑色身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紧紧缠斗在一起,凌厉的剑招带着迫人的气势,看的人眼花缭乱。
    沐雨棠坐在车厢里,望着激烈打斗的三人,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安晓月什么时候配了暗卫?”
    萧清宇白玉手指轻轻摩挲着白瓷茶杯,淡淡道:“沐国公府险些被血洗的消息传出后,安王爷担心柴侧妃、安晓月会出事,特意安排暗卫在暗中保护,遇不到孙伟光,就不必现身!”
    “原来暗卫是专为对付孙伟光而配,真是个疼爱妻女……”沐雨棠说到这里,猛然想起安晓月是庶出,她母亲是侧妃:“呃,安王爷有没有为安王妃配暗卫?”
    安王妃身患重病,足不出府,柴侧妃也轻易不出来的,安王爷为柴侧妃安排好了一切,有没有关心安王妃?
    萧清宇持起茶壶倒茶,热气腾腾间,他黑曜石般的眼瞳幽若深潭,声音清浅:“没有!”
    原来是个宠妾灭妻的货,没什么值得赞扬的。
    沐雨棠心中腹诽着,萧清宇清润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有人要倒霉了!”
    “谁倒霉?”沐雨棠不解的望向场地,看到孙伟光趁着暗卫缠斗,无瑕分身,嘴角噙着残妄的笑,瞬间来到安晓月面前,反手一掌,打向她的胸口。
    这一掌用尽了全力,如果安晓月被打到,绝对重伤。
    不想,半空掠过一道藏蓝色身影,快速飘落在安晓月身边,抓住孙伟光伸来的手臂猛然一折,只听‘卡’的一声脆响,一道凄厉的惨叫穿透云层,响彻云霄。
    “啊!”孙伟光抱着断掉的手腕,在地上来回打滚,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痛苦的扭曲的面容越发狰狞。
    “少爷!”主子重伤,负责保护的暗卫们弃了打斗,急步来到孙伟光身边,一左一右的将他扶起,见他只是断了腕,并没有其他致命重伤,悄悄松了口气。
    金色的阳光下,安王爷迎风而立,冷峻的面容不怒自威,沙场特有的肃杀之气让人望而生畏:“孙伟光,你看清楚了,她是本王的女儿,不是你能随意欺辱之人,念你是初犯,本王断你一腕,若你再敢欺负晓月,本王要你的命!”
    威严的警告带着浓浓的暴虐之气,震人心魄,孙伟光丝毫都不怀疑,若他再有逾越,安王爷会毫不留情的将他当场击杀。
    安王爷是战功赫赫的外姓王,很受皇帝器重,他有张扬的资格,也有教训他孙伟光的能力。
    不过,他也不是好惹的,安晓月害他被辱,断腕的账,总有一天,他会加倍讨回来。
    安晓月见孙伟光不时的瞟向她,怒从心来:“看什么看?丑八怪,赶快滚蛋,别顶着这么一副鬼样子,污了本姑娘的眼!”
    孙伟光站着没动,微眯的怪眼睛里,折射出凌厉的寒芒,看的安王爷皱起眉头:“看来孙公子获的教训还不够……”
    低低沉沉的声音带着愠怒,听的人后背发凉,威严的目光射来,孙伟光惊的身体轻颤,好像整个人都被看透一般,不敢再多言,带着暗卫坐车离开。
    只一个眼神,就让孙伟光落荒而逃,安王爷不愧是在沙场上征战的武将,威武霸气,比那个遇到刺客只会躲闪的沐振强了千百倍。
    沐雨棠赞叹着,见安晓月左顾右盼的四下扫视,不由得撇撇嘴,她是在找她和萧清宇,可惜,他们的马车停的很隐蔽,他们能看到她,她是找不到他们的。
    安王爷望着爱闯祸的女儿,目光柔和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温和、慈爱:“晓月,孙伟光是个阴险小人,吃了亏,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你就不要再乱逛了,随我回府!”
    安晓月没找到萧清宇的紫檀木马车,眸子里浮现一抹失落,心中将拐带萧清宇的沐雨棠骂了千百遍。
    孙伟光丑陋的相貌,狠毒的作派害她到现在都惊魂未定,想不出应该去哪里找萧清宇,只得闷闷的随了安王爷的意思:“嗯!”
    一名侍卫牵来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安王爷接过缰绳,干脆利落的翻身上去,亲自护送骑小红马的安晓月回安王府。
    安王爷骑马出府?可他刚才明明是用轻功飞过来的,他怎么会知道安晓月出事了?她一直注意着安王府那名暗卫,他没发过任何求救信号。
    沐雨棠皱着眉头思索,清冷的目光不经意扫到了萧清宇,脑海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茅塞顿开:“萧世子,是你命人通知安王爷,安晓月出事的吧!”
    小巷很僻静,周围的房屋也很多,非常隔音,相临的巷子里都听不到打斗声,看安王爷那风尘仆仆的模样,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他不会未卜先知,一定是有人通知了他。
    她没通知人,安晓月也没发信号,就只剩下萧清宇了,他掌管着无所不能的雪衣卫,通知安王爷点事情,轻而易举。
    萧清宇沉着眼睑,如玉手指摩挲着白瓷杯,声音淡淡:“孙伟光在京城嚣张跋扈,惹的天怒人怨,他要欺负安王爷最疼爱的女儿,难道不该得个教训?”
    “孙伟光作恶多端,得安王爷教训确是罪有应得,但我想问的是,今天这出局是不是你设的?”沐雨棠清冷的眼瞳晶晶亮亮。
    安晓月是京城出了名的嚣张跋扈女,孙伟光是新来的阴险毒辣男,这两个人撞到一起,就像针尖对麦芒,看看谁的刺尖,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安晓月身边配了厉害暗卫,不必担心她会被孙伟光打死,但孙伟光手段狠毒,较量的时间一长,安晓月明显落于下风,于是,萧清宇命人叫来安王爷,为安晓月撑腰做主,理所当然的折断了孙伟光的手腕。
    萧清宇并没有亲自出面,却惊吓了安晓月,重创了孙伟光,真是手段高明的腹黑神。
    萧清宇望着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嘴角微弯,声音淡淡:“我没有设局,这一切只是巧合!”
    沐雨棠一张小脸瞬间沉了下来,瞪大眼睛望着他:“真的只是巧合!”
    “当然!”萧清宇清润的声音十分动听,沐雨棠却紧紧皱起眉头,孙伟光跟踪她是巧合,可安晓月追赶他们却像是人为,不然,那帘子怎么早不飘晚不飘,偏在经过安晓月时飘起来了?
    她有多喜欢萧清宇,就有多恨自己,最爱和最恨的在坐在一起,以她那嚣张跋扈的性子,肯定会紧紧追赶,后面的一系列事情,发生的理所当然。
    萧清宇望着她郁闷的小脸,深邃的眼瞳浮上一抹清浅的笑,淡淡道:“你在沐国公府下车吗?”
    沐雨棠收回思绪,向外观望,这才发现,马车驶到了前往沐国公府的街道上:“沐国公府被烧的面目全非,需要重新整修,我就不去那残垣断瓦里了,天色还早,咱们先回雪尘楼对弈!”
    陈将军府书房,戒备森严,守在外面的侍卫面无表情,警惕的注视着四周的一切动静,冷不防,书房里一声怒吼,穿透云层,响彻云霄:“当初不是计划的好好的吗?怎么会搞砸了?”
    陈将军站在房间中央,居高临下的望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定国侯,眉头紧皱着,眸子里怒火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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